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书本网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书名:综穿之无尽 作者:不洗脸也帅 文案 就是一个冷清的攻的无尽轮回的故事。 综穿 影视 动漫 内容标签:三教九流 天之骄子 无限流 系统 搜索关键字:主角:林悟 ┃ 配角:众人 ┃ 其它:主攻   ☆、匹诺曹一   整块的巨大落地窗没有丝毫的切割痕迹,整个二十九层是他一个人的办公室。立在窗前,可以俯瞰半个韩国。   林悟没什么欣赏风景的兴致。他如今的这个身体名字叫做奇载明,当林悟进入这个身体的时候这个身体刚满十七岁,却已经家破人亡。   如今十三年过去,他还没有找到攻略目标,他的弟弟,奇河明。只是第一个任务而已,系统只是给了一个名字便消失不见。   “载明哥。”门被扣扣敲了两声,来人便直接推门进来。   来人穿着灰色的长款大衣,里面只穿了一件米色的粗线毛衣,染成金色的长发遮住了一半通红的耳朵,他咧嘴笑了笑,径直走到林悟会客的沙发上“载明哥,给我一杯热咖啡。”   林悟也不在意,徐凡潮是他就职这家百货公司的社长的独子,年纪虽然不小,心性却有些不谙世事,是被过分保护的孩子,并不属于纨绔一列。   接过林悟冲给他的咖啡,徐凡潮赶紧抿了一口,不过马上又放在了桌子上,脸色有些扭曲“载明哥,你怎么没有加糖!”   “哦,我忘了。”   徐凡潮一脸你就是故意的表情,自己跑到柜子旁边拿了两包袋装伴侣糖全给倒了进去,一边搅一边道“载明哥,我妈她现在竟然想让我接手公司。”   凡潮百货是整个韩国最大的百货公司,徐凡潮作为朴罗莎社长唯一的儿子自然是责无旁贷,可是从小被娇生惯养的徐凡潮并不想在这个年纪接手公司,按照他的话说就是他还年轻还没玩够呢。   “你已经不小了,是该考虑了。”   “载明哥怎么也这么说,公司里不是有妈妈和你么,我......”   林悟没有说话,他根本就不理解徐凡潮这个富家公子的想法,也就无从开口劝说。   “哎。”徐凡潮叹了口气“我明白你的意思了。不过我已经和妈妈说好了,在我接手公司之前,我要先去看看那个女孩,顶着她妈妈的名号看了她那么多短信,我想见见她,其实我对她还挺好奇的。”   “嗯。”   “那我走了。”徐凡潮喝光杯子里的咖啡,然后笑了一下。   笑容有些意味不明,林悟不知道自己有没有看错,那个笑容似乎藏有苦涩。   再次见到徐凡潮的时候是在汉江警局的记者会客厅里。会客厅小而乱,一堆人杂七杂八地窝在一起,凌乱不堪,就连空气里的味道都有些变质。   林悟条件反射皱了皱眉,他完全没有料到徐凡潮那个大少爷竟然可以为了一个女人在这种环境下生活,真的是一时的心血来潮么,如果事情超出了预料之外,朴社长可是会很头疼的啊。   身边的郑秘书推了推眼镜,显然他也有些意外“副社长,少爷他马上就回来。”   这个马上真的是马上。还没到三分钟林悟就看到徐凡潮冲他大步走过来,眼镜里满是喜意“载明哥!”   林悟皱着眉看着他。   徐凡潮似乎意识到了什么,赶紧用手理了理头发,又伸出胳膊闻了闻,确定没有任何异味才道“载明哥,你怎么来了?”   “吃饭了没有?”   “还没有呢。”徐凡潮笑眯眯的。   一想到徐凡潮那性子,林悟又补充了一句“有没有被欺负?”   徐凡潮眼睛都瞪大了“载明哥,我又不是小孩子,又怎么会被欺负!”   “那就好。”林悟点点头,想到朴社长的吩咐,又道“把你那些同事都叫出来,我请你们吃饭。”   “太好了,载明哥,你等我一下啊,我去叫他们。”说完便风风火火地走了。   郑秘书在一旁笑了笑。   林悟转头看他。   郑秘书的笑容顿时僵在脸上,语气有些讪讪“少爷在您面前很像个孩子呢。”   餐厅是提前预定好的,因为还有人在忙,一时间人也没有到齐。   徐凡潮懒懒地把头靠在林悟肩膀上,嘴唇上下碰撞,慢悠悠地蹦出字句,给林悟讲他这一段时间与众不同的生活。林悟本想推开他,可看到他眼角下面明显的黑眼圈也就算了。   一群人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幅模样的两人。   徐凡潮这才把头从林悟的肩膀上移开“这是今天请客的人啦,载明哥。”   林悟点头,简单地自我介绍了一下“奇载明。谢谢你们一直以来对凡潮的帮助。”   郑秘书赶紧起身,给每个人发了一张印着奇载明信息的名片。   看了看名片,众人表情不一。   徐凡潮赶紧介绍“这是崔仁荷。”   一张包子脸的女生似乎有些紧张,冲着林悟点了点头,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把目光投向了他身边的另一个男人。   “这是崔达布,是仁荷的叔叔。”   林悟看着这个叫做崔达布的男人,一张脸线条很柔和,下巴微尖,眼睛里有莫名的神采,是个很帅气的男人。心里莫名有种熟悉感,他想到刚才说出名字的时候那个叫做崔仁荷的女人不自在的表情,还有这个叫做崔达布的一瞬间的震惊,心里隐约浮现了一个想法。   “这是尹宥莱,这是......”   徐凡潮终于介绍完毕,众人也开始落座。   点的餐是韩国大部分人都喜欢吃的烤肉,林悟倒是没什么兴趣,想到这群人苦哈哈的没日没夜的工作和便当解决的三餐,便点了烤肉给他们改善一下生活。徐凡潮的一群同事们吃的都有些小心翼翼,也没有人说话,就那么安静地吃着,没有一点聚餐的氛围。   林悟看着有些好笑,恰好手机铃声这个时候响起,林悟和他们打了声招呼,示意自己还有事要忙,就不陪他们继续吃了。他和郑秘书刚走出包厢就听到里面传出了说话声,有些无语,他有那么可怕吗?   “郑秘书。”   “在。”   “那个叫做崔达布的人把他仔仔细细地查一下,资料尽快给我。”   “是。”郑秘书再次推了推眼镜,赶紧跟上上司的脚步。   此时的包厢确实是另一种氛围。   “徐凡潮,刚才那个叫奇载明的真的是凡潮百货的副社长吗?好年轻,好帅啊,我还以为会长什么的都是一群老头子呢。”尹宥莱一脸花痴。   “载明哥啊,他是哈佛毕业的双位学士呢,拿的还是全额奖学金。嗯,他很厉害,就连我妈妈也很佩服他,还说根本就没什么事能够难倒载明哥。”徐凡潮一副具有容焉的样子。   “那个,他结婚了没有啊?”尹宥莱眨了眨眼睛,一副我是美女的表情。   坐在她身边的大脸男不乐意了“就你还想勾搭人家!”语气里的鄙夷味道十足。   “我怎么了!”尹宥莱瞪大了眼睛“我也是个美女啊!”   “别指望了。”   “喂,徐凡潮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我看起来真的那么糟糕吗?”尹宥莱不自觉地撅起了嘴,然后把刚刚卷好的生菜和烤肉直接塞进了嘴里。   在场的人嘴角都抽了抽。   徐凡潮继续道“载明哥不会结婚的。”   “为什么?”这次开口的是崔仁荷,她一有些好奇,那个人毕竟是崔达布的哥哥。她看了一眼默默吃肉的崔达布,果然耳朵已经竖起来了。   “载明哥有一个失散了十多年的弟弟,现在生死不知,反正他这个弟弟没有找到他是不可能结婚的。但是他那个弟弟,应该是凶多吉少了。”徐凡潮叹了口气。   崔达布吃肉的动作顿了顿,一时间也没什么胃口。   崔仁荷有些担心地看着有些心不在焉的崔达布,当年的事情她也是清楚的,他家人的惨死和她的母亲宋车玉有着最为直接的关系。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她能做的,就是在他身后默默地支持他。   “唉,可惜了。”尹宥莱有些失落“本来还以为可以钓个金龟婿的,现在看来全泡汤了,不管了,我吃肉!唉,这肉怎么这么好吃!”   “这应该是神户牛肉吧。”大脸男看向徐凡潮,他曾经吃过神户牛肉,滑嫩的肉质直接能让人流口水。   “是啊。”   “哇!”尹宥莱大叫了一声,摸了摸自己齐耳的短发“那么大方,那么有钱,人那么帅,简直就是绝世好男人啊,我就这么错过了!好可惜!”   大脸男无语,直接拿着卷好的烤肉,裹着两层生菜叶直接塞进了尹宥莱的嘴里“吃肉吧你。”   尹宥莱被噎地大翻白眼。   徐凡潮扫视了一圈,目光又落在身旁的那个空座,眼里划过一丝黯然。   ☆、匹诺曹二   雪落得不大,轻飘飘的,柳絮似的。街头的灯光把白蒙上了淡金的光泽,美轮美奂。   身穿着黑色风衣的男人微微仰头,安静地看着雪花,他的侧脸被灯光映照着,美好地让人心无旁骛。经过他身边的行人都忍不住放轻步伐,生怕打扰了这一刻足以入画的男人。   崔达布本来就是漫无目的地走着,可是却在一个转眼看到那个融入风雪的男人,一时间眼睛就那么定在了男人身上,再也挪不动步子。   察觉到了那束不容忽视的目光,林悟转身,轻轻地勾了勾唇角。一时间,漫天的雪花,周围的建筑,人群的喧嚣都蓦然远去了。   崔达布愣愣地看着男人,然后一步一步朝着男人走去,动作僵硬地把伞撑在林悟头上“奇先生,您怎么在这儿?”   话说出口崔达布才觉得不妥,他现在和奇载明只是见过一面的关系,奇载明根本就不知道他们两个人是兄弟关系的事实,说不定奇载明现在根本就不知道他是谁。   “不用叫奇先生这么生疏,达布如果不介意的话就和凡潮一样叫我哥吧。”得到的资料已经足够让林悟确定这个化名崔达布的男人就是奇河明了。不过这个时候的奇河明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不想认他,也好,如果这么早就挑明兄弟关系的话以后就不好攻略了。   崔达布嘴唇动了动,心里有些酸涩,轻轻念了一声“哥。”   “嗯。”林悟迈着步子向前走去,崔达布也只好跟上。   “不知道为什么,看到达布的第一眼就感觉很亲切呢。”   “是么。我看到哥的第一眼也感觉到很亲切。”   “达布吃晚饭了么?不介意的话哥请你吃晚饭怎么样?”   崔达布看着男人眉眼里的温和之色,根本不知道怎么拒绝,更何况他也不想拒绝。他们兄弟两人已经十三年不见了。他不是不想认这个哥哥,可是他当初不知道哥哥为什么会离开,如果哥哥那个时候没有离开的话妈妈估计也就不会做出那种决然的决定,也就不会死了。   “就这家店吧。”   崔达布一路上有些晃神,听到声音才知道已经到地方了。他抬头一看,这家店是他经常光顾的,里面的面做的很像妈妈当年做的味道,所以他一有空就会来到这里吃一碗面。   “别发呆了,进去吧。”   崔达布心里有些复杂,收起了伞,跟着林悟走了进去。   这家面店的设计很温馨,以木质为基调,桌椅也都是全木的,现在这个时间,店里并没有几个人。老板娘是个五十左右笑起来很温柔的女人,看到崔达布问道“本来还以为你今天不来了,没想到还带着朋友过来了,这个小伙子也是一表人才啊。”   林悟很喜欢这种温和的女性,给他的感觉很舒服,当下眉目就柔和了两分。   “这还是达布第一次带朋友过来吃饭呢,你们想吃什么,今天我请客了。”   “不必了,我请客了,给我一碗乌冬面就好,达布吃什么?”   崔达布还没有开口,老板娘已经笑了“他也是一碗乌冬面。那边有靠窗的位置,你们先过去坐,面一会就好。”   他看着林悟脱下外套,里面是一身昂贵的茶色西装,打了发胶的头发因为雪花的原因有着些微的凌乱,脸部轮廓分明,唇抿着的时候给人感觉很严肃,微微上翘的时候给人的感觉又很温和,不管什么样子的奇载明,似乎都散发着一种惊人的魅力。崔达布看着眼前这个人莹白如玉交叠着的手指,突然间感觉两个人距离很远。   “达布魂不守舍的,是在想喜欢的女孩子吗?”   “没,没有。”崔达布赶紧摇头“没有那回事。”   “哦。”林悟想到郑秘书给他的资料种种迹象都显示崔达布和他那个名义上的侄女关系不一般“那,达布有喜欢的女孩子吗?”   崔达布愣了愣,不想在哥哥的面前说谎,于是点了点头。   林悟没有再问下去,事情他大概已经知道了。这样说来他的情敌就是那个包子脸的看起来傻兮兮的女人,真是看不出来跟她那个叫做宋车玉的精明的妈有一点相似之处啊。近水楼台先得月,日久生情啊,真是不怎么令人愉快呢。他和这个弟弟之间少了十三年,除此之外,这个弟弟还对他似乎有所误会啊。   热腾腾的面泛着浓郁的香味。林悟没有一丁点胃口,他这个弟弟已经和那个崔仁荷两情相悦了,他也不能坐以待毙。   崔达布吃了两口才发现对面的人根本一口没动“哥,怎么不吃?”   “面有些烫,我待会再吃。”   “哦。”崔达布继续吃面,只是对面那人温和的目光让他如芒在背,一碗面本来就不多,他又不想顶着哥哥的目光呆呆地吃面,于是加紧了速度,不到十分钟一碗面就解决完毕。还没等他舒一口气,面前突然多出一个碗,里面是满满的乌冬面。   “达布再吃一碗吧,哥不饿。”   想到自己刚才的速度,崔达布嘴角一抽,是不是哥误会了什么,我真的没那么饿,只是不想让你一直盯着我看而已。不过这话崔达布是怎么也说不出口的,只好拿起筷子继续吃面,生怕哥哥会再给他叫一碗,他这次放慢了速度。   从天而降的落雪越来越大,已经由柳絮大到鹅毛般了。   林悟发送了个信息,然后对崔达布说“我送你回去吧。”   “......好。”崔达布也不知道为什么,他根本拒绝不了眼前的这个男人。   郑秘书有些无语,他不仅是秘书,现在还身兼了司机一职,也不知道会不会给涨工资啊。他将车子开得极稳,暗自腹诽着不想当一个好司机的男人成为不了一个合格的秘书。   楼上的灯光是暖黄色的,林悟说了一声再见,然后隔着车窗看着崔达布冲他点了点头,然后一步一步迈上台阶,迅速消失在视线里。   “走吧。”林悟揉揉额角。有些事情急不来。      ☆、匹诺曹三   半个月后,奇浩尚的骨头被挖掘出来,彻底终结了十三年前奇浩尚丢下队友自己逃生的说法。   黄乔东拍拍崔达布的肩膀,目露愧色。当初他也是被错误引导的一员,如今他又做回了记者,便将那个事件铭记在心,避免自己以后再犯同样的错误。   “老大,现在终于证明了,宋车玉记者当年是错误的。像宋车玉记者这种已经丢掉记者操守的人,我会重新站在她面前告诉她什么是记者。”崔达布眼眶泛红,紧握着拳头不让眼泪掉落下来。母亲的自杀,舆论的压力,人群的奚落,那些不堪回首的往事,那些他承受过的委屈,现在被证明了是多么的荒谬。   “达布啊。”黄乔东看着这幅模样的崔达布也有些不好受,他递给崔达布一个纸条“这个地址是你父亲的安葬地点,遗体刚被发现就被奇载明认领走了,你现在可以去看看你父亲了。今天给你放一天假,要是不舒服的话,明天也可以不用来。”   崔达布攥紧了手里的纸条“老大,谢谢。”   “行了,这是我欠你的。”   崔达布嘴唇动了动,最终没有说什么。   到达了地点才知道,父亲竟然被和当年一起救火殉职的那些队友们安葬在一起,同样墓碑上也刻着烈士和他鞠躬尽瘁的生平。   崔达布跪倒在奇浩尚的墓碑前,墓前的白菊还很新鲜,他把手里的白菊放在那束白菊的旁边,心里的悲伤淡了一些。能得到这样的安葬方式,想必哥哥他一定费了不少功夫吧。   爸爸,哥哥他已经成为了了不起的人了,您若还在世的话,一定很为他骄傲吧。也不知道您和妈妈在地下还好吗,现在我和哥哥已经是大人了,你们不用再为我们操心了。虽然这句话说得有些迟,还是希望你们一路好走。   手机一直响个不停,所有的来电都是崔仁荷,崔达布笑了一下,想了想给她发了一个不用担心的短信,然后关机。   冬天的夜来临地特别快,雪花又开始纷纷扬扬。   “载明哥,你别再喝了。”徐凡潮不敢拦他,焦急不已。   林悟不说话,他知道自己的酒量,这些还不算什么,他只是在思考着崔达布究竟什么时候回来。这里是崔达布回去的必经之路,他还特意选了一个靠窗的位置。   崔仁荷也在旁边担心不已,这种把酒当白开水喝的喝法她还是第一次见。她和徐凡潮已经完成了今天的任务,本来以为可以回去好好地休息一会,没想到在回去MSC的半路上看到了独自一个人喝闷酒的奇载明。这种不要命的喝法让她异常心惊,达布不会也像奇载明一样找个地方往死里喝酒吧。达布的手机已经关机,还发个信息告诉自己不用担心,可怎么会不担心呢。   “我在这里看着他,你先去买解酒药吧。”   徐凡潮赶紧抛出了餐馆,到处寻找着药店,他刚才都快急糊涂了,听到崔仁荷一提醒他才想起来。如果不及时喝解酒药的话,载明哥一定会喝到住院的。   崔达布在不远处看着徐凡潮风似的跑出去,也没有撑伞,也不知道是什么事急的这么火急火燎的。   不过往前走两步他就知道徐凡潮火急火燎的原因了。那人苍白的脸色看起来确实让人忧心不已,崔达布声音有些抖“仁荷,哥他怎么了?”   “载明哥他好像喝醉了,还一直拿着酒杯喝酒,我也劝不了。”   崔达布一想就知道了原因,他坐到林悟的对面,轻轻喊了声“哥。”见林悟停下了喝酒的动作抬眼看他,顿时心里一酸,又叫了一声“哥。”   林悟放下酒杯,目光有些朦胧,骨节分明的手指摸上了崔达布的脸庞“河明啊。”   “是,是我,哥。”崔达布眼圈有些红。   “河明啊,跟哥回家吧。”   “好,哥,不喝了好不好,我跟你回家。”崔达布勉强笑了笑。   “嗯。”   “仁荷,我先送哥回家了,待会徐凡潮回来你跟他说一声。”   “哦,好。”崔仁荷眼圈也有些红,她只是觉得这两个人十几年了才见面,相认竟然还是在另一个人喝醉的时候。她是不明白为什么崔达布会不和奇载明相认,但是崔达布肯定有他自己的理由,也不知道等载明哥清醒过来还记不记得。   崔达布小心翼翼地扶着林悟“哥,你住在哪?”   林悟报了一个地名。   崔达布笑了一下,没想到哥喝醉了还记得自己住哪儿。   坐出租车花了三十分钟就到了目的地,崔达布空出一只手去掏喝醉的人身上的钥匙,没想到那人搂住了他的脖子,直接把他压在了门上。   “哥,先起来,我开门。”见说不理,崔达布只好保持着这个怪异的姿势去摸林悟身上的钥匙,殊不知林悟心里的算盘已经打地啪啪响。   房间很大,东西却不多,米色的布艺沙发,白色的大床,设计地优雅简洁。崔达布扫视了一圈就收回了眼神。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把人放到了床上,崔达布已经气喘吁吁了。还没等他舒一口气,床上的人已经坐起来开始脱衣服。   “哥,你干什么?是想洗澡吗?”   “刷牙。”   “呃。”崔达布看着林悟一件一件动作优雅地脱着衣服,瘦削的上身已经衤果露在空气中,见他伸手要解皮带,崔达布不知怎么的觉得有些不好意思,觉得自己就站在那里看着实在有些怪异“哥,我帮你把暖气打开。”   可是当他已经把暖气打开的时候转过身发现林悟正盯着他看,手还放在皮带上。崔达布完全不知道怎么回事“哥,怎么了?”   林悟指了指皮带“解不开。”   “啊?”   “帮我。”   “哦,好。”崔达布不知怎么的心里有些别扭,可是一想到这个喝醉的人是他哥,解皮带似乎也就没什么了。   林悟坐在床上看着低着头给他解皮带的崔达布,他的睫毛很长,鸦羽似的,皮肤很白,低着头露出的那一截子白嫩的脖子让林悟不自觉地舔了舔唇。这个攻略目标的长相倒是很合他的胃口啊。   “好了。”崔达布如释重负,不知怎么的,看到自家哥哥瘦削的身体只穿着一条底裤就这么在他眼前晃,他耳朵有些烧。他看着林悟走向浴室,又怕这个喝醉了酒的人出什么事,只好跟在他身后。   林悟给自己挤出牙膏,把牙刷塞进嘴里,又拿出一支备用牙刷,拆开又往上面挤了牙膏,伸手递给崔达布,然后闭上眼睛开始刷牙。   崔达布愣了一下,只好跟他一起刷牙。   “洗澡。”   崔达布看着林悟指着的可以容纳两个人的浴缸,知道这人是要自己给他放洗澡水。崔达布嘴角抽了抽,没想到哥喝醉以后还挺会指使人的。放好了水,伸手试了试水温,正好。“哥,你先洗澡,我就出去了。”   刚转身手就被拉住了,崔达布表情有些僵硬,洗澡水都放了,不会是让自己帮他洗澡吧?“哥?”   林悟不说话,伸手解崔达布的扣子。   崔达布是真的惊讶了,一伸手就打掉了林悟的手“哥你干什么!”   林悟垂下眼帘,将手伸到眼前,白皙如玉的手上浮现一片淡红色,语气有些失落“河明啊,是不喜欢哥哥了么?”   “不是这样的。”当崔达布看到那只被他下意识打红的手时心里也是内疚的,也不知道该怎么说话。   “小时候河明不是经常和哥哥一起洗澡么。”   低落失望的语气让崔达布也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过分了,可是两个大男人一起洗澡什么的想想都觉得很怪异啊。喝醉了酒的哥哥智商都开始下降了啊。   林悟知道不能逼得太紧,转身迈进了浴缸里,闭上眼睛不再看他。   “哥,我。”崔达布想了想,终于想到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哥,我帮你擦背吧。”   “......好。”鱼儿已经上钩了。   手下的身体很瘦削,但是并不单薄。当崔达布终于给林悟擦完背之后发现林悟眼睛直勾勾得盯着他看。崔达布被这种眼神盯得发毛“哥,你怎么了?”   “你是谁?”林悟皱着眉头问道。   “哥,我是河明啊。”   “你不是。”   这样笃定的语气让崔达布有些无措,那双眼睛里满是幽深冷冽,他只好重复道“哥,我是河明。”   林悟从浴缸里坐了起来,与蹲在浴缸旁边的崔达布平视,他抬起带有水渍的手,用食指从崔达布的脸上一寸一寸划过,最终落在他的唇上。   崔达布动都不敢动,这样冷凝着的林悟让他不敢反抗。   手指在饱满的唇上摩了摩,唇因为外力变得红艳。两个人的距离太近,气息相缠。两人的额头贴在一起,然后是鼻尖,最后是嘴唇。   唇上的触感带着柔软,唇齿间满是薄荷的香气。崔达布身体瞬间僵硬无比,脑袋里轰的一声如同爆竹一般轰隆隆地炸开了。   一个伸手便将男人推开。崔达布摸了摸唇,瞳孔微缩,然后像是受到什么惊吓似的转身就跑。   那落荒而逃的背影让林悟唇角往上勾了勾。   弟弟,很胆小呢。   ☆、匹诺曹四   “达平啊,别只知道你自己吃,鳗鱼也给你大哥留一点!”崔老爷子瞪了瞪埋头吃饭的崔达平。   穿着一身蓝色运动装的崔达平无语“是,爸爸。不过爸爸你也太偏心了吧,都说皇帝偏长子,百姓爱小儿。在你这里也差太多了吧,小儿子也要吃肉啊。”   崔老爷子眼睛一瞪,举起筷子作势要敲。   “好了,爸爸我知道了。”崔达平赶紧夹了一块鳗鱼放进崔达布的碗里“大哥啊,这鳗鱼给你了,就不要整天闷闷不乐了。”   崔达布一愣“是么?”   崔老爷子点头“达布啊,你是不是工作上出什么问题了啊,你要是被人欺负了,记者那份工作就不要做了,回家来,让你弟弟养你。”   “爸!”崔达平真的想哭了。   崔仁荷也有些担心崔达布,自从那晚他送奇载明回来以后整个人就一直不对劲,她也不好问他们兄弟两个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崔达布向就是把心事埋在心里不让别人担心的那种人。   “哦,你们就不要担心了,就是工作上遇到了一点麻烦,没有问题的。”   见崔达布已经这么说了,三个人也不好再问些什么。   崔达布赶紧吃饭。那天晚上发生的事情太过不可思议了,感觉就像做梦似的,那个晚上哥是喝醉了,可是他是清醒着的,也不知道哥还记不记得那个晚上的事。事情已经过去一周了,希望千万不要记得啊,崔达布皱了皱眉头,然后把那块鳗鱼放进了嘴里。   难得的一个晴天,冬日的阳光极为难得,覆盖着的白雪反射着莹白的光。   崔达布拿了纸笔,走到安灿秀身边蹲着,双手捧脸,眨了眨眼睛“安警官,有没有什么新案子啊?”   “达布啊。”安灿秀表情龟裂了一下“仁荷刚走你又来了,天天哪有那么多案子给你们报啊。”   “真的吗?”崔达布又眨了眨眼睛。   “拜托,不要用这种表情了,卖萌可耻!”   “好吧,如果有新案子一定要第一个通知我啊。”   “知道了,一定第一个通知你,快走吧。”   崔达布放下纸笔,准备上个厕所就去买饭吃。没等他打开厕所门走出去,就听到一个低沉的熟悉的属于徐凡潮的声音,声音里的怒气被刻意压抑“妈妈,我不要!”   “妈妈,你不要逼我!我就是喜欢他,反正你早就知道了不是吗?”   崔达布知道听墙角不道德,可是他此时推门出去才更加尴尬。徐凡潮似乎跟他妈妈吵架了,语气里有哀求还有愤怒,更多的是无助。崔达布眼里的徐凡潮一直都对仁荷挺殷勤的,难道他喜欢的人是仁荷,然后这件事被他妈妈知道了,两个人太过门不当户不对所以他妈妈很生气?   “妈妈,不要让他去美国!国外的市场怎么会用到他来开拓呢?我知道是我不对,可是他不知道啊!他不知道啊妈妈!载明哥不知道我喜欢他,你不要让他走,我只要能见到他就知足了,不会做出其他多余的事的。妈妈,我一直很听你的话不是吗?”   后来断断续续的话语崔达布也没有听清楚,他现在脑子乱嗡嗡的。刚才那句话里的信息量太大,徐凡潮竟然一直是喜欢哥的,而且这件事他妈妈还知道。同性恋这个群体崔达布知道是知道,可是从来没有想过自己的身边会有这样的人。   那哥呢?哥也是同性恋中的一个吗?还有那晚哥为什么会吻他?崔达布越想心越乱,他也不可能直接去问奇载明,那天晚上他喝醉了,估计做的事情他自己都不清楚。说不定是把自己当成了他女朋友了,可是这样想他心里又有些不好受。还有,奇载明他根本就没有女朋友。   崔达布头痛不已,他有喜欢的人,那个人是仁荷。尽管这么安慰着自己,透过隔板传来的压抑的哭声还是让他心头压抑不已。他刻意不去想奇载明,可是最近一有空闲就会想起那个醉后的吻,害怕再次见到奇载明。   可是有些人不是说想不见就可以不见的。当天下午那个人就那么突兀地出现在他的眼前。   那个人站在不远处和徐凡潮说着话,神色淡淡的。然后从秘书手里接过一大包东西递给他面前的徐凡潮。   徐凡潮眼睛还有些肿,笑着露出一口白牙。   转身离开的时候他看见了一旁站着的崔达布,轻微点了点头,然后头也不回地钻进了低调奢华的琴黑色的宾利里。   崔达布也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感觉。是松了一口气么?看他的表情很自然,似乎根本不记得那晚的事啊。搞了半天只是自己庸人自扰啊,崔达布松了一口气,心里的那抹不自然的失望的情绪被他忽略掉了。   肩膀被猝不及防拍了一下,崔达布一回头就看见尹宥莱放大的脸“拜托,你是想吓死我吗?”   “你不是去买饭了吗,站在这里干什么?我要松香的紫菜包饭,然后再加五串烤鱿鱼,听见没有?”   “知道了。”   “不要这副不情不愿的样子,好多人排着队要给本小姐买饭本小姐都没同意,我只是给你一个表现的机会,千万不要多想哦。”   “知道了。”对于尹宥莱,崔达布也很无语,这个人好像脑子有点问题,就因为徐凡潮那天随口一句瞎话就真的以为他对她有意思,解释她还不听。   十二月,大雪弥漫。一转眼圣诞节便要到了。   到处都是尖塔模样的圣诞树,上面挂满了五颜六色的小彩灯,街道上商场里到处都是有圣诞老人派发礼物。   “圣诞节就要到了。”崔仁荷头上戴了一个尖尖的毛线帽,看着崔达布笑“这样真好。”   “什么真好?”   “明知故问,圣诞节的时候我们一家人过啊,真希望我们能一直在一起。”崔仁荷说完才发现自己好像说错话了,崔达布脸上的笑意也淡了下去。“达布啊,对不起。”   崔达布伸出手捏了一下她的脸“没事。”   “达布啊,载明哥知道你是他弟弟了吗?”   “没有,那个时候他喝醉了。”   “哦。”崔仁荷低下头“你还是不准备跟载明哥相认吗?”   崔达布看着满天的白雪,眼前仿佛又浮现那个人当时转身时的轻笑,眉眼里浅淡的温柔仿佛春风抚柳,还有那个晚上意外的一个吻,下意识地摸了一下唇。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的时候猛地一惊“仁荷啊,我们去买圣诞礼物吧。”   “好啊。”崔仁荷笑眯眯的,掩去了眼里的失落,达布不想说她就不问了。   大包小包的礼物让两个人都露出了笑容,崔仁荷正想说什么的时候突然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他坐在靠窗的位置,面前摆着一杯咖啡,身侧是一个包装精美的礼物盒。男人就那么安静地坐在那里,自成一隅,与周围喧嚣欢乐的氛围格格不入。   崔达布顺着崔仁荷的目光看去发现了奇载明。他看着男人面无表情的脸,心里却涌现出细密的疼,他现在拥有一个幸福的家庭,可是哥却孤单一人。   “去吧。”   “嗯?”   “达布,去吧。即便你现在不和载明哥相认,去陪陪他也好。”崔仁荷定定地看着崔达布,伸手拿过了他手里的礼物盒“我先回家了。”   看着崔仁荷走远的背影,崔达布深吸一口气,然后走到男人对面的座位上坐了下来。   “是达布啊。”   “哥,怎么一个人在这里?”   “这个啊。”林悟端起瓷杯,喝了一小口咖啡,动作优雅地仿佛上世纪的贵族,十足的赏心悦目。他放下瓷杯,伸手摸了一下旁边的礼物盒子上的蝴蝶结“给弟弟买礼物。”   “呃?”崔达布心里一惊,难道哥已经知道了他的身份了?可是又不像啊。   林悟解释道“我有一个失散多年的弟弟,虽然不知道他人在哪里,但是我每年都会给他买一份礼物。这么多年了,就是不知道为什么,他一直不愿意认我。”   “你,你找到他了?”   “不是。上次父亲安葬之后,墓园的老人跟我说有个年轻人在墓前哭了好久,那个人一定就是河明了。”林悟叹了口气“我唯一的牵挂就是这个弟弟,现在知道他还好好地活着我已经知足了。他不愿意认我,我也决定不找他了。”   “不找了?”   “是啊。他一定很讨厌我这个哥哥吧。”   “不是的。”崔达布说出口才知道不妥“那个,我是说,哥你的弟弟一定不讨厌你。”   “是么?”林悟笑笑,不置可否。然后把盒子推到了崔达布面前。   崔达布一愣“哥,你这是什么意思?”   “送给你。”   “这个,我不能收。哥不是说是送给弟弟的么。”崔达布低下头,心里有些酸涩。   “达布也是弟弟啊。”   崔达布意抬头就看见林悟柔和了的眉眼,当下心头一跳,心里突然浮现一种难言的感觉。   “我一见达布就有一种很亲切的感觉呢。达布不用不好意思,就当作是那晚的谢礼吧。”   “啊?”崔达布听他提起这件事,顿时心里有些慌张。   林悟心里有些好笑,面上不动声色“听凡潮说那晚是你送我回去的,多谢你了。我应该没做什么失礼的事吧?”   “啊,哦,没有。”崔达布这才放心,幸好哥喝醉了不记得了。   两人走出店门的时候雪已经停了,街道上飘着昏黄的光,行人三三两两。   崔达布看着手里的礼物,思绪有些飘远。他想,当年是不是错怪了哥呢,而自己任性了这么多年让哥白找了这么久,直到最近才知道自己活着的消息。哥还一直惦记着他,自己,是不是太过分了?要不,就跟哥相认了吧。   他自顾自想着,脚下一个不稳差点摔倒,还好在即将摔倒的那一刻被身边的那个人拉了一把。这一拉,崔达布也回过心神,抬眼一眼,自己里眼前的那人距离极近,鼻尖都快挨上了。当下心里又是一惊,赶紧甩开了林悟的手。   “那个,对不起。”   林悟笑笑,并不在意“没关系。”   “哥,我......”崔达布有些懊恼,刚才要不是哥他已经摔倒了,还做出了那种举动。   “没有关系,达布不用介意。”林悟向前走去,崔达布赶紧跟上。“达布有正在交往的女孩子吗?”   崔达布沉默了一下,想到自己因为宋车玉记者的关系已经和崔仁荷分手了,摇了摇头“没有。”   “达布。”   “嗯?”崔达布看向停下脚步的林悟,男人正好站在街灯下方,脸部有些冷硬的线条被昏黄的灯光铺陈地柔和了两分,本来就俊美无铸的脸因为唇角上挑的线条多了分惑人的魅力。这幅模样的哥,让他移不开眼睛。   林悟是个非常善于利用自己外形条件的人,见崔达布有些呆愣的表情就知道达到了目的“达布既然没有女朋友,考虑一下和我交往看看怎么样?”   崔达布这下是真的懵了。   林悟伸出手将人揽在了怀里,然后往崔达布的唇上印了一下,一触即分,羽毛一样轻柔,还带有空气里的冰凉,不含有任何情谷欠。   等到林悟放开他,崔达布才反应过来,一句话都没说拔腿就跑。   真是的。这个胆小的弟弟似乎只会逃跑呢。不过你再怎么逃也逃不出我的手掌心的。   林悟看着崔达布渐远的背影,露出一个志在必得的微笑。   ☆、匹诺曹五   凡潮百货公司。   郑秘书斟酌着用词把事情跟林悟说了一遍,其实他更想说的是上司你家弟弟真是太不省心了。终于介绍完整件事,郑秘书毕恭毕敬道“朴社长希望您能出面解决这件事。还有,凡潮少爷也在,希望您能妥善处理。”   “嗯。”林悟倒是不怎么在意,只是小孩子的小打小闹罢了。   崔达布看着那个从远处走来的男人,他穿着一套深色的西装,身形挺拔,表情淡漠,仿佛什么都印不进他的眼里。这样的奇载明,离他太远。再加上昨天晚上发生了那件事,他还没有做好再见这个人的准备,但是他身为记者,根本不能临阵退缩。他看着由远及近的男人,一时间心思复杂至极。   见副社长出面,所有在场的员工都恭敬地鞠了个躬。奇载明的出现对于他们来说无疑是吃下一颗定心丸。   徐凡潮此时也冷静了下来,他走到林悟身边“不好意思,载明哥,竟然麻烦你。”   “分内之事。”林悟扫视了一眼四周,学生打扮着的眼神闪躲的尹宥莱,一旁干着急的崔仁荷,一脸倔强之色的崔达布,还有扛着摄像器材的YGN的女人。他收回目光,给了徐凡潮一个安心的眼神,然后看着身边一脸诚惶诚恐的女店员“你是负责这款书包的店员吗?”   语气很平淡,没有任何责备的意思。女店员却吓出了一头冷汗,她已经知道自己在无形之中闯了祸,还被记者给拍到了“是,是的。”   “嗯。继续介绍吧。”   “啊?”女店员一个激灵,怀疑是不是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   不光是女店员惊讶,在场的除了跟在林悟身后的郑秘书都一脸惊讶之色。郑秘书不惊讶是因为不管这个上司做出什么决定最后的获利者一定不会是对方。   “载明哥!”徐凡潮有些着急,刚才被崔达布那么说他妈妈是个黑心的只会赚钱的为富不仁的人他已经很生气了,如果天价书包这件事被爆出去的话书包一定会滞销,凡潮百货的声誉也会受到一定的影响。   “放心,没事。”   简单的四个字让徐凡潮悬着的心放了下来,因为说这句话的人是载明哥。“继续拍摄吧,要采访就光明正大地采访!”   崔达布看着并排站在一起的两个人,不知道怎么回事心里有些委屈。奇载明是他的哥哥,为什么这么帮着外人,昨天晚上明明还那样,今天看他的眼神为什么跟看陌生人一样。崔达布放在身侧的手紧握成拳“前辈,宥莱,继续吧。”   林悟并没有继续待下去“凡潮,朴社长要见你,赶紧过去吧。”   “......好。”徐凡潮似乎有什么话要说,最终动了动唇,只道了一个‘好’字。   崔达布看着两个人并肩离去的背影,胸口莫名地有些发闷。他没有错,朴社长明明就是利用消费者攀比的心理谋取暴利,虽然她已经撤销了那个偷书包给儿子的男人的控诉,肯定只是迫于压力而不是真心的,那个笑眯眯的一脸慈祥的模样肯定不是朴社长真正的模样。   他看着光可鉴人的大理石上倒映着的自己的脸,突然觉得自己一无是处。   “达布啊,你没事吧?”崔仁荷走到崔达布身边,他脸上的一闪而过的恼怒与失落没有逃过崔仁荷的眼睛,她知道这个模样的崔达布肯定是因为刚刚的奇载明。   “我没事。”崔达布眼神暗了暗,然后目光移到店里的采访。   好不容易等到采访结束,崔达布刚准备离开就被笑地跟狐狸似的郑秘书拦住了,一句副社长在等你生生地让他往外的脚步转了个方向。   电梯缓慢地上升,待在这种蔽塞的空间里竟然让他有一点紧张。等到电梯打开的时候,他才发觉自己的手心已经出了一层细密的汗。   “请进吧,您直接敲门进去就可以。”   看着郑秘书确实没有陪他一起进去的意思,崔达布抬起手,然后轻轻地敲响了房门。   “请进。”   崔达布推开门走了进去,手脚都有些僵硬,眼睛也不敢往男人身上瞟。他想放松身体,可是脑子里总有一根神经绷着,特别是感觉到男人的视线落到他身上时,怎么都感觉不太自在。   “不要这么紧张,坐吧。”   崔达布依言坐到沙发上。   “达布想喝什么?”林悟起身,走到崔达布身边,居高临下地望着他。   崔达布身体更加僵硬“不用了。”   “哦。”林悟点头“达布考虑清楚了么?”   “呃?”崔达布猛然抬头,一下子便撞进眼前男人深邃难测墨染般的双眼里,他本来以为这人叫自己过来是因为刚才关于采访的事。   “达布究竟要不要和我交往?”林悟唇角上挑,磁性的声音带有诱惑的意味。   崔达布心头一跳,这个模样的男人让他直觉感到危险。且不说他们两个都是男人,他们还是同父同母的亲兄弟!更何况,他已经有喜欢的人了,那个人就是仁荷,崔达布一遍一遍地这样告诉自己。   长长的睫毛颤了颤“我们都是男人,这样是不对的。而且,我已经有喜欢的女孩子了。”   “这就是你的理由?”林悟也知道让崔达布一下子接受自己是不可能的事情,还好他们是兄弟这层关系没有明着挑开,看着崔达布颤抖着的扇子般的睫毛,伸出手摸了摸他的头发,然后亲了亲他的眼皮。   崔达布跟受惊了似的,本来白皙若瓷般的皮肤染上了一层薄红。   这幅有些脆弱的模样让林悟眼里的墨色又重了两分,声音温柔而缱绻“达布,跟我试试吧。”   黑色眼睛里的认真根本不容忽视,崔达布感觉自己跟受了蛊惑似的,竟然看着这个人的冷峻的脸开始发呆。   “如果真的不行我们到时候再分开怎么样?”   “不,不行!”崔达布咬了咬唇,他们是亲兄弟,这样根本就是悖德,是乱伦!   “只是因为我们一样的性别么?”林悟靠近崔达布,轻轻地吻了一下他的唇,见崔达布没有推开他,然后轻柔地用舌见尖描摹着他的唇形,然后在他失神之际把舌头灵活地送了进去,伸手扣住他的后脑,温柔地吻着。直到把崔达布的身体吻得都有些发软,眼里都蒙了一层水汽才放开他。   崔达布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刚才的吻温柔地差点将他溺毙。不管是第一个醉酒后的吻,还是昨晚表白时的吻,还是此时此地的吻,除了一开始的震惊,他竟然根本就没有感觉到恶心,甚至,甚至还有一些沉溺。想到跟他接吻的这个男人的身份,崔达布脸色一白。   一眼就看出了崔达布心中所想,林悟的眸光更加温柔,额头相抵“别怕。”   “我.......”   “你对我有感觉不是么?”每个男人心里总有一座断背山,更何况男人都是下半身动物,只要感觉好了,给个契机,有些事情就有可能发生。   “......”崔达布感觉自己有些恶心,心里的石头不断下坠,他的脸色愈加苍白。要是哥哥知道了自己的身份应该怎么办?会不会以为自己一直在欺骗他?崔达布越想越乱,心里也愈加惶恐。   “不要怕,我在这里。”林悟动作轻柔地揉了揉他的头发“我不会逼你。”   这样温柔着的男人让崔达布想起了小时候他们兄弟二人在一起的时光,可是从他十四岁那年父亲出事之后一切都改变了。那些幸福的日子如幻影一般,只有在梦中才偶然出现。那个时候的奇河明,巧合之下成为崔达布才得到救赎。   他考虑良多,哥哥是不是因为对自己感觉太过亲切才产生了这种想法呢?或许只是因为血脉相连的感觉让哥哥产生了误会?毕竟他们两人隔了十三年之后根本没有见过几次面。   “不要多想。”   两人的距离太近,崔达布耳根有些红“哥,你能先放开我么?”   林悟放开他,知道他心里已经考虑良多,据他所知,这个弟弟的智商不错情商却不怎么高,弄不好还喜欢钻牛角尖。“想问什么就问吧。”   崔达布抿了抿唇“为什么直接让我们采访?”   “我说不让你们采访你们会放弃么?”   崔达布摇摇头。   “事情的结果就是这样。”林悟没打算和崔达布兜圈子“天价书包的事情会曝光出去,消费者一定会跟风购买。在这件事上朴社长是有些方面做得不对,但她的身份是个商人。商人重利,明白吗?”   “这样不是在利用新闻进行宣传吗?”崔达布有些激动,显然他也知道林悟说的是事实。   林悟没有反驳他,只是说了一句“你太冲动了,以后要学会三思而后行。”   崔达布垂眸,他不想自己不成熟的一面暴露在这个男人眼前,声音也低低的“那我先走了。”   “我送你。”   “不用了。”   林悟也不勉强他“好。”   事情已经进展到这个地步,林悟也不着急,奇河明彻底爱上他也只是时间的关系。兄弟之间的羁绊,血脉之间的纠缠,可不是想逃就逃得掉的。   ☆、匹诺曹六   “再这么下去我都快要养活不了我那一家子了。”金灿秀举起烧酒的杯子一饮而尽,眼睛里是郁郁不得志。他上次因为放过那个头书包给孩子的贼直接被下放到地方的一个小警局里去了,也没什么案子,整天全是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   “可以再升上去的嘛,不要太担心了。”崔达布也学着金灿秀的样子一饮而尽,他也有烦心事,比金灿秀还严重。   金灿秀挠了一把本就蓬松的头发“你怎么也这么喝?你能有我糟糕吗?对了,你和仁荷现在怎么样了?”   崔达布怔了一下“就那样吧。”   “什么叫做就那样啊,我曾经喜欢过仁荷呢,当时参加那个答题节目也是为了得到冠军之后和她告白。现在想想都是好久远的事情了。”金灿秀又喝下一杯烧酒“其实那个时候我就知道仁荷喜欢的人是你。”   “是这样啊。”崔达布想到仁荷,当时的他去参加那个答题节目也是为了她,不知怎么的,心里的那种喜欢好像没那么浓烈了。他不刻意去想的话脑海里就不会浮现她的脸,相反的,却经常不由自主地浮现另一张脸。渐渐的,他感觉似乎已经忘记了那种青涩年纪最初的感觉了,可是,仁荷要怎么办呢。他给两个人斟满了酒“不醉不归。”   “好啊,不过你也不要喝得这么猛啊,我可不想酒驾送你回去,我可是警察啊。”金灿秀嘟嘟囔囔地说着,已经有些迷糊了。   酒过三巡,金灿秀已经有些神志不清了,听到电话铃声响的时候差点摔倒,大着舌头道“惨了,是我老婆,我,我该回去了。达布啊,我先回去了啊,你,你要不要跟我一起走?”   “不用了,打出租的时候记得别报错地址了。”   安灿秀切了一声“我,我有那么傻吗?”   坐上出租车的时候安灿秀才接了电话“老婆啊,我已经在回家的路上了。啊,是仁荷啊,不好意思,我有点晕。没有,没有喝多少酒。嗯,是啊,是和我在一起,店名是XXX,行了,那你去找他吧,我挂了啊。”真是的,一会不见就担心地不得了,还说你俩之间没什么。   崔达布一个人闷闷不乐地喝着酒,意兴阑珊的,也不知道醉字怎么写。   模模糊糊的看见眼前有一个熟悉的人影“嗯,是哥吗?你怎么在这里?”   林悟能发现崔达布也是纯属偶然,他刚陪合作伙伴吃完日式料理,一转眼便看到了那个熟悉的闷着头喝酒的人。跟郑秘书吩咐了一声便走到人跟前来了,还好这人还没有醉到一塌糊涂。   “是我。怎么喝了这么多酒?”   崔达布叫了一声哥之后就不说话了,只是睁着有些迷蒙的眼睛看着他。   林悟想了想,开口道“那你跟我回家吧。”   崔达布眨了眨眼睛“好啊。”他说完话就立刻起身,但是酒精已经部分麻痹了他的神经,要不是林悟及时伸出手扶着他马上就要栽倒。   “这个样子还挺乖的。”林悟扶着喝醉了的崔达布走了出去。空气里泛着凉意,崔达布刚出来就被冻得一个哆嗦。“前面有个公园,现在没什么人,我们去那边坐一会好吗?”   喝醉了的崔达布虽然不知道眼前的男人在说什么,可是内心里就是不想违背他的意愿,乖乖点头。   公园里没有行人,到处都是灰黑色的呈现出衰颓的枯枝,只有少量的常青树披着一层幽绿,长凳上坐着的也只有他们两个人而已。   “达布冷不冷?”   崔达布伸出手,本来白皙修长的手指因为冷空气冻得骨节有些泛红。   林悟拉过崔达布冰凉的双手□□身侧的口袋里“这样有没有好一些?”   崔达布有些呆愣,似乎明白过来什么似的,然后才慢慢地勾起了唇角,眼睛里也蒙上了单纯的喜悦。   这幅模样的崔达布单纯干净,如同冬日里缓慢飘落的初雪。   林悟墨染般的瞳孔深不见底,他伸出手摸了摸崔达布柔软的脸颊“达布喜欢我吗?”   “喜欢。”喝醉酒的崔达布不懂任何伪装,干净利落地将心底最朴实的那份感情暴露在林悟面前。   “是这样啊。”林悟的声音低沉,仅仅是喜欢而已。也不管崔达布醒过来之后能记得住多少,他盯住崔达布的眼睛,似乎能直接望穿他的灵魂,一字一顿道“可是,我爱达布呢。”   崔达布脸上的笑容又扩大了两分,眼睛也亮晶晶的。   稀薄冰凉的空气开始变得粘稠。两个人有三分相似的脸庞缓缓贴近,气息相缠,缓慢地接吻。   站在不远处的女人呆呆地看着眼前的一切,手里本来紧握着的手机瞬间失去了依靠,‘啪’的一声掉落在地上。似乎被这个动静惊醒,女人赶紧捡起手机,一只手抹着夺眶而出的眼泪,转身快速跑开了。   此时林悟松开了崔达布,看着女生消失的方向,眼里划过一丝冷意。   心急吃不了热豆腐,林悟略为思考了一下还是决定把崔达布送回崔家。   崔达平刚刚安置好崔达布,在准备解酒汤的时候崔仁荷才回来。   “喂,你这个丫头怎么这么晚才回来?”崔达平听见开门声头也不回地问道。   “哦,没什么,嗝。”   听出女儿声音的不对劲,崔达平赶紧转头看向崔仁荷,通红的眼睛泄露了她真实的情绪“仁荷啊,你是怎么了?怎么会哭成这样?”他转念一想到刚才崔达布喝地酩酊大醉还是由别人送回来的,顿时心里警铃大作“你和达布是不是吵架了?”   “没,没有。”崔仁荷抿着嘴,没忍住还是打了个嗝。   “说来说去还是和达布那小子有关。”崔达平有些恨铁不成钢“你基本上每次哭都是因为他,还想骗我,真的想骗我的话你能说谎的时候不打嗝再说吧。”   “爸。”崔仁荷眼眶里的泪珠又落了下来,接着打了一个嗝,她是匹诺曹患者,根本说不了谎,她也没有办法。   “唉,我真是欠你们的。”崔达平咬牙切齿的“我去帮你收拾那个死小子,竟然敢欺负我的宝贝女儿。   “爸。”崔仁荷勉强挤出一个笑容,只是配上她通红的眼睛怎么看怎么怪异“叔叔他,嗝,已经回来了吗?”   “是啊,醉的都不像人了,还是让别人送回来的。”   崔仁荷擦了擦眼泪“爸,我先去睡了,嗝,你也早点睡吧。”   “去睡吧。”崔达平挥挥手,看着崔仁荷的背影眉头皱着,总感觉事情有些不简单啊。难道达布这小子背着仁荷出轨了?仅仅是这么一想,崔达平赶紧收回了思绪,围裙上的小熊图案被他揉的有些变形。真是太不让人省心了!   接下来的日子崔仁荷跟刻意躲着崔达布似的,即使身处在一个屋檐下,崔达布愣是三天没见到她的人影。   最后还是崔达平忍不住了,趁着做饭的功夫把崔达布拉到了厨房“说吧,你和仁荷究竟怎么回事?”   “什么?”   “你还有脸问我你小子!我从来没有见过仁荷这样,她什么也不跟我说,还这么明显地躲着你,真当我瞎啊!还有,她已经打了三天的嗝了。”崔达平一脸不悦。   崔达布是真不知道怎么回事“叔叔我今天会找个时间跟她好好谈谈的。”   崔达平叹了口气“本来你们俩的事当时我就不怎么赞成,虽然你是个不错的男人,但是毕竟身份不明,你不愿意说我也没有勉强你。仁荷这孩子喜欢你我这个做爸爸的也没有办法,不过,你可千万不要做什么对不起她的事啊。”   “你们两个人躲在厨房里说什么悄悄话呢?”崔老爷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厨房的门口。   “爸你什么时候来的厨房啊?”崔达平赶紧堆出个笑脸“爸,我只是想问一下大哥今晚想吃什么东西而已。”   “你小子不会在偷偷欺负你大哥吧。”崔老爷子有些怀疑地望着他。   “哎呀,爸我哪敢啊!”   崔达布笑了一下,看向崔老爷子“爸爸,吃完饭给您挠背吧。”   “还是大儿子孝顺啊,小儿子就不行喽。”崔老爷子立马喜笑颜开,顺便还贬低了一下崔达平。   “爸,天天给你做饭洗衣的人可一直都是小儿子我啊,大哥他什么都没干啊!”   “快去做饭!”   “......是。”崔达平只好回到厨房继续跟食物奋战。      ☆、匹诺曹七   “你来MSC做什么?”自从经过上次的天价书包事件之后徐凡潮看到崔达布就没有好脸色。   崔达布扫了他一眼,转而看向站在他身边的崔仁荷“你最近怎么了?怎么无缘无故地躲着我。”   “没有,你多想了。嗝。”崔仁荷有些自暴自弃,这该死的体制“对,我最近是在躲着你。”   “为什么?”崔达布想不出崔仁荷这样躲避他的理由。   “你不要问了!”崔仁荷直接越过他,拉着徐凡潮走远了。   倒是徐凡潮回过头冲他笑了一下“再见了。”   宋车玉记者这个时候正好推门出来“啊,是崔达布先生啊,最近你还没有好好地狼嚎给我看呢。”   “宋车玉记者,您会有机会的,不用着急。”每次碰到宋车玉记者,崔达布总是忍不了心里的愤怒,即便她是崔仁荷的母亲。   “是吗?”宋车玉穿着米白色的职业套装,看起来职业而优雅,她笑地有些嘲讽“那好,那我就拭目以待了。”   “不会让您失望的。”崔达布握紧了身侧的拳头,都是因为这个女人,他才会家破人亡。他突然间意识到这个问题,那么哥哥呢?他不是也经受了宋车玉记者带来的灾祸么,可是为什么,他会无所作为?难道他已经忘记了宋车玉记者当年的所作所为了吗?   他现在恨不得直接跑到奇载明面前问个清楚,但是他现在根本没有立场这么做。潜意识里他还有些害怕,害怕奇载明知道他们之间的真正关系。   “喂,崔仁荷,擦擦眼泪。”徐凡潮递给崔仁荷一包纸巾“你这个样子很难看唉。”   崔仁荷接过纸巾“谢,嗝,谢谢。”   徐凡潮笑了笑“不用客气。呐,你真的跟崔达布那个家伙吵架了?我还是第一次看见你不理他的情况呢,你不是一直都很喜欢他吗?”   提起这个崔仁荷眼泪就更加止不住了,她那天晚上看见了那种事情,她打嗝都快打死了也没敢问崔达布,她真的怕事情是她想的那个样子,如果坦白的话,他们之间又算什么呢?   “这样可不像是那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崔仁荷啊。有什么问题解决不了的呢?”   “你,你不懂啊。”崔仁荷哭地更厉害了“嗝,你喜欢过一个人吗?嗝。”   “当然了。”徐凡潮唇角弯了弯“不过他可不知道我喜欢他,他也不知道我喜欢他。准确的说,是我太胆小,这么多年一直没敢告诉他。”   “那,那个女孩子一定很漂亮吧。”   “不是哦。我喜欢的人,是个男人呢。”   “啊?”崔仁荷惊讶地张大了嘴巴,一瞬间她怀疑是不是自己听错了“男,男人?”   “是啊。”徐凡潮眼里有一瞬间的怔然“其实我很羡慕仁荷你,可以有一分张大光明的恋爱,喜欢那个人还可以直截了当地告诉他。我却......”   “不是,嗝,达布他......”   “不想说就不必说。对了,其实我今天还遇见事情要告诉你。”徐凡潮拿出那个收了十几年短信的手机“对不起,做了十几年的小偷。现在,我把它还给你。”   “原来竟然是这样。妈妈她,嗝,从来就没有,她竟然从来就没有,我,嗝,我真是,嗝,我,嗝......”大滴大滴的泪水不断地从脸庞滑落,就在这一刻,崔仁荷知道她对宋车玉十几年的坚持再也没有了意义,那个人的眼里从来就没有她这个女儿,一瞬间心里空落落地可怕,她赶紧抱住自己的身体,好让自己觉得安全一些。   “不要哭了,对不起。”徐凡潮目光复杂地看着崔仁荷“还有,我就要离开MSC了,我该去过我真正的生活了。”   崔仁荷点了点头,不停地抽噎着。   “那我走了,你以后要好好的。”徐凡潮起身,他知道,他这是真正地要离开了。   崔仁荷抬头,她看着穿着白色风衣微笑着的徐凡潮,金地纯粹的头发似乎在散发着光芒,那一瞬间觉得他俊美地像个天使“喂,徐凡潮,你喜欢的那个人是不是载明哥?”   然后她看见她眼前的这个人笑容扩大,眼里洒满了阳光的碎金“是啊。”   崔仁荷也笑了一下,心里面有些东西怅然若失。   看着车座上闭着眼睛假寐的上司,郑秘书默默泪流,您想要培养兄弟感情也不用每次都加上一个我啊,我真的只是一个秘书。还在这里默默地等着他,这也太不像您的风格了吧   “副社长,崔达布出来了。”心里吐着槽并不影响郑秘书的表面功夫,看起来还是颇为成熟稳重的。   林悟睁开眼睛“嗯,你直接回去就行。”   “是。”   仅仅是几天没见,崔达布下巴又尖了一些。尽管是心里也有着喜欢的成分在,也冲不破道德的枷锁啊。如果不过来找他,崔达布是肯定不会主动见面的。   “哥,你怎么来了?”面对着林悟的时候,崔达布还是有些别扭,其实那天晚上醉酒的事情他醒了之后还记得。   “嗯,有些想念达布。”   直白不加任何修饰的话语让崔达布耳尖泛红,他伸出手摸了摸耳尖,果然温度已经有些烫了。   “这样过来找达布会给达布带来困扰吗?”   “不会的。”   “那就好,达布陪我四处走走吧。现在你已经是下班时间了,应该没有关系吧?”   “嗯。”崔达布点了点头,他不敢直视林悟,特别是眼睛一不小心扫到这个人的唇上时就会想起那个缠绵而又带着热气的吻。   林悟笑笑也不点破,有感觉就是好事。他拿出放在袋子里的东西,咖啡色的简款围巾,不等崔达布开口就把围巾围在了他的脖子上“达布戴着很帅气,很适合。”   “哥,我......”   “达布是不喜欢吗?”林悟打断了崔达布未说完的话。   “......喜欢。谢谢哥。”   “不客气。”林悟趁着人发呆的时候侧过脸吻了一下他的脸颊,看着崔达布瞪大的眼睛道“这就当作是达布的回礼了。”   崔达布赶紧看了一眼四周,还好没有人经过,这里是白天,而且还走在路上,哥也未免太过大胆了吧。   “放心吧,我亲你的时候已经看过了,没有人。”   崔达布瞬间红了脸。   “达布,现在还在和家里人住在一起吗?”   ‘家里人’这三个字让崔达布心脏瞬间跟针扎似的疼了一下,眼前的男人才是他真正的家人。哥他一个人孤身过了十几年,自己却享受着别人给予的温暖,这样的自己,太过卑鄙了。“嗯。”   “那达布要搬过来和我一起住吗?”   “嗯?”崔达布一愣。   “房子太大了,一个人住的人有些冷清呢。要是和达布住在一起的话,应该会很不错吧。”林悟伸出手摸了摸崔达布柔软的头发“达布放心,我不会对你做什么‘过分’的事情的。”   “不,我不是那个意思。只是......”   “没有关系,我只是随口一说而已,达布不用放在心上。”必要的时候以退为进,结果会更容易接受。   看着眼前这个人脸上一瞬间的黯然和散发出来的孤寂,那种庞大的孤独感似乎嫩瞬间将人淹没。崔达布动了动唇,却怎么也说不出来拒绝的话“我,不能每天都住在你那里。”   言语里的松动已经代表了主人的意志,本来以为只是会让他心生愧疚呢。林悟眼里的温柔毫不遮掩“达布,那我们吃完饭就回家吧。”   男人眉眼间的温柔连带着也感染了崔达布,不自觉地也神色也温柔了两分“好。”   金红的夕阳拉长了两人的影子,他们身后的积雪反射着并不刺眼的阳光,遍地碎金。      ☆、匹诺曹八   崔达布一周会在林悟家里住上三天左右,林悟也确实说到做到,没有对崔达布做什么‘过分’的事情。   “哥,你怎么没喊我?我快要迟到了啊。”崔达布扒拉了一下头发,他和林悟之间两个人相处地越来越自然了。   “不会迟到的,我送你,时间很充足,快去洗漱。”林悟并不在意,在说话的时候同时摆放好了两人的早餐。   “不用送的。”   崔达布五分钟就全部整理完毕,一口咬了三分之一的太阳蛋“哥做的太阳蛋真的很好吃啊。”   “三明治也要吃光。”   崔达布点头,将嘴巴塞地鼓鼓的,两分钟解决完一个三明治“该走了。”   “等一下。”   “嗯?”   林悟指着桌子上的牛奶“没有喝。”   崔达布不情不愿地拿起牛奶,闭着眼睛给喝完了“那我走了。”   林悟走到他跟前,很自然地吻了吻他的唇角“牛奶没有喝干净。”   “呃,哦。”崔达布有些脸红。   “有事打我电话。”   “知道了。”   刚到YGN黄乔动就递给崔达布一个档案袋。   崔达布不解“这是什么?”   “十三年前的真相。”黄乔东继续道“这里是十三年前宋车玉记者和那个真正的幕后黑手朴罗莎社长所有的联系记录,利用你父亲死大做文章然后转移大众视线。这些是最好的证据。”   崔达布抿唇“这些东西哪来的?”   “崔仁荷。”   “怎么会是她?”   “达布啊,崔仁荷愿意为了你做一个业内举报人,举报她自己的亲身母亲宋车玉记者。所以她才会把这些资料给了我,但是我没有立刻同意,就是为了征求你的意见。达布,你要考虑清楚,一旦崔仁荷真的做了这个决定,她这一生就不可能再涉足记者这个职业了。”   刚得到这份资料时崔达布确实是激动非常的,那个时候他知道只要这些东西一公布出去宋车玉一定会身败名裂。但是他又绝对不可能让崔仁荷为他做出如此牺牲,他握紧了拳头“老大,谢谢你告诉我这些,我现在就去找她。”   崔达布找到崔仁荷的时候她已经正拿着收拾好的物品盒往MSC门外走,脸上除了不舍还有从容。这个时候的崔仁荷让崔达布感觉到心疼的同时也感觉到愤怒“崔仁荷!”   “达布啊,嗝,你怎么到这里来了?”看到崔达布的一瞬间,崔仁荷眼眶就不听话地红了。   崔达布拉过她的手大步走到角落“你这是什么意思?你以为我为了报仇不顾一切吗?你凭什么自作主张因为我而放弃了你的记者生涯?明明那么热爱记者这个职业不是吗?明明努力了这么多年才好不容易才有了见习记者这个身份不是吗?为什么就要因为我而随随便便就放弃?”   “才不是随随便便就放弃!”崔仁荷哭着喊了出来“嗝,因为你是崔达布!嗝,我妈妈她对不起你!她不愿意偿还,那么我为她偿还也没有关系的吧!嗝,你明明,以前明明就那么讨厌我!”   “我不讨厌你。你是你,她是她,你不需要为宋车玉记者偿还什么。欠我的人是她,一直都不是你。”崔达布现在情绪也稳定下来了。   “嗝,你,你,嗝,你变了。”   “我没有。”崔达布伸出手想像从前一样捏捏她的脸,但一瞬间又想到了什么,手又放了下去“你究竟想问什么?从你躲着我的那天起,你就一直不停地打嗝,心里想着什么直接问我不就好了吗?”   “我,我不敢问。”   崔达布皱了皱眉“为什么?”   崔仁荷哭地更厉害了“我怕,我怕会失去你啊达布。”   崔达布身体一僵,眼神有些复杂,有些恐慌,又有些释然“仁荷,你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那天我看见了。我不想相信,达布,你认真地告诉我,你和载明哥他......”   崔达布抿唇“是。”   眼泪几乎淹没了视线,崔仁荷身体失去了支撑的力气,她背部贴着墙“达布啊,你不仅是崔达布,你还是奇河明啊。”   “我从没有忘记。”崔达布摸了摸崔仁荷的发顶“仁荷啊,很多事情不是我能决定的,我好像真的喜欢上他了。”   “可是你门是血脉相连的亲兄弟啊。”视线模糊,崔仁荷根本看不清崔达布的脸。   崔达布叹了一口气“是啊。但是哥他不知道,他不知道我跟他真正的关系。”他也想过放手,可是每次他想离开那个人的时候,心脏就钝痛地仿佛被刀子切割一样。他喜欢和那个人一起生活,简单自然。在生命最开始的十四年里他就是跟那个人一起生活的,只是那个时候爸爸妈妈还在。现在父亲母亲离世了,他们在一起不也很好么。   “你们这样是不对的啊达布,趁现在还没有沦陷,放手吧。”崔仁荷拽了一下崔达布的袖子,低着头,泪珠一滴一滴地落在地上,生不出半点涟漪。   把档案袋放在崔仁荷手里,崔达布笑了一下“这个还给你,对付宋车玉记者我想用自己的力量,而不是用你的牺牲,明白吗?”   崔仁荷最终缓缓点头“好。”   “我先送你回家,然后你洗个澡,好好睡一觉,明天再打扮地漂漂亮亮地去上班。崔仁荷记者,你觉得怎么样?”   “......好。”   掏出衣袋里的纸巾,崔达布动作轻柔地给她擦眼泪“好了,不哭了。”   崔仁荷扁了扁嘴巴,这样温柔着说话的崔达布让她心跟针扎似的疼。   一天之内发生的事情太多,崔达布一个人在外面走了好久,最后还是回到了奇载明的住处。   他一打开门就看见坐在沙发上看着报纸等他的男人。男人穿着白色的棉质睡衣,头发半干,脸上没什么表情,在听到开门声的时候侧过脸,他冷硬的五官趋于柔和“回来啦。”   崔达布点点头,有人等他回家的感觉,很温暖,温暖到让他几乎有落泪的冲动。   他走到林悟身边“哥,我回来了。”   “嗯。饿了吗?”   “吃过了,不饿。”崔达布摇摇头,然后往林悟唇上印了一下,再迅速抬头“我去洗澡了。”   这是崔达布第一次主动亲他。林悟眼里闪过一抹笑意,似乎有什么好事发生了呢。   崔达布出来的时候只在腰间勒了一条浴巾,他的身体很漂亮,肌肉匀称,皮肤白皙,偏瘦,很适合拥抱。   “怎么不吹头发就出来了?”林悟起身,拿了吹风机给崔达布吹头发。头发也很柔软,身上散发着沐浴露的清香,林悟的眼神顿时暗沉地可怕。   放下吹风机的时候崔达布抱住了林悟。   “达布,怎么了?”   崔达布定定地看着林悟,良久,仿佛下定了什么决心似的“哥,我们做吧。”   林悟拉过崔达布的手,轻声道“好啊。”   床很大很柔软,崔达布整个人身陷其中。他闭上眼睛,任由林悟除去他身体的最后一道屏障。   细密的吻从额头往下移,直挺的鼻梁,饱满的嘴唇,精致的喉结,从上往下,一直亲到平坦的腹部。   两人坦诚以待,肌肤相贴,呼吸交缠。   崔达布搂着他,张开嘴吻他。   林悟有技巧地侵略着身下之人的身体,一寸一寸地覆盖上属于他的痕迹。   崔达布眯着眼睛,大口大口地喘着气“慢,慢点。”声音已经沾染上情谷欠的味道。   “舒服吗?”林悟舔了舔崔达布发烫的耳垂。   崔达布不说话,只是拿氤氲着水汽的眼睛瞪了林悟一眼。   林悟笑了笑,然后抱紧他。   “哥!”   “我在。”   “哥!”崔达布不自觉地又叫了一声。   林悟俯身吻了吻他的唇“叫我载明。”   崔达布愣了一下,然后整个人贴了上来,他搂着林悟的脖子,眼角泛红,像受到了巨大的委屈似的,轻轻地唤了一声“载明。”   “嗯。”林悟应了一声,而后更加用力。   夜很长,两人在床上缠绵不休,黎明似乎也渐渐的远了。   ☆、匹诺曹九   骤然发生的失火案件将安灿秀推到了风口浪尖之上。   “灿秀啊,现在所有的人眼睛都盯在你身上,这种时候你还摆什么周岁宴啊。”崔仁荷看着手里的请柬,皱着眉头劝道。   安灿秀抿了抿唇,眉头中间出现了一个明显的‘川’字“那场火灾跟我没关系。”   “我们都知道这场火灾跟你没有关系,可是,我们相信你没有用,得让别人相信你才行。”崔达布心里也不好受,现在安灿秀的遭遇和十三年前他们家的遭遇一模一样,记者非但没有继续为这场火灾做深入报道,还利用安灿秀大做文章,直接转移了所有人的视线,现在在众人的眼里,安灿秀已经是个玩忽职守并且导致一场火灾发生的罪魁祸首了。而作为这次火灾事件特别报道的记者是宋车玉。   安灿秀声音有些抖“这一切都不关我的事啊,当时真的只是家用瓦斯出了故障,我还特意给检查了其他的,根本就不可能出现这种重大火灾啊。”他像是突然间想起什么似的“仁荷啊,宋车玉记者不是你妈妈吗?你好好跟她说说啊,我真的是无辜的,不关我的事啊!”   崔仁荷眼睛已经通红一片“灿秀啊......”她根本说不出口,她也根本无法阻止她名义上的妈妈,宋车玉记者的所作所为跟当年没有任何区别,难道当年搞得别人家破人亡她还没有清醒过来吗?   “达布,仁荷,你们也是记者啊。求求你们,帮我说说吧,你们一定可以帮我澄清的,我不是罪人,我不是!”安灿秀再也坚持不住,眼泪夺眶而出“我老婆她,现在去菜市场都买不到菜了,别人不愿意卖给她。还有,孩子他们上学的时候也......”   “对不起,真的对不起。”崔达布握紧拳头,眼角也有些泛红,这样的安灿秀让他想起了十三年前的不幸,那个时候妈妈也是那样,没有人愿意帮助他们,所有人都用异样的眼光看待他们,所以妈妈才会在哥离开的时候做出跳海的决定。   以前的他可以为自己以年纪小找借口,现在的他呢?他已经成为一名记者,他想要做的是真正的记者,而不是宋车玉那种为了私欲可以侮辱记者这个职业的人。可是,不管是以前还是现在,他的无能为力一直都没有改变过。   崔仁荷泪眼婆娑地看着身边脸色苍白的崔达布,这一切的一切都是她妈妈欠下的债,她不能任由事情这么恶劣地发展下去,也不能让崔达布的心病得不到根治。她伸出手擦干了眼泪“灿秀啊,你先不要慌,孩子的周岁宴别办了。我会去找送车玉记者,你不要太过担心,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真的吗?”   崔仁荷笑了一下“当然是真的,灿秀你忘了吗,匹诺曹是不能够说谎的。”   “谢谢你们。”安灿秀也擦干了脸上的眼泪,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发“那我先回去了。”   两人目送着安灿秀走远,最终还是由崔达布开口打破了沉默“你已经找过宋车玉记者了?”   “是啊,无功而返,我还单方面跟她大吵了一架。明明都知道她一点都不在乎我,还是没有尊严地求她了。”崔仁荷抬头看着不远处的积雪,因为阳光的反射微微眯起了眼睛。   崔达布眼前似乎浮现出多年前他们一家四口在一起的情况,妈妈整天温柔地笑着,爸爸和朋友们炫耀着两个儿子的聪慧,哥哥会拿着书看到睡着,而他会缠着哥哥给他讲一些新鲜的见闻。那个时候,他就已经很喜欢哥哥了,又过了十三年,这种亲情如今变质地彻底。   “不是还有监控录像么,一定可以找到蛛丝马迹的,我不能让灿秀经历跟我当年一样的事情。”崔达布目光坚定。   “对不起。”   “都说过多少遍不用跟我道歉了。现在我们分头找吧,随时电话联系。”   “好。”   宽大的双人床,林悟把崔达布搂在怀里,无法忽视他眉宇间满满的忧愁。   “怎么了?是遇到什么困难了么?”   怀抱温暖舒适,崔达布垂眸,长长的睫毛遮住了他眼里真正的思绪。那些有可能找到线索的监控录像全部被买走,他和崔仁荷经过三天的努力终于找到了可以证明事情真相的黑匣子,而黑匣子里显示信息经过查证直指凡潮百货的社长,朴罗莎。   而哥他是凡潮百货的副社长,副社长这个身份,注定了奇载明不可能跟这件事毫无干系。   “哥。”   “嗯?”   “你知道安灿秀那条新闻吗?关于失火事件,感觉,和十三年前哥家里那件事很像呢。”崔达布咬了咬唇,这件事可以说是他们两个人的伤疤,话落之后,他被抱的更紧。   “达布,想问什么呢?”林悟早已猜出崔达布忧愁的原因,知道他现在肯定是左右为难,实际上那个黑匣子也是在他的示意下才会让崔达布得到的。   “……”崔达布沉默。他想问这个男人究竟知不知道朴罗莎社长才是害得他们家破人亡的幕后真凶,还想问为什么会参与这种违法的事,是为了钱还是为了别的什么。   可是当他面对这个男人的时候怎么也问不出口,这个男人不仅是他血脉相连的唯一的亲人,还是他喜欢着的想一直在一起的人。   记者的职责告诉他应该立即公布真相,公布真相之后安灿秀才不至于重蹈十三年前的覆辙,才能过上正常的生活。可是,在朴罗莎社长会得到一定的制裁的时候,哥他也会……   崔达布不敢继续深想,他承认,他害怕了。   “达布,你要听从你的内心,不要迷惘,做你觉得正确的事。”林悟意有所指。   “我……”崔达布看着眼前丰神俊骨的男人,将唇贴向男人温暖略带干燥的唇,未说完的话泯灭在唇齿间。   事情变得有些棘手,已经连续失去两位国会议员的朴罗莎会长再有耐心也有些坐不住了。她脸上仍旧画着精致的妆容,看上去高不可攀。   现在唯一令她觉得安慰的就是儿子终于愿意学习接手公司了。她的儿子还很年轻,为人处世上还保留着一分难得的纯真,这样在我虞尔诈的商场中却是最为要不得的。她现在已经有些不明白儿子的想法了,他对她这个妈妈也没有以往依赖了,还好公司里还有一个奇载明,他如果愿意指点指点凡潮的话,她就不用这么费心了。   一想到奇载明,朴罗莎眉头也是一皱,她阅人无数,奇载明这个人虽然年纪不大,她却是始终没能看透。若是,这个人知道十三年前那个案子跟她有关也不知道会成什么样。不过,她是不可能让奇载明知道这些的。   至于崔达布和那个叫做崔仁荷的小记者,倒还真是挺会找麻烦的。真是让人头疼啊,她整理了一下根本没有任何褶皱的衣领,想着软的不行就来硬的吧,她是个喜欢出一些让人不喜欢拒绝的好主意的人呢。毕竟,当年的宋车玉记者就没有拒绝不是么。   明天有一位国会议员夫人的画展,倒是个机会。她拿起手机发了个短信,不一会儿就有了回信,得到的结果自是让人满意。   宋车玉记者她一直不会让自己失望呢,希望她的女儿也不要让自己失望才好啊。      ☆、匹诺曹十   好巧不巧地,崔达布和崔仁荷赶到安灿秀家的时候,正好看见安灿秀皱着眉头一脸纠结地看着他对面的人,准确地说是看着他对面的人手里的信封。   “灿秀啊。”崔仁荷喊了一声,赶紧跑到两个人面前,这个人的面孔她也认识,是朴罗莎社长的秘书,朴罗莎社长曾经去汉江警局看望徐凡潮的时候身后跟着的就是这个男人。她一看就知道这是要封住安灿秀的嘴,急忙道“灿秀啊,这个钱你不能收啊。”   罗秘书看见两个人的到来也没有说什么,这个信封的钱足足有一亿韩币,足够安灿秀一家子人好好地过完下辈子了,金钱的魅力在警察面前也是不可抵挡的。   安灿秀看着两个人的到来脸色也不好看,这可是一亿韩币啊,就凭着他这个小警察的职务,怕是一辈子也挣不了这么多,更何况,他还有老婆和三个孩子要养。这些钱对他的诱惑力大到不可想象,他在良心上知道自己如果收了钱是不对,可是一听到那个数字,他还是心动不已,若不是看到崔达布和崔仁荷两个人赶过来,他恐怕已经收下了。   安灿秀妻子此时也抱着孩子出来了,她和三人都是中学同学,现在不好贸然出口,但是家里的情况,也让她对这笔钱多了一分渴望。   “灿秀,你想做什么样的选择,我们不会勉强你的。”崔达布冷静地说出这么一句话,然后就垂下眼帘。   “我......”安灿秀咬了咬牙,又看了妻子和孩子们,最终伸出手推开了那个对他而言无比沉重的信封“我不要。”   罗秘书有些惊讶,他刚想开口劝说一下,这时候安灿秀扭过了头“罗秘书,你快走吧,这钱,我不会收。”   他犹豫了一下,然后将信封塞进怀里,没再看周围的人一眼,然后大步走进了车子,然后驱车离开。   “灿秀啊,你这样才是对的。”崔仁荷笑了笑。   安灿秀松了一口气,不过失落是肯定有的“我这里你们不需要担心了,去做你们真正应该做的事情吧,你们,可是真正的记者啊。”   听到他这么说崔达布也放心了“那我们就先离开了。”   路上的景色算不上好看,四处都被积雪覆盖着。崔仁荷哈了口气“达布啊,天气预报说晚上还有大雪呢。”   大雪么。崔达布心脏处突然抽痛了一下,事情照这样下去,哥他,要怎么办?会坐牢么?到时候,哥会恨自己的吧。他握紧了拳头,只是心脏似乎疼的更厉害了。   天空是压抑的铅灰色,如果忽略这一点的话,透过这偌大的落地窗看到的雪景倒是白的纯粹。徐凡潮想,这里是二十九层,如果现在自己就这么纵身一跃的话,掉落下去恐怕就是尸骨无存了吧,惨烈,却异常难看。   “载明哥。”   “凡潮是有什么事要和我说么?”从徐凡潮刚进门的时候,林悟就发现这个人的状态不对,眼神有些决绝,却又带着不舍。想到最近发生的有一系列事,他也能够把徐凡潮的心理猜的八九不离十了。   “我,是来向哥告别的。”   “去哪里?”   “警局,自首。”徐凡潮唇角勾出嘲讽的弧度,他除了这么做根本就不知道还有什么办法可以阻止他的妈妈了,特别是当他不小心听到妈妈竟然选择痛下杀手的时候。   林悟点头。对于徐凡潮来说,他的世界很简单,也很美好,非黑即白,经过这些事件他才逐认识这个世界,也逐渐开始了解人性,可是他,却承受不了这些。   “朴社长知道吗?”   徐凡潮苦笑“我没有告诉她。”似乎自己不论做什么举动,这个人看着他的眼睛里都不会浮现任何波澜,淡漠地可怕。但是他做这一切是心甘情愿的,这样那些记者就不会再紧紧地咬着这件事不放,妈妈,还有载明哥,也不会受到太大的牵连。   “这样啊。”林悟知道朴罗莎社长肯定是不会放任这个孩子不管的,反正他要做的事情也差不多了,也是时候收网了。他的攻略对象即使到现在还没有对他产生毫无保留的爱,无非就是因为心里有着芥蒂,借此机会,他可以全部处理妥当。   “载明哥,”徐凡潮定定地看着他,眼里满是认真,有些话现在不说,以后就真的没有机会再说了“我喜欢你。”   林悟顿了一下,然后轻声道“哦。”   徐凡潮转过身“载明哥,再见。”   “等一下。”   徐凡潮心头一喜,刚转过身脖颈一痛,整个人便陷入了黑暗中。   林悟将人放在沙发上,别过了眼睛,拿起手机拨通了电话“郑秘书,马上通知记者去汉江警局,这件事该了结了。”   “......是。”凡潮百货最近的股市跌宕地厉害,郑秘书知道上司迟早会出手,但是现在牵扯到警局,他本能地皱了皱眉,然后按着上司的吩咐去做,这是他的职责。   等到崔达布和崔仁荷赶到的时候,汉江警局外面已经被记者围了个水泄不通。想到刚刚黄乔东给他的信息,心里冰凉一片。   “喂,崔达布,这里!”尹宥莱冲他招手,她抢到了前面的位置。   两人赶紧挤了过去,崔达布心里有一种莫名的慌乱感,他尽量使声音安稳下来“怎么回事?”   “奇载明啊,就是那个凡潮百货的副社长,刚刚进去自首了,还顺便拿出一叠证据检举了朴罗莎社长和所有有牵扯的人员,据说还有赵议员哎。不过这都是听说的啦,最后还要等奇载明出来才能确定啦。”看到崔达布的脸色随着她说出的话脸色越来越不好,尹宥莱有些小心翼翼“怎,怎么了?”   崔达布愣住了,一瞬间似乎被抽调了所有的力气,脸色比堆积了大半个冬天的积雪还要苍白。   “达布啊,还没有确定呢。”崔仁荷赶紧扶住他。   “本来我们就为这件案子费了这么多心力,达布你也辛苦了这么久,现在有了奇载明的自首,一切问题都迎刃而解了,你怎么这幅表情?这个新闻肯定是本年度最为轰动的新闻了,要是我们YGN能独家采访到奇载明,就是......”   “别说了。”   “什么?”尹宥莱看着面前的男人,他眼睛里的寒冰仿佛能凝为实质。   崔仁荷冲尹宥莱摇了摇头。   尹宥莱动了动嘴,还想说些什么,但是一想到刚刚那个眼神,她又闭上了嘴。   所有的记者在外面一直等了将近两个小时,奇载明也没有出现在众人面前,倒是汉江警局的局长出面向各个媒体证实了奇载明自首的事情。   那一刻,崔达布感觉自己突然心里破了一个洞,然后不停地淌血。他站在原地没动,一瞬间冷的可怕。   他不知道自己站在那里多久,就连身边崔仁荷一直滴落的眼泪也让他心里泛不起半分波澜。停留着的不死心的记者得到了想要的消息已经走了个干干净净,他望着默然耸立在前方的汉江警局,仿若梦中。   “达布啊。”崔仁荷扯了扯他的袖子“达布啊,载明哥要见你。”   听到熟悉的名字崔达布才缓过神来,他看到的是郑秘书似乎苍老了十岁的脸,他艰难地动了动唇,却蹦不出任何字眼。   “你现在可以进去看他了。”郑秘书又看了一眼红着眼眶的崔仁荷“你一个人去。”   崔达布点点头,然后动作僵硬地走进了汉江警局。   那个人安静地坐在那里,身上是裁剪的精致合适的西装,脸上没什么表情,仿若一切都不能映在他的眼中。崔达布走到他跟前,眼里的绝望与无助似乎要将他自己吞噬地一干二净。   “河明。”林悟开口,眼神转换成面对崔达布时专属的温柔。   崔达布整个人都僵硬在原地,瞳孔猛地一缩,嘴唇颤抖着说不出话来。   “河明。”林悟站起身,伸出手摸了摸他的头发“不要怕。”   “哥。”崔达布再也忍不住,伸出手紧紧地抱住了他眼前的男人,他声音异常颤抖,已经有了呜咽的味道“哥。”   “对不起。”林悟伸出手,用莹白如玉的手指描摹着崔达布脸部柔和的线条“河明,你不用内疚,这是我自己的选择。”   崔达布抖了都睫毛,然后眼泪毫无征兆地滴落,他咬住唇,不让自己发出任何声音。他这个时候才发现自己幼稚地可怕,也自以为是地可怕,他已经不想问这个人究竟什么时候知道自己的真是身份,剧烈的无助感铺天盖地地涌来“为什么要这么做?”   “河明的愿望,哥愿意帮你达成。”林悟看着崔达布的眼睛,笑得宠溺。   “我,我不要你这样做!”吼出这句话的时候崔达布发现自己竟然根本没有立场,他一直辛辛苦苦地搜集资料证据不都是为了能够扳倒朴罗莎会长和宋车玉记者那些人么,哥根本就不可能幸免的,他早就知道了不是么!   “对不起,对不起,哥,我,我不想这样的!”心脏处传来的疼痛让崔达布根本就无法呼吸,这一切,都是因为他!   “不要自责,河明。我早就想这么做了,只是,没有见到你,我还舍不得离开。”林悟从口袋里拿出纸巾动作轻柔地给他擦眼泪“这段日子,还好终于见到了你。我很幸福,也很知足。现在,就由我来结束这一切。”   崔达布这才明白,原来这个人选择在凡潮百货工作是为了报仇,他一直以为,一直以为这个人根本就不在乎原来的家!真是可笑!真是荒唐!从小到大温和优秀的哥哥怎么会被他阴暗的心里描绘成那种人呢!前两天仁荷把那段十三年前的视频给他看了,他才知道他一直误会了哥,哥他当时只是去找了宋车玉记者,只是尽可能地想挽救那个家罢了。   “哥,我对不起你,对不起,对不起......”庞大的悲伤快要让他的脑子炸开,崔达布抱紧了眼前的这个人,他不想,失去这个人。   门口传来了清脆的敲门声,警察的声音冷漠并且毫不留情“请快点结束!时间要到了。”   “哥,我......”   林悟吻了一下崔达布的唇,珍视而又深情。   “河明,你以后就真正地做崔达布吧,这些东西本来就不应该背负在你的身上。”   “这是什么意思?”崔达布心慌地几乎窒息,这种感觉,一如十三年前他听到父亲去世时的体验,似乎要永远地失去这个人了。   “达布,你爱我吗?”林悟看着他,眼神认真又肃穆,等待着确认。   崔达布愣愣地点头“爱,我爱你。”   “那就好。”林悟缓慢地勾起了唇角“那,达布,忘了我吧。”   “哥?”   “会客时间结束,奇载明,跟我们走吧。”两名警察走了进来。   奇载明点了点头,他的步伐沉稳,没有丝毫犹豫,直至消失在崔达布的视野,没有回过头来再看崔达布一眼。   崔达布再也没有力气支撑,瘫坐在地。   当晚,奇载明猝死狱中。 作者有话要说:  非常感谢低调转身&涅槃的一颗手榴弹,杀猪宰羊的三个地雷!!!两更两更!!!   ☆、网球王子一   陷入黑暗的时候,林悟知道任务已经完成。入耳的依旧是冷冰冰的系统音“攻略目标,迹部景吾。”扔下这一句话,再次消失不见。   春日的微风带着和煦,阳光也是温和地洒落着,浅蓝色的天空澄澈地几欲透明,粉色的八重樱落雪一般纷纷扬扬。   “精市,看起来心情很好呢。”   林悟伸出手,接住了飘落在掌心的樱花,他侧过脸“弦一郎心情也不错,至少今天没有戴帽子呢。”   真田弦一郎条件反射地想要摸摸帽檐,然后尴尬地放下了手“穿和服不适合戴帽子。”   “是啊。”林悟看着这个一直陪在身边的朋友,严肃,沉稳。他身穿黑色竖纹和服,显得整个人稳重地不像是个初中生,反倒像是个大人了。   “哇,你们快点过来啦,我找到部长和副部长了!”切原赤也手里拿着两串章鱼小丸子大喊,他身后的几个人捂脸的捂脸,看天的看天,想要装作不认识这个丢脸的人。   切原赤也大步流星地走到两人跟前“部长穿白色,副部长穿黑色,真的很像黑白双煞哎!”   身后的人齐齐翻了个白眼,然后就是‘砰’的一声,小海带摸了摸头上鼓起来的大包,眼泪汪汪。   林悟笑了一下,伸出手摸了摸切原赤也的海带头“赤也,不要惹弦一郎生气哦。”   小海带瞄了一眼副部长比平时还要黑的脸,乖乖地点了点头,又看着表情温和的部长,半长的鸢紫色头发被风吹得细微凌乱,同样鸢紫色的眼睛微微眯起,精致无匹的脸在阳光下蒙上了一层金色的薄光。小海带呆呆地看着自家部长,然后傻傻地说道“部长,你长得真好看,怪不得他们都叫你女神SAMA。”   此话一出,丸井文太的刚刚吹起的泡泡啪的一声破掉,仁王雅治摸着小辫子的手也停了下来,柳莲二本来就没睁开的眼睛闭地更紧了,胡狼桑原赶紧转过了头,柳生比吕士推了推眼镜,就连真田弦一郎嘴角也抽了抽。   “赤也。”   “嗯?”   “赤也能不能告诉我是谁叫我女神SAMA呢?”林悟脸部的线条更加柔和,唇角也微微挑起了弧度,美好地让人心无旁骛。   “哦,是......”一句话还没说完又是砰砰两声,小海带摸了摸头上又多出来的两个大包,委屈地快要哭了出来。   真田弦一郎拎着小海带的领子把他丢给了柳莲二,然后又走到友人的身侧“精市,切原他口无遮拦,你不要放在心上。”   林悟似笑非笑地看了众人一眼,除了欲哭无泪地摸着头上大包的小海带,其余人都浑身僵硬。“大家不要这么紧张,今天只是出来赏樱。对了弦一郎,我现在想吃学校旁边那家卖的抹茶冰激凌。”   “嗯,切原,现在你马上跑过去给部长买过来,快去快回!回来的时候冰淇淋绝对不能化掉,听见没有?”   “啊?为什么......”小海带还没说完就被身边的柳莲二捂住了嘴“赤也,快去吧。”   “是。”小海带欲哭无泪,看着副部长沉下去的脸色赶紧跑了。   众人在心里默哀,来回四公里,还要让冰淇淋不化,再加上小海带路痴的属性,估计明天要加罚五十圈了吧。   柳莲二心里暗道,被罚跑五十圈的几率是百分之百。   跟这几个正选嘱咐了两句,一群人再次散开。   第二天真田弦一郎毫不吝啬地让小海带除了基础练习以外又加上了五十圈的额外‘照顾’。然后这种额外“照顾”一直持续了整整一周。   “再过不久就是关东大赛了,我们会有一次两个星期的合宿。”   “合宿?!!”小海带疲惫不堪的身体立马变得精神百倍,如果合宿的话,他就不用上学了,也就不用天天被老师拎着耳朵批评了。   “是和哪个学校合宿呢?”丸井文太咀嚼着嘴里的泡泡糖。   “是和冰帝。”真田弦一郎摸了摸自己的帽檐。   其实以立海大的实力合不合宿根本没有关系,可是部长已经答应下来了就肯定有他的理由。不过这个理由究竟是什么还要真正接触冰帝才知道。柳莲二想着,应该需要再买一个速记本了。   “好了,今天的训练就到这里,不要忘记了,我们的三连霸没有死角。”真田弦一郎目光坚定。   “是!”统一的回答,带着少年独有的雄心壮志。   林悟也笑了一下,天天跟着这群少年在一起,他的心态好像也年轻不少呢。   冰帝是贵族学校,所以派来接立海大正选们的车子也是豪华型巴士。他们的目的地是轻井泽,具体位置是轻井泽区迹部景吾家的豪华别墅。   一下车小海带就扔下了书包,还正好扔到了真田弦一郎的脚边。真田弦一郎眉头一皱,拉开了书包的拉链,里面除了零食就是游戏机。他左手已经握成了拳头“切原赤也!”   “嗯?什么事啊,副部长?”   回答他的是一个铁拳。   小海带看着真田弦一郎手里拿着的书包顿时傻眼。   “我让你带的书呢?你以为合宿是让你旅游的吗?啊?”又是一个铁拳。   小海带大气也不敢喘一声,小心翼翼地看着真田弦一郎,生怕他再来一拳头。   “弦一郎,不要把赤也打坏了。”林悟笑了笑。   小海带忙不迭地点头,果然还是部长温柔善良啊。还没感叹完就被副部长的下一句话吓得一个趔趄。   “切原赤也,绕着别墅跑一百圈!”真田弦一郎放下了拳头,深深地吸了口气。   小海带看着眼前如同白金汉宫一样豪华庞大的别墅,低低地道了声“是。”   “哦?立海大的一来到就要罚正选跑圈吗?”说话的人口音带着浓郁的关西腔,一头深蓝色的头发,鼻梁上架着一副椭圆形的眼睛,桃花眼里满是笑意,给人第一眼的感觉就是风流。   “本大爷也是第一次见呐,桦地。”   “是。”   林悟看着走在冰帝正选们最前面的男生,他穿着银灰色的冰帝制服,身量颀长。这人的头发是罕见的银灰色,眼睛狭长,眼角下的一粒针尖大小的泪痣给他凌厉的五官增加一分魅惑。此时他的下巴微抬,从骨子里散发着一股子贵气。真是太过耀眼的少年呢。   “幸村精市。”   “迹部景吾。”   这是两人的第一次见面,此时的阳光正好,别墅门前的天使雕像喷泉水流喷成固定的形状,此时的阳光倾泻,眯着眼睛可以看到彩虹。   ☆、网球王子二   迹部家大而豪华,即使是给立海大和冰帝的所有正选队员每人提供一个独立的房间也完全有所空余。   “呐,合宿嘛,自然要有合宿的气氛,一个人一间房就不利于增进感情了嘛。两个人一间房怎么样?”忍足侑士挑眉看着迹部景吾。   “迹部,好嘛好嘛,我想要跟你睡。”小绵羊芥川慈郎一听这话立马揉了揉睡眼朦胧的眼睛,然后直接抱住了迹部景吾的胳膊。   “我觉得这样挺好玩的哎!”红色妹妹头的向日月人急忙点头“凤,你也说说。”   凤长太郎羞涩地摸了摸头发,然后看了一眼旁边的冥户亮“冥户学长觉得呢?”   冥户亮点了点头表示没有反对意见,日吉若也跟着点头,嘴里嘀咕了一句“以下犯上。”   立海大一干看了看自家部长,见林悟点了点头,也都没有反对意见。   “啊嗯,既然大家都没有反对意见,本大爷也同意。”迹部景吾摸着身边手感很好的小绵羊的头发,心里暗忖着忍足侑士这个家伙究竟想搞什么鬼。   “啊!太好了,迹部,今晚我可以跟你睡了!还有,明天早上慈郎想要吃蛋糕,迹部好不好?”小绵羊把脸往迹部景吾身上蹭了蹭,然后点亮了一双星星眼。他蹭地正高兴的时候,感觉有一道目光停留在他身上,等到他回头去找的时候又消失了,于是不管了,高兴地继续蹭。   忍足侑士勾唇笑了笑,眼里有种莫名的光泽,要是有女生在的话一定会被迷地脸红心跳。可是在场没有女生,众人见他这么一笑只觉得这事里有鬼。“大家不要这么看着我啊,关于晚上睡觉的问题我已经考虑过了,那就是抽签,这样才公平。”说完就拿出了签筒。   小海带立马跳了起来“你都准备好了还问我们干什么?我不要抽签啊!要是我一不小心抽到跟副部长一起睡怎么办?!!”   立海大众人脸上又是一黑,然后又是‘砰’的一声巨响。真田弦一郎把切原赤也拎到身边“让各位见笑了。”   迹部景吾习惯性地点了点眼角的泪痣“那就开始开始抽签吧,幸村君有意见吗?”   “自然没有。”林悟表情温和。   见众人手里都拿到了纸签,忍足侑士推了推眼镜“好了,现在开始打开吧,有着相同号码的人就一个房间了。”   结果有惊有喜,惊的是小海带真的就跟真田弦一郎抽中了相同的号码,他咧了咧嘴,连哭都哭不出来。喜的是其他同样害怕真田弦一郎的人,比如向日岳人和芥川慈郎,他们虽然不是立海大的,可是看到真田弦一郎砰砰响的铁拳政策都害怕不已。   伪绅士柳生比吕士和风流鬼忍足侑士一间,小绵羊芥川慈郎和欺诈师仁王雅治一间,向日月岳人和丸井文太一间,冥户亮和凤长太郎一间,真田弦一郎和切原赤也一间,柳莲二和日吉若一间,胡狼桑原和桦地崇弘一间,而立海大和冰帝的两位部长正好抽到了一间。   得到这个结果,迹部景吾也没说什么,只是眸光往林悟身上转了两圈,然后细长的手指点了点眼角的泪痣。   迹部家是日本的第一财团,所以在他家的别墅里出现网球场根本没什么,因为他喜欢网球的关系,光是东京的高级网球场在他名下的就有十几个,全日本在他名下的网球场就有四十个,这还不包括国外的。   他从树桩一样的桦地崇弘手里接过专属于他的定制球拍“幸村君,有没有兴趣跟本大爷来一场,啊嗯?”   林悟当然不会拒绝。他看了看还站在身边的立海大正选们“基础运动已经做完了,你们就在另外一个网球场里进行比赛,弦一郎,一切就交给你了。”   迹部景吾转过头看着笑得兴味盎然的忍足侑士“那我把他们交给你了,友谊赛什么的输了也很没面子的哦,啊嗯?”   忍足侑士耸了耸肩“小景,你就不要为难我了。”   “忍足侑士,不要叫本大爷这么不华丽的名字。”   “好的。”忍足侑士一脸真诚。   真田弦一郎一脸正色,他扶了一下帽檐“立海大三连霸没有死角。”   其实他们都想留下来观看自家部长的赛事,可是无奈被赶了出去,也只好眼巴巴地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   柳莲二眼睛睁开了一小条细缝,看了看真田弦一郎没有表情的脸,又闭上了眼睛,本来想趁此机会收集幸村的资料,看来新买的速记本暂时是排不上什么用场了。   倾泻而下的阳光中,草木的清香淡淡飘来,空气干净,没什么灰尘。   迹部景吾身体僵硬地站着,紧紧地握着球拍,即使是失败,他依旧要保持着帝王的尊严。只因为,他是迹部景吾。   脸上慢慢地有柔软的感觉传来,迹部景吾的眼睛也慢慢有了焦距,映入他眼帘里的就是骤然放大的脸。眼前的人皮肤白皙地如同上好的瓷器,即使离得这么近,他也没有看见对方脸上有一个毛孔,嘴唇很薄,鼻梁很高,眼睛是澄澈如琉璃一般的紫色。眼前这个人就是未尝一败的被称为神之子的幸村精市,对于刚才对方带给他的技术的震撼,迹部景吾突然间有了这个认知,果然很强大啊。   迹部景吾就这么一直盯着这人看了一会,然后才意识到和个人现在正在给自己擦汗。这个认知让他本来就僵硬的身体更加僵硬,他从来没有让别人给他擦过汗,即便是桦地。现在两个人挨得很近,这个人再靠近一点鼻尖几乎都能碰到。   两人一时间四目相对,空气似乎变得有些粘稠。迹部景吾心里生出一丝异样的感觉,不知怎么的有点紧张。他侧过脸,动了动唇,语气有些不自然“那个,幸村君,我自己来吧。”连一贯的本大爷这个自称都忘了用。   “好。”林悟把手帕递给他。   脸上的汗已经被擦拭干净,脖子上还残存着浅薄的汗迹。他拿过早已准备好的矿物质水递给林悟一瓶,然后自己拧开一瓶,也不说话,仰着脖子喝了两口,脸部的线条连接着颈部的线条一派流畅,耸动着的喉结在春日的阳光下有着异样的美感。   迹部景吾喝完了水然后看着眼前的林悟又拿出一条一样的手帕开始擦汗,等他擦完了汗才道“幸村君很厉害。”   林悟眯着眼睛看着渐薄的日光“迹部君的网球果然很华丽呢。”   这是迹部景吾第一次对一个同龄人的网球技术感到心服口服。他不是没有试图从中途找出这个人的破绽,可是结果显示是没有破绽。这也是第一次,他这个凌驾在冰帝两百多名网球选手上的帝王败在了别人手下。迹部景吾有自己的骄傲,他虽然不是一个输不起的人,但是一时间心里也有些不好受。   看出了少年脸上的寥落,林悟笑了一下“迹部君会打败我的。”   迹部景吾哼了一声“本大爷什么时候说过不会打败你的,啊嗯?”   “嗯。”林悟表情温和“我以后只会输给迹部君一个人。”   见他说的笃定,迹部景吾有些疑惑“为什么这么说?”   林悟眼里也带上了笑意,鸢紫色的眼睛漂亮地让人有些不敢直视。   迹部景吾看着这人含着温柔的眼睛,微微地侧开了脸,只是不知道为什么耳朵有些烧。   天青地白,薄衫轻裳,光是两人站在一起的剪影,就已经美好地不像话。      ☆、网球王子三   餐桌是长足有三十米的欧式宫廷式餐桌,餐具全部都是银制,在施华洛世奇奢华的灯光下泛着光彩。这种奢华的派头除了习惯于在迹部家用餐的冰帝正选外,立海大的正选们也都惊讶非常,不过他们惊讶都只是在心里惊讶,切原赤也则是真的表现了出来。   “哇!迹部你们家真的好有钱,吃饭真的要这样吗?”小海带直接坐上了最为临近的位置“今天吃什么啊?”他刚一说完,就感觉身后阴影一片,僵硬地转过头,迎接他的又是一个铁拳。   “这小子不懂事,让迹部君见笑了。”真田弦一郎一脸严肃。   向日岳人小声地嘟囔了句“土包子。”   迹部景吾倒是没怎么介意,冰帝虽说是贵族学校,学生也都是非富即贵,但是富贵到他家这种程度的全日本也找不出第二个来。即使连那些从小生活在贵族圈子里的冰帝正选们第一次来到他家都会吃惊,立海大的人当然也不会例外。   他不动声色地看了一眼最前面的那个人,脸上是温和的表情,却看不出什么来。“大家都坐吧,饭菜马上端上来。”   “迹部,慈郎想吃蛋糕可不可以啊?今天下午慈郎有很认真地训练啊。”芥川慈郎赶紧要求。   “对啊迹部,我也想吃甜点。”向日岳人有些不好意思,他本来就喜欢吃甜点,而迹部家的甜点师是从法国请来的特级甜点师,全日本都找不出第二个能做出这种味道的人,想想就让人咽口水。   “那你们今天和立海大的比赛成绩怎么样,啊嗯?”   这下子冰帝的所有正选都不说话了。   小海带大笑两声,刚想说什么,眼角就瞥见副部长锅底一样的黑脸,赶紧把未出口的笑声也咽了下去,吓得大气也不敢出。   管家在一旁笑得绅士非常“少爷,可以用餐了吗?”   迹部景吾打了个响指,然后清一色的女仆装的年轻女佣鱼涌而入,丰盛地绝对不比宫宴逊色。   吃货属性的正选们齐齐咽了口口水,小海带更是眼珠子都不带错一下的,口水差点都要掉下来。   “用餐吧。”迹部景吾一声令下,所有人都拿起了餐具开动了起来。   林悟动作优雅地用餐,眼角的余光却在不动声色地地打量着周围的少年们。那个蓝头发的军师忍足侑士智商不错,情商倒是没什么可取之处,那种掩藏在眼底的感情也只是自以为藏得很好罢了,也或许是周围那些把心用在网球上的少年们才看不出来。   他又看了一眼正在埋头用餐的迹部景吾,每一个动作仿佛都是从骨子里带着的优雅尊贵,自然而又赏心悦目。眼神稍微暗沉,忍足侑士对于他,并不能构成威胁。   这个时候迹部景吾抬头,正好撞进林悟深沉的眸光里,他愣了一下,然后继续低头用餐。   倒是柳莲二若有所觉地把目光往两位部长脸上移了移。   接下来的每一天都进入了正轨,训练,比赛,再训练,再比赛。而林悟和迹部景吾每天都会比一场,结果自然不言而喻。   迹部景吾放下球拍,他现在对幸村精市已经有了更加明确的认知。抬手遮了一下稍微刺目的阳光,他对自己本身的进步也是很满意的,这就是遇到一个好的对手带给他的进步,虽然他现在还不能打败这个人。   “迹部很热么?”   “还好。”   林悟侧着脸看着晶莹的汗水顺着迹部景吾光洁的额头蜿蜒向下,眼睛半眯,长长的睫毛甚至在白皙的脸上投下一圈半圆的阴影,粉色的唇因为运动颜色转深,因为距离的近,鼻尖可以闻到从眼前少年身上淡淡的玫瑰香。   “怎么一直盯着本大爷看?是沉浸在本大爷华丽的美貌之下了么?”迹部景吾发现林悟几乎胶凝在他脸上的视线,条件反射地笑着开口。   “是啊。”林悟点头,鸢紫色的眼睛颜色转浓,语气认真道“我已经沉浸在迹部华丽的美貌之下了。”   迹部景吾唇角的笑意僵了一下。   “明天合宿就要结束了。”   “是啊。”   “那,迹部觉得我怎么样?”   “这个嘛。”迹部景吾用指尖点了点眼角的泪痣,“幸村君很优秀。”   林悟眼里的笑意加深,凑近那张精致的脸,伸出舌尖舔了舔少年鼻尖上微微渗出的一颗汗珠,然后再拉开两个人的距离“景吾现在觉得我怎么样?”   迹部景吾呆若木鸡,脸上的表情也完全僵硬。他注意到,幸村精市嘴里念的那两个字不是‘迹部’而是‘景吾’。   “没有吓到景吾吧?我指的就是这个意思。如果景吾你觉得我很优秀,那就从现在开始交往吧。”   “你开什么玩笑?”迹部景吾震惊过后脸上浮现一抹浅淡的红晕,他有些懊恼地发现,心底竟然会有高兴这种感觉。   “我有没有开玩笑景吾不知道吗?”林悟也没有想让迹部景吾立即答应,少年目前肯定是对他有好感的,打了这么多次网球,少年内心对强者的欣赏他还是看得出来的,但是仅仅是这种欣赏还不够,他要的,是把这种欣赏转变为另一种感情。   “那个,本大爷......”   “那来证明吧。”林悟打断迹部景吾未说完的话,唇角含笑“景吾先不要急着拒绝。”   “呃。”迹部景吾第一次不敢直视别人的眼睛。   林悟直接拉起少年垂在身侧的手,两人的手指因为经常练习网球的原因都带上一层薄茧,相互摩挲间带起一种异样的电流。迹部景吾一惊,想伸手甩开,转瞬却被握地更紧。   “景吾,唤我精市吧。”   鸢紫色的头发被汗水微微打湿,白皙若瓷的脸颊在阳光下白的几乎透明,仔细看甚至能看到淡青色纤细的血管,一双眼睛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迹部景吾怔怔地看着他,鬼使神差地念道“精市。”   林悟眼里的笑意愈发浓郁“该吃饭了。”说完这句话松开了紧握的手,然后背起了黑色的网球袋。   手上还残留着那个人的体温,迹部景吾伸直了刚才被握着的左手,然后又轻轻握起。      ☆、网球王子四   立海大正选离开的时候,用的还是来时的豪华大巴。车窗外的景色飞快倒退,满目绿树,春天还剩下一截尾巴,夏天便强势进入,茂盛苍翠的绿色,比花朵盛开地还要如火如荼。   “啊,好舍不得啊,两周太快了,我还没有吃够迹部家的料理呢!”小海带精神亢奋。   丸井文太吹了个大大的泡泡,随后翻了个白眼“你究竟是去训练的还是去吃的啊?”   “可是真的很好吃啊!”   真田弦一郎见好友揉了揉额角,眉头一皱,目光凌厉地往小海带身上扫了一圈,然后开口道“切原,回去一百圈。”   “啊?副部长,我可什么都没干啊!!!”   柳莲二及时伸手捂住切原赤也的嘴。小海带看着副部长黑着的脸,无辜地瞪着大眼睛,然后忧郁地计算一百圈究竟要用多少时间。   “真田,不要对赤也太严厉了,他体力已经很不错了。”   小海带精神一振,此时微笑着的部长简直就是天使啊。“部长,果然你最好了,从来就不会罚我!我可是立海大的王牌,比那个什么冰帝的部长迹部景吾的可要强多了,如果大赛上我遇见他的话一定压着他打啊哈哈哈!”   真田弦一郎脸色更黑。   “弦一郎,关东大赛迫在眉睫,赤也的体力已经没有问题,那他的文化课就交给你了。”   真田弦一郎点头“切原,不及格就不能参赛。今天部活之后跟我回家,我单独给你补习!”   “不要啊!”小海带大叫一声,罚他跑圈什么的都没有问题,如果副部长要教他英语的话他一定会被打死的,那些蝌蚪文,他最多也就只能蒙个十分啊!   真田弦一郎冷着脸看他“不要松懈!”   小海带有气无力“是。”   其余人已经无力吐槽了,切原这个傻孩子啊,究竟什么时候才能发现部长的真面目呢?   关东大赛迅速拉开帷幕,在真田弦一郎的铁拳政策下切原赤也的分数很神奇地低分飘过,也算是没有给立海大损失一大战力。   冰帝名为贵族学校,光是从这一群宏伟的建筑物上就能窥得一二。   “哎,那个人穿的是立海大的校服,立海大的人怎么到这里来了?”   “难道是来刺探敌情的?关东大赛已经开始了。”   “哇!好俊美!那不是幸村SAMA吗?神之子啊!”已经有女生看地挪不动步子了。   “那就是幸村啊,看起来很柔弱的样子啊,他来冰帝干什么?”   “幸村SAMA真的好好看哦!”   “虽然幸村SAMA很好看,但是迹部SAMA才是冰帝的帝王啊!”   ......   这个年纪的女生一般都花痴地很厉害,林悟在立海大的时候已经充分感受过了,不过没想到冰帝还有他的粉丝,还挺让人意外的。   “请问冰帝网球部怎么走?”   被问话的女生脸立刻充血,半天才结结巴巴道“在,嗯,一直往前走,第一个路口左转,嗯,是右转,就到了。”   “那谢谢你了。”   女生声音跟蚊子似的“不客气。”半天才反应过来,然后摸着通红的脸傻笑,完全没有注意到周围女生嫉妒的目光。   迹部景吾坐在他专属的位置上看着部员的训练,经过上一次和立海大的合宿后,成员的整体素质都有所上升,但是,还不够。   已经两连霸的立海大本来就不可小觑,更何况立海大这一年又正好是全盛状态。他要带领冰帝称霸全国立海大就是一个绕不过去的坎,而那个带领着立海大的幸村精市实力简直就是深不可测。一想到幸村精市这个名字他就忍不住蹙了蹙眉。   忍不住把左手放在眼前,那天,相握的就是这只手。也不知道,幸村精市他现在在干什么?也是在看着部员们训练么?   他赶紧摇了摇头,怎么会想起他?   不过他一抬眼就有些愣神,刚才他才想起这个人,现在眼前就出现幻觉了么?   “景吾。”林悟冲他招了招手。   迹部景吾这才回过神来,果然不是什么幻觉。他抬脚往林悟的方向走去,中途又转过一次身“专心训练,谁偷懒就多跑三十圈。”   刚才还在勾着脖子看的冰帝正选立马老老实实的训练,连眼神都不敢乱瞟,生怕被发现增加跑圈。   这还是迹部景吾第一次见这人没穿运动装。这个人身穿深色的西装式校服,领带没有系,露出白皙的脖子和精致的锁骨,他站在高木撑起的树冠下,笑容清浅。   “景吾。”   此时正是白天,夏初的夕阳还在高照着,能听得见不远处网球部社员们击球和奔跑的声音。迹部景吾看着近在咫尺的人,不自觉地握紧左手,不知怎么的,心跳漏了一拍。   “景吾最近好吗?”   “本大爷一直都很好啊。你到这里来做什么?”   “很想念景吾啊,我们已经很久不见了。”   “不才九天而已,哪里有很久?”迹部景吾说完才发现这话听起来有些别扭。   林悟走到他的跟前,掏出手帕给他擦拭脸上的细汗。迹部景吾嘴唇动了动,最终没有说什么,只是唇角按捺不住地微微翘起。   “景吾有没有想我?”   没想到会被突然间问道这个问题,迹部景吾不自在地抿了抿唇,耳根染上一层薄粉。   林悟了然地笑了笑,贴上他的唇,然后再轻轻分开。   过了两秒迹部景吾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整个耳朵都烧了起来,脸颊也染上一层浅浅的绯色。“你,你干什么?”   “景吾的唇很柔软呢。”林悟用食指点了点自己的唇。   “......”迹部景吾深吸一口气,觉得自己的反应太不华丽。   十指相扣,林悟定定地望着他,眼睛里是不容忽视的认真“真的,很喜欢景吾呢。”   迹部景吾怔了怔,然后别过脸,声音轻不可闻“我知道。”   “明天我会尽快结束然后去看景吾的比赛。”   “嗯。”   “景吾。”   “嗯。”   “我们去约会吧。”   “嗯。嗯?”   “我想和景吾约会。”林悟眼神温柔,瞳孔里倒映的满满都是少年的影子。   “......好吧。去哪里?”   “景吾家就好。”   迹部景吾有些不解,不过还是点头“你等我一下。”   少年欣长的身影渐远,林悟敛去了眼里的温柔,目光投向右侧的一角“看够了就出来吧。”   现出身形的是穿着黑色校服的少年,一张脸绷着,手里还拿着笔和笔记本,他推了推根本就没有往下滑的方形眼镜“幸村君。”   这个少年林悟也认识,是柳莲二的童年好友,一样的数据狂人,青春学园的乾贞治。想到明天的比赛是冰帝对青春学园,也就了解了乾贞治此次前来冰帝的原因。   “乾刚才有看到什么吗?”   “啊。”乾贞治眼里划过一抹流光,不过被眼镜遮住了并看不出来“我来冰帝并没有看见什么,对了,莲二最近好吗?”   “他很好。”林悟看见不远处的少年“再见,乾。”   “再见。”只有乾贞治才知道他自己面无表情的脸下激动地不可自拔的内心,他相信,这个数据肯定连莲二都不知道。   说是约会其实就是在迹部家私有的网球场上打网球,迹部景吾喜欢网球,而他技术不错,正好投其所好。   “景吾很厉害,恐怕不久我就不是对手了。”   迹部景吾挑了挑眉“本大爷的球技自然是华丽无比的。”   “景吾的美貌也是华丽无比的。”   迹部景吾扬了扬下巴。   林悟看了看表,已经指向了九点钟方向“已经很晚了,我该回去了。”   外面的夜空漆黑一片,繁星排列无序。   迹部景吾把林悟送到门口,月色照在他特有的皮肤上,散发出贝壳一样的光泽,本来有些雌雄莫辩的脸显得更加清丽绝伦。   “明天见。”林悟开口。   “嗯。明天见。”   等到那个身影消失在转角,迹部景吾才发现自己竟然忘记找司机送他。   他抿了抿唇,然后转身。明天,还有一场比赛等着他呢。   ☆、网球王子五   林悟一眼就看到了那个站在花圃中修剪着玫瑰的少年。   少年穿着纯白色的居家服,面无表情,唇抿成一条细长的线,银灰色的头发被夕阳打上一层薄光。他表情有些寥落地注视着心爱的玫瑰,然后再慢慢地玫瑰修葺成精致的模样,却不知道他此时的模样让满园的玫瑰都黯然失色。   “你来了怎么没叫我?”迹部景吾回首蓦然间看到了熟悉的身影,也不知道在那里究竟站了多久。   林悟抿唇笑了一下“景吾。”   放下手里的剪刀,迹部景吾垂下眼帘“可不要小看本大爷,即使输给了青学,本大爷依旧是华丽的。”   “景吾的比赛很精彩,一如既往的华丽。”林悟走到他的身边,执起他的手“景吾跟我出去一趟吧。”   眼前的人鸢紫色的瞳孔里满是认真,迹部景吾唇动了动“好。”   然后就是接近两个小时的新干线,这是迹部景吾第一次乘坐这种交通工具,还好没有赶上人流的高峰,车厢里也没有什么人,满是静谧。窗外是大片的夕阳余光,火烧云遮掩了大半天空,笼罩了视野。   两只手相互轻握着,迹部景吾侧过脸看了一眼身旁的人,正好对上那双澄澈的眼睛。他愣了愣,又转过头看车窗外的油画一样的傍晚,唇角轻轻上扬。直到多年后,他每次又想起幸村精市这个人,都会想起这个温暖的傍晚,以及彼此手心里略微干燥的温度。   “爬山?”   “是的,就是爬山,看日出。”大石秀一郎点点头“手冢社长就要走了,这一次去德国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我们就当是送行吧。”   “好棒哦,那就这样决定把。”菊丸英二自发地趴到搭档大石秀一郎的背上。   手冢国光看了看已经到齐的青学正选,脸上是一贯的严肃,只不过眼里闪过一抹笑意。   “啊,原来这就是大石约我们晚上出来的理由啊。”不二周助依旧是笑眯眯的表情,语气里满满的跃跃欲试。   “嘶,我没有意见。”   “怎么连毒蛇都同意了啊。”桃城武小声嘟囔了一句,接着道“龙马,那我们怎么办?”   越前龙马往下压了压白色的帽子“我......”   话还没有说完,就被突然出现在身后的声音吓了一跳“不去的人,可是要喝光我最新款的乾汁哦。”   桃城武和越前龙马身体一寒,立即表明了态度“我们去。”   山路并不平坦,但是对于一群体力不能按照常人计算的青学正选们并不能构成障碍,一路说说笑笑地往最高处爬去。不过当他们累个半死终于爬到了顶峰的时候发现居然有人比他们还要先到,顿时有些惊异,一齐把目光投向了大石秀一郎。   “真的,真的不是我约的。”大石秀一郎连忙摆手。   乾贞治推了推眼镜,声音压得异常低“大家小声点,不要打扰他们。”   众人黑线,这话听起来有点怪。   唇角勾出一个诡异的弧度,乾贞治道“既然迹部和幸村君已经提前到了,我们就躲在一旁看着,会看到意想不到的......”话就在这里停住,留给同伴们可供思考的余地。   不二周助看着前方并肩坐着的两个人,露出了意味深长的笑容“看来,乾的情报已经知道不少了。”   “乾,立海大的幸村君怎么和迹部君两个人单独过来看日出,他们俩个关系很好吗?他们是好朋友?怎么感觉这么怪呢?”菊丸英二赶紧发问。   “其他的不太清楚,不过在关东大赛前立海大和冰帝合宿了两个星期。”乾贞治继续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而且,据我所知,迹部君和幸村君目前正在交往哦。”   除了不二周助唇角的笑意,其他正选都是一副被雷劈了的样子,就连手冢国光都推了推眼镜,以掩饰刚才一瞬间龟裂的表情。   “真实度,百分之百哦。”   天空开始泛起鱼肚白,从东往西泛滥,不过片刻就已经侵袭了大部分黑暗。云翳笼罩的山头被一束曙光硬生生地破开,紧接着,还没来地及变得温热的阳光开始倾泻。   “朝阳啊。”   “是啊,朝阳。”两人一夜未眠,此时精神状态也没有不佳。林悟从口袋里掏出糖果,小巧的糖果被透明的糖纸包裹地紧紧实实,糖果本身是温暖的橙色。   “给我的?”   “是啊。”林悟剥开糖纸,送至身边少年的唇边“橘子味的。”   入口的糖果携裹着浓郁的味道,空腔里一瞬间就被填充满橘子的甜味。他唇角上扬,看着身边望着他的人,勾唇笑道“怎么?你也想吃?”   林悟点头。   “那你就再剥一颗。”   “只有这一颗糖。”   迹部景吾笑意更浓“本大爷愿意吃是你的福气。”   “我也觉得。不过我也想吃呢。”   “嗯?”   “如果景吾愿意的话,就分我一点吧。”林悟说完唇就凑了过去。   双唇相碰触的时候带起一股电流,轻微的酥麻感让两人都眯起了眼睛。唇齿相接,林悟趁着少年失神的瞬间撬起了他的牙关,舌头灵巧地滑了进去,勾住另一头软舌缠绵,口腔里都是浓郁的橘子味。   “糖,真的很甜。”林悟细长的手指穿过对方银灰色的手感极好的头发,额头抵着额头,鼻尖挨着鼻尖,趁着对方喘息的瞬间说出了这句话。看着那双还氤氲着水汽的银灰色漂亮地过分的眼睛,眼神陡然暗沉,再次吻了上去。   青学的正选们都躲着看不远处接吻的两个人,即使都有些脸红,可是没有一个人挪开眼睛,连最开始是要来看日出的目的都忘了个一干二净。只有乾贞治一边动笔刷刷地记着,一边露出诡异的笑容。   一颗糖化完,两人才结束这个吻。   迹部景吾大口大口喘着气,脸上浮起一抹极淡的红晕,眼里的水光让他看起来艳醴魅惑。   “景吾。”略微喑哑的声音温柔又带着不可忽视的深情。   “嗯?”   食指往少年已经有些红肿的唇上按了按,声音低沉地如同大提琴优雅的音节“我们在一起吧。”   迹部景吾眉眼含笑,将头轻轻搁置在身边这人并不宽厚的肩膀上“好啊。”   林悟将人整个抱在怀里,眼里闪过一丝无奈。他抬眼,青釉般的天已经被朝阳染得薄红。   这是朝阳,却不是他的朝阳。 作者有话要说:  非常感谢低调转身&华丽涅槃的地雷一枚!!!我在努力存稿中!   ☆、网球王子六   关东大赛最终由立海大获得冠军,而青春学园则是亚军。立海大被网球月刊重点报道,篇幅中尽是赞美,言辞中就差明确表明全国大赛立海大就是冠军了。   东京综合医院。   “部长,你什么时候接受手术?”丸井文太一边消灭着用来看望住院的部长的蛋糕,一边问道。   真田弦一郎也皱着眉“精市,你准备好接受手术了么?”   林悟点头“自然要接受手术,只是应该赶不及全国大赛了。”   “部长,你放心吧,还有我这个立海大的王牌在呢!”切原赤也拍了拍胸膛。   “你安心养病,立海大的三连霸没有死角。”   “听弦一郎这么说我就放心了。”林悟对于这群正选的实力还是比较有自信的,更何况还有真田弦一郎这个副部长在,他也没什么需要特别担心的。   微笑着说了一会儿话,立海大的正选看着露出倦意的部长选择下次再来探望。   夏日的阳光完全肆无忌惮,房间里洒满日光,像是日光室。林悟看着外面色彩澄澈的碧空一望无际,灿烂耀眼。   扣扣敲了两声门,迹部景吾便推开门走进了房间,他一眼就看见那个靠在床上穿着病号服的人,他整个人沐浴在眼光下,看不清表情。迹部景吾突然有些心慌,觉得这个模样的人太过遥远。   “景吾。”林悟柔和了眉眼。   “给你。”迹部景吾看着眼前之人露出和平常一样的表情微微舒了一口气,将手里的画册递给他。   林悟伸手接过“是雷诺阿的画集,谢谢景吾。”   “不用客气。”迹部景吾坐在床边的凳子上“听说你要接受手术了。”   “是啊。”尽管成功率并不高,但是如果不做手术的话四肢都会逐渐麻痹,不说打网球了,就连普通的生活都没有办法自理,再然后,就连所有的神经都会麻痹,结果就只剩下死亡。   “我,我在美国给你找了一个急性神经根炎的专家,可以帮你把手术成功几率提高百分之十。你愿意让他给你做手术吗?”   林悟看着眼前这个年仅十五岁的少年,纯净的赤子之心让他心生愧疚“好啊。”   迹部景吾笑了一下,眉目间飞扬的神采让林悟晃了晃神。“你放心,本大爷绝对不允许你不能打网球的,手术一定会非常成功。”   少年信誓旦旦的语气让林悟眼神愈发柔和“景吾,其实不能打网球也无所谓的。”   “嗯?”   林悟伸出手,修长白皙的手指在明亮的阳光下近乎透明“这双手已经开始僵硬,我的身体也开始僵硬麻痹,以后情况会更加严重,甚至再也不能控制我的身体拥抱你。”他直直地进着身边少年的眼睛“失去网球没什么,我最害怕的,只是失去你。”   少年愣了愣,然后抱住病床上的人“我不会让你有事!”誓言一般,振聋发聩。   门外站着的蓝发少年僵直了身体,估计是阳光太过灼烈,病房里相拥的那个画面让他眼睛生疼,准备敲门的手最终放了下去。   “走吧,现在不适合打扰,侑士。”   “叔叔,你有把握治好幸村精市吗?”   白色医袍的男人笑了一下“没有。”   忍足侑士垂眸,跟着男人的脚步离开。他不知道自己究竟后不后悔,真的就把小景这样让给别人了么?   最终的手术意外的成功,只要好好休养,打网球也不是问题。   不过全国大赛林悟并没有参加,全国大赛的冠军是被称为黑马的青春学园,立海大的三连霸最终并没有实现。   樱花开了又落,落了又开,转眼间已经五年。   “景吾,该起床了。”   耳边的声音低沉又富有磁性,迹部景吾没有睁开眼睛,手臂却抱紧了身侧的男人。   林悟笑了笑,伸手摸了摸已经长大的少年银灰色的头发,然后嘴唇贴近身侧之人的耳朵,声线低沉暧昧“景吾。”   “嗯。”   见人还不睁开眼睛,唇轻轻开启,便将精致小巧的耳垂含住,轻轻舔舐。   “精市。”声音带着慵懒的睡意,狭长的眼睛已经睁开。   “该起了。”林悟吻了吻他的唇“我马上给你做早餐,不是说生日要约会一整天的么。”   迹部景吾这才松开手,眯着眼睛看着男人穿衣,满眼笑意。然后一个伸手把男人拉到床上“今天你的礼物就是本大爷。”   “真的?”林悟笑意沉沉。   “本大爷什么时候骗过你?”   林悟将刚刚扣好的衬衫扣子以一种极为优雅的姿态一粒一粒解开,然后整个身体倾覆在迹部景吾身上,唇舌交缠,身体契合,缠绵悱恻。   三月五日,幸村精市生日。   电影,水族馆,画展,烛光晚餐。   两人像普通情侣一样在街头散步,仰头便是星星多到难以辨认出星座的豪华夜空。   “那是忍足君。”   迹部景吾往前看果然看见了那个笑得风流的蓝发妖孽“你看他做什么?本大爷在你身边你还有心思看别人?”   林悟失笑,宠溺地摸了摸身边之人比星光还有耀眼的头发。   “他身边的女孩是他从小就定下的未婚妻。据说,那个女孩子疯狂地喜欢着忍足,似乎有些病态偏执,据说她曾经把忍足所有交往超过一个月的女生都剁下了一根手指。”   “他是准备结婚了么?”林悟看着那个站在忍足身边的女子,一身粉色的洋装,精致的脸上挂着羞涩的笑容,至少看起来温柔娴静。   “娶一个利益高于感情的女子,这就是大部分世家子弟的婚姻。”迹部景吾看着身边这人俊美非凡的脸,握紧了相牵的手“本大爷已经有你了,其他什么人我都不要。”   林悟亲了一下他光洁的额头“我知道。”   忍足侑士没想到会偶遇到迹部景吾和幸村精市,看着不远处的两个人点头笑了一下,眼里是无处掩盖的苦涩,条件反射地就将女生的手从胳膊上扒了下来。   “忍足哥哥,那个人就是迹部君么?”   忍足侑士眼里只看到喜欢多年的人的身影,也便没有注意到身边女生娇俏的笑容下扭曲阴暗的眼神。   “过去打个招呼吧,忍足哥哥。”水户奈奈子尽量使自己的声音听起来甜美。那个叫做迹部景吾的就是忍足哥哥最爱的男人啊,真是,好想让这个人从世界上消失呢。   林悟直觉感到危险,当他推开身边之人时,一把锋利的匕首直接刺进了心脏,一瞬间剧烈的疼痛让他双眼发黑。   “你为什么要帮他挡?我要杀的人不是你!”水户奈奈子双眼发红,面部狰狞。   忍足侑士一把将已经神志不清的水户奈奈子推开“幸村君,你......”   林悟已经听到了系统的提示音,没想到这个任务就这么阴差阳错地完成了。他咬紧牙关想让神智保持清明“景,景吾......”   “嘀!任务完成,下一个界面即将传送,请宿主不要白费力气抗拒。”系统冰冷的提示音再次响起。   林悟眼前一黑,眼前红着眼睛的少年彻底消失在眼前。   刀刃躺在身体里,以蛮横的姿态插进心脏里,只留一个刀柄。   他不自觉地流着泪,小声呼唤着名字,抱紧已经失去呼吸的男人。红色的液体从白色的衣衫上滴落,混杂着晶莹的泪滴,在地面上盛开,宛如玫瑰。      ☆、九家之书一   阳光并不刺眼,一身麻衣的孩童精致苍白的脸上满是疼痛带来的汗水,手臂被犬牙几乎洞穿,鲜血自顾自流个不停,他咬紧牙关,一声不吭。   初春,草木初生,春林初盛。他捂住手臂上的伤口,抬脚往山上走去,运气好的话他应该可以找到止血的药草。   好不容易将绿色的汁液涂抹到伤口上,伤口处传来的剧烈的疼痛让他几乎晕厥。树木葱葱郁郁,遮天蔽日,只能窥见树叶的余隙见散落的金色,分辨不出具体时辰。   正准备下山,蓦然间却瞥见山崖嶙峋处安静地盛开着一朵洁白的雪莲。他舔了舔唇,满眼兴奋,这么珍贵的草药,得到了送给朴武率老爷,他一定会很高兴吧。   幼童的身体虚弱娇小,半个身子往崖下探却始终差了半臂距离。孩童咬牙,身子又往下探了些许,此时却因为失血过多,眼前倏尔一黑,整个身体不受控制地跌落下去。   “啊!”尖利的叫声将林中的飞鸟惊起,扑棱着翅膀远飞。   “没事了。”   听到温和的声音孩童这才睁开眼睛,亦发觉竟然被人搂在怀里。他抬眼从这人雪白的衣襟往上看,雪肌玉容,姣好的容貌让他一时间看呆了去。   林悟放下怀里的幼童“吓傻了?”   男孩摇头,张了张嘴,他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好看的人,脸无端地有些红,声音也有些小心翼翼“谢谢你的救命之恩,我叫崔江置。”   林悟将手里的雪莲递给他“回去吧。”   “啊?”崔江置怔愣着接过差点让他丧命的雪莲。   “以后不要做这么危险的事情,我救了你一次,不一定能救你第二次。”   淡然清冷的目光落在崔江置身上,他咬着唇,无端地觉得委屈“我知道了。”   林悟点头,转身欲走的时候听见孩童有些忐忑的声音“我以后还能过来找你吗?”他想了想,最终点头,几步消失在密林里。   崔江置握紧了身侧的拳头,低声喃喃道“我真的会回来找你的。”   晚上回去果然被崔马林骂了一顿,不过崔江置仍然很开心,朴武率老爷还摸了摸他的头发,清照妹妹还特意给他拿了糕点。   日子波澜不惊地继续过下去,崔江置每隔两天总会跑到山上去找那个救了他一命的恩人。山上日夜温度相差很大,他冷得发抖,不知不觉就睡了过去,等到醒了的时候才发现身上披了一件雪白的外衣。   崔江置每次上山总会带一些东西,有时候是老爷赏赐给他的梅花糕,有时是不值钱的一些小玩意,他总是想把最好的东西留给这个他只见了一面的不知姓名的恩人。即使这个人根本就不会动这些东西,他想,滴水之恩应当涌泉相报,这是做人的基本。“   “喂!恩人你在吗?”林间只有他自己的回音,崔江置把手放在嘴上意图扩大音量。   听不到回音崔江置也不气馁,反正他已经习惯了。他看了看手里拎着的酒,眼里还是有些失望“恩人,我给你送酒来了,也不知道你喜不喜欢。对了,今天是我的生辰,你能不能出来见我呢?”说到后半句,声音低了下去。   他低着头看着脚尖下的泥土,空气中流动的花香让他几乎喘不过气来。他闭上眼睛听着森林,风掠过树梢,到处都是树叶掉落树枝摇曳的声音,除了山鸟有一搭没一搭的啼叫,侧耳甚至可以听到鹿或者其他动物啃树皮的声音。   缓缓睁开眼睛,入目的便是洁净的白,他一抬头便看见那张不似凡尘应有的脸。随即便是骤然而至的惊喜“恩人!”   “我叫九越灵。”九越灵,守护了智异山千年的灵狐神兽,却因一人类女子毁了千年道行,殒命惨死。由生入死,由死而生,现在由林悟接手这个躯体,也不能从根本上改变什么。   “九越灵。”崔江置低声念了一遍。   “嗯。”林悟看了看崔江置手腕上的红色串珠,然后开口“既然今天是你的生辰,可有什么想要的?”   崔江置摇摇头“没,没有。”说完就盯着林悟看,一双眼睛黑白分明,期待中又带着一点紧张。   林悟想了想“随我来。”   崔江置亦步亦趋地跟着,眼里满是身前之人白色的身影以及泼墨般的长发。   “到了。”   崔江置停下脚步,此时已经西斜了大半个日头,还有一点余晖洒落在智异山上,已是日暮,片刻后便要入夜。他安静地站着,眼睛看着白衣人的衣袂被晚风吹得蹁跹。   夜幕终于降临,入耳有清越的虫鸣声。然后眼前的草丛逐渐亮起,有星星点点的荧光缓慢升起,像是坠落的星光。   崔江置瞪大了眼睛“是萤火虫!”   他转头看向身侧的九越灵,那人抬眼望向远方,唇角微微翘起,带着浅淡的笑意。他的整张脸在幽绿的萤火中模糊不明,有着异样的瑰丽,尚还年幼的崔江置呆愣地看着,移不开眼睛。   “以后想要找我就来这里吧。”   然后林悟就任由这个孩子日复一日年复一年陪着他看不变的日落以及亘远的萤火,任由这个孩子由懵懂的孩童变成青葱少年再变成英俊青年,也任由他心里不伦的种子生根发芽变得枝繁叶茂再成为参天大树。   “为什么又是没有姻缘?我就这么倒霉没有一个人喜欢吗?”男装打扮的谭汝蔚叹了口气,不管算了多少次姻缘都是这个结果。   “也不是。”   “哦?此话何解?”谭汝蔚立刻来了精神。   “你有一段必须要避开的姻缘,你们会在一株桃树下相遇,天上会有圆月。那个时候遇上的人,你一定要避开。”   “算命的,我如果要是不避开呢?”   “会死。要么你死,要么他亡。”身穿道袍的素正两鬓已经斑白,说出的话也有股宿命般沧桑的味道。   谭汝蔚垂下眼帘,再抬眼时算命之人已经不见了。她有些心惊,这个算命先生,有些不一般。“昆,你看见刚才那个算命的老先生走了么?”   昆持剑而立,冷峻的脸上满是疏离,只有在看到谭汝蔚的时候才有些温度“小姐,不要执着于这件事了,还是赶紧去办事吧。”   谭汝蔚正要点头,就看见一个年级二十上下的男子挑着眉毛往几个男人身上踹了几脚,周围人自动让开将几人围成一个圈,男子抿着唇“喂,你们几个,快点把钱叫出来!”   “喂,崔江置,你,你做什么?我们井水不犯河水啊。”混混头子马峰声音有些抖,显然被打地有些怕了。   “别废话,让你们交出来就交出来!不主动点我就自己搜了啊,听见没有!”   几个混混相互望望,无奈掏钱。   “我说的是全部!全部!”   混混们一咬牙,也不敢耍花招,把身上的钱全部给掏了出来,然后愤愤地瞪了瞪周围看热闹的人群一眼,拔腿跑开了。   “好啦。大家排队分钱啦。”崔江置笑眯眯地捡起钱,听着众人的称赞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   谭汝蔚也跟着笑了“原来他就是崔江置啊。”   昆看见谭汝蔚的笑容,眉头紧皱。   “倒是个不错的人。”   “大人也如此觉得?”谭汝蔚抱了抱拳。   “嗯,算是个难得的人才吧。”乌帽官衣的人笑着摸了摸胡子“去吧,就住在百年客栈。”   谭汝蔚,昆双双抱拳“定不辱大人使命。”   ☆、九家之书二   幻影杀阵,以一化十,以十化百。   刀口整齐地划过背部,鲜血缓慢地浸湿枣红色的布料,屋檐下点着灯笼,接着昏黄的光亮只能看到湿润的部分。   谭汝蔚扶住身边的男人,空气里刺鼻的血腥味让她眼角发红“为什么救我?”   崔江置一时间倒是没想那么多“总不能见死不救。”   刀身一个利落的翻转,如雪的利刃便指在了黑衣人的咽喉之上,崔江置脸色发白却又透露着隐隐的兴奋“找到你了,布局者。”   那一瞬间崔江置脸上苍白的有带着单纯喜意的笑让谭汝蔚心跳如鼓。   火把簇拥而来,百年客栈的家丁看着崔江置都是满目赞赏,待他如同亲子般的朴武率老爷也点了点头,露出一个慈祥的笑容。   崔江置脸上的笑意也愈发扩大,能够保护百年客栈的感觉很好。不过他在看到一脸淡漠之色的夫人时唇角的笑意不由得僵硬,还没满二十岁,夫人已经迫不及待地要将他赶出百年客栈了。他低头看了看手腕上红艳的串珠,情绪有些低落,夫人一直都是极其不喜欢他的。   暮合的四野,连风声都是安静的,草木也在空气中安静地舒展着。   “越灵。”   林悟现出身形,白衣胜雪,纤尘不染。   崔江置献宝似的走到他跟前,晃了晃手里拎着的酒坛“越灵,这是老爷今天赏赐的桃花酿,十年份的!”   “你受伤了。”淡漠的声调,肯定的语气。   “啊。”崔江置摸了摸鼻子,不好意思道“我都已经上好药还换了身衣服,你怎么还是知道了?”   林悟没有说话,只是拿着寒潭似的眼睛望着他。   崔江置不敢直接触碰到这双眼睛,微微低下头,用空闲的手指勾住了林悟的手,声音轻轻的,生怕惊扰了什么似的,带着明显的讨好“越灵,你别生气。”   微凉的手指划过脸颊,脸上的凉意让崔江置有些紧张,不由自主地放轻呼吸,他盯着林悟微微抿起的薄削的唇,心脏不受控制地跳乱了节奏。   “回去休息吧。”林悟收回手,移开了视线。   “......嗯。”崔江置听到这话顿时有些失落,就连被朴武率老爷摸着头称赞时的那份喜悦也跟着消散,瞬间就无影无踪。   林悟看着青年略显单薄的身影逐渐消失在眼前,抬眼望着残留在天上的弦月“出来吧。”   蓝袍的道士从不远处的林翳中走出,他张了张嘴,左手紧握着木杖,声音有些不确定“越灵?”   林悟转身看他,清冷的月光洒在他的身上,一袭白衣愈发莹白,古井无波的眼睛里黑沉地看不清情绪。素正即使已经站在他的面前,依然觉得这个人遥不可及,他确定似的又重复了一遍“越灵?”   “是我。”   素正细细地用目光描摹着他的轮廓,眼里闪过哀楚“为什么,活着,不告诉我?”   “这么多年,多谢你照顾江置。”   “他,是你的儿子,我照顾他是应该的。”   “这世上,本就没有什么应该不应该。我谢你,才是是应该的。”   “你,日后准备如何?江置他,快要满二十岁了。”满了二十岁,身上的一半神兽血脉便不是一串珠子能压得住了。素正顿了顿,还是道“尹西花,她在生下江置之后,刺杀左关雄失败,已经身亡。”   林悟沉吟片刻“弃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她于我,只是过去。”   素正目光有些复杂“我们相交几十载,你......”   “那些事俱已往矣。你以后,不要来找我了。”林悟低声道,随即隐去了身形。他没去看素正骤然黯淡的眼神,眼里没有分毫浮动的情绪。   夜深沉地厉害,黑压压的,只露出零星半点的星子。   谭汝蔚搓了搓泛凉的手指,目光触及客栈的木门被推开时露出的那一张脸时才露出安心之色。正欲上前说两句,却见那人拆了坛酒,倚在桃树上一口一口喝着,目光有些呆滞地望向远方,夜风乍起,粉色的桃花落在他的肩上,显得整个人无端地有些落寞。   心脏似乎被狠狠地扎了一下,她怔怔地望着那个眼神带着空寂的男子,蓦然间想起多年前这人挡在她身前替她挡住狼狗的幼小身躯,还有不久前这人替她挡刀的无畏的背影。一小一大两个身影重叠,谭汝蔚叹了口气,这个人,已经不记得她。她蹙眉,总想着,要是能替他抹去眉间的褶皱就好。   “小姐,天凉,你有伤在身,还是回屋赶紧歇息吧。”   谭汝蔚看着昆一本正经的脸,莫名地有些惆怅“昆,你先休息吧,我还不困。”   昆皱着眉“小姐。”   谭汝蔚摆摆手“我只有分寸。昆,我爹让你跟着我,不是让你当老妈子的。”   昆眉间的褶皱更深,他看了一眼那个闷着头喝酒的崔江置,然后低下头“属下这就告退。”   “昆,你就是太一本正经了。”   谭汝蔚似是叹息的话语让昆离开的脚步顿了顿,所以,小姐才会喜欢那个不怎么正经的小子么?他大步离去,只是背影看起来无端地有些萧瑟。   “喂。”谭汝蔚趁着崔江置不备,一把抢过他手里的酒。   “你干什么啊!”崔江置皱着眉头瞪她。   谭汝蔚笑了笑“这么大晚上的,怎么在这里喝酒解闷?你受伤就不要这么乱喝酒。”   “要你管!把酒还给我!”崔江置伸手要抢,却被谭汝蔚看清动作给躲了过去。   “听说朴家小姐要和院判家结亲了,你因为这个借酒消愁?”   崔江置翻了个白眼“你想多了好吧,我一直把清照当妹妹,没有什么其他的想法,你不要乱说好不好!”   这样说着话的崔江置带着别样的生气,谭汝蔚听出崔江置话语里的态度,确实是没有对那个朴清照有意思,便笑“是我误会了,那我给你赔不是就好了,男人嘛,不要小气歪歪的。”   崔江置懒得理她“姓谭的,你以后不要随便出现在我面前,很吓人。”   看着崔江置转头就走,谭汝蔚心里有些难受“喂,崔江置,你的酒不要了?”   “不要了,反正已经喝得差不多了。”   谭汝蔚垂下眸子看着酒坛里快要见底的酒,清冽的酒香扑鼻而来,她深深地吸了口气,望着酒坛有些失神。   ☆、九家之书三   当眼前那个一直如同山岳般的睿智慈祥的老者缓缓倒下时,崔江置满眼不可置信,他伸出手将面若金纸的老者揽入怀中“老,老爷。”   朴武率挡剑的时候就知道命陨的结局,努力露出一个和往常一样慈爱的笑容“江置,你在我眼中和清照,泰书一样,都是我的孩子。”   “我知道的,老爷。”   朴武率大口地吐了口血“江置,帮我照顾,照顾......”   “老爷,你放心。百年客栈,还有他们我都会照顾。”崔江置紧紧握住朴武率的手,声音清晰,却带着明显的哽咽。   朴武率笑了一下,然后放心地闭上了眼睛。   一切发生的太过猝不及防,仆人都被这突发事件搞懵了,朴武率的亲人惊的捂住了嘴,一时间鸦雀无声。倒是徐副官扔下了手里染血的刀,看了一眼旁边一脸阴沉的左关雄,他确实没有想到朴武率会给崔江置挡了这致命的一刀。   左关雄今夜本就是来找百年客栈的麻烦的,他告老还乡只是只是想进一步掌握南方的商权,这个朴武率他本来也就没想留。如今就这么死了,倒是少费他一番功夫,只是需要寻个由头便能推脱地干干净净。他笑地愈发阴沉,脸上的长疤愈发狰狞“好啊,朴武率已经伏法,其余的家眷男的充奴,女的充妓,全部带走。”   “凭什么?满口荒唐言,就凭借一封来历不明的书信就杀了我爹,还要判我们罪行,这是何道理?”朴清照满目通红,一双眼睛满是恨意。   “哦。你就是朴武率的女儿啊,长得实在不错。”左关雄像是想起什么有趣的事情一般,大笑“放心,清照小姐,到时候你进了春花馆,我会第一个享用你。”   在场的人瞬间脸色煞白,朴清照咬住嘴唇,不让自己哭出来。   “左关雄,徐副官,今天,你们都得死!”最后一个‘死’字落下的时候犹如惊雷一般。崔江置放下朴武率的尸体站了起来,眼神里的恨意几乎凝为实质,一时间天地为之变色,四面八方突然起了狂风,吹得人睁不开眼睛,危险的气息让所有人都心底一寒。   串珠上不断闪烁着红光,崔江置的眼睛不知在什么时候竟变成了墨绿色的兽瞳,即便是杀人如麻的左关雄,在这一刻,他望着执剑要杀他的人时,心底也生出了惧怕之心。就在左关雄以为自己会命丧黄泉的那一刻,一只木杖挡住了他身前的利剑。   “江置,快停下来,跟我走!”   崔江置充耳不闻,兽性侵占了大部分神智,他现在满眼都是仇恨。   素正无奈,知道再耽搁会出更大的乱子,于是拧着眉施了个诀法,抓起崔江置的肩膀把人带走。   风在此时停了下来,一切似乎恢复了平静,在场的人也睁开了眼睛。伏在暗处的谭汝蔚心道不好,又看了一眼孤零零地躺在地上的尸首,这些事不是她能管的。现在,最重要的是找到崔江置。   昆看着谭汝蔚的神色,对她摇了摇头。   “我得去找他。”谭汝蔚满眼认真,说完便大步离开。   昆握紧了拳头,走到了另一个方向。   崔江置醒了的时候就发现自己身处一个山洞里,山洞似乎有人生活过的样子,角落处还有残留的瓷碗,阳光在洞口处洒下浅浅的一层,还能闻到浅淡的花香。   素正拄着木杖站在不远处看着他“江置,我不是让你日落之后千万不要回去,你为什么不听?”   关于昨夜的事纷至沓来,崔江置脸色瞬间发白“就是因为这个你不让我回去?”   “没错,我不想让你掺和进去。你以后不要回去了,你身体的兽血已经压制不下去了,就在这里生活吧。”   “我不。”崔江置脸色难看“我是人,普普通通的人,我的名字是崔江置,根本就不是什么怪物!”   “江置,我是不会害你的。”素正叹了口气。   崔江置翻身下了石床“素正,我马上回去,我要守护百年客栈,还有老爷的家人,那也是我的家人。我不可能,丢下他们不管。”   素正看着他带着决绝的背影,嘱咐道“崔江置,千万不要摘下手上那串珠子!”   手指触摸到带着凉意的串珠,他注意到串珠上一闪而逝的红光,唇紧抿着,然后阔步离开。只是一夜,他的人生就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那些和他相熟人会因此害怕他远离他吗?还有,越灵,他会讨厌自己么?一想到会有这种可能性,心底那种沉闷的钝痛感几乎让他无法呼吸。   他神情恍惚地挪动着脚步下山,听到冷哼时才恍然回神。眼前是一队带刀侍卫,眉宇间尽是冷色,已经出鞘的刀已经表明了他们的态度。   “崔江置,你今天必死无疑。”徐副官高声道。   “凭什么?我犯了什么非死不可的罪吗?”崔江置冷冷地看着这一队人马,目光如同刀子一般泛着锋利的寒光。   徐副官冷笑,他早就注意到了那串手珠的不寻常,当下一个眼神示意,手下侍卫开始围攻。他看着应付艰难的崔江置,一个刀尖挑断了那串手珠,珠粒散落在草丛中,散发着诡异的暗红的光泽。   异变发生,本来黑色的眼睛变为墨绿色的兽瞳,手也开始变成兽爪,四面开始起风。   一看就知道大事不妙,徐副官赶紧跳开,看着已经兽化的崔江置面无表情地撕裂了两个人才回过神来,接着逃命般的往山下跑去。   看着杀完人躺在地上失去意识的人,谭汝蔚也由一开始的害怕变为心疼。她从隐匿身形的树后面走出,仔仔细细地看了又看一身血污的崔江置,将人扶起架着胳膊离开,她不会任由崔江置在这里等死。   月亮从西边升起,难得的圆月,皎洁明亮。   谭汝蔚揉了揉麻了半边的身体,看着毫无意识地躺在草丛上的人,良久露出一个笑容“崔江置,我也救了你一命哦。”   “你饿不饿?我有点饿了,你醒了之后要报答我啊。”   “你这样不闹的样子还挺乖的。”   “喂,崔江置,你救了我两次,我以后还会救你一次。”   “崔江置,能跟你这样带着一起也挺好的。”   “崔江置,你究竟什么时候能醒啊。”   自言自语了半晌,谭汝蔚就盯着月色下崔江置俊朗的眉眼看,没忍住将手指放在他脸上轻轻地描摹着他的轮廓。手指移动到鼻尖上时,那双眼睛猛地睁开,漆黑如墨。谭汝蔚吓了一跳,赶紧收回手“那个,你别误会啊。”   崔江置有些恍惚,眼前的人容貌蓦然和那个清冷的人重叠,终于没忍住伸出手拥抱住眼前的人,他的声音温柔地小心翼翼,带着莫名的恳求“不要,不要害怕我。”   谭汝蔚的唇角忍不住翘起,她看着不远处盛放的桃花,在圆月下竟然也灼灼其华,声音轻柔“我不会害怕你。”   即便是宿命,这个缘分,她也不会避开。只因为,这个人,是崔江置啊。   ☆、九家之书四   崔江置不是个信命的人,他怔怔地看着已经无法和人类联系在一起的兽爪内心惶恐不已“你走。”   “我不走。”   “我让你走!”崔江置不敢看她,转过脸。   “崔江置,你怕什么?我不怕你啊。”谭汝蔚急道。   “我现在只是一时的清醒,说不定一会儿就......”崔江置停了下来,纤长的睫毛颤了颤,苍白的脸色让他看起来有种不可形状的脆弱。   谭汝蔚心里难过,脸上硬生生地挤出一个笑“去找素正啊,他一定有办法。”   崔江置愣了一下,然后看了一眼谭汝蔚,墨绿色的眼睛突然间迸发的喜色让他看起来有种妖异的美感“谢谢你。”   “没,没什么。”谭汝蔚不自在地回答,只是脸上泛起浅浅的红晕。“素正他一定有办法的。”   “我也没什么办法。”声音由远及近,瞬间二人眼前就多出一个人,正是素正。   见到素正,二人本是心里一喜,没想到素正一开口就是没有办法,两个人的喜意瞬间敛去,眉头都紧皱着。   “给你。”素正伸手,把红艳的手珠递给崔江置“我重新把珠子给串好了,但是,它也只能暂时压制住你的兽性。你身体里有一半的人类血脉,承载不住霸道的神兽之血,要怪也只能怪你生父血脉过于强横。以后切莫轻易摘下了。”   “你,认识我父亲?”崔江置眼睛已经恢复了黑色,手指也都恢复了原状,看起来和常人无异,有些本质的东西却是已经回不来了。   素正盯着崔江置看了一会,直把崔江置盯得有些发毛才道“你父亲本是我的好友,不幸误入红尘,认识了你娘,这才有了你。你的相貌,倒是和你娘有七分相似。”见崔江置张嘴,素正又道“那些前尘往事你就不必问了。你现在,可有什么打算?”   “杀了左关雄!”说这句话的时候,他眼里是毫不掩饰的杀意。   素正叹了口气。   崔江置眸色暗了暗“请给我九家之书,我想要变成人。”   “九家之书已经毁了。”   “什么?”崔江置有些不可置信“那我怎么办?我要变成人!你一定有办法的对不对?”   看着崔江置眼里的哀求,素正沉思半晌才道“你可以去找一个人,这天下间只有他可以帮你。只要是你去求他,这个人一定不会拒绝你。”   见素正说的笃定,崔江置不知怎的心里突然涌现一种不好的预感,勉强动了动唇“你说的这个人,是谁?”   “你的生身父亲,九越灵。”   崔江置一瞬间僵硬无比,全身的血液似乎已经凝固住,他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你说,谁?”   素正盯着他的眼睛“你的生父,九越灵。”   身体不受控制地后退了两步,一个踉跄差点摔倒。   “崔江置,你怎么了?”谭汝蔚第一次见到他这么失魂落魄的模样,即便是当时他发现身体妖化的时候也没有这么惊恐,眼神也没有这种深不见底的绝望。   崔江置甩开谭汝蔚的手,双眼无神“不可能的,他怎么可能是我父亲?越灵怎么可能是我父亲?素正,你为什么要骗我?”   “你自己好好想想吧。”素正说完便转身离开,缩地成寸,仅仅是动了两步,已经消失不见。   谭汝蔚站在一旁,她不明就里,只好看着崔江置。此时的崔江置目光呆滞地望向远方,低声地说着什么,太低的音量根本无法听清具体内容。她不知道九越灵对崔江置意味着什么,只是觉得现在这个仿佛下一秒就会哭出来的崔江置让人意外的心疼。   “喂,你做什么?”见崔江置突然起身,谭汝蔚有种不好的预感。   “去报仇。”   “喂,你等等我崔江置!”谭汝蔚急忙跟上,现在的崔江置已经被列为危险人物,昆有意杀了他,爹也不例外,就连李大人也注意到了崔江置。若是此时再出了什么乱子,只会给左关雄杀了他的机会。究竟,应该怎么办才好?   后来谭汝蔚发现她还是小觑了崔江置。他并没有立刻就去暗杀左关雄,而是先救人。所有的与百年客栈有关的人全部被关进了牢狱,在一干人等的请求下,他只能救出朴武率之子朴泰书。朴泰书身上鲜血淋漓,已经被折磨地奄奄一息,身上没有昔日温润儒雅的半点痕迹。   不管是百年客栈,还是重视的人的性命,这些都已经掌握在狼子野心的左关雄手里,崔江置再恨,也只能暂时忍气吞声。最终在谭汝蔚的建议下带着重伤的朴泰书去了无形刀馆躲避。   令崔江置没有想到的是,他去春花管要带走朴清照的时候,朴清照却不肯跟他走。他只能站在春花馆的院子里看着朴清照随着一群打扮地风俏的风尘女子穿过长长的回廊,一步一步消失在眼前。   崔江置觉得他仿佛被一盆冷水兜头泼下,连血液都是冷的。   倒是行首千秀莲用着带着沧桑和风尘的话让他一瞬间醍醐灌顶。他崔江置,只有变强,只有变强,变强能够杀了左关雄,变强能够带走朴清照,变强能够让那些在意的人不用饱受欺凌,也只有变强,才能真正地守护百年客栈。而变强,并不仅仅意味着武力值。   他便正式加入了无形刀馆,这个朝鲜高手最为集中的地方。   日子突然间变得平淡起来。他会在黎明破晓时习武,会在闲暇时数一数豆子顺便享受着和煦的阳光,会在谭汝蔚的邀请中和她过上两招。从黑夜到黎明,再从黎明到黑夜,他等待着朴泰书的苏醒,却不曾想朴泰书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捅了他一刀。他唇角还在上扬着,心却痛地厉害,他不明白,为什么朴泰书会把他当做杀父仇人。   视野开始变得恍惚,崔江置的世界一点一点拉黑,他唇角的弧度不变,耳朵也听不到谭汝蔚焦急的声音。世界对于他,突然变得简单,在漫漫黑暗中,他隐隐约约地看见一袭白衣,心脏骤然停止跳动,接着就是不甘心地跳动。   他不想就这么死去,即便是死,他也要见一次那个人再死!   使劲地咬了下舌尖,剧烈的疼痛让他瞬间保持清明。也就在这一瞬间,他摘下了腕上的串珠。   不顾所有人诧异的眼神以及明显的戒备,他站直了身体,看了看智异山的方向,笑容扩大两分,几个跳跃便消失在众人面前。   谭汝蔚不是个脆弱的人,只是倏然见看到那个决绝的眼神,她的心,坍塌一片。      ☆、九家之书五   明艳的烛火罩上红色的灯笼更显明艳,足有百盏的大红灯笼挂满整个春花馆,让本就风流的春花馆更添一分韵致。   馆里的姑娘梳妆打扮地明艳动人,脸上挂着妓子特有的笑,眼睛在烛火下透露着勾人的媚意,她们款款而来,走路的姿势都摇曳生姿。   馆内的空地上架起了高台,高台之上架起了四面高鼓,高鼓质地上乘,皆为牛皮所制,鼓身涂着红漆,和灯笼混为一色。   行首千秀莲身着一身暗色的华服,绸缎上绣有大片锦绣流纹,神态安然,手执婴儿臂粗的鼓槌。她眼神有些淡漠,也不看来者,头颅微微扬起,手臂张开,身体呈现出优雅的姿态,仅仅是一个起势,就让人移不开眼睛。   鼓声渐起,起承转合之间自然流畅。千秀莲在四面高鼓之间游刃有余地敲击,辗转的身姿和裙裾的摆动都呈现出优雅的美感,每一次舞动起落都犹如莲花的绽放。   不到一刻钟的鼓舞让看者意犹未尽,纷纷举杯称赞。   左关雄左手半搂着一个雪肤红唇的妓子,右手端起莹白的酒杯抿了一口“团长远道而来,这舞可看得满意?”   团长穿着浅色华服,头上带着纱帽,黑纱从冒顶上垂下,连颈部都遮了个严严实实。团长冷笑一声“这鼓舞,差的远了,左大人莫不是以为我们没见过世面?”声音虽然冷冽,但可以听出是个女子。   这句话说得毫不客气,当下左关雄脸色就是一变,千行首的鼓舞即便是在整个朝鲜都是一绝,平常实属难见。他挥了挥手,示意千秀莲下去,嘴上也不接团长的讽刺“团长既不喜舞,听些乐声也是好的。这春花馆里的酒也是一绝,团长不防尝尝。”   女团长被黑纱遮住的表情实在算不上好看,姣好的眉紧紧拧在一起,唇被咬的发白,手心也被指甲划出了血丝,疼痛提醒着她不能失态。转眼间就是廿载春秋,那些仇恨随着时间的推移更加深根蒂固,再次见到左关雄,她差点控制不住情绪。不过现在局势并不好,牵一发则动全身,她也唯有暂时忍耐。   左关雄见女团长不接话,一时间面容都有些扭曲,脸上的长疤让他整个人看起来愈发狰狞。这次宴请目的就是为了讨好这些日本商人,只要是拿到这些日本人手里的商权,他就可以趁机掌管航权甚至兵权,那时又何惧李舜臣那个老东西!他从来就是个争名夺利的人,若不然他当年也就不会污蔑朋友犯了谋反罪从而加官进爵,可以说,他的每一次升迁,都是拿无数条血淋淋的生命铺垫换来。   “团长可是觉得招待不周?”左关雄努力在脸上堆出一个笑“奏乐。”   有乐妓扶琴,纤纤素手拨弄起琴弦,不同的弦音连在一起,凑成靡靡之音。   “哪里。”女团长道“天色已晚,我有些乏累,明日再见。”说完便起身离开,身后跟着一同前来的日本商团,转眼间一群人就退了个干干净净。   左关雄见场内只剩下他的一帮子人,不顾旁人的面面相觑,眼里满是狠绝的杀意。手里的酒杯掉落到地上,瞬间粉碎。   他怀里的妓子脸色瞬间惨白,接着又小心翼翼地露出谄媚乖顺的笑。   林间的风带着夜晚如水的凉意,见缝插针地往袖口领口里钻。   崔江置醒来的时候就发现熟悉的幽绿的萤火,那是他陪着那人看了多年始终看不厌的景色。他伸出手,有莽撞的萤火虫降落到他的手心,突然间就有些安心。   他突然间想起检查身上的伤口,他本来以为触目惊心的伤口根本不存在,光洁的皮肤让他怔愣了一下,只是身上还残留着的血迹告诉他一切并不是梦。整理好衣服,他下意识地看了一下手腕,红色的腕珠安静地躺在手腕上,只是更为红艳的颜色看上去有些诡异。   崔江置不用想也知道这是谁做的,他抿了抿唇,也不知道自己当时怎么就跟疯了似的就往智异山上跑,有种誓不罢休的近乎惨烈的决绝。   “可还是感到不适?”   熟悉的声音让崔江置眼眶发红,差一点,他就见不到这个人了。他怕一开口就泄露出真实的情绪,便摇了摇头。   “吃吧。”   他便接过林悟递给他的东西,碧绿的看不见纹路的叶子扇面般大小,上面摆着两个已经洗干净的野果。他抬头望向林悟,眼里有着不解。   “你已经昏迷三天了。”开口只是简单的解释,没有丝毫询问所发生事情的意思。   崔江置便拿着果子大口地吃起来,果子虽小,水分和甜味却很足,此时崔江置心思纷杂,根本没有尝出味道的好坏。心里的失落让他本就不好脸色看上去愈发苍白“你就不问问我发生了什么?”   林悟想了想,伸出手摸了摸他的头发。   崔江置身体一颤,眼眶有些发红“你,你是不是我爹?”   “是。”这是事实,也根本没什么好隐瞒的。他的身份是崔江置的生父,崔江置是他的攻略目标,两者并不突兀。   崔江置脸上的哀伤根本无从遮掩,他抬头望着林悟,眼里似有水光“为什么,一直不告诉我?”如果早就知道的话,就不会泥足深陷,他竟然喜欢上了自己的亲身父亲,这让他怎么接受!一开始知道的话,就可以避免,可是,他现在究竟要怎么办?   “越灵。”他喃喃地呼唤着这个名字“为什么你就不能只是九越灵?”埋藏在心底的悲哀更加刻骨,有巨大的藤蔓从他心底生出再迅速腐烂,连带着血液也跟着腐蚀。   “你来找我是为了变成人么?”   “我......”崔江置突然说不出确定的话来,他不想被当作异类,不想让别人拿异样的惊恐的坎怪物一样的眼光看他。可是他现在才意识到,他的身体里流着九越灵一半的血液,继承了他特有的灵力,等于是这个人的半身。如果现在变成人类的话,彼此的羁绊就要失去,他,不舍。   “不急,你且好好想想。”   崔江置脑子里一团乱麻,想也不想开口就问“你当初对我好也是我其实是你的儿子?”   “......”   “我知道了。”   林悟岔开话题,不去看青年眼底的黯然“你身体里的灵力我封印了一小部分在你手腕上的串珠里,这串珠你要好好保管。”   “......嗯。”   “伤好了就离开吧。”   崔江置失望更甚,心里难受地喘不过气来。他有些贪婪地看着那人根本没有变化的俊美无铸的脸,古井无波的沉静的眼神,漆黑的眼睛如同黎明前的黑暗,一旦望进去便无法逃脱。   “怎么了?”   他的忧伤瞬间无所遁形,嘴唇颤抖着动了动,心里却突然生出渺茫的希望“素正说,我向你提的要求你都会答应。”   林悟深深地望了他一眼,空气瞬间开始凝滞,他的声音不大却极为认真“对。”   崔江置突然高兴起来“再见。”   “再见。”   幽绿的萤火朦胧一片,有种不可触摸的神秘。崔江置转头走了两步,忍不住转头,看见那人白衣胜雪,一贯轻抿的唇角竟然微微上扬,脸上是浅淡的温柔,一时间山川含笑,草木温柔。   如同受了蛊惑似的,崔江置走到那人身边,怔愣地看着他,然后伸手拥抱住眼前之人。   这一瞬间,他觉得已经拥抱住整个世界。      ☆、九家之书六   朴泰书在街上漫无目的地走着,眉头紧锁着哀愁。他已经知晓捅了从小一起长大的崔江置一刀是在用刑的时候受到徐副官的催眠,可是如今清照还在左关雄手上,若是不听命于左关雄,清照就会死。一边是兄弟的命,一边是妹妹的命,真到了抉择的时候他也只能选择清照。不是说崔江置根本不是人么,那么,这条命也没什么吧。   只是抬头直视了一眼太阳,眼睛就刺痛到不行。该愧疚的,他也愧疚,可是能有什么办法,清照才是他唯一的妹妹。想到谭平俊的双面间谍的提议,从实际情况来看确实是最好的办法,除了谭汝蔚,无形刀馆的人大都也是希望杀了崔江置的。毕竟,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他拾级而上,来到酒楼的二层,见那个日本商团的团长,两人中间除了木桌之外还挡了个屏风,屏风上刺的是寒梅凌霜图,根本看不清屏风后人的面容。   两人聊了一会,女团长突然叹息“若是他还活着,应该也如你这般大了。”   “团长名为车虹铭,难道本就是朝鲜人?”   “是啊,我已离开故乡二十余年。”   “团长此次前来,可有属意的合作对象。”   车虹铭轻笑“不急。今天你且回去,有些事情急不来。”   朴泰书只好告退。他还得寻找崔江置,直觉告诉他崔江置一定没事,最起码要比谭汝蔚先找到他,否则崔江置一日不除,他的亲身妹妹性命便朝不保夕,左关雄那个人什么事都能做得出来,他不可能拿清照的命去赌。若不是千行首拦着,清照已经被左关雄那个杂碎给糟蹋了。   有些事情他不得不做,所以他在遇见崔江置的时候毫不犹豫伸手叫了人,看着他脸上的哀恸只能抱歉。   那串手珠并没有摘下,可是左关雄派来的人根本无法奈何崔江置。他转头看了一眼抱着剑站在一旁的昆,没有开口请求,此时的他反而松了一口气“江置,你杀了我吧。”   “我们不是最好的兄弟吗?难道一直是我自以为是?”   “对不起。只有杀了你,左关雄才会放了清照。”   “朴泰书,你真是太让我失望了!”崔江置站在朴泰书面前,黑漆漆的眼睛直直地盯着他“我答应过老爷的,会守护百年客栈,同样也会守护你们,但是你就因为左关雄的威胁就这么轻易地要拿走我的性命我也不会同意。放心,我不会要你的命,清照我也一定会去救!”   “你......”朴泰书被站在他面前的人的坚定震撼,他看着这个直视着他的青年,脸上根本看不出同以前的嬉皮笑脸有任何相似之处。这是,历经千帆,千锤百炼之后才获得的成长。   崔江置转过身体不去看他“正好,清照约了我今晚见她,我一定会把她救出春花馆。”   朴泰书瞳孔猛地一缩,清照如今的处境是根本不可能往外传递出消息的,想必是故意利用了清照的名头设了一个杀他的陷阱。他张了张口,最终什么也没说,看着那个人的背影在视线里渐行渐远。   夜晚的春花馆到处都是莺声燕语,寻欢作乐的人脸上都是沉溺的表情,脂粉气浓郁地根本闻不到任何花香。   房间里的烛光并不明亮,崔江置毫无防备地照着朴清照的吩咐喝了三大杯酒。   不甚结实的纸拉门从外面被人一脚踹开,寿终正寝。崔江置一惊,抬眼见望见了一身蓝色劲装的谭汝蔚,以及她身后跟着的一身鹅黄锦服的朴清照,她面露急色“江置哥,你有没有怎么样?”   崔江置心里一凛,邀他前来的人根本就不是朴清照!   身体开始发热,然后手指也开始妖化,他下意识地看了看手上的腕珠“你,你究竟给我喝了什么?!!”   妓子一张施了粉的脸在烛光下透着几分可怜,她颤抖着嘴唇,始终不愿吐露一个字。   朴清照上前闻了闻酒杯,当下脸色大变“贱人,你怎么能给他喝这么浓的催情酒,你想害死他吗?!!”   锋利的指甲将掌心划破,瞬间鲜血淋漓,崔江置不用看也知道他的眼睛已经成了兽瞳。他的心里立马涌现一个名字,左关雄,这世上也就左关雄这么一个人费尽心力地想要让他死。   整齐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排列整齐的侍卫恭敬地立在左关雄的两侧。   “崔江置,你这是怎么了?”   “左关雄,我要杀了你!”   “呵,口气倒是不小啊。”左关雄冷哼“你现在的这个模样只能以妖化的状态仍我宰割罢了,你真的以为那只是几杯催情酒那么简单?”   崔江置恶狠狠地盯着他看,墨绿色的兽瞳因为仇恨而显得恐怖。   “朴小姐和谭小姐还是离得远些好,否则,要是误杀了某些人,真是罪过啊。”左关雄已经忍不住露出得意的笑“崔江置,你说,我是将你五马分尸好,还是千刀万剐好?你还是第一个我这么强烈想要杀死的人呢。”   “就凭你,还杀不了我。”   “口气真不小,你如今已经是砧板上的鱼肉了,就不要说大话了。”左关雄从身旁的侍卫身上抽出一把长刀,冷笑着,拎着刀,一步一步走向崔江置,他的步履极慢,一副胜券在握的高高在上的姿态。   谭汝蔚紧张地心都快要跳出来,且不说这里有这么多侍卫根本没有任何胜算,即便是她真的救出崔江置,等待谭家的就是灭顶之灾,无形刀馆便会向百年客栈一样成为左关雄的囊中物。理性告诉她不能为之,她又不可能真的看着心上人死在她面前。她握紧了粗糙的刀柄,大不了豁出去这条命一刀捅死左关雄!   朴清照咬紧了嘴唇,一张脸雪白,眼里的恨意几乎快要冲出眼眶,她瞪着眼睛看着左关雄,身体因为愤怒微微颤抖。   刀身在烛光下冷意更甚,左关雄抚摸着刀身,然后刀尖指向了崔江置,下一秒就能置他于死地。不仅他自己这么认为,在场的所有人都这么认为。可是当左关雄真的举起刀的时候,他发现身体就那么僵住动弹不得了。   冷汗立马从额头渗了出来,左关雄的声音都带上了惊恐“崔江置,你究竟在搞什么鬼?”   崔江置也发现了左关雄的不对劲,他发现左关雄维持着举刀的姿势动弹不得,咧嘴笑了。   “快来人!!!”若不是知道崔江置现在根本不可能动弹,左关雄毫不怀疑他已经死了百十次。   一瞬间安静地可拍,那些侍卫全部面露惊恐,他们的身体根本无法听从指挥,站在那里如同没有生命的雕像。   “谁?究竟是谁?!!出来!我左关雄不怕你!出来!”   如水的月光里缓缓走出一个人,那人白衣胜雪,黑发如瀑,五官精雕细琢,带着一种无法言喻的美感。他姿态优雅,眉目精致如画,有种不食人间烟火的气质。   他径直走到崔江置的身前“先跟我走。”   崔江置心里所有的愤怒,痛苦等繁杂的思绪在见到林悟的一瞬间消失不见,他墨绿的眼睛满是平静的喜悦“好。”   伸手将崔江置横抱在怀里,林悟淡淡地看了左关雄一眼,然后走出了房门。脚步轻移,两三步就消失在视线之外。   左关雄一身冷汗,仅仅是那看似淡淡的一瞥,他就从灵魂深处感觉了死亡的威胁。他也知道,那个男人如果真的想要杀他就跟捏死个蚂蚁一样简单。   身体骤然恢复了行动的能力,手上的冷汗几乎让他拿不住刀柄。脑海里浮现一个本应该在二十年前就消失的名字,九越灵。   左关雄突然笑地凶狠,九越灵,当年既然能让你死上一次,那我现在就能让你死上第二次!当年你的弱点是尹西花,如今你的弱点就是崔江置,真的是很期待你死在我眼前的样子啊!   在场的人看着左关雄的模样,心里都有了一番计较。   ☆、九家之书七   这是第一次崔江置这么靠近这个人,鼻尖萦绕的全是这个人身上淡淡的兰香。他被横抱着,心跳根本不受控制,因为药物的原因,身下那物已经微微抬头,他僵着身子不敢乱动,生怕一不小心就被发现身体的窘况。   “到了。”   崔江置被放下,他能闻到空气里的硫磺味,眼前是一个方圆不逾十丈的温泉,温泉上还萦绕着袅袅雾气。   “为你解毒。”   “解,解,解毒?”崔江置顿时面红耳赤,紧张地两个字结巴了两次。   “嗯。”林悟也不解释,这样的误会他挺乐见其成。   他弯下身体,伸手解开崔江置身上的衣物。崔江置大气也不敢出,只是感觉脸上的热度快要承受不了,当最后一层亵裤被脱下的时候,崔江置已经羞耻地不敢看他了。   林悟也不扭捏,慢条斯理地开始剥落自己的衣服,剥了个干净之后再次将崔江置抱起,然后放进了温泉。温泉的水温并不高,用来泡澡正合适,林悟扶着他,手上一片滑腻的触感。   “越,越灵?”崔江置从来没有把他当成过父亲,心里的恋慕也愈发深陷,此时两人肌肤相贴,又饮了催情酒,即将发生什么他心里也清楚。一想到为他解毒的人是九越灵,他的心脏都不是他自己的了,嗓子都紧张地发干。   “嗯。”林悟往他额头上印了一吻“别紧张。”   崔江置紧张地咽了咽口水,喉结翻滚成优美的弧度。他的睫毛细长浓密,颤抖地如同秀美的蝶翅,深深吸了口气才道“我不紧张。”   莹白修长的手指揉了揉崔江置的粉色的唇,然后露出一个浅淡的笑容。崔江置顿时有些痴了,不自觉地张口将那根白皙的手指含进了嘴里。   林悟眸光一暗,抽出了手指,倾身吻了上去。   温泉的温度让两个人的体温都有所升高。林悟毫不客气地亲吻,啃噬,温柔地扩张后便将身下的人撞击地如同哀鸣的兽类,发出低哑甜腻的嘶鸣。   如水的月光大落落的倾泻,覆盖在两个人的身上,更添魅惑。   两人肢体交缠,交换着彼此的气息温度,喘息着直到天明。   左关雄举着酒杯,满眼戾气“怎么,车团长是不给我面子?”   “不敢,只是身体不适,不宜饮酒罢了。”   “唉。”左关雄假意叹息“最近诸事不顺,那个半人半妖的崔江置杀了养育了他二十年的朴武率不说,如今又折损了我不少手下。车团长,你说,我要是捉住了这个不人不妖的怪物,应该怎么处死他好?”   车虹铭脸色大变,幸好被黑纱遮盖让人无从窥探,她轻声道“听说昨晚您带着一干手下去了春花馆缉拿重犯,捉的就是这个崔江置?”   “哦?车团长也好奇这个人么?”   “好奇之心,人皆有之。”   “是吗,我也很好奇。”左关雄有饮下一杯酒,他眯着眼睛看她“我也很好奇车团长黑纱下的脸呢。”   “......”   “车团长不必介意。不知道车团长好不好奇人死复生这回事?”   车虹铭心里一惊,紧握的指尖都有些发白,声音却是平静的“不知道左大人从哪里听来这么荒唐的事?人死,又岂能复生。”   “车团长说的对,人死是不能复生。只能说明,那个应该早已死去的人只是当时没死罢了,您说呢?”   “......或许吧。”   左关雄笑得意味深长“就在昨晚,我遇见一个二十年前就应该死去的人。啊,不对,根本就不是人啊。”   “......”   “对了,谢谢车团长今天的招待。”左关雄大笑着起身,在走到门口的时候又转过头,补充了一句“车团长,听说您本就是朝鲜人,九越灵这个名字你听说过吗?”   直到左关雄的笑声远去,车虹铭才松开手,她的眼神怀念又痛苦,灼热又绝望。越灵啊,原来还活着。   可是左关雄为什么要告诉她这些?是因为已经认出来她的真实身份了么。   “团长,你要去哪?”身边的侍女皱着眉看她。   “出去散散心。”   她还没有起身,门扉就被轻轻扣了两下“团长。”   “提令啊,进来吧。”   “团长,以后就请安心地待在客栈里吧。”   “提令这话是什么意思?”车虹铭心里顿时涌现一股不好的预感。   “团长不必忧心,就是希望您能安心地待在客栈里。我还有事要做,告辞了。”提令躬身退了下去,门口由四个带刀侍卫取而代之。   车虹铭冷笑,这是被变相□□了,也就是说她的提令在她不知道的时候就已经喝左关雄勾结了,也是,左关雄这个人狼子野心,这步棋确实是他能够走得出来的。不过他能够和提令勾结,只有可能是拿他手里的最新型的铁甲船的图纸换的,为了自己能够掌权,就出卖国家,真是一如既往地让人恶心。   幸而,她已经不是二十年前的那个懵懂无知的尹西花了。   崔江置还记得素正曾经告诉他,妖不能够干扰人间的俗世之事,但是九越灵当年救了尹西花,还违背了天道和她结为夫妻,最后由于尹西花的背叛差点殒命。   虽然知道尹西花是他名义上的娘亲,但是他怎么也无法理解她的做法。他感激她把他带到这个人世间,这样他才有机会认识九越灵。可是另一方面他也恨她,为什么那么狠心背板九越灵,甚至在当年生下他之后就将他放在了河里。   他爱九越灵,可是九越灵在他之前还有一个尹西花,这是一段他无法参与的过去。他甚至都不能确定九越灵现在对他究竟是什么感情,只是出于父亲对儿子的怜爱?可是那些事情根本就是不应该发生在父子之间的,虽然当时情况紧急,是不是他可以奢望一下那个人对他也有那样的感情呢。   “想什么呢?”   “想你。”崔江置脱口而出。   “哦。”林悟抿唇笑了一下。   “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就是,我,我。”崔江置的耳根一瞬间红彤彤的,脸颊也染上一层绯色。   “知道了。对了,身体可有感觉到不适?”   “啊?”崔江置愣了一下,接着就反应过来是什么意思,整张脸都成了红色“没,没事。”他继承了一半的神兽之血,现在确实没什么事,只是腰还有一点酸。   林悟揉了揉他的头发,又在他唇上轻轻地印了一下,目光落在他的脸上“那就好。”   唇上温热的触感让崔江置瞬间脑子都有些不清醒,他蓦然就想起了昨夜的放纵,赶紧把目光游移到别处,看着室内简单的摆设,问道“这里是?”   “我的住处,只是简单的一个小木屋。”   “哦。”崔江置高兴起来,认识了这么多年,他还是第一次来到这个人住的地方。“以后就一直住在这里吗?”   “江置想和我一起住在这里么?”   崔江置看着他,眼里是不可忽视的认真“嗯。我想和你一直在一起,就这样一辈子在一起。或许我们也可以去别处看看,我不要变成人了,这样我就有了和你一样无尽的生命,我要和你一直在一起,陪着你,这样你就不会一个人孤独地生活在无尽的岁月里了。”   林悟注视着眼前的青年,黝黑的瞳孔里面的深沉可以将人淹没,良久,他说“好。”明明知道是不可能,可是他还是毫不犹豫地说谎了,这一瞬间,他不想让这个人失望。   崔江置听到肯定的回答,眉眼弯弯,连眉梢上都是笑意“在那之前,我得处理一些事。”   林悟牵起他的手“我和你一块吧。”   “真的?”   “真的。”   崔江置握紧林悟的手,心脏处是满满的充实与幸福。   ☆、九家之书八   即使被绑在绞刑架上,谭汝蔚倒也不觉得不害怕,她看向身旁被绑着的另一个人,脸上竟然也是一片平静。   “你看我做什么?”朴清照眸光淡淡的。   “你跟我认识的大家小姐很不一样。”   “你也很不一样。”   左关雄坐在梨花木的椅子上“怎么?你们不害怕?天已经黑了,要是过了子时崔江置不来的话,你们可是见不到明天的太阳了啊。”   “害怕有用么?”朴清照嗤笑。   左关雄每次见到朴清照的时候都有些恍惚,不仅是长相相像,连性子都像足了当年的尹西花。他捧了杯茶“清照啊,你想要什么?”   朴清照一字一顿道“百年客栈。”   “哦,那可不巧了,我也需要它呢。不过它既然是你父亲的心血,我一定会好好经营客栈的,放心吧。”他转头看向旁边的车虹铭“你看,这孩子像不像当年的你?连倔强的神态都一样呢。”   车虹铭手上也捧着一杯茶“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不承认也没有关系。待会崔江置来的时候就请你安静地看他究竟是怎么死在我手上的吧。”   身后是两排弓箭手,弓箭锋利的箭头在阳光下散发着刺眼的银光。   朴泰书紧张地手都是抖的,他看着绞刑架上的朴清照,满腔悔恨。和左关雄交易就是与虎谋皮,左关雄也根本没有一点要遵守承诺的意识。他看了一眼隐藏在暗处的昆,略微有些放心,无形刀馆的人已经埋伏好了,他们不会让谭汝蔚就这么死在左关雄手里。谭平俊也给过他承诺,愿意在紧急的时刻救朴清照一命。   突然大风乍起,在场的人都没有办法睁开眼睛,简直就像是一个刻意的信号。   “来了!”左关雄心里一凛,大声道“弓箭手,准备!”   弓箭手都是训练有素的士兵,立马从背后摸出了箭矢搭在了弓上,只是没有办法睁眼看目标,也就谈不上射箭。   风终于平息,众人面前立马多了两个人,一人白衣漆发,一人暗色劲装,正是九越灵和崔江置。   左关雄动了动唇,愣是没有说出射击的命令。   林悟点了点头,崔江置就走到了绞刑架前给两人松绑。一时间安静地可怕,所有人都看出了左关雄对那白衣人的忌惮。   左关雄皮笑肉不笑“九越灵,别来无恙啊。”他又瞥了一眼身旁的车虹铭“我身边可是有一个你日思夜想的人呢。”   林悟的眸光很淡,仿佛什么也映不进眼里。   左关雄最讨厌别人云淡风轻的样子,特别这个面对他云淡风轻的人还是他特别想要杀死的人时。他扯出一个狰狞的笑,一把就把身旁的车虹铭的帽子给扯了下来。没有黑纱遮掩的脸如花似玉,和崔江置有七分想象,只是脸色雪白,看着九越灵的眼睛里也满是悔恨和浓郁的不可忽视的爱意。   “看见了吧,你现在看见她是什么感觉?爱的深刻的女人最后却捅了你最后一刀,被背叛的感觉怎么样?现在想起来了么九越灵?”左关雄满眼恶意。   崔江置立刻明白了女人的身份,脸色也变得惨白。他也知道九越灵那段往事,现在那个本应该二十年前就死去的娘亲又出现了,想到她和九越灵的关系,一瞬间心如同针扎似的疼。   “别担心。”林悟温柔地摸了摸崔江置的头。   崔江置抬眼看见他温柔的目光,然后轻轻地点头。   林悟收回手,表情淡然,眼里也根本没有别样的情绪,他的眸光从车虹铭身上扫过,没有停顿一秒“这个人,我并不认识。”   车虹铭的眼泪瞬间滴落,满眼都是不可置信“越灵,越灵,你......”   “你说不认识就不认识?九越灵啊,你真的能无动于衷?”左关雄将锋利如雪的匕首抵在车虹铭的脖子上,还没有用力,殷红的鲜血就流了出来。   车虹铭根本不在意,只是一双朦胧的泪眼直勾勾地盯着白衣胜雪的男人“越灵,我对不起你。你已经不爱我了吗?”   崔江置皱着眉头“你别说了,你根本就不是我娘!谁的娘亲会像你一样在孩子一出生的时候就把孩子扔到河里?你在二十年前就对不起爹,今天你还有什么脸说爱?你根本就不应该回来!”   “江置,你,我只是害怕,害怕啊,害怕你是个像你爹一样的怪物,我怕!不要,不要怪我狠心。”车虹铭流着泪,一脸无措。   “你现在不是还是认为我们是怪物么?我根本没有你这样的娘!”崔江置眼眶发红,虽说他告诉过自己不要介意,可是真的见到这个名义上是他娘亲的女人时他还是控制不住,心里满是愤怒和委屈。   “江置,你和越灵不是都没事么?”她泪流满面,精致的妆容花了半边“越灵,我还是爱你的,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我什么都不要的,只要跟你在一起,越灵,我爱你啊!”   “不行!你不配!”崔江置已经控制不了内心的愤怒。   林悟拉起崔江置的手,指腹安慰似的摩擦着他的手心“我以后和江置在一起。”   左关雄已经看出了车虹铭没有了利用价值,立刻把她扔到一边,本来还想利用她来让九越灵束手就擒来着,现在却毫无用处了。他目光阴鸷地盯着两人,看到他们相握的手时笑容诡异至极,接着哈哈大笑“真是荒唐!”   朴清照已经站在了朴泰书身边,此时也是眉头紧皱。   谭汝蔚倒是没想到什么,只是觉得崔江置的父亲很厉害,崔江置有他护着应该不会出事。   左关雄神色得意,面容有些扭曲“崔江置,我昨晚给你下的那么充足分量的□□,你究竟是怎么解的?怕是,你的这个好爹亲自给你解的吧。”   崔江置脸色顿变,他最怕的就是他和九越灵之间的父子关系,如今被左关雄这么明着挑破,心里一寒,抬眼看了看身旁的林悟。   林悟捏了捏他的手“别怕。”   只是简单的两个字,但是是从这个人嘴里说出来的,崔江置顿时觉得安心。   “不可能!”车虹铭尖叫,疯了似的跑到九越灵面前“他说的是真的吗?你们,你们,你们......”   “对,我们在一起了。”   车虹铭眼睛瞪得极大,面容扭曲,她指着崔江置“我当时生下你就应该把你掐死!”   林悟眉头微蹙“让开。”   “我不要!我要杀了你们!”车虹铭“你九越灵只能爱我一个人,只爱我尹西花!只爱我!!!”她从怀里掏出一把小巧精致的桃木剑,趁着崔江置愣神的时候就把木剑□□了他的心口。   “哈!我就是要杀了你!看你怎么抢他!”   林悟也没想到崔江置真的就被桃木剑给刺了个正中,这把桃木剑是专门用来杀妖的,当年尹西花用的就是这把桃木剑刺进了九越灵的心脏,林悟就在那个时候成为了九越灵。现在如果不及时救治,崔江置也只可能回天乏术。   他施了个法术,轻声道“看戏的人也看够了,我身份特殊,不应掺和在俗世中,左关雄就交给你处置了。还有,谭平俊,此事过后,你不再欠我。”   谭平俊二十年前曾在左关雄手下任职,当年刺杀九越灵他出了不少力。如今听到这话,立马从暗处走出“我答应你。”正好,李大人也不准备留左关雄了。   无端地开始起风,眼前的人转眼间消失,忽略那个晕倒在地上的车虹铭,好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   谭汝蔚看了一眼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身边的素正,叹息道“素正,你说的那段我必须避开的姻缘,我没避开,他倒是避开了。”   素正摸了一下鬓角斑白的头发“这都是命运。”说完就转身离开。谭汝蔚目送着他离开,只是觉得他的背影比上次见面时更显得佝偻了。   “我会死吗?”崔江置看着那张天下无双的脸孔“能死在你怀里也挺好的。”   林悟半抱着他,耳边已经响起了系统的提示音“我不会让你死的。”   “我不怕死,真的。我只怕再也见不到你。”胸口插着的那只木剑,蛮横地破坏着他的灵力,死亡只是迟早的事。   “你不会死。”林悟亲了亲他的唇,施法让他陷入沉睡,然后伸手拔出了木剑。全部的灵力从伤口处往崔江置身体里涌去,迅速地让他陷入再生。   “宿主请做好准备,即将进入下一个世界。”   身体开始散发着点点荧光,林悟笑了一下,伸出食指点了一下崔江置的眉心,将有关于他的记忆全部封印。   他想,以后崔江置应该会了无牵挂,心如琉璃了吧。这也,算是他做的为数不多的好事了。   ☆、看见味道的少女一   林悟醒来的时候头昏昏沉沉的,他看着过分明亮的灯光,一时有些不适应。   他现在的名字是金宏智,是韩国电器龙头企业的社长,年仅三十,同时是所有女人趋之若鹜的黄金单身汉。   一个人沿着汉江慢慢走着,汉江一片沉静,天空上只有星星没有烟火,侧耳能够听到车水马龙交织的声音。   他正沉思着,突然间感觉裤腿一动,竟然是一只大眼睛白毛犬,身上拴着一根蓝色的狗绳,脖子上没有挂铭牌。林悟弯下身体,伸手摸了摸狗狗毛茸茸的头,唇角的弧度有些温柔。   “先生,你好,我是狗的主人权在熙。团团,过来。”   眼前的男人穿着蓝色的衬衣,扣子一直扣到最上方一颗,下面搭了一条白色的西装裤,看起来斯文俊秀,又隐隐地透着一股子禁欲的味道,光是从外表判断,根本看不出他是一个已经三十出头的男人。   “原来它叫团团啊,很可爱。我是金宏智,权厨师。”   “谢谢您帮我找到了团团,不介意的话我请您吃顿饭怎么样?”权在熙抿唇笑了一下。他笑的时候脸部本来就柔和的线条愈发柔和,透着温和优雅的气息。   林悟当然不会拒绝这个邀请“我的荣幸。不过是权厨师亲自招待么?”   “当然。”权在熙低头看了看怀里的团团“不介意的话去我家吧。”   权在熙住的地方是个两层的别墅,每一处都精致而有格调,透露着小资和艺术的气息。因为职业是厨师的关系,厨房设置在最显眼的地方,大而豪华。   狗狗从权在熙怀里下来就自动跑到了沙发上的靠垫上待着,闭上眼睛睡觉。   其实一眼看去,所有人都不会把厨师这个职业和权在熙联系上去。他的长相过于斯文,举手抬足优雅有礼,只会让人联想到那种世家的贵族少爷,适合坐在殿堂上弹钢琴。作为韩国最有影响力的明星厨师,权在熙是无数少女的梦中情人,就连一向收视率一般的美食节目因为他的加入而提高了将近百分之五的收视率,这就是个人魅力的证明。   不过权在熙确实有让人着迷的资本,就连拿着菜刀切菜的姿势都带着优雅,觉得他不是在做菜,而是在创作着一件艺术品,做着最烟火的事却浑身不沾染半分烟火气。   “怎么了?”权在熙抬头看向林悟“金先生是不喜欢西餐么?要不要我换成韩食?”   林悟笑了一下“不用了。”   权在熙也跟着笑了一下,然后把外形已经处理地完美的蛋包饭放进了微波炉。   入口的食物确实很美味,林悟这个不重视口腹之欲的人都将一盘子蛋包饭吃了个干干净净。他想,能成为明星厨师的理由果然不是只有脸啊。   林悟脱掉西装外套,挽起了袖子,自发地收拾碗筷准备洗碗。   “金先生,您这是做什么?我自己来就好,怎么可以让客人洗碗呢?”权在熙急忙道。   “分工合作。”林悟将碗筷拿到了水槽,已经放了洗洁精才发现没有系围裙。   “权厨师,我手上已经沾上了泡沫,你能帮我系一下围裙么?”   “啊,可以。”权在熙拿着他的格子围裙给林悟系上。他身高一米七八,在韩国男人中已经不算矮,可是眼前的这个男人却比他足足高了一个头,所以男人低头他才能把带子套上他的脖子,只是这个姿势两个人太过接近,在男人抬头的时候呼吸都交缠了一瞬。权在熙从来没有和人这么亲密过,当下怔了怔“那个,请转身。”   林悟转过身,没有看见权在熙给他绑身后的带子形状绑成了花式蝴蝶结。   “公司出了一款新的厨具,我给权厨师赞助一套新的怎么样?”   “呃?”   “那就这么说定了,我明天叫人帮你换上。”   权在熙看着男人两句话就把事情给定下了,根本来不及说拒绝的话。   和权在熙交换了联系方式,林悟向他告别“谢谢今晚的招待,希望有机会还能想用权厨师的完美的手艺。”   “金先生太夸奖我了,有空请常来。”   林悟点点头“下次再见。”   他开车回到住处,眼神有些疲惫,透过车窗映照在灯光里的倒影在他脸上浮浮沉沉,深邃的轮廓有些模糊不清。   这一次的攻略目标权在熙和以往的攻略目标太不一样,他有严重的面部识别障碍症,感情缺失,严重的犯罪心理,扭曲的杀人欲望,以及高绝的智商。这样的人,不是一个能够轻易攻略的对象。   掏出细长的烟支,最终没有点上。他总是在刻意地更改着别人的命运,自己的命运却根本无从掌握。   新开张的西餐厅带有别样的人气,大多数前来的人脸上都挂着笑容,熙熙攘攘的。   林悟穿着阿玛尼最新款的茶色西装,面容冷峻地如同大理石雕。他前脚刚刚迈进餐厅正门,本来还吵闹着的餐厅瞬间安静无声。   “权厨师,又见面了。”   权在熙也注意到了这个男人到来时引发的异常,男人的声音略微低沉,淡淡的磁性犹如大提琴的弦声。他一瞬间就想到了这个曾经有过一面之缘的男人“金先生。”   “那套厨具好用吗?”   “非常好用。金先生想要吃什么?今天我请客。”权在熙微笑。   林悟的眉眼也趋于缓和“蛋包饭。”   “您先进去,我待会亲自给你做。”   林悟便点头进去,找了一个靠窗的位置,看着窗外出神。据他所知,这顿饭应该是吃不上了。   耳边突然传来重物降落的声音,隔着巨大的透明玻璃,可以看见尸体将汽车砸坍了一部分,鲜血从头部溢出,缓缓地染红了雪白的厨师服。   不受控制的尖叫声过后便是死一样的安静。   卷发少女重重地摇了摇头“崔巡警,凶手不是权厨师。”   “吴初琳,现在是在办案,事发现场就只有他一个人在那里,除了他还能有谁?”   “你不是相信我的么?权厨师他身上根本没有那个厨师身上的味道,我不会看错的!”   “你先别说了,先把他带到警局再说。反正不会冤枉他的。”   吴初琳着急也没用,只好狠狠地瞪了崔武恪一眼。   李警官和芮警官两个人一左一右地扶着权在熙,生怕他突然挣脱逃跑。不过从表面上看来,权在熙显然没有那个想法。   林悟没有动,雕塑一样坐在那里,等到人都撤了个干净,才给助理发了个信息。   他走出去的时候阳光正好,能看见不远处属于他的那辆银色的兰博基尼反射着眩目的光晕。   缓步走了过去,关上车门的时候还能感觉到旁人艳羡的或是窥探的目光。他的心情说不上好也说不上差,只是知道权在熙要欠下他一个不容易归还的人情。 作者有话要说:  非常感谢低调转身&涅槃的地雷一枚,哭死!!!感谢你还没有抛弃我^?_?^   ☆、看见味道的少女二   权在熙的智商不低,相对于普通人来说,通过他的智商甚至可以把他归结于天才那一类人之中。他一直觉得他已经足够地了解人,了解人性,普通人对于他来说只是一本简单的书,翻开那本书可以轻而易举地得到别人的人生,窥探到别人的灵魂。可是,他遇上了一个他看不清的男人。   将珍藏的红酒开封,动作优雅地斟入高脚杯,恰好五分满。   “尝尝吧。”   千白京端过去抿了一口,眼里却没有什么神采“我还剩下几天?”   “三天。”权在熙拿过已经完成了一半的传记,细细地翻看“三天后我就会杀你,希望千院长你写地更详细一些,你的人生,比前面我杀的那些人精彩多了。”   这间被设置在书房后隐藏的密室设置极为简单,入目都是千篇一律的白,墙壁用的是特殊的吸音设置,说话的声音还没来得及在空气中进行完整的传播就会被墙壁吸收地一干二净。千白京从没有想过自己这个温和斯文的朋友会是那个条形码杀人疯子。而他却因为一不小心窥得了这个秘密,已经没有了活下去的可能。   “你遇到什么问题了么?”   权在熙脸上闪过一丝古怪,迅速又消失不见“遇见了一个看不清楚的人。”   千白京想了想“金宏智?”   “啊,你还是继续写吧。我就不打扰你了。”他收拾了已经喝空了的高脚杯,心里如同被饮完酒的酒杯一样,突然有些空。   他睁着眼睛躺在床上,手机突然震动了一下,短信的主人正是金宏支。短信的内容很简洁“你在哪?”   权在熙想了想,回了两个字“在家。”   手机刚刚放在旁边便迫不及待地响了起来,权在熙看了一眼来电显示,果然是金宏智“金先生。”   电话另一端的声音大提琴一样优雅“出来吧,我在你家门口。”   权在熙愣了一下,现在已经是凌晨一点钟,他想不出来什么事这么着急“好。”   夜间的风还带着凉意,权在熙摸了一下身上单薄的针织毛衣,刚想着要不要回去加一件外套,便看见那人从车窗里探出头来冲他招手。   林悟下了车,眼睛里带着明显的关怀“夜风很凉,下次出来记得多穿一件。”   “呃,好。”权在熙从没有得到过这种带着明显的关心的话,他分不清人脸,只好去看林悟黑漆漆的眼睛,瞳孔的那种黑暗很像陈旧干燥的水彩颜料,色泽沉重地一眼望不见底,他却能感觉到那双墨染一般的眼睛里面对他时的那种若隐若现的温柔。   林悟唇角的弧度也是温柔的,将手里包装精致的盒子递到权在熙眼前“给你。”   权在熙接过,盒子上有金色的精致繁复的意大利文,心里一跳“这是什么?”   “抹茶蛋糕。”   “......谢谢。”权在熙心里生出一丝异样的感觉,藤蔓一般,在心脏处细细攀爬着。这种被人关心着的感觉,让他一瞬间竟然产生了迷恋,不过也仅仅是一瞬间。他在虐待中度过了整个童年,这也是他面部识别障碍和杀戮心理产生的原因。世上从来就不存在无缘无故的爱,那么,眼前的这个男人究竟想从他这里得到什么?   金钱?名利?这些这个叫做金宏智的男人在韩国已经站上了顶峰。权在熙根本想象不到这个人究竟能够从他这里得到什么,更何况上次被污蔑为杀人犯还是这个人出手帮的忙,在关系上他们只是见过几次面的陌生人而已。就连这个抹茶蛋糕也是他不经意和这个男人闲聊时提到的,真正的意大利手工,他唯一真正舌尖迷恋的食物,没想到男人在他说后就给他提了过来。   林悟当然知道权在熙在困惑些什么“我正好有事去意大利出差,看见了就顺便给你买了。已经很晚了,回去休息吧。”   “你......”权在熙最终没有开口询问,他看着男人眼眶周围的暗色,知道男人是下了飞机就开车给他送了过来,露出了一个真实的微笑,眼睛里带着浅淡的愉悦“再见。”   “再见。”   林悟见权在熙进了房子之后才钻进了车子里,他伸手揉了揉额角,这才开车远去了。饵,要一点一点放,心,要一寸一寸占。   入口的味道很浓郁,抹茶的味道瞬间侵占了整个口腔。权在熙从不在半夜里吃东西,也从不吃失去了最适合口感的食物,可是今天他自己却打破了这个规则。经过长时间的飞行旅程之后的蛋糕已经没有了他想要的那种口感,他这次却将一整个四寸的抹茶蛋糕吃了个干净。   他想了想,将已经拆开了的盒子恢复原状,捧回了卧室。   身体泛着疲惫,脑子却很清明,根本没有任何睡意。他陷入一种从未体验过的境地,心脏处有种莫名的情绪没有规律地膨胀着。   手机突然响了一声短信的提示音,他赶紧打开,只有简单的两个字“晚安。”   他不自觉地抿唇笑了一下,回复了同样的两个字“晚安。”   把被子盖好,身体陷入他定制的2.5mX2m的柔软大床里。关上壁灯,唇角保持着上翘的弧度,迅速陷入了梦乡。   天色渐渐亮了起来,淡蓝色的天空变成了朝霞的橘色,透明而清净的早晨终于来临。   “权厨师,是发生了什么好事吗?”   “是初琳啊。在店里的一切都习惯了吗?还有为什么这么问?”   吴初琳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感觉今天权厨师的心情很好,笑容和平时不太一样。”   “是么?”权在熙笑了笑,没有否认。   “那么,今天我也会努力工作的,权厨师也要加油啊。”   “加油。”   副主厨也被感染地异常有动力“权厨师想准备什么食物?我去给您准备食材。”   “不用了,只是简单的一道豆腐汤而已。”   “那您忙,我下去了。”副主厨退出厨房的时候才想起来,他们这是西餐厅,不提供豆腐汤啊。权主厨自己也不吃豆腐,难道是,给女朋友做的?   想到这里他脸上的笑容也扩大了两分,怪不得权主厨今天的笑容那么不一样。以为自己得到了正确答案的副主厨又掉头回了趟厨房,一张脸绷得严肃“权主厨,要加油哦。”   “嗯?”   “权主厨,要抓住心爱的人的心,就要牢牢地抓住她的胃哦。加油!”   他笑了笑,不以为意,只是觉得副主厨的思维真是扩散。   “只是普通的朋友。”   副主厨暧昧地眨了眨眼,然后一溜烟似的跑走了。   夜晚总是降临地特别快。吴初琳拉着崔武恪的手“去吃烤排骨好不好?”   崔武恪故意装作考虑的样子“这个嘛,哎?等一下。”他仔仔细细地又看了一下左前方停的那辆车,车牌号和记忆中的数字重叠“这个车是失踪的千白京的车。”   “啊?”   车门被拉开的时候,崔武恪就愣住了,他清楚地看到千白京垂下的手腕上刻有清晰的条形码“怎么会?怎么会?千白京你怎么会死?!!你不是凶手吗?你怎么会死?你可是杀了我妹妹恩雪的人啊,你怎么能死?!!”   吴初琳看着崔武恪歇斯底里又无助脆弱的样子忍不住落下泪来“崔巡警,我可以看看吗?”   “不,你不要看,不要看......”   “没事的,没什么事,我不怕这些。说不定我可以根据他身上的味道找到真正的凶手。”吴初琳抱了他一下,然后往已经失去了生命气息的千白京身上看去,半晌才道“是从未见过的味道。”   “从未见过的味道?”   “是的。”   崔武恪勉强笑了一下“你先回去吧,这里交给我就好。”   吴初琳擦了擦脸上的眼泪“嗯。”   她看着一脸疲惫的崔武恪,心痛地不能自已。若是,能帮到他找到那个真正的杀人凶手就好了。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阿青扔的地雷一枚!撒花撒花   ☆、看见味道的少女三   每一个夜晚都有它独特的光临方式。权在熙坐在副驾驶上看了一会不断倒退的风景,终于忍不住问道“为什么一定要我穿运动服出来?”   “请你吃橘子。”   “吃橘子一定要穿运动服?”   林悟笑了一下“到了你就知道了。”   权在熙也不好再问,看腻了一排排渐远的灯光就观察起身旁的男人。男人的五官很立体,比一般男人的轮廓要深邃地多,鼻梁很高,唇很薄,光是一个侧脸,看不清他比夜色更为深沉的眼睛。他看了看,眼前的光影又有些恍惚。   “要是累了就先休息一会,还有一会儿才能到。”林悟直视着前方,他开车的技术很好,在说完这句话后车子开得愈发平稳。   权在熙于是就闭上了眼睛,他性格成分里警戒性特别强,本来他只是想闭着眼睛小憩一会,没想到会真的睡着。所以被叫醒的时候,他还是有些诧异的,难道是潜意识里觉得这个男人不会伤害他么?   “下车吧。”   权在熙下了车,在看到一堵长长的围墙之后将疑惑的眼光抛到了林悟身上。   “我们进去吧。”   看着林悟大大方方的表情,饶是平时淡定惯了的权在熙也有些无语“这样,不太好吧。”   林悟语气淡定至极“来都来了。”   权在熙只好硬着头皮跟着他,看着林悟利落地翻过不算高的围墙,有些犹豫。   “快点过来,没有人。别怕,我在下面接着你。”声音不大,却足以让权在熙听得清楚。   以权在熙的身手翻过这堵围墙自然是绰绰有余,他笑了笑“没事。你让开一点。”然后同样利落地翻了过去。   林悟低声道“这边都是小橘子,那边有大的,我带你过去。”   权在熙顿时有些好笑,现在他眼前的这个男人和杂志上说的那个冷漠无情杀伐果决的商业帝王差别也太大了,唇角不自觉上扬“好啊,你已经提前勘测过地形了?”   “是啊。”林悟自然地牵过权在熙的手“树多,跟紧我。”   他看着两个人握在一起的手,心里生出一种异样的情绪。两个人的体温都不高,泛着凉意的手掌握在一起,权在熙甚至能够清晰地感觉到走在前面的男人手掌的纹路,突然手心就有些发烫,心里也被掌心交缠的曲线给硌了一下。   男人的肩膀很宽,背部挺得笔直,似乎根本就不存在什么东西能够折弯他的脊梁。权在熙亦步亦趋地跟着他,突然间觉得很安心,内心深处巨大的裂缝不知不觉地愈合了一部分。   林悟停了下来,松开权在熙的手“这就是果园里最大的那颗树,你先上去吧。”   手心里的温度突然消失,权在熙不知怎么的突然有些怅然若失,也没有听清林悟的话“嗯?”   “你要先上去么?”   还没等权在熙决定就听到一个中年男子气急败坏的声音“谁在那里?”然后手电筒的光束就开始乱扫。   “赶紧上去!”   事出紧急,权在熙立即上树。林悟见他坐稳了才往上爬,伸手还摘了个个大的橘子,小声道“给你。”   虽说是果园里最大的橘子树,可也毕竟是橘子树,除了最为粗壮的树身,也就只有一根最为粗壮的枝桠了。现在紧急情况突然坐了两个人,不由得就让人担心会不会有断掉的可能性。   林悟拍了拍权在熙的肩膀“没事,不会断,很结实。”   两人的距离太近,身体挨着身体,甚至能够感觉到彼此身体的温度。权在熙突然感觉到不自在,拿了林悟递给他的橘子伸手剥了起来。   “甜吗?”   耳边突然响起的声音让权在熙惊了一下,条件反射地转过头,没曾想树上空间太小,一转头嘴唇却擦在了身边男人尖削的下巴上。一时间,两人都有些愣了。   空气立刻变得粘稠起来,无端地有些暧昧。   这是权在熙第一次这么近距离地看一个人的眼睛,黑漆漆的,深邃地一眼望不见底,此时却带着温柔的情绪,让人无端地就想沉溺。他愣了好久才别过脸,低着头一瓣一瓣地吃着水分饱满甜的腻人的橘子。   林悟也不说话,温柔着眼神看他吃橘子,看到他吃完之后又伸手掰了一个个大的递到他面前。   权在熙心不在焉地吃着,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吃完了三个。   “那个,我吃不下了。”   “哦。”林悟点头“好吃吗?”   “嗯,很好吃。”   “那就好。”林悟掏出早已经准备好的手帕,动作轻柔地给他擦嘴,然后又帮他把手仔仔细细地擦了个干净。   权在熙垂下眼睑,长而微翘的睫毛遮住了他的眼睛,让人看不起他眼里真正的情绪。   “那我们走吧。”   他愣了一下“你不吃吗?”   林悟笑笑,眉眼间的温柔让权在熙耳尖泛红。   “我们从正门走吧。”   “嗯?”权在熙更加疑惑。   “啊,我忘了告诉你了,这个果园其实在我的名下。”   权在熙眼皮狠狠地跳了一下,然后他直接从树上跳了下去。   “别生气,等等我。”林悟也跟着跳下,自发地拉住权在熙的手“跟着我走吧,你不认识这里的路。”   权在熙挣了两下见没有甩开,也就老老实实地让他牵着了。   回去的时候公路上也没什么车辆,马路长得望不见尽头,路灯也长得望不见尽头,一如既往地散发着橙色的暖光。权在熙眯着眼睛看坐在身旁的男人,周围都是暗光,他却觉得男人的轮廓清晰了一些。   权在熙按着门口开锁的密码的时候听见男人喊了一下他的名字,他以为是错觉,便抬头看了一眼。   男人又喊了一声“在熙!”   权在熙心里一动,按着密码的手指也停了下来。   林悟眯着眼睛看着他笑“在熙,明天见。”   他看着那个半个身子都笼罩在阴影里的男人,男人轮廓深邃的脸也一半光明一半黑暗,脸上有清晰的笑意。权在熙能够明显地感觉有什么东西真的不一样了,他学着男人的样子眯着眼睛笑“明天见。”   他打开门,背部贴在墙上,安静的空间里他可以听得见自己越来越快的心跳。   车轮狠狠地摩擦过地面然后缓缓离去,然后彻底没了声响。   权在熙闭上眼睛,他听见自己的低吟“金宏智。”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要忙考试和实习啦,要停几天,最迟七月十五更新啦。不好意思啦。 还有,不要大意地收藏吧,肯定不坑。   ☆、看见味道的少女四   书房大而精致,古朴的书架一直通到房顶,上面绝大部分都是英文原装书,摆满了整个书架。书房的每一寸都铺满了棕色的印有简单纹路的手工地毯,古朴典雅。   骨节分明的手指摸上了纸张的扉页,好半天才发发现了字里行间的隐喻。   目击者,还活着。   权在熙眉头紧皱,原来千白京死前给他留下的就是这么个信息。他开始搜索记忆,目击者只有可能是三年前那个叫做崔恩雪的少女,在被他追击的时候不巧出了车祸。明明已经到医院杀死了那个叫做崔恩雪的患者了,既然目击者还活着,那就只能说明当年他杀错了人。他揉了揉眉间的褶皱,出了错误没有关系,只要纠正就可以。目前要做的就是找出真正的目击者,然后终结这个错误。   他昨晚碰巧遇见了崔武恪,顺便在他腹部捅了一刀,也不知道死了没。死了的话,才是更为完美的结果。   准备好了盒饭,他便和吴初琳一起去探望住院的崔武恪,如果在得到谢意的时候还可以顺便给崔巡警来一个生命的终结,那样真是再好不过了。   不过警察也开始变得狡猾,竟然合起伙来下了一个‘请君入瓮’的圈套。小把戏而已,这样正好让他知道崔武恪昨晚根本没有看见他的脸。唇角忍不住勾起一个嘲讽的弧度,他正要转身离开,却突然听到一个不应该出现在医院里的熟悉的声音。   他听见那个人温柔的声调,轻柔的话语,所有的嘘寒问暖都给了那个坐在轮椅上的女人。   权在熙突然觉得手脚冰冷,身体发寒。一瞬间被巨大的欺骗感笼罩,身体不受控制地僵硬,就连呼吸都变得困难。他努力地压制着,困在身体里的猛兽几乎快要破体而出,强烈的嗜血欲望让他的身体都轻微地发抖,全身的每一个细胞都在叫嚣着,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   “在熙!”   他突然间听见男人温柔如常的声音,还带着欣喜,嘴里念的是他的名字。   “在熙!过来,我给你介绍我妹妹。”   妹妹?权在熙大脑如同死机一眼瞬间空白,半天回不过神来,心里的那些躁动暴躁嗜血转眼间消失不见。   林悟自然早就注意到了权在熙的异常,那种反应不正是说明他是被在乎的么,对于他来说,是个不错的结果。他走到权在熙跟前,自然地牵起他的手,走到轮椅上的姑娘面前“这是恩京,我妹妹。”   金恩京苍白的脸上露出一个真心的愉悦的笑容“权厨师,很高兴见到你。”   “恩京她是你的粉丝。”   关于金恩京的身份转换地太快,权在熙脸上的笑容都有些僵硬“你好,我也很高兴见到你。”   金恩京笑容有些腼腆“不光我是你的粉丝,哥他也是你的粉丝呢。每次来医院陪我的时候都会看关于您的电视节目,每一期‘黄金烹饪’哥都看了不止三遍哦。”   林悟假意咳了一声“恩京。”   金恩京吐了个舌头“权厨师,我哥他真的很喜欢你呢。”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权在熙看金恩京的眼神也温柔了起来,笑容更加斯文俊秀,让金恩京不由得看呆了眼,脸上也多了一层绯红。   林悟伸手摸了摸她柔软的发顶“乖一点,该回去了。”   金恩京知道大哥的话不能反驳,当下神色就有些恹恹。她得的病是血癌,也就是传统意义上的白血病,幸运的是找到了可以匹配的骨髓,等身体调养好就可以进行移植。   离开的时候金恩京很是不舍“哥你明天还要来看我哦。”   “好。”   “权厨师,再见。你还会来看我吗?”少女圆圆的眼睛里满是期待。   权在熙笑了一下“当然会来看你。”   “嗯。”金恩京立刻眉眼弯弯“那权厨师要和哥哥好好的在一起哦。”   权在熙一愣,看了身旁的林悟一眼,唇角的弧度愈发温柔“好。”   两人的手握的很紧,权在熙可以感受到他加快的心跳,他看着外面有些洒落的月光,缓缓地眯起了眼睛。   两人坐在医院的长凳上,因为是晚上,夜风都是安静的,四周只有他们两个人。两人就这么安静地坐着,不说话就十分美好。   “冷不冷?”   “不冷。”   “饿不饿?”   “不饿。”   “渴不渴?”   “不渴。”权在熙觉得自己的心情从来都没有这么好过,声音带着明显的笑意“你觉不觉得你这样有点傻?”   “不觉得。”   “嗯?”   “喜欢一个人,就不会觉得自己傻。”   权在熙看着林悟的眼睛,墨色的眼睛里除了认真还有他从来没有见过的深情。他看了半晌,才缓缓地笑“你喜欢我?”   “喜欢。”   权在熙侧过脸,漫无目的得看着周围昏黄的灯光,半晌才道“我好像,也有点喜欢你。”   林悟伸出手,冰凉的手指温柔地描摹着权在熙的轮廓,眼里的深情似乎要溢了出来“在熙。”   “......嗯?”权在熙有些紧张,呼吸和心跳都乱了节奏。   “我喜欢你。”   心脏处骤然迸发的喜悦让权在熙白皙的脸庞一瞬间涨红,瞳孔像猫科动物一般放大,又慢慢地紧缩了起来。从权在熙的角度看过去,林悟的脸在昏暗的环境中被阴影刻出更深化的锋利感来,俊美地让他忍不住放轻了呼吸。这是权在熙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真正看清一个人的脸。   身体和灵魂的裂缝似乎都被这个人的四个字给填满了。他忍不住笑了起来“真的?”   “真的。”   “那你爱我吗?”   林悟在他额头上印下一吻“我爱你。”   “爱多久?”   林悟嘴唇贴近他泛红的耳朵,声调略微喑哑,带着不可忽视的认真“作为金宏智的这一生,都爱你。”   “我记下了。”   两人四目相接,彼此的脸慢慢贴近,然后嘴唇相碰,自然而然地缓慢接吻。   不远处有亮光一闪而过,林悟眸色更加深沉,加深了这个吻。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匿名宝贝的手榴弹^_^,和雨点点的地雷,非常感谢!!! 回来啦,大家继续看文哦   ☆、看见味道的少女五   隔天就是铺天盖地的新闻,不管是娱乐版还是商务版,头版头条都是金宏智和权在熙接吻的照片。虽然是偷拍,角度却选取的很好,橘黄的灯光温柔了两个人的侧脸,光影定格的瞬间简直就像是一幅刻意描摹的画。有图有真相,再有借口也不能说这两个人是纯洁的朋友关系。   ‘大揭秘!金氏社长金宏智和明星厨师权在熙不得不说的爱情故事’   ‘金氏社长金宏智疑是出柜!!!和明星厨师权在熙秘密交往!’   ‘金氏社长被爆出柜,金氏股票下跌,疑创新低!’   权在熙放下报纸,脸上的笑容也消失不见,难怪今天被别人打量的眼神有些古怪。他托着下巴,突自出神,这些报道的内容都是大同小异,或多或少地都表示了对两人关系的震惊以及可能引起的一系列的恶劣反应的担忧。   有些时候舆论的压力真的大到可以逼死人的地步,不过还好现在报道上也都没有明显写有攻讦诽谤的话语。权在熙没有太大的心理压力,他的一切都是靠自己一手打拼出来的,真的要是因为这件事事业受到重创也不是特别难以接受,他户头上的钱已经足够他下半辈子挥霍无度。   不过对于金宏智来说,这件事的性质并不一样。金宏智的身份和他不同,他是韩国最优秀的青年企业家,子承父业的同时将家族产业在原来的基础上翻了几番还不止,甚至让金氏在世界电器行业也占了一席之地,他卓越的商业才能让整个大韩民国为之惊叹。   在这样的关系被暴露出来,尽管权在熙不愿意承认,但是对于金宏智来说就是一个丑闻。而且现在这个丑闻甚至要影响到了那个叫做金氏的商业帝国,理智的人,都会选择放手吧,只要愿意利用一下强悍的关系让媒体改口说照片是PS过的,这事也就算揭过去了。   权在熙想了很多,这才觉得他们的关系其实是岌岌可危的。现实太过残酷,并不能容许掌控的人有太多的反抗余地。如果金宏智真的选择了放弃,这段感情才刚开始就会结束。   他觉得现在的他有些怯懦,根本有些不像他,真正的权在熙是会选择迎难直上的人,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拿着手机畏首畏尾,连个电话都不敢拨过去。   电话终于还是拨了过去,接电话的人还带着哭腔“权厨师。”   权在熙心里冰凉一片“是恩京么?”   “嗯。”金恩京擦了把眼泪,声音颤抖地厉害“权厨师,我哥他现在在公立综合医院。”   嗓子突然变得干涩,字句出口也变得困难“恩京,不要慌,你哥他是出什么事了么?”   “在熙哥,呜呜呜。”金恩京眼泪控制不住地开始掉落“哥,哥他还在重症室,爸爸不小心出手太重了。呜呜呜,在熙哥,你现在千万不要过来,爸爸和妈妈都在。呜呜,在熙哥,哥他不会有事吧,我好害怕,医生说二十四小时后还醒不过来的话就......”   “没事的,恩京。你哥哥他一定会没事的!”   金恩京重重地点了下头,想到电话那端的人看不见,又重重地“嗯”了一声。   挂下电话,权在熙第一次觉得不安愧疚,心里如同被压下了万斤巨石,沉重地喘不过气来。他理所当然地猜出究竟在那个男人身上发生了什么事,原来,那个男人竟然可以为他做到如此地步。所谓的爱情,就是可以不计后果地为另一个人付出一切么?   庞大的酸楚,心痛,喜悦,无数的复杂情绪交织在一起,砰砰地冲击着心脏深处。权在熙真切地感受到陌生而浓烈的感觉,脑海里只剩下一个念头,见他!   即使忽略刺鼻的消毒水味,医院的长廊也是冷寂的,带着莫名的压抑。走廊的纵深太长,悬挂在头顶的灯光也透露着医院特有的冰冷。   权在熙推了推架在鼻梁上的眼镜,将医用口罩遮住大半张脸,又仔细地检查了垂到膝盖的白色大褂,缓步走着,来到了1412特护病房停下。   “医生!我儿子他怎么样了?还剩下七个小时了,他要是还不醒过来......”   权在熙看着面前这个眼中满是血丝的贵妇,立刻猜出了贵妇身份“金夫人不必着急,只要度过危险期就好。”   贵妇颓然地坐在椅子上,怒视着她身边的男人“老金,宏智要真的死了,我也跟着他一块去!”   西装革履的男人经过一夜似乎苍老了十岁“我......”   “你不必说了。他都说了要和那个叫权在熙的在一起了,你为什么一定要反对!你又不是不知道宏智,他的那个倔脾气,认准的事情你打死他他也不会改啊,你明知道的,你明明就知道!”金夫人终于忍不住掩面而泣。   “妈妈,别哭了,哥哥一定会没事的。”金恩京眼眶也是通红。   “对不起,让医生见笑了,医生快点进去检查吧。”金夫人用手帕拭去了泪水,勉强露出一个礼貌的笑容。   权在熙垂在身侧的拳头已经攥地死紧,骨节发白“好的。”   病床上的人安静地躺在那里,头上裹着厚厚的白色纱布,脸上罩了一个氧气罩,面若金纸,看上去毫无生气。权在熙看着透明的玻璃瓶中的点滴一滴一滴通过透明的软管流进男人是身体里,心里忽然生出一种悲戚,眼眶渐渐发红,有些破败的情绪似乎在寻找着一个突破口试图从眼睛里冲出来。   他仰起头,看了一会儿雪白的天花板,然后握住安然地躺在床边的另外一只手。他的声音很轻,发出的音节有种缠绵悱恻的味道“金宏智,你要是真的就这么死了,我应该会杀了你全家给你陪葬。我是认真的,所以,不要死好不好?”   病房里依旧一片安静,空气里满是消毒水分解的因子。权在熙弯下腰,头轻轻地贴在男人胸前,侧耳倾听男人微弱的心跳声。   被握住的手指轻微地动了一下。权在熙愣神,看着男人没有丝毫表情的脸,以为是错觉,眼睛却直勾勾地盯着相握的手上。   “金宏智,你听得到我说话么?”   手指突然被紧握住,权在熙猛然抬头,撞进了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里。   林悟温柔了眉眼,苍白的脸色让他看起来有些脆弱而又憔悴,他的声音还带着刚醒来的沙哑“在熙。”   “嗯。”权在熙的声音带着不明显的鼻音,眼角不自觉地就有些湿润。现在的他明白了一种叫做失而复得的心情,他想,这辈子就这个人了。   眼角的液体通透晶莹,林悟眼里的温柔愈发浓烈。他伸手拿下氧气罩“在熙,以后也一直在一起吧。”   权在熙轻笑,眼里是遮掩不住的欢喜,他听见自己郑重的声音“好。”   林悟也笑,只是笑容里夹杂着一分歉疚。   偷拍的记者本来就是他找的,金父用椅子砸过来的时候他也是故意没躲开。苦肉计,只是用来得到这个人真心的一个手段罢了。 作者有话要说:  异常感谢某匿的手榴弹一枚,已经感动地泪流满面^?_?^   ☆、看见味道的少女六   所有漂浮不定的云彩,在大片大片聚集以后,变成雨滴,然后汇集成河流。在滂沱的雨后,空气变得更为洁净。   林悟坐在沙发上看电视,怀里抱着毛绒绒的白毛犬团团。   榨好橙汁出来,权在熙俊秀的眉头轻微地蹙了一下,紧接着又舒展开来“给你。”   林悟伸手接过橙汁“谢谢。”   权在熙装作不经意地问道“你不是应该看财经频道么,怎么会看起社会新闻?”   杯子里的橙汁呈现出鲜艳的色泽,林悟把团团放到地上,抿了一口,口腔里充满了橙汁的酸甜“只是有些好奇,条形码杀人案。”   “好奇什么?”   “好奇那个凶手,他内心的孤独。”   权在熙心里一震,眼里闪过不可思议的狂喜,然后垂下眼睑遮住眼睛里真实的情绪“别人都说这个凶手是杀人狂魔,是不折不扣的疯子。你,怎么会觉得他孤独?”   “没有人一生下来就喜欢杀人。杀人,对于他来说,只是用来填补孤独的一种方式。”林悟望着他的眼睛“在熙,每个人,都值得被爱,也值得被谅解。”   他也看着林悟的眼睛,那双眼睛很漂亮,眼角微微上扬,给人一种锋利的感觉,同时似乎具有洞悉人心的力量。权在熙不自在地撇过头,僵硬地岔开话题“这么久了,你不回去上班么?”   “在熙是嫌弃我了么?”林悟勾住他的手指,语气很淡。   “怎么会?”   “那就好。”林悟凑近他,珍视的又带着宠溺的目光毫不遮掩的落在权在熙的脸上,一直把他看到耳尖发红才在他的唇角上亲了亲“在熙,你以后养我吧。”   “嗯?”   “就是养我啊,我已经被董事会赶出来了。”林悟捞着权在熙的腰把人搂在怀里“我现在是无业游民,权厨师愿意养我吗?”   虽然男人说话的时候语气云淡风轻,脸上还带着浅笑,权在熙还是能够想到男人为了他究竟经历了些什么。他看着林悟,嗓子有些发干,有种酸涩甜腻的情绪在心口发涨。   “在熙知道你名字里的‘熙’字是什么意思么?”   “本意指的是太阳,还有光的意思。”   林悟点头,手掌覆在对方脸上,像是开拓领土般,从眉梢到眼角,一寸一寸摩挲。他墨染般的眼眸微微眯起,好像只能看见他一个人“在熙就是我的光啊。”   脑海蓦然有烟火腾空而出,然后绽放出五颜六色的光影。   嘴唇自然地碰在了一起,轻若鸿羽的吻带着酥麻的电流。权在熙的眼睛眯了起来,倏然间空白的大脑让他伸出舌尖往对方的唇上舔了舔。   林悟眸光暗沉,轻轻地捧着他的脸,然后将舌头轻巧地顶了进去,勾着他粉色的舌头一起缠绵,直把权在熙吻得心跳加速,小在熙都翘了起来才松开他。   “你......”权在熙白皙如玉的脸上多了一层浅粉,他重重地喘着气,呼吸有些急促,淡色的唇微张着,半阖的眼睛有些迷离。   “叮咚!”   清脆的门铃声让两个人都愣了下神。林悟往他唇上贴着亲了一下“我去开门,你先去厕所解决一下。”   权在熙整理了一下已经褶皱的衣领,起身往厕所走去。   吴初琳看着眼前男人,刀削斧凿的面孔,颀长挺拔的身材,即使穿着家居服给人的感觉也可以直接拍成杂志封面来用。特别是看到他身上全是权厨师的味道,她立即想到两个人的关系,眼神有些不自在“金先生,我是吴初琳。我来找权厨师拿一下需要用的料理书。”   “请进。”   吴初琳从来没有接触过这种对于她来说身份地位太过遥不可及的人,当下就有些紧张。   “咖啡还是茶?”   “不用麻烦了金先生,我只是来借料理书,借完就走。”吴初琳不敢直接接触男人的眼睛,眼神乱瞟。突然间看到熟悉的蓝色光点代表的味道,她顿时捂住了嘴巴,怎么办?崔巡警现在竟然在这里,要是被发现,就可以直接安上一个私闯民宅的罪名。   “吴小姐怎么了?”林悟瞥了一眼酒库的方向,团团睁着眼睛在那里吐着舌头。不过看到吴初琳明显有些惊慌的眼神,林悟的眼里闪过了然,怕是刚才他和权在熙的那番亲密的举动也落在了那个藏身在此准备寻找证据的崔巡警眼里了。   “没,没什么。那个,权厨师呢?”   “他啊,待会儿就出来。吴小姐很着急?”   “不,不着急。”   “嗯。”   吴初琳都要急昏了头,突然注意到桌子上离她很近的精致漂亮的玻璃杯,里面还剩下小半杯橙汁,脑中蓦然灵光一闪。还没等她动作,一只骨节分明的手出现在她眼前,然后将杯子端了过去。   她愣了愣,露出一副快要哭出来的表情。   林悟跟她随意聊了几句,发现这个年轻的女孩竟然有些怕他,说话的时候就像是被老师提问的感觉,一板一眼却又战战兢兢的。他抿唇笑了一下,心里有些哭笑不得。   “初琳。”权在熙走了出来,自然地站在林悟身边“初琳是来拿料理书的么?”   吴初琳表情更加僵硬“是的。”   “那跟我来吧。”   吴初琳只好起身跟着权在熙往书房走去。   有些事情,即便是强加干预,也无法改变命运的运行轨迹。林悟拉开酒库的门,看着崔武恪防备的脸色扔下了两个字“走吧。”   “去哪?”   “你想一直留在这里?”   崔武恪握紧了身侧的拳头“为什么帮我?”   “不是帮你。”林悟转过身体,不去看身后崔武恪变了又变的脸色。   吴初琳出了别墅没走两步就看见崔武恪的身影,顿时吓了一跳“刚才吓死我了,你怎么出来的?还有,虽然你是警察,但是就这样在主人不在的时候闯进别人的家也是属于犯罪吧。”   “初琳,我也是没有办法。我现在已经确定权在熙就是条形码杀人案的那个凶手,我进去只是为了寻找证据。”   “崔巡警,这跟你寻找证据是两回事,你.......”   崔武恪打断吴初琳的话,眼神阴鸷地有些吓人“只要能为我妹妹报仇,不管怎么样我都无所谓,你明白吗?”   “……对不起。”   “没关系。”崔武恪叹了口气,拉过吴初琳的手,声音也变得轻柔“初琳,刚才对不起。”   吴初琳摇摇头“没关系。”   “嗯。对了,你不是能够看到味道吗,比如芮警官身上是时尚年轻的味道,奇警官身上时婴儿一样纯净的味道,那金宏智身上是什么味道?”   “怎么突然问这个?”   崔武恪皱着眉“这个人给我的感觉很危险,不是那种直接的危险,具体的我也说不好,总觉得这个人很不简单。刚才在权在熙家就是他让我离开的。”   “呃?”吴初琳瞪大了眼睛“也就是说,金先生他一开始就知道你在那里!”   “......应该是。”   “金先生,不是权厨师的男朋友么?”   崔武恪也同样疑惑。是不是,他忽略了什么?   “哎呀,别想太多了,我们去吃烤鱼怎么样?”   “辣辣的烤鱼?”   “对,辣辣的烤鱼。”   崔武恪一把抓过吴初琳的手,往她额头上亲了一下“走吧。”   吴初琳笑眯眯的“走吧。” 作者有话要说:  非常感谢落飞桃花的地雷一颗,感恩,么么哒!回会日更不断的   ☆、看见味道的少女七   “你,你跑得太快了崔警官!”李警官和芮警官累得上气不接下气。   崔武恪懊恼最后竟然会把人给跟丢,他不死心地看了一遍四周,果然瞧不见那人的身影。   阎美也从潜伏的警车上走了下来“怎么回事?”   “班长,我确定那个人就是权在熙,他已经知道了当年的目击者还活着,一定会来斩草除根,刚才已经把他引了出来,只是我把他追丢了。”崔武恪深深吸了口气“班长,我刚才在追他的时候他的胳膊被划伤了,那里残留着他的血液。”   “好,我马上取样。”阎美点头。   重案组组长的大脸也露出明显的笑意“这样真是太好了,只要明天去找权在熙拿他的细胞样本,DNA一旦符合,这件案子也就真的破了。”   今晚行动的重案组组员都露出了久违的笑容。   “警官们,饶了我吧,我真的不知道啊,那个人只让我叫一声‘崔恩雪’就给我钱,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啊警官!”男子已经被拷上了手铐,满脸惊慌。   “知道跟你没关系,但是得和我们回去录口供。”阎美朝众人点了点头“大家辛苦了。”   崔武恪也跟着露出一个笑脸。   夜很深了。漫天的繁星将沉沉的天地连接起来,最远方的亮光,忽的近了。   刀刃温柔地挑开白皙的皮肤表层,殷红的液体滴落下来,在手肘的内侧开出一朵椭圆形的花来。权在熙冷眼看着,然后估量着足够的深度,这才移开了刀片。   白色的纱布缠了三圈,隐约间还可以看见血迹。   权在熙穿好蓝色西装,系了素淡花色的领带,缓缓露出一个笑容。   早餐是培根三明治,太阳蛋,外加一杯咖啡。相同的样式,两份。他按了咖啡机的开关,然后去客房叫人起床。   男人侧着身体躺在床上,熟睡的容颜带着平和的气息,呼吸很轻。权在熙唇角上翘“金宏智,该起了。”   细密的睫毛抖了抖,没有睁开眼睛。   “宏智,起床了。”权在熙的声音带着他自己都不曾发觉的温柔。   林悟眼睛睁开了一条细缝,一把拉过权在熙,被子抖开就把人抱在怀里,尖削的下巴搁在他柔软的发顶上“陪我睡一会。”   “可是,早餐都做好了。”   “嗯。”林悟往他额头上亲了一下,眼里是澄澈的温柔“早安。”   “早安。”   他刚收拾好床铺,就听见门铃有些暴躁的响声,来的还真是快啊。权在熙露出一个嘲讽的笑,听着洗手间传来的窸窸窣窣洗漱的声音,表情逐渐平和“宏智,有客人来了,我先出去看看。”   来人果然是以崔武恪为首的一行警察。   “权在熙,我们要采集你的细胞组织,把这个棉签塞进嘴里。”崔武恪的语气一点也不客气。   “哦?崔警官大清早来我家就是为了向我提一个这么无理的请求?”   崔武恪冷笑“权在熙,这不是请求,是命令。”   “我是做了什么,才会让崔警官产生了误解?”   “你手臂上的伤就是最好的证明!怎么,你是不敢吗?不过,现在由不得你不同意!”崔武恪说着就要强行把棉签塞进权在熙的嘴里。   权在熙再平静此时被这样对待脸色也变得不好看起来,他也冷笑“停下!我也把话说在前面,我可以给你们细胞样本,也希望你不要后悔才好啊。”   “你别想耍什么花样!”   权在熙含了一下棉签,然后递给身旁的警察手里,看着崔武恪,唇角的弧度有些意味深长。   从进来到离开,一共也没有用两分钟。浅薄无知的人,只能被某些东西牵引,始终没有能力得知真相。   咖啡正好已经煮好,他拿了两只一样的咖啡杯去接,然后空气里都是咖啡馥郁浓稠的香气。   “你受伤了?”   权在熙深深地看了一眼皱着眉看他的林悟,点了点头。想了想又道“刚才你都看见了?”   “嗯。去医院吧”   “不必了,小伤口。我已经包扎好了。”权在熙捧着咖啡抿了一口“你不问他们为什么找我么?”   “你不想说,我何必问。”   “......对不起。”   “不必。”林悟轻轻地叹了口气“在熙,我是想要和你过一辈子的。”   “我......”   “吃早餐吧,冷了,就不好吃了。”林悟打断他的话,有些话,点到为止即可,有些事,也不需要追根究底。权在熙是个聪明人,没说出口的,他也能够理解。   首夏清清和和,公园里四处飘零着粉色的樱花。   “崔警官,你醉了吗?”   崔武恪又喝完一罐啤酒“没有。”   “那你别喝了行吗?”   “你为什么要管我?不是已经跟我分手了吗?吴初琳,你为什么连个理由都不说就要跟我分手?真的,不能理解啊。”崔武恪自顾自地说着“我太失败了。明明知道犯人就是权在熙却始终抓不到他的把柄,他指不定心里怎么嘲笑我呢。”   “你喝醉了。并不是那样。”吴初琳眼角泛红“你一定很恨我吧。要不是我,你妹妹也不会死。只是,因为我才是那个目击者。”   “我怎么会恨你?我爱你啊吴初琳,你明不明白?”崔武恪揉了揉眼睛,没有眼泪掉落下来。   “可是她是因为我才被误杀的,我对不起她,也对不起你!”吴初琳终于忍不住哭了出来“对不起,对不起!”   崔武恪伸手拭去她的泪,是在回答着吴初琳,同时也在劝诫着他自己“这一切,是权在熙的错,是他的错,不关你的事,不关你的事。”他往吴初琳脸颊上亲了一下“初琳,我们以后要好好的在一起,等这件事结束我们就结婚,好不好?”   “好。”吴初琳泣不成声。   她知道,只有流血的伤口才会有愈合的盼望,而在心中永不肯痊愈的,是那不流血的创伤。   对方的悲哀已经揉进她的心里,她紧紧拥住这个悲伤的男人默默地做出决定。再痛苦的回忆,她也愿意努力回想。   只要是你要的,我能够给的,便全都给你。      ☆、看见味道的少女八   只要人们没有发现生命的游戏是愚蠢的,他就会期待它,人们一旦能够认识它的愚蠢,便会自杀。   权在熙杀过不少人,也看过他们的故事。大多数人的人生,没有什么缤纷的情节,却也有过炽热明亮。他做的,就是让他们本就没什么特别意义的人生更加匆忙地凋谢。   他将自己埋在柔软的沙发里,有些恍惚地思考着。他已经误把阎美当作目击者给抓了回来,如此也就只能将错就错,幸而没有留下证据,重案组的两个警察已经在门口没日没夜地盘踞了两天,估计用焦头烂额这个词形容再好不过。   “不要在这里睡,会着凉。”   身体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权在熙睁开眼睛“只是在想些事情。”   “心烦?”   权在熙摇头,声音有些怅然“不是。”他想起了阎美对他说的话,是了,他真实的模样要是被这个人知道之后,肯定是不会愿意继续跟他在一起了。明明知道只是那个女人为了拨动他的情绪为了得到更好的犯罪分析,他的脸还在那一刻还是出现了裂痕。   “去看海吧。”林悟亲了一下他的额头,眼睛里的温柔有些刻骨。   “看海?”   “说起来,我们还没有正式约会过。”林悟拿出两张机票,在他眼前晃了晃“为期两天,愿意跟我走吗?”   ‘跟我走’这三个字让他有不可抗拒的力量,权在熙想了想,密室应该不会被发现,于是含笑点头。   海是颜色深浅不一的蓝,和天空一线,相互辉映,色若琉璃。   两人租了个不大不小的民宅,屋檐上挂有风铃,风一吹可以听见清脆的铃声。院子里中有水仙,不远处有高大的棕榈树,远眺可以看见尖塔。   两人就牵着手在海岸边走着,呼吸里都是海的湿气,脚下金色的沙地带着别样的质感。因为不是旅游地,在海边散步的也就只有他们两个。没有旁人诧异的眼光,偶尔抬眼可以看见穿着白色裙子的女孩,洁白地仿佛天上的云朵。   光线在海风的虞隙间渐渐暗了下来,散落的民宅也都亮起了昏黄的灯火。   林悟卷起裤脚,拿着塑胶的桶,弯着腰捡着可食用的贝类。权在熙额前的碎发被海风吹得有些凌乱,他眯着眼看那个几乎快要隐匿在黑暗里的男人,心里没有来地生出恐慌,仅仅几步路的距离,他突然觉得太远,有种不可逾越的距离。   海边的贝类很多,不多时就捡了小半桶。他走到正在摆弄烧烤架的权在熙身旁,将手里的塑料桶往他眼前晃了一下,脸上的笑容有用纯粹的得意“在熙,我厉不厉害?”   权在熙失笑,眼睛也明亮起来,心里的那缕不可捉摸的恐慌也消失不见“厉害。”   林悟放下塑胶桶,热心的民宅主人送的虾子已经在烧烤架上散发着诱人的香气,他用清水洗干净手,然后吻上权在熙的唇。   “虾子要焦了。”权在熙别过脸,耳尖在夜色下有着不可忽视的色泽。   林悟笑着,从背后半搂着他,下巴搁在他的肩膀上,呼吸喷出的热气落在权在熙白皙的脖颈上,让权在熙的耳朵从耳尖到耳根都红了个彻底“在熙,你再不翻,虾子真的要烤焦了。”   “你先放开我。”权在熙刚说完就感觉到缠在他腰间的手臂又搂得紧了些,耳边是柔软的含着笑意的语调“不放。”他唇角的笑意终究是没忍住又扩大了两分。   远处的灯塔亮了,海面在灯光和月色下泛着柔和的光泽。权在熙突然觉得一切都不重要了,只要身边有这个人,不管是琐碎的时光还是零碎的闲事都变得生动,他所经历的一切都变得美好地不可思议。   两人并肩躺在床上,可以听见彼此的呼吸。   权在熙的心跳在夜里更为明显,他安静地听着自己的心跳,开口道“金宏智。”   “嗯?”   “你喜欢我什么?”   林悟顿了顿,他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喜欢与不喜欢,爱和不爱,这些对于他根本就没有差别,他要做的,只是在无尽的轮回得到一个又一个任务目标的爱。他就这样消耗着无尽的时光,生命早已麻木。   良久,林悟才道“只是因为你是权在熙,我便无法放手了。”   权在熙笑,心底的暖意在这一刻无限放大,随即他又想到了什么,笑意也敛了下去。他犹豫着问道“如果,有一天你发现我和你想象中大相径庭,你......”   林悟转过身抱住他,语气里是不容忽视的认真“你是独一无二的权在熙,不管怎么样,我都会一直爱你。”   黑暗能够掩盖太多,权在熙的表情愈加苦涩,誓言一般的话语让他心底的钝痛也愈发不可收拾。他享受着林悟给予他的怀抱,久到林悟以为他已经睡着的时候,他才轻声道“谢谢。”   他们相拥而眠,林悟却觉得疲累。有时候语气太过笃定,眼神太过深情,他差点都以为自己是真的爱上别人了。   金氏太过庞大,董事会经历了一段没有林悟的日子终究还是拉下老脸将林悟请了回去。打江山容易守江山难,金氏这个偌大的基业在林悟手里扩大到这种规模,他们根本守不住。   林悟本人倒是不怎么在意这些,只是那些老家伙的点头哈腰的倒是颇为有趣,金父也跟他郑重地道过歉,提出只要是继承人没有问题,关于感情的事他也不愿意再管。想着金氏可以起到的作用,林悟没怎么推脱便答应了下来。   当被媒体问道和权在熙的真实关系的时候,林悟毫不犹豫地回答,是愿意过一辈子的人。   该来的总会来,逃也逃不掉。   权在熙最终的命运他也无法更改,唯一能做的就是对这个人好一些,再好上一些。   这样,他也算是拥有过一直羡慕得不到的暖色,生命也能够完整。   林悟想,只要权在熙不发现,这些刻意的虚假的爱意也和真实的没区别了。 作者有话要说:  非常感谢落飞桃花和饼饼的地雷,正在努力存稿中!   ☆、看见味道的少女九   马路对面是一幢足足有三十层的高层建筑,一排排明亮的窗户浮现在晴空里。里面晃动着的人们,还有上下移动着的电梯,都寂静无声地披上一层金光,仿佛都要渐渐融化在薄暮里。   崔武恪看着庞然的建筑,眼睛被玻璃折射的阳光晃得有些花。他深深地吸了口气,最终还是抬步走了进去。   咖啡缓缓地氤氲出浓郁的香气,林悟看着眼前有些局促的崔武恪,没有喝的打算。   “对不起,请您务必帮忙。”   听完前因后果,林悟还是一派淡然,眉间不见一丝褶皱。他淡淡地扫了一眼崔武恪“这是以警察的名义?”   “不是。”   “哦。”林悟应了一声,便不再说话。   崔武恪愈发焦急,目光死死地盯着他,仿佛在抓着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求您就阎美班长一命。”   每个人只能在被允许的范围内自生自灭,除了自救,他人爱莫能助。林悟太过明白这个道理,更何况,输的人最终会是权在熙“离开吧。”   “你!”崔武恪咬牙“你明明就知道他究竟是什么样的人,为什么?你怎么就这么自私?!”   “自私?”林悟重复了一遍,眼里情绪不明,然后缓缓勾起一个浅淡的微笑,人性,本就自私。   门被扣扣敲了两声,刘秘书出言提醒“社长,您马上还有一个会议,请快点准备。”   崔武恪眼里划过一抹悲凉,然后步履匆匆地离去。   等权在熙摆好碗筷的时候,林悟正好推门进来,他走过去接过公文包,脸上是和煦的微笑“回来啦。”   林悟跟着露出一个浅笑,眉眼柔和了不少,他凑近权在熙,自然地往他唇角上吻了一下“我回来了。”   “过来吃饭吧,我做了几个中国菜。”权在熙当初之所以会选择厨师这个职业,只是单纯地利用最合理的杀的方式来减轻内心的杀欲,现在做菜的时候一想到林悟,那种杀生的快感也消退不少。   “在熙。”   “嗯?”   林悟从手里拿出一个包装精致的丝绒戒指盒,定定地看着权在熙,眼睛里是不容忽视的认真“在熙,你愿意和我结婚吗?”   潮水般涌来的喜悦过后便是巨大的恐慌和忐忑。空气突然凝滞,权在熙动了动唇,他怔怔地看了林悟半晌,然后低垂着头。愿意么?当然愿意。可是,呈现在这个男人眼前的他不是真正的他,尽管不愿意承认,这样的他,配不上这个男人。   “在熙。”林悟唤了一声他的名字,眼睛是不容拒绝的坚定。   权在熙抬头,正好撞进那双深邃的如同之夜的眼睛,他能清楚地看清男人眼里的包容认真以及神情。他艰难地动了动唇,努力露出一个和平常别无二致的笑容“宏智,我......”   以吻封缄。   林悟紧紧地搂着他,然后拉过权在熙的手,以一种执拗的态度把戒指套在了他的无名指上。他把嘴唇贴在权在熙的白皙的耳朵上,呼吸的热气让他的耳垂渐渐染上一层绯红“在熙,我可以等。”   心脏处被重重地撞击了一下,变得满满沉沉。权在熙心口覆盖的那些不安惶恐一瞬间消失不见,他轻声道“不会让你等太久。”只要,手上的这件事处理完毕,再杀了吴初琳,便没什么需要顾忌的了。他也希望,能够用一辈子的时间陪着那个叫做金宏智的男人。   重案组的警官们脸上都蒙上一层沉重的寒霜,阎美班长已经失踪了五天,他们明明知道犯人是谁,却根本束手无策。   “他根本就不同意我和阎美班长交换。”吴初琳摇头,眼里失去了希望的色彩。   “权在熙他......”李警官叹了口气,这个人太过谨慎,根本没有给他们留下一丝线索。   年轻的芮警官也眉头紧锁“崔警官,金宏智他说什么?”   崔武恪眼里满是血丝,眼睛下面带着明显的暗色“他什么都没说。”   “怎么办?怎么都行不通!”难道真的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阎美班长被杀么?吴初琳知道,若是阎美真的因为她被杀害,她一定活不下去。只要权在熙愿意拿她跟阎美交换,她就可以根据味道找到权在熙囚禁阎美的位置。   “别自责了,初琳。”   就在众人已经绝望的时候,手机短信声响了起来,吴初琳不可思议地瞪大了眼睛,说话都有些结巴“他,他,他同意了。”   重案组组长激动地拍了一下桌子“太好了,阎美班长有救了!”   特殊案件负责的组员这么些天来,终于露出了笑容。只要看到希望,就意味着转机,蛛丝已经放下,他们拉住绝对不会轻易松手。   经过精心的布局,吴初琳最终跟着味道找到了真正的囚禁地点,阎美班长也终于获救,长达七年未破的条形码杀人案最终结束。权在熙因为他本身是韩国最受欢迎的明星厨师,民族企业家金宏智的恋人,本身过高的话题性和他是杀人犯的身份重叠时,整个韩国都受到了震动。   权在熙安静地坐在审讯室里,微微阖着眼,纤长浓密的睫毛如同黑羽,整个人显得温和从容。即使已经知道了他就是杀人凶手,可是真正看到权在熙,还是无法让人把他和杀人犯这三个字联系起来。   “喂,先跟我走,有人来看你了。”崔武恪紧皱着眉,这个看起来温和无害的权在熙让他有种极其浓烈的危险感,即便这个犯人已经戴上了手铐。   权在熙瞳孔猛地一缩,然后站起身来。   来人果然是金宏智。两人只见隔了透明的厚玻璃,可以将彼此的脸看得清清楚楚,这层玻璃,将他们分成了两个世界。权在熙仔仔细细地盯着他看,仿佛要将男人的模样印进心里。   林悟拿起手旁的听筒,声音温柔地一如往昔“在熙。”   “......嗯。”   他举起左手,好让权在熙看见他无名指上的戒指“在熙。”   强烈的钝痛感流沙般覆盖着他的胸口,权在熙突然觉得窒息,他有些痴迷地用目光描摹着林悟的轮廓,清俊的脸上满是冷峻的忧郁“你不要再来了。”   林悟笑了一下,低沉的嗓音透过听筒准确无误地传递到权在熙的耳边“在熙,我爱你。”   “你.....”   “我,爱,你。”林悟一字一顿道。   权在熙无意识地握紧了手,无名指的戒指硌得他生疼,眼睛里突然起了浅薄的雾气。他扯了扯唇角,“金宏智,我们已经不可能了。”   “在熙,如果可以出去的话,那天的答案你可以告诉我吗?”   心里的伤口正在生脓发溃,权在熙缓缓地露出一个温和的笑,眼里满是眷恋和不舍,他能清楚地听见心脏不规律的撞击声。良久,他道“好。”   林悟于是露出一个笑,春风化雨般“别怕,等我。”   话音刚落崔武恪就打开门走了进来“金先生,时间到了。”   权在熙闭上眼睛,再次睁开的时候,眼里只有子夜般浓稠的黑暗。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某匿的手榴弹一颗!!!感恩感恩!!!   ☆、看见味道的少女十   天是一望无际的蓝,堆积着大块大块的云,层层叠叠延至天边。   押运车从汉江大桥上翻滚而下,在人们惊呼的时候不断下沉,车里是四个刑警,以及被看守的犯人权在熙。   重案组的人都心底发寒,刑警的尸体都已经打捞上来,唯独不见属于权在熙的那一具。重案组组长安慰着“四名刑警都命丧汉江,权在熙他还被拷着手铐,肯定在汉江里死亡,只是没有找到尸体罢了。”   崔武恪和吴初琳相互对视了一眼,彼此眼里都是忧虑。他们已经准备在海洋馆里结婚,若是权在熙活着,第一件事就是找他们报复。‘我们还会再见的’,这句话简直就像是魔咒,崔武恪忘不了说这句话时权在熙的表情,阴鸷而又笃定。他握紧身旁吴初琳的手,眉宇间是一往无前的坚定“别怕,我在。”   入目是雪白的天花板,身下是柔软的床。权在熙眨了眨眼睛,发现自己被人搂在怀里,然后转头看向身边的男人。   “醒了?”林悟往他额头上吻了一下。   权在熙愣了愣,突如其来的事故竟然是出自这个人的手笔,他目露复杂“嗯。”   “你累了,想吃什么?今天我做。”   见林悟坐了起来,权在熙也跟着他坐了起来,他身上穿着属于林悟尺寸的白色衬衫,露出纤长精致的锁骨,沾染了属于另一个人的味道。“你,不该这样的,对不起。”   “你不用道歉,在熙。”林悟的手轻柔地摸了摸他柔软的发丝。   眼睛里有某种情绪晕染开来,权在熙垂下眼睑,细密的睫毛遮住了他眼睛里的真实情绪。他的声音很轻“吃什么都可以。”   “嗯,鸡汤面怎么样?”   权在熙点头。他在林悟出去的时候迅速打开衣柜,意外的发现左边的衣柜里全是适合他的尺寸的服装,便装西装都有。他又看了看自己身上明显大的衬衫,笑容中满是眷恋和苦涩,他已经,回不了头。   等到林悟再次推开卧室门的时候,米色的窗帘被风吹得透着窸窸窣窣的声响,屋内果然已经不见了人的身影。   他站在门边,唇抿成锋利的弧度。良久,他拨通了刘秘书的电话。有些事,他试图去改变,却始终抵不过命运运行的轨迹,命运的运行从来不留情面,每个人终归是活在自我的深渊里。   不管乐意不乐意,人生,总是要被迫接受各种设定。崔武恪避开了权在熙特意为他准备的炸弹,吴初琳也终于获救,他终于没有了后顾之忧。   “好久不见。怎么?你现在想要杀我?”即使是被枪指着,权在熙的目光里却没有半分退却,此时他的语气依旧温和,仿佛在和拿着枪指着他的崔武恪是多年不见的老朋友。   崔武恪不敢有半分放松,一步一步慢慢地逼近权在熙“跟我回警局。”   “你是在说笑么?”   天台很高,四周基本上没有障碍物。崔武恪神经紧绷,他了解站在他面前的人无害的外貌下下是怎样的凶残本质,所以他不敢轻举妄动,恐怕这里还有可以将他炸得粉身碎骨的炸药。   “你怕了?”权在熙唇角上扬的弧度带着一丝兴味,眼神也愈发不善。   “跟我回警局!权在熙,你不要继续执迷不悟,你杀了那么多人,就应该接受惩罚。而且,你这种疯子,是永远不会得到原谅的。”   权在熙怔愣,他突然想起了那一天看新闻时那个男人心疼的眼神以及那句意味深长的话‘每个人,都值得被原谅’。原来,早就被知道了啊。   他突然间想笑,可是笑不出来,眼神也愈发空洞“我,不能被原谅么?”   “没有人会原谅你!”崔武恪想起了惨死在他手中的妹妹,表情也狰狞起来。   “呵!”权在熙冷笑,眼里冰寒一片,声音也跟着提高“别弄错了。我可不需要你们这些人的原谅。”他说完拾起脚边的钢管,露出的笑容凌厉而危险“没办法啊,我最讨厌的,就是一直都自以为是的你。”   林悟推开天台上锈迹斑斑的铁门时,权在熙已经被崔武恪拿枪抵着头,只要崔武恪愿意,下一秒他就会命丧黄泉。   “崔警官。”林悟站在离他们几步远的地方,他的眼睛如同寂静的湖面,无波无澜。   “金先生,您这是准备妨碍警察办案。”崔武恪眉头紧皱,他毫不怀疑怀疑权在熙的逃脱和眼前的这个人有关。   权在熙瞳孔微微缩起,最为狼狈的模样已经呈现在这个人眼前,他不敢直视林悟,声音还透露着一丝无处隐藏的慌张“你走,不要管我。”   林悟低声叹了口气,声音轻不可闻。他往前迈了一步,身体沐浴在午后耀眼的阳光下,微风过处,漆黑如墨的额前发如同鸦羽一般柔和地扫着他的眉眼,显得整个人略微透明。   黝黑的枪支泛着危险的冷光,林悟把枪口指向崔武恪,言语没有透露出分毫情绪的波动“放了他。”   崔悟恪握着枪支的手指愈发得紧“不可能。”   “金宏智,我让你走!”权在熙终于维持不住面上的冷静。他自己像是阴沟里的植物,外表无瑕,内里早已腐烂不堪。他不愿意,让这样不堪入目的自己,毁了这个立在金字塔的顶端的男人。   “在熙。”林悟弯了弯唇角“你生,我陪你生,你死,我也可以陪你死。只要你还在,我不会松开你的手。”   誓言一样的话语重重地敲击着权在熙的耳膜,发涨的痛感从心脏处蔓延全身。他深深地吸了口气,何德何能,他能够得到这样真挚的不容亵渎的感情,心底巨大的裂口终于完全愈合,因为这个人,他不再羡慕别人的人生。   “金宏智,你该走了。”权在熙目光游移到崔武恪的身上“收好枪,我跟你走。”   林悟站在原地看着崔武恪将手铐铐住了权在熙的双手,在经过他身旁的时候,权在熙露出一个干净剔透的笑容,眼睛里满是暖意。   渐行渐远的身影终于消失在视线里。林悟低下头,看着阳光下短短一截模糊地几乎融化的影子,恍惚间感受到钝痛。   经过长达两个月的取证以及审定过程,权在熙最终被判了死刑,没有丝毫转圜余地。   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林悟正在安静地看着窗外的倾城日光,他的情绪也没有因为这个消息生起波澜。   林悟突然想起那天临行前权在熙干净的笑容,还有那一张一合的口型。林悟眯着眼睛,慢慢地重复着不算复杂的口型“对不起,我爱你。”   月光之下皆旧梦,日光之下皆覆辙。   系统冰冷的机器声在耳边响起,提示着即将进入下一个世界。林悟顿了顿,缓缓地抬手遮住了明媚地过分的日光。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嘉琪投的地雷一颗!!! 感谢大家一直坚持看文啦,如果能够多多留点言就更好啦   ☆、无头骑士一   空气微微发凉,入目处皆是零碎细密的樱花,因为太多太密,一眼望去仿若是从天空掉落的粉紫色烟霞。   林悟穿着的确良白色衬衫,有樱花轻柔地飘落在他的头发上,宽大的墨镜遮住了他大半张脸,即便只是露出微微抿起的唇和尖削精致的下巴也让偷看的女性红了脸颊。   “啊,好久不见,幽。要尝尝美味的寿司吗?很便宜的哦。”高大的赛门穿着日式的白色招待服,典型的俄国人脸露出一个看起来凶恶实际上温和的笑容。   “好久不见,赛门。”林悟轻轻颔首,到处都是高耸入云的摩天大楼,现代化冰冷的机械气息在池袋这个城市展现的淋漓尽致,繁盛的樱花倒是不管不顾的样子,一如既往地盛开的如火如荼“离开了几年,池袋发生了不少改变,我想先到处走走。晚些时间会来光顾的。”   “幽,那就晚上见吧。”赛门说完继续发着露西亚寿司店的宣传单,表情简单而满足。   人群突然发出刺耳的尖叫声,林悟刚挪动步子,就看到大型的自动贩售机被抛出利落的弧度,伴随而来的还有许久不曾听到的熟悉的怒气冲冲的声音“临也呦~不是说过不准你来池袋,不准出现在我眼前吗?既然敢这么出现,就已经下定决心死在我手里了吧,这次绝对不会放过你哦。”   “呀,小静还是这么简单粗暴呢。”穿着黑色毛边风衣的男人笑容恶劣,说话间动作轻巧地躲过被扔过来的路标牌。   “死跳骚,不要用这么恶心的称呼来称呼我,我的名字是,平和岛静雄。”平和岛静雄不耐烦地说了一句,正要拔起身边的另一个路标牌时,突然眼角的余光捕捉到一个瘦削的本不应该出现在池袋的身影,突然僵硬在原地。   折原临也没有回头,他知道平和岛静雄这个号称池袋史上最强的男人会在什么时候露出这样近乎呆滞的反应,将手里的瑞士军刀收好,露出一个玩味的表情“那么,下次再见了,小静。”   看着几个跳跃就消失在眼前的折原临也,平和岛静雄难得地没有追上去,他恶狠狠地往四周瞪了一眼,围观者迅速自动散开。他整了整衣领,然后大步走到林悟跟前“怎么突然回来了?幽。”   林悟现在的身份是平和岛幽,是平和岛静雄的弟弟,另一层身份是以‘羽岛幽平’为艺名的当红演员及偶像。   “因为是难得的假期,所以就回池袋看看。”   “哦。”   穿着酒保服的平和岛静雄身形挺拔,面容英俊,面无表情的时候看上去甚至有些文质彬彬。他动了动唇,最终还是问道“幽,要回家里来住吗?”   “不了。”林悟的视线从他耀眼的金发移到他有些期望的眼眸中,转身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现在是上班时间,静雄继续好好工作吧。”   “......哦。”平和岛静雄发出一个无意义的单字音节,眼睛里倒是也看不出明显的失望。   其实两个人的关系不仅不坏,还可以称得上很好。平和岛静雄拥有一身不属于人类范畴的怪力,他的性格简单易燥,沸点极低,内心却尤为单纯,他本身存在的不合常理的强大和暴力让他不断地伤害着别人,所以即使是最为珍视的弟弟,他也会刻意地与之保持距离。   汤姆站在平和岛静雄身边,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走吧,还有帐要收。”   城市这个词语本身就不是什么美好的词汇,而这个叫做池袋的城市,只是乍看绚烂,高楼的阴影下更是有着无处隐藏的黑暗。而折原临也,则是能够在阴暗的泥沼中活得如鱼得水的情报贩。   许久不曾做梦的他又梦到了那个人。   他的梦境极为清晰。那个时候的男人还是个少年,他独自一人坐在靠窗的木椅上,众生喧嚣间捧着一本书,目光很专注,白色衬衣眼白般微微含蓝,修长高挺的鼻翼,长睫垂下的阴影像是檐下的雨帘。   折原临也在那一瞬间明白了什么叫做心目成授。然后他看见梦里的自己走到了少年跟前,露出一个刻意的友善的笑容“你好,我是折原临也。”   接着少年合上书,专注的目光移动了他的脸上,仿佛只能看见他一个人。他轻轻颔首,声音清澈,明净,又带着些微的凛冽“你好,我是平和岛幽。”   最后就是骤然而至的清醒。他从黑暗中睁开眼睛,没有开灯,房间里浓郁的黑暗牢牢地笼罩着他,伸手拿起床头的杯子,冰凉的净水带着寒意沁入胃里。   折原临也的爱好是下棋和观察人类,他有着异于常人的优秀的头脑,但是在和那个人为数不多的几局棋里败北的却总是他,不论是黑白棋,将棋,国际象棋,无一例外。   那个人很少笑,和平和岛静雄那个单纯易躁的怪力草履虫生物简直是两个极端,除了三分相似的相貌,完全看不出两人有直接的血缘关系,一双眼睛总是古井无波,让人无从猜测他真正的心绪。   他到现在都不明白当初那个人是以怎样的心情对他说出的‘喜欢’,而出于兴趣他选择了接受。他深爱着除了小静以为的所有人类,这一点和他本身就身为人类并不冲突,特别是这个人还是他看不透的平和岛幽,他甚至满怀恶意地想过若是弟控属性的小静知道会是什么后果。   平和岛幽比他小两岁,却有着不符合年纪的沉稳和内敛。他和平和岛幽交往一年,自诩能够看穿人类本质的他还是无法触及这个叫做平和岛幽的少年真实的内心。这对他无疑是一个巨大的挑战,也让他对平和岛幽本身产生了近乎痴迷的兴趣,但是与爱无关。   他甚至在被平和岛静雄举着自动贩售机追着打的时候还在想着少年为什么不和小静一样简单易懂,随即又立即否定,若是和小静一样,那就不是平和岛幽了。   人类这种生物实在是太有趣太吸引人了,让人简直是欲罢不能。啊,对不起,我喜欢的只是人类,不是你哦,这一点很重要。   折原临也甚至还记得他当时说这句话时嘲弄的语调以及讽刺的神情。他眼里的少年依旧是一贯的云淡风轻的表情,没有因为他这句话产生多余的情绪波动。他有些兴奋,同时也有些失望,兴奋的是少年果然没有透露出多余的表情,心里的微妙的失落感却是无以名状。   他有些烦躁地打开手机,蓝色的屏幕上显示的是凌晨两点,将被子胡乱地盖在身上,没有丝毫睡意。 作者有话要说:  非常感谢低调转身&涅槃扔的手榴弹,还有某匿的地雷,感恩感恩!!!   ☆、无头骑士二   露西亚寿司店以木质为基调,坐下用餐的时候可以看见桌面上清晰的木头纹理,店里随处可见小巧精致的绿色盆栽,环境较为清幽。   “幽想吃什么寿司呢?”   “赛门,两份金枪鱼寿司。”林悟坐在最角落的位置,摘下墨镜的他看起来有种让人屏息的魅力。   “请稍等,吃了美味的寿司心情会变好哦。”赛门将一杯绿茶摆放在他面前,然后继续去招待其他客人。   林悟支着头看着桌子上一圈一圈漾开的属于木材的纹理,周围人轻声细语的说话声无非都是在围绕着砍人魔,DOLLARS,黄巾贼展开。属于这座城市的阴暗面一步一步在人们面前放大,大部分人的神经都开始绷紧,一有个风吹草动便紧张不已,这个时候的他们,是真正属于池袋这个城市的。   出于了解,他立即锁定了一个名字,折原临也。因为想要了解人类的不同侧面,总是唯恐天下不乱地搅动一摊池水,然后露出兴高采烈的笑容,也算是比较恶劣的性格。   “嗨,好久不见了,幽。”来人径直坐在林悟的对面,声音带着轻佻的玩世不恭。   “临也。”林悟看向来人,黑发红瞳,面容清秀,笑起来柔和友善,不说话的时候看不出他中二腹黑的本质。   折原临也拿起摆放在林悟面前的绿茶一饮而尽,见林悟神色不变,便有些兴味索然“你还是老样子呢。”   “临也同样是老样子呢。”   “哈?”折原临也将空了的杯子推到林悟面前“你约我出来是什么意思?”   此时赛门正好端了寿司上来,利落地将寿司摆好,赛门笑了笑“临也好久没来了。”   “赛门,有小静在我只有逃的份啊。”折原临也挑眉“我现在能坐在这里完全是托了幽的福。”   “请慢用。”赛门退了出去,只是觉得气氛有着明显的不对劲,心里想着幸好平和岛静雄忙着收债顾不得来吃寿司。   刚捏的金枪鱼寿司异常美味,折原临也吃完一份还觉得意犹未尽,他还没有说什么,从对面又推过来一份。他抬眼望向对面那人,男人只是淡声道“临也喜欢金枪鱼寿司的爱好没变呢。”   折原临也看着那份寿司思绪却飘到了几年前的五月四日,他的十八岁生日。   那天他刚打开门就看见手里拎满袋子逆着光站在门前的少年,折原临也有些讶异“你买这么多东西过来做什么?”   “做饭。”少年的回答简单明了,然后就是长达几个小时的做饭过程。   接着就是折原临也目瞪口呆地看着少年变戏法似的做了整整三十道看起来美味诱人的中国菜。他当时已经有些呆了“怎么做这么多?”   少年眉目清浅,在阳光下有种摄人心魄的光彩,他的声音依旧是没有起伏的平淡“满汉全席共有一百零八道,现在没有办法给你做全,我选了其中三十道,应该足够了。”   说不震惊是假的。折原临也曾经感叹过中国满汉全席的豪华,说是自己的生日也能吃上那么一桌便无憾了。那只是无心之语,没想到少年竟然为了他不经意间的一句话就真的给他做了一桌子出来。   他现在已经记不起那桌子菜究竟是什么味道,只是记得那天吃完饭后认真地说了一句,其实我最喜欢的食物是露西亚寿司店的金枪鱼寿司。   现在他的面前又摆了一份金枪鱼寿司,他捏了一块放进嘴里,味道鲜美,是他百吃不腻的味道。   两人都沉默不语,折原临也慢慢地咀嚼着寿司,林悟就安静地坐在一旁看着他。   “幽和临也啊。”狩沢双眼放光,语气里是遮掩不住的兴奋“是在约会吗?”   游马崎干笑“不好意思,狩沢就是这样,已经没救了。”   门田在一旁抽了抽嘴角“幽怎么突然回池袋了,还有,不要在意狩沢的话。”   “假期。”林悟意有所指道“顺便找回一些东西。”   “既然已经丢掉了,也就没有找回的必要了吧。”折原临也接道。   “有必要。因为,是想得到的,喜欢的无法割舍的东西。所以,一定要找回来。”   折原临也看着对面男人黑白分明的眼睛,连最喜欢的金枪鱼寿司也一下子失了胃口。他看向门田“呐,小田田既然来了你们就继续聊吧,情报贩子可是很忙的。”他说完就站起身,大步流星地从露西亚寿司店走了出去。   夜晚的风吹得头发有些凌乱,鼻腔可以闻见空气里污浊的酒精和香水味,一如脏乱的人性。   摩托车无声地奔驰着,时而发出像马一样的嘶鸣。折原临也看着被称为都市传说的无头骑士,忽然觉得这个世界有些不真实,但是头发被风凌乱着脸颊的触感又是不折不扣的现实。   “临也今天有些不同。”PDA的光让折原临也的眼睛反射性地眯了眯,看清上面的文字才露出一个惯常的轻佻的笑容,他打量着停在他身前的无头骑士“赛尔提,没想到你没有头还直觉这么敏锐,难道这是传说中的女人的第六感么。”   赛尔提快速地在PDA上按了几下“今天的临也看起来好像有烦恼的样子。”   “哈哈哈。”折原临也露出夸张的笑容“我能有什么烦恼?人类,LOVE!我爱人类啊!噢,对了,除了小静以外的所有人类。”   屏幕上又亮起了一行字“那我走了,新罗还在等我回家。”   折原临也突然露出了玩味的笑容“赛尔提,你觉得你和新罗之间真的有爱情吗?他迷恋你这么多年,说不定只是兴趣,他是个医学疯子不是么。再者,如果有其他的像你一样的爱尔兰无头女妖精勾引他怎么办?”   脖子突然被幻化出来的黑色影子勒紧,折原临也笑意不变“赛尔提,不要生气,我只是在提供一种参考的可能性。”   赛尔提收回了影子,然后在PDA上打出一段不短的文字“我以为你的恶性趣味只是用在人类身上。我和新罗的事是我们俩之间的事,我已经确定那是爱,尽管新罗会因为爱我而做出一些伤害我的事,但是我会原谅他,因为那是他把我留在他身边的方式。我有时候会恨他,可是没有办法,我身体里对他的爱远远超过恨。我现在甚至可以为了他放弃寻找我的头,和他在一起,有没有头一点也不重要。至于你,临也,你虽然说爱人类,那也只是借口罢了。你不爱任何人,所以你也体会不了爱。”   “啊,没想到会被赛尔提说教了呢。”折原临也不在意地摆摆手,只是猩红的眼眸里有丝丝缕缕的情绪沉淀下去“赛尔提,你越来越像一个人类了啊。”   赛尔提骑上了她的摩托,转眼间就在折原临也眼前消失不见。   夜风里夹杂着的气味愈发浓烈脏乱,折原临也在原地站了许久,笑得连眉头都皱了起来。   我可以奉陪到底。平和岛幽。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杀猪宰羊的火箭炮和地雷,感激涕零!!!简直动力满满,我会加油加油哒   ☆、无头骑士三   这个城市每天都有什么在孕育而出,同时有什么在消逝而去,这一切却并不是物理上的加减相抵。每一天,都有着什么在进行着改变。   折原临也日复一日地进行着属于他的日常。他一个人坐在宽大的旋转皮椅上看着窗外的日光,唇角噙着一抹意味不明的笑。   “为什么你什么都不做?闲着没事坐在那里过来帮我一把也是可以的吧。”矢雾波江揉了揉发酸的手臂,语气平板地进行抱怨。   “啊,我可是有好好地付给你工资的哦,波江。”   “说起来,怎么最近一直待在新宿。”   “波江是厌烦见到我的么,可真是无情呢。”   矢雾波江皱了皱眉头“这世上除了诚二,任何一个人我都觉得厌烦。”   折原临也知道矢雾波江对‘爱’的言论。“所有的人都是虚假的,充斥着这个世界,说什么爱啊喜欢啊,都只是相互束缚罢了。‘看着我,陪着我’,一味地索取,我的爱不同,是更加完美,更加广阔的东西。”他笑了笑,完整地重复出矢雾波江的原话,然后用食指点了下唇“波江,这就是你把心爱的诚二推到另一个女人怀里的理由么?”   矢雾波江眉间的褶皱随着他的言语越来越深。   夕阳已经开始西斜,落日金色的余晖有着让人心安的暖色,不过这层暖色会在分针划过一半的刻度后被黑暗吞噬。   他开始无可避免地回想起另外一个人来,直到这个时候他才发现他的脑海里关于另外一个人的记忆竟然清晰地如同重现。   视线所及之处都是耀眼的银白色,独属于落雪的银装素裹。下了两天的大雪终于适时地停了下来,街道上已经被扫雪车清理地干干净净,随处可见裹成球状的孩童在堆雪人,胡萝卜朴素的橙色让积雪也变得鲜活起来。   两个人并肩走着,呵气成霜,空气里满是凛冽的寒。那时候的折原临也还是一贯的穿着,黑色的毛边大衣,里面配着一件素色的紧身鸡心领针织毛衣,不管季节更迭,他的装扮不会因为时令和温度的改变而改变。   “哟,你是把我当成女生了么?我可没有普通的人类那么脆弱。”折原临也没有接过从少年手里递过来的那条还带着体温的长围巾,面露嘲讽。   “并没有把你当做女生。”穿着黑色羽绒服的少年给出了一句不算解释的解释。   “呵。”折原临也撇了下唇,神情是不置可否。然后他突然笑了起来,眼里满是玩味“你能把眼睛闭起来么?”   少年直接闭上眼睛,密长的睫毛铺陈出完美的扇形。折原临也‘啧’了一声,快步走至路旁,弯腰将湿雪攥成椭圆,然后来到少年身边,把雪团塞进他后颈里。少年明显因为寒冷身体颤栗了一下,眼睛却依旧没有睁开。   折原临也突然间失了兴致,唇角的笑意已经变得阑珊“你睁开眼睛吧。”   少年睁开眼睛,并没有立刻拿出颈部后方的已经湿了衣物的雪团,而是径直拉过折原临也的手握住“冷么?”   “哈?!”   相握的双手从接触的皮肤处交换着彼此的体温,折原临也能够明显地感觉到手心里发烫的温度,他甩开了少年的手。“不要再做这种事。”   “......好。”   一路无言。当折原临也走到家门口的时候才问道“为什么不把雪拿出来?”   少年的本来淡粉的唇呈现出青白色,体温早已让那个不大的雪团消融,他背部的衣服也浸湿了不大一片。“因为是临也送的。”   折原临也当时听到这个答案根本就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他只是呆呆地站在门口,看着少年那双清冷而坚定的眼睛。   他是一个无神论者,不相信来世或者灵魂,所以他才会渴望了解人类,容易对别人产生兴趣,也同样容易践踏对方。折原临也对自己的了解一直深刻而清晰。   夜幕终于降临,城市被浓稠的黑暗吞噬。   “您就是折原临也先生吧。”短发的眼睛少女抽出长刀“罪歌,黄巾贼,DOLLARS之间的纷争就是因为你而挑起,还好现在一切都结束了。请不要拿着爱人类的借口把我们玩弄于鼓掌之中来满足你的恶趣味。”少女话音刚落,刀口已经指向了折原临也。   “那可不是恶趣味哦。”折原临也笑着“那只是我热爱人类的表现。我喜欢人类,深爱着,所以人类也应该爱我哎。”   “对不起,请让我砍你一刀。”少女说着敬语,刀尖却已经翻转。   小巧的瑞士军刀下一秒抵在了泛着冷意的刀锋上“真的以为我和小静每次打得难分上下是玩假的么?园原杏里。”折原临也并没有兴趣和一个小姑娘纠缠不清“下次再见吧。对了,如果遇到小静,我还是希望你可以砍他,最好把他切成丝。”   折原临也蹦蹦跳跳地走远,没想到竟然会被人一拳打飞,后背撞到霓虹的广告牌上才停了下来。他擦了擦唇角的血迹,唇角的笑意扩大了两分“赛门,见到我怎么是这个反应?”   “临也,你这次太过分了。”   “怎么会?”折原临也发现靠着的广告牌正好是四个英文字母‘ L O V E ’。“我可是深爱着人类的不是么。”   “临也。”高大的赛门居高临下地望着他“可是人类之中并没有人爱你呢,他们只会对你避之不及。”   “啊,我又不是小静那个怪物。”   赛门叹了口气“临也,我要去送外卖了,再见。”   路旁昏黄的灯光笼罩着折原临也,他的影子被无限拉长。他低着头,缓缓地扯了扯唇角,露出无声的笑“低语道“如果碰上小静可就糟糕了啊。”   眼前突然多出一双做工精良的皮鞋,折原临也抬头,来人穿着纯色的白衬衫,身材欣长,眉目精致地一如当年。   那人的声音清澈而又带着些微的凛冽“临也。”   折原临也低声应了一声“嗯。”   然后他看见那人缓缓弯下身体,拿出价值不菲的手帕动作轻缓地擦拭他脸上的血迹,小心翼翼地如同对待一件价值连城的珍宝。他按住了那只骨节分明宛若艺术品的手,眯着眼睛道“你要找的东西找到了么?”   那人的声音宛若叹息般响在他的耳际“找到了。”      ☆、无头骑士四   折原临也讨厌阳光。   白天的时候眼光总是无处不在,即使用手掌覆盖住眼睛,阳光也会从指缝间透出来,尽管有些支离破碎。人类的阳光太过赤衤果,将世间一切污秽肮脏隐匿的部分不留分寸地剥露出来,残忍地不带一丝遮掩。   他的梦里却有大面积的日光。   尽管只有一个背影,折原临也知道那就是平和岛幽。少年的身形瘦削地过分,他只身一人坐在公园里已经褪下部分漆皮的长椅上,安静地在雪后的湖边投食,在不远处的脚步声响起时微微侧头,露出精致若瓷的侧脸,完美地简直就像是一张刻意艺术化的照片。   “临也。”   干净凛冽的声线让折原临也睁开了眼睛,近在咫尺的英俊逼人的脸让他有一瞬间的仲怔。他开始回想每一个可能随着平和岛幽来到他家里的原因,脑海里却突自模糊了具体细节。他揉了揉依旧有些惺忪的眼皮,道“小静知道我在你这里估计会杀了我吧。”   林悟装作没有看见他眼里的审度“饿了么?吃什么?我做。”   “幽。”折原临也单手支着下巴“如果是你,你应该知道我此刻最想要的是什么。”   “并不是。有些事情,你不说我不会知道。”   “你知道。”折原临也语气笃定,他轻声笑了起来,猩红的眼眸愈发艳醴“幽,你比我想象中还要了解我,可是我却不曾真正意义上了解你。于我而言,未免有些不公平呢。”   折原临也喜欢各种棋类,只是因为他喜欢运筹帷幄的感觉。没有生命的棋子完全由他掌控操纵,只要他深谋远虑,精心谋划,一切都将在他的掌控之中。久而久之,他将下棋的习惯带进了生活中,他看着有着名字的人类如同棋子般一个个在棋盘上落下,一步步陷入精心的布局中,然后垂死挣扎,不得解脱。   一切虽然都在算计之中,可是凡事都有意外。他讨厌意外,不管是好是坏,在自己预料之外的事情是不允许发生的。平和岛静雄是他棋局里的意外,而平和岛幽却成为他人生中的意外。   一着妙棋,就足以盘活棋路,改变整个局势。同样的,一着差棋,也会让整个布局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平和岛幽,你真的喜欢我?”折原临也问出这句话的时候突然有些后悔,他恍然间又想起那个树荫悠长的午后,那时候他面对少年的告白时也用着同样的用语。   少年说出喜欢的时候眉目清凉,眼神干净剔透地如同冬日初雪的一片雪花。   面对属于平和岛幽突如其来的告白,折原临也笑得开怀“呐,你能再说一遍么?”   少年漆黑如墨的眼眸平静地望着折原临也,他微微颔首,语气平淡地跟平时没什么两样,却沉稳坚定,带着不容置疑的绝对“我很喜欢你,临也。”   “好啊。既然如此,那就交往看看好了。”   虽然依旧是面无表情,可是折原临也发现他在说出同意的话后,少年向来如同湖水一般平寂无波的眼眸中像是被投进了一粒石子,层层叠叠地泛起了涟漪。   “临也为什么不愿意相信自己的判断呢。”林悟望向他,黝黑的瞳孔如同沉淀的墨,似乎能够透过皮肤直接望进人的灵魂里。   折原临也回过神,看着眼前精致的宛若艺术品的男人,很长时间没有说话。他一直认为自己是永远不变的二十一岁,如今却一直不停地想起往事,这样的他,是开始变老了么?开什么玩笑!他折原临也,可不是一般的人类啊。   “幽,我向来相信自己的判断。”   “哦。”林悟点头。面对折原临也,他有的是耐心。所有的提前做的铺垫,都会在未来的某一天发挥作用,他开始慢慢收网的时候,鱼儿无论怎样挣扎也无能为力了。   夜幕低垂,窗外是浓重的黑暗。折原临也笑道“不打扰你了,现在是我工作的时候。”他从床上一跃而下,打开房门走了出去,三两步便消失在浓地化不开的夜色里。   岸谷新罗打开门的时候吓了一跳,推了推眼镜,半晌才犹疑地问道“临也?”   “堵在门口是不想让我进去么?”折原临也扯出一个笑容。   “快点进来,赛尔提出去工作了,你现在来做什么?”岸谷新罗算是折原临也的发小,对于这个整天把热爱人类当作口号说的人可谓知之甚深。他看着已经坐在沙发上半阖着眼睛的折原临也,眼睛下方的暗影简直触目惊心“你最近究竟在忙什么,多少天没睡了?”   “啊,三天而已。新罗,不要大惊小怪。”折原临也的声音倒是透着慵懒,跟他疲惫异常的外表异常不符。   “需要什么药?”   “很简单的药物,可以让我睡眠的时候不做梦就可以。”   岸谷新罗的眼睛里划过一抹流光“临也,你不是基本上不做梦的么。还是说,在梦里会梦到什么人,不会是静雄吧?”   “哦?”折原临也挑眉“新罗你是准备改行当八卦记者了么?我一定要满足你的好奇心?”   “对不起,我错了,请原谅我。”岸谷新罗赶紧认错,他太过了解情报贩的卑劣,得罪了他,这一年估计都不能安生。   药物到了折原临也身上并不能奏效,他无可避免地继续做着关于少年的梦。   天台上的风不大,只是微微扬起衣摆的程度,只是因为秋末时令的关系,空气里夹杂着丝丝缕缕并不明显的寒凉。   “给你。”   折原临也没有问少年怎么知道他在天台,也没有伸手接少年递过来的牛奶“为什么给我牛奶?”   “天气转凉,喝牛奶对身体有益。”   少年的回答如同预料中一样一本正经,虽然并不喜欢牛奶,可是当他看到少年淡漠的表情下隐含关切的眼神便鬼使神差地接了过来“那就谢谢幽了。”   接过从对方手里递过来的牛奶,伴随而来的还有对方柔软的指腹有意无意的摩擦和拂拭,从高温的指尖引发的异样的颤栗感猝不及防得直抵心脏。折原临也微微垂眸,然后拧开瓶盖喝了一口,口腔里浓郁的奶香是和对方身上同样的味道。   四目相接,空气也变得燥热粘稠起来,无端地有些暧昧。这样的气氛,很适合接吻。   折原临也轻轻地笑了起来“幽,快点回去吧,该上课了。”   少年步伐稳健,迈出的每一步都带着难以言说的优雅。折原临也眯起眼睛遮住瞳孔深处透漏的危险,在少年从视线里消失的时候,一个抬手,将那瓶依旧温热的牛奶扔进了垃圾桶。   “你们怎么离我这么近?”折原临也从梦中醒来的时候就看见离他半臂远的笑得一脸诡异的岸谷新罗和拿下头盔的无头骑士赛尔提。   赛尔提似乎有些激动,赶紧拿出PDA打了几个字“临也,你是不是恋爱了?”   “我也想问这个,但是赛尔提已经和我心有灵犀地替我问出来了,果然不愧是赛尔提!”岸谷新罗在一旁高兴地手足舞蹈,然后顺利地得到赛尔提的一个手刀。   折原临也唇角的笑意僵了僵,然后笑容又扩大了两分“你们究竟是怎么得出这种结论的?难道因为自身在谈恋爱,所以认为全世界的人都在谈恋爱么?”   赛尔提飞快地打字“可是你做梦的时候笑地很像是恋爱了,跟平时的你不一样。”   岸谷新罗在一旁配合着点头。   “啊,或许也说不一定。”折原临也笑得邪气“我在梦里可是吧小静好好地痛扁了一顿呢。难道是我爱上了小静?”   他大笑着离开了岸谷新罗的房子,然后将身体隐匿在他喜欢的黑暗中。他抬头眺望不远处的灯火,猩红的眼眸更为幽暗,眸光像是跨越过时光停留在不知名的维度上。   呐,似乎有些不妙呢。      ☆、无头骑士五   自动贩售机轰然降落到他的脚边,四周的路标牌也都被拆的七零八落。折原临也看着正在努力抬起卡车扔向自己的男人,脸上的笑意愈发明显,手里瑞士军刀翻转地也愈发看不清翻转的弧度“呐,小静,还是跟你在一起我才会这么轻松高兴啊。”   “临~也~老~弟~呦~你总是不把我的话当回事啊。”平和岛静雄已经举起了重为几吨的卡车,无视周围人群惊恐的眼神把卡车往折原临也身上扔了过去。   “小静果然是怪物啊,所以才最讨厌小静了。”折原临也轻巧地躲过,他站在高楼投下的阴影下,笑眯眯地看着他的犬猿之仲。   “死跳骚,快点给我滚回你的新宿去。”说话间,平和岛静雄已经拔起了一个路标。   折原临也笑得戏谑“小静可真是无情呢。”他看着额角已经暴起青筋的平和岛静雄,再次躲过砸过来的路标牌,脑海里蓦然生出一个绝妙的主意,他大声道“小静一直追着我不放是不是暗恋我?啊,其实说出来也没有关系,我不会鄙视你的哟小静。因为小静你已经是怪物了,现在喜欢上同性的我也没有什么好惊讶的。”   “临~也~哟,你是真的想死了对吧!”平和岛静雄的眼神愈发暴戾。   “对不起,我忘了小静是草履虫,或许连自己已经喜欢上我这件事还不自知呢。”折原临也看着周围人群惊讶的眼神笑容又明媚了几分。“今天的会面就到这里,小静我们下次再见,不要太想我哦。”   身后传来一声巨响,又是一辆卡车报废。折原临也蹦蹦跳跳地远离了平和岛静雄,果然呢,心情不好就来找小静这个怪物就对了啊,还真的是异常有效果呢。   大家都是伪善者,世间充满了不真实,可是小静,我对你却是如此的真实,所以,即便是身为怪物的你也应该感激我才对。   狩沢不顾游马崎的反对从车上跳了下来,双眼放光地看着他“临也,我果然还是喜欢你和静雄这对CP,即使是相爱相杀也有绝对的萌点啊。”   “我拦不住她,你知道的,她天天被漫画和电击文库影响成了这个样子。”游马崎干巴巴道,接着门田也从车里走了出来,车内只剩下渡草坐在驾驶座上。   门田摸了摸头巾,生硬地转移话题“临也,好久不见。”   “明明前几天就见过啊,那时候临也是和幽在一起约会呢。啊,我不行了,临也,究竟谁才是你的真爱,要不要在一起算了,三个人也很好啊。”狩沢身体周围已经开始冒出粉红色的泡泡。   游马崎连拉带扯地把狩沢拉进了车子里。   “临也来池袋有什么事?”   “小田田为什么总是满怀恶意地想我呢。只是单纯地想念小静,然后过来搜集一点点情报而已呦。”   门田恶寒,他的眸光落在折原临也身后的一处,迅速地略过一丝复杂,转瞬又归于平静“临也,下次再见。”   折原临也含笑点头,良久才转身“嗨,幽,真巧。”   林悟走到折原临也的身边“一起用餐吧。”   “幽,我可是很忙的,世上的事瞬息万变,人类也是。在这个城市里还有很多身为情报通的我不知道的事,所以我目前要多加了解我所热爱的人类啊。”折原临也的声音依旧轻佻“呐,你应该懂的吧,幽。”   “临也,你最想了解的人类是我才对。”林悟淡声道。   “呵。”   “所以,”林悟牵起折原临也垂在身侧的左手,他眼神安静,意态舒朗,从容而笃定“你不会拒绝。”   “真的是这样吗?说到底,人终究不能了解他人的内心吧。”   “我不了解别人。但是,你不是别人,临也。我了解你,才是应当。”林悟直直地看着折原临也,眼睛里除却他的倒影别无其他。   为了保证用餐环境,林悟将折原临也带回了池袋他的住处。他的住处很大,因为经常不在的关系房子里只有几件必需的家具,简洁干净。   “可以点餐,火锅怎么样?”林悟刚打开房门白色的苏格兰折耳猫就跑到他的脚边,状若亲昵地蹭了蹭他的裤脚,他抱起眼睛湿漉漉的猫,手掌轻柔地摸了摸它的头。猫咪异常享受这样的触摸,撒娇似的“喵”了一声然后闭上了眼睛。   折原临也唇角扯了一下“你又知道?我就这么想吃反季节的食物?”他又想起离开时矢雾波江嘲讽的话语,真是可怜啊,我不需要你请我吃火锅然后上网炫耀来满足你可怜的自尊心,因为根本没有一个人愿意和你一起吃火锅。“对了,你的猫,看起来还不错嘛。”   “唯我独尊丸,它的名字。”   “真是奇怪的名字。”   “你喜欢它吗?”   “我为什么要喜欢它?”折原临也挑眉。   “无论是动物还是人,都希望得到喜欢的人的喜欢。”林悟放下猫,然后给折原临也冲了杯绿茶。他系上纯色的围裙,开始准备火锅汤底,食材冰箱里一应齐全,他所需要做的只是进行简单的清洗。   滚烫的茶水氤氲出好看的雾气,折原临也看了一眼就移开目光。他靠在柔软的沙发上,看着男人在水槽旁边清洗食材,他的刘海微微遮了眼睛,因为是背对着的关系,折原临也侧身才能看见男人被阳光笼罩着的好看的侧脸。或许是因为外貌太过俊美,这个人即便是做着清理食材这种琐事也给人一种优雅的感觉。   少年的身影和眼前男人的身影在他眼前重叠,折原临也突然觉得有些心安。   手机铃声不合时宜地响起,折原临也低声说了几句,然后关上手机。他走到林悟跟前。“呐,幽,突然有工作需要处理,你自己一个人吃吧。”   林悟依旧动作不急不缓地洗着菜,仿佛这个消息根本对他产生不了任何影响“好。”   “那就再见了。”折原临也笑意里里多了两分真实,怪物的弟弟或许也是怪物吧。   他缓步走出公寓,似心有所感的,在走至楼下的那棵樱树下抬头往二楼的那扇明净透亮的窗户望了一眼,下一秒便看见站在窗边的男人以及那个来不及收回的凝望的眼神。   他的名字可是折原临也,他的意志只会让他掀起一场能够获得胜利的战争。 作者有话要说:  在此由衷感谢月半弦哒长评!!!么么哒 还有,下一个还不知道写什么,大家有什么想看的吗?说一下啦,如果我看过的话你们要是不嫌弃我可以写啦^?_?^   ☆、无头骑士六   夜晚的城市有现代化的各色的灯光组成的霓虹,门田越过熙熙攘攘的人群,往那个站在街角凝视着巨型广告牌的男人走去。   “怎么一个人在这里?”   林悟回头“门田,难得你也是一个人啊。”   门田也抬头看那个巨型的广告牌,广告牌上的羽岛幽平眼睛半阖,穿着简洁的西装,里面的白衬衫没有系领带,解开了两粒扣子,透露出淡漠,禁欲,优雅而又性感的气息。“这个是最近两天才换上的,上一个是你新电影的宣传海报。”   “没想到门田也会注意这些事呢。”   “幽。”门田顿了顿,像是在做什么心理准备,继而开口道“我虽然不知道你会来池袋的真正原因,但是肯定和折原临也脱不了干系。已经过了五年,有些东西并不是你执着就可以得到的。你自己也知道,临也他,并不是适合你的对象。”   “我需要他给我一个结果,我的结局,并不会像你想象的那样糟糕。”林悟看着这个被光线分割的光怪陆离的池袋。“门田,我逃不掉的。”   他逃不掉的,不论他的态度是挣扎抗拒还是坦言接受,无论他去过多少地方成为多少人,那些无形的却已经印刻在灵魂深处的东西总是如影随形。他打算忘记一切,可是记忆却又极端地清晰,他打算以死亡的方式从世界上消失,却只能以无尽的永生姿态活下去。   门田一怔,他摸了摸手腕上隐隐作痛的伤口,眼前拥有着的淡漠眼神的男人突然让他心生悲戚。   林悟往门田身后瞥了一眼“是你的朋友么?”   门田回头,看着脸上缠着不少绷带看起来仍然俊朗的男人,眉头微微皱起“算是朋友,前两天打过一架。他的身份有些特殊,是暴走族的首领,六条千景。”   “嗨,门田。”六条千景露出一个标准的微笑,然后他看向林悟,眼里是毫不遮掩的警告和敌意“这位就是大名鼎鼎的羽岛幽平先生吧,果然真人比电影里更加帅气啊。”   “过奖。”林悟看出了两人之间微妙的气氛,在六条千景提出找个地方喝茶的时候便礼貌地拒绝,没想到会被当成情敌,真是难得的奇妙的体验呢。   他看着两个人并肩而行,六条千景说了两句便将手臂搭在门田肩上,见门田没有拒绝的意思立刻眉开眼笑起来。隔了几步远,林悟还能听到六条千景毫不遮掩的兴奋的声音“门田,我是真的中意你!你打架比我厉害,改天教我两招怎么样?”   距离越来越远,两个人的对话声终于泯灭在人潮里。林悟没有听见门田的回答,但是不论过程怎样,那两个人的结果一定不坏。可能折原临也也不会想到,他在幕后刻意的煽风点火推波助澜会促成一对意外合适的情侣。   暴走族,DOLLORS,蓝色平方,粟楠会,俄国杀手,杀人魔,无头骑士,不同的势力不同的力量混杂在一起,池袋的水越来越浑浊。临也,一定玩得异常开心吧。   林悟不是一个喜欢惹麻烦的人,麻烦却不受控制地来到他的身边。   他看着被不远处的平和岛静雄当作小毛贼正好扔在他前方的人,无奈下车捡起了那个麻烦。躺在地上的人戴着异形面具看不见样貌,只是体型看起来颇为瘦弱,地面上已经被鲜血浸染成暗沉的红,空气里尽是血腥味。   当被救回来的人拿刀指着的时候林悟依旧镇定自若,眼睛里没有产生任何的情绪波动,他只是淡然道“圣边琉璃小姐,这样拿着刀指着我有些危险。”   “羽岛幽平先生,您一直都是这样‘善良’么。”圣边琉璃手里的刀又往前送了送,刀尖贴上了心脏处的衣物。   圣边琉璃是日本当红偶像,主要在音乐方面有诸多建树,曾经和林悟合作过一部电影,两人并不熟,只能称得上认识。林悟直视着她色泽漂亮的眼睛,里面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杀意,仅仅是因为血液觉醒力量躁动而产生的杀欲而已,无头妖精和人类结合而产生的孩子,虽然能量强大,心灵却是意外的脆弱呢。   “你不会杀我。”   “幽平先生,你究竟是怎样得出这样的结论的?”圣边琉璃唇抿地更紧,拿刀的手又往前送了一些,鲜血从破开的皮肤涌出。“现在,你还这样想么?”   林悟伸出手搭上了生边琉璃没有持刀的手腕上“你面对我的时候虽然极力遮掩,但是你的脉搏跳动的频率却不断加快,你的瞳孔也在不自觉地微微缩起,而且,你持刀的手虽然很稳,但是你的心却在颤抖。”   “是么?仅仅这样你就断定我不会杀你么?说不定我这样是兴奋呢。我可是被称作杀人魔啊。”   “虽然我并不清楚这样的感情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但是,我确定,你喜欢我。”   圣边琉璃眼神黯了黯,终是拿开了刀子“谢谢你救了我。”   “不用谢。”   “幽平先生有想要在一起生活的人了么?”   “有的。”   圣边琉璃没有继续问下去,只是心底深处生出一种烧灼般的刺痛感。她甚至能够感觉到无处可藏的苦意,心口痛地甚至不能呼吸,那个人,只是不喜欢她而已。但是这份疼痛究竟要怎样才能消失?或许,杀了他,也就不痛了吧。   曾经有伟人说过世界是虚构的,也曾经有伟人说过世界只是符号。不详的自己亦或许只是妄念的产物,她在思考,她现在的生活只是一场黄粱梦,闭上眼睛睡一觉,第二天睁开眼睛的时候,那些因她死去的人也好,淡漠的却被她深深喜欢着的羽岛幽平也好,都会通通消失。她不用承担,不用愧疚,同样,也不会痛苦。   那样的现实,只要当作不存在,一切都好。   可是第二天面临蜂拥而至的记者以及疯狂地询问着两人交往的具体细节的时候,她还是露出了笑意。   幽平先生,至少在旁人看来,我们还是很般配啊。      ☆、无头骑士七   嘴唇挨着玻璃水杯的边缘,折原临也仰头轻轻喝了一口,吞咽时白皙的脖颈微微颤动,在月光下宛如涌动的暗潮。有透明的水珠从唇角处缓慢得滑落到耸动的喉结上,留下一道蜿蜒的水痕。   林悟伸手接过杯子放置在一旁的桌子上“还要么?”   “不必。”折原临也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半阖的猩红色眼眸里有流光点缀其间,昳丽非凡。“你来的倒是挺快,不陪你女朋友?”   “临也倒是明知故问。”林悟凑近他的脸,两人的距离被拉近,相隔不到一拳。他语调平稳,直视着对方瑰丽的眼眸“我可以单方面理解为临也在吃醋么?”   折原临也笑道“幽,没想到你还有幽默感呐。”   林悟再次拉近两人的距离,然后低下头吻了一下他的唇角,见折原临也没有说话便径直蜿蜒向下,沿着水痕一直吻到精致的喉结。他伸出舌尖轻轻地舔了一下,然后做出评价“味道不错,临也。”   “你这是在调戏我么,幽。”折原临也眼里的血色逐渐加重,唇角翘起的弧度似有愉悦。   “只是单纯地为你擦干水痕。”林悟贴上他的额头“你的眼睛,很漂亮呢,临也。”   近看平和岛幽的帅气程度呈几何状成倍攀升,他白皙细致的没有一个毛孔的肌肤,浓密纤长的睫毛,以及黝黑深沉地不可测量的瞳孔,都一一清晰可见。然后本来就极近的距离缓慢消失,他们都没有闭上眼睛,彼此的睫毛互相交织在一起,呼吸交缠的热度和嘴唇相贴的柔软触感通过神经传递到大脑里。   两人保持着嘴唇相贴的姿势,良久,林悟松开他“临也,我只是想让你了解我真实的心情。还有,我希望你能明白,无论发生什么,我都会毫无保留地爱你。”   对方的声音低哑悠扬,像是浮华被镶嵌在水晶里,穿梭于光影之间。折原临也不得不承认,这一瞬间,他被这个声音蛊惑地纷乱了心跳的节奏。他伸出手隔开了彼此“这里可是医院,幽你相对我这个伤患做出什么不好的事情么?”   听出他话里的回避,林悟并不在意。“你招惹了太多麻烦,下次说不定就不是被刺伤这么简单了。淀切阵内这个人,某种程度上和你的性质倒是差不多,你触及了他的利益。他这次刺伤你只是一个警告,虽然你真正出手他的下场会比你糟糕得多。但是,我并不希望你一直活在城市黑暗的深渊里。每个人都有他选定的生活方式,临也,我无意干涉你的生活,但是,我会等到你愿意和我在一起生活的那一天。”林悟停顿了一下,然后道“只要你愿意。”   “......幽,跟你认识了这么多年,我倒是第一次听你说这么多的话呐。”折原临也很好地掩饰着内心的真实想法,他从平和岛幽在外人看起来毫无感情变化的面部看出了隐忍的心疼和一往无前的坚定。这个叫做平和岛幽的男人是个天才的演员,可以出演任何类型的人物,被全日本的媒体称为‘最完美的演员’。他的脑海里蓦然闪现一个想法,其实这个男人,此刻会不会是在演戏呢。   “只要是跟你合作过对手戏的女演员都会爱上你,你高明的演技甚至让她们分不清虚幻和现实,没想到不是人类的圣边琉璃也因此深陷其中。幽,你分得清楚虚幻和现实么?”   林悟没有回答,只是伸出手把折原临也搂进了怀里。他拥抱的力度逐渐加大,仿佛怀里拥抱的人是他唯一的真实。   折原临也继续做着关于平和岛幽的梦,却是第一次无关回忆。   墨绿色的树叶彼此交错,葱郁的几乎遮住天空,金色细碎的光线在深色的阴影下有节奏地跳动。树叶间隙里流露出被切割地零碎的日光,光线洒落在树下那个站立的少年身上,为少年蒙上一层温暖的色泽。   少年戴着白色的面具,他仰头看着森林里静谧的光线,安静地仿若森林里的一片树叶。   梦中的折原临也不由自主地走近他“幽。”   少年转过头,没有说话,只是轻轻颔首。他投过来的目光轻描淡写,仿若飞鸟掠过湖面,没有任何情感的波动。   “幽。”折原临也又出声唤了一遍。   少年这次并没有回首,他只是下巴微微抬起,以一种永恒的似乎不可变更的姿态看着被绿叶分割地支离破碎的天空。   他眼里的少年,用着一种无人可及的孤寂冷清的姿态将他融入另一个折原临也看不见也无法融入的世界,如同一座隐没在深海的孤岛。   折原临也不知道这个梦所代表的具体含义,他只是知道,他想要从这个叫做平和岛幽的人眼中看到属于自己的倒影。   他刚从短梦中醒来就听到走廊上尽量放轻的脚步和仍然无法避免的摩擦声。他从床上坐起来,单单是从脚步声来判断,他并不能准确地判断来者是哪个仇家,但是心底那种若有若无的烦躁却被瞬间替换为兴奋。   轻而易举地制服了前来行刺的少女,折原临也一边感叹着超出预料,一边看着少女仇视的眼神回想着自己究竟对她做过的事情,良久叹息道“你竟然还没死啊,说实话,当初你那欲哭无泪哑口无言的表情真是让我兴奋啊,不过你愿意苟延残喘地多活上一年只为等待杀我的机会倒是让我心生赞叹呢。”   少女用仇视的目光死死地盯着他,冷声道“无论如何我也想传达给你一句话。折原临也,你真的是一个差劲到极点的男人。”   “无所谓,你的话对我来说毫无价值,即使你们对我恶心地想吐我也无所谓。因为,我是如此的深爱着人类啊,人类,LOVE!不改初心的爱啊!”折原临也松开束缚着少女的手,手里的瑞士军刀轻巧地抚过被子,然后露出雪白的棉花。   他笑得张狂,站在床上将棉絮撒落地漫天飞扬,如同冬日纷纷扬扬的雪花。   然后他想起几个小时前和那个男人不含□□的吻,笑容掺杂了两分诡谲。他知道那个男人在少年时就故意在他心底埋下了一颗种子,经过岁月的沉淀,着颗种子被掩埋地越来越深,然后数年后等待一个契机,让这颗种子生根发芽,最终以一种惊天之势豁然破土而出。   男人精致的眉眼在他脑中清晰起来,折原临也低声笑了起来。那个人早些年布的局,没想到五年后还是没能破解。   善战者不败,善阵者不战,善败者不乱。   他和那个男人在性质上同属于第二种类型,不过也就只有这么一个人,才能让他心甘情愿地入局呐。      ☆、无头骑士八   给所在公司的社长打了个电话报备,忽略电话那头的男人夸张的大呼小叫,林悟说完了再延续一个月假期的要求之后便挂了电话。   他揉了揉略微疲惫的太阳穴,然后抿了一口温热的绿茶。折原临也会选择消失也在他的意料之中,毕竟临也他是一个锱铢必较的真小人,至于什么时候会现身也只能取决于事情发展的进度。   花事正盛,道路旁的樱花绽放地愈发灼烈,不见一片绿叶,远远望去仿若大片的云蒸霞蔚,起风的时候会有樱花零落在街道上,若是清洁工不及时清理,道路就会变成粉色的河流,让人不忍心路过。   “幽。”   “静雄。还有汤姆前辈,多日不见。”林悟颔首,他看着平和岛静雄身边的面容姣好的金发美人“这位是?”   “啊,她是瓦罗娜。”简简单单的一个名字,并没有多余的介绍。   “初次见面,我是瓦罗娜,请多多指教。羽岛先生。”瓦罗娜的皮肤很白,金色头发,碧色眼睛,轮廓是典型的外国人的深邃,光是看她漂亮的外表倒是看不出是能力超群的杀手。她的日语倒是顺畅,说话时的表情和声音都显得很是兴趣缺缺的样子,只是在眼角的余光扫到平和岛静雄的时候会显得格外不一样。   林悟见汤姆眼神中看着两人的兴味,心里了然。他也希望平和岛静雄未来有一个好的伴侣来照顾他,可是平和岛静雄看着瓦罗娜的眼神并无任何不同。“最近工作忙吗?”   “啊,还好啦。关键是那个死跳骚又给我找了一堆麻烦啊,现在又跑没影了,想要揍死他也找不到人,真是烦躁!”平和岛静雄一提到折原临也便开始咬牙切齿,一想到死跳骚竟然欺骗还不到十岁的孩子自己是个杀人不眨眼的杀手他就青筋直跳。   “这就是临也啊,静雄已经习惯了这么多年不是么。”林悟也曾想过,若是他不加以干涉,或许到最后平和岛静雄和折原临也会在一起也说不一定。平和岛静雄超出人类范畴的力量让他随时面临会伤害别人的境地,可是面对折原临也的时候他可以尽情地发泄着属于他真正的情绪和力量,根本不需要任何顾虑。‘池袋最强’平和岛静雄和‘新宿最恶’折原临也,虽然是犬猿之仲的关系,可是只要他们之中的一个人稍微往前迈上一步,性质便会完全不一样。   平和岛静雄皱着眉“幽,你和圣边琉璃是......”   “和圣边小姐只是单纯的朋友关系,静雄不需要在意那些报道。”   “......嗯。”   田中汤姆适时地出声“虽然不想打扰你们的见面,但是我们待会要见一个重要的人,非常抱歉。”   和平和岛静雄道完再见,林悟便坐上了从池袋开往仙台的新干线。因为不是下班的高峰期,新干线上坐着的人只有零星的几个人,他们的年龄不一,却都低着头把玩着手机,眼睛并不会因为某一站的某一个上站或者下站的人分出一丝余光。   电车呼啸而过,林悟注视着车窗外飞速倒退着的高大绿树和存在感强烈而美感十足的樱花,这是夕阳渐斜而又安静的傍晚。微微绷着的眉目缓缓舒展,恰如一朵莲花的开放,隐隐的忧思在他的心底沉淀下去,正如暮□□临在寂静的山林中。   耳边突然多了惊喜的尖叫声。林悟将目光从车窗外的景色收回,他看着面前两个长相相同却又气质迥异的双胞胎女孩,然后伸手压低了帽檐,将食指放在唇上示意。   两个女孩也意识到刚才尖叫引发的状况,向被叫声吸引过来的乘客们轻声道歉,见乘客们收回目光后才开始自我介绍。   折原舞流和折原九琉璃正是折原临也上高中的妹妹,虽然折原临也并没有刻意提起过,但是林悟知道看起来冷漠无情以玩弄人类为乐的情报贩子却是极为关心这两个妹妹。   穿着运动服的折原九琉璃一只手捂着折原舞流的嘴来制止她的聒噪,用着极为缓慢而又郑重的语调说道“真是没有想到会在遇到您,实在太兴奋了。”   女孩们泛红的脸庞极有说服力,林悟轻轻点头“能够被你们喜欢是我的荣幸,非常感谢。”   林悟低声和两个女孩攀谈起来,他温和的态度让两个女孩对他的迷恋又多了一层。分别的时候他在女孩递过来的明信片上签了名字。   明信片上的他靠在墙壁上,低眉敛目,头发微微凌乱,看不清具体表情,白的衬衫,黑的背景,定格的光影中,男人有着颓废和优雅共存的美感,只需一眼,便让人移不开目光。   恍然间有些失神,林悟这才记起,他已经忘记真实的属于他的样貌了。   耳边听着风破碎的声音,他闭了一下眼睛又迅速睁开。他看着夕阳已经失去热力的光芒,心里,突然就苍茫起来。   他下了电车,走了不到十分钟便找到了目的的。他抬手敲了敲房门,下一秒木门便被人从里面打开。   折原临也还是惯常的打扮,只不过因为在室内,他只穿了件黑色的薄毛衣,下身套着一条简款的牛仔裤。   “临也。”林悟念了一声他的名字,然后关上门。他抱住折原临也,然后吻上他的唇。   接下来发生的一切都是顺理成章,跌跌撞撞地倒在床上,衣物在互相撕扯间剥落。两人的身体紧密地结合在一起,丝合缝严地不留一丝间隙。林悟一下又一下轻轻地抚摸着折原临也光滑的背脊,他的声音温柔而缱绻,在身下之人已经通红的耳朵边念着他的名字。   折原临也素来缜密的思绪也被有力的冲撞冲击地乱成一锅粥,他轻声笑着,猩红眼眸瑰丽地妖冶“我还以为我是上面那一个。”   “临也。”林悟念了一声他的名字,然后翻身将两个人的位置调换“现在你在上面了。满意了么?”   强烈到灭顶的快感让折原临也一瞬间丧失了神智,他微微眯起眼睛,大口大口地喘着气,“既然成了受,那也没办法了。”他俯身扣住林悟的肩膀,笑容里多了些得意“幽,我忘了告诉你,其实我还是个真正的流氓。”   林悟看着他艳红的眼眸,里面的流光让他突然多了分不忍。但是那分不忍转瞬消失不见,他看着折原临也一上一下的动作,然后吻上他上翘的唇。   虽然是第一次,但是两人都有些失控,最后释放的时候眼里都是空茫。   床头橘色的灯光显得温暖,睡着的折原临也显得安静柔和,看不出自身中二病态的本质。林悟伸手关掉灯,黑暗中,他静静地看着陷入睡眠的折原临也,一夜未眠。      ☆、无头骑士九   自从那晚过后,两个人就进入了恋爱模式。   他们如同回到了初始的年少时,会牵着手走过灯火阑珊的街头,会在天气燥热的时候分吃一根冰棍,也会在烟火盛放的时候拥吻,做着和普通情侣别无二致的事情。   两人肩并着肩坐在草地上,时不时看一眼蓝的如同海洋般澄澈的天空和飘零的樱花。折原临也随意地将头搁置在林悟的肩膀上“幽,现在悠闲地简直不像是我该过的日子。”只要暗中嘱咐的事情办好,棋子归位,他就要回归属于他的黑暗。   “这样很是不错呢。”林悟打开携带的清酒,斟满了两杯,清酒的冷香瞬间溢满空气“能和临也一起赏樱,是我年少时就想做的事情。”   折原临也接过清酒,并没有立即饮用,语气倒是饶有兴味“你年少时还想做什么事?不妨说来听听。”   “那些年少时光已经无法回溯,但是我会珍惜现在和临也在一起的每一天。”林悟说的郑重,瞳仁却是如同清酒般的清冽。   近处的樱花以一种妖冶的姿态盛放着,数不清的浅粉色樱花堆积层叠成不可思议的浓重色彩,无数的樱花花瓣被风吹起,如同吹雪一般四散飞扬,像是知道零落成尘的命运一般带着有去无回的凄美决然。   折原临也把视线从樱花上移开,他看着身侧手握莹白酒杯的人,男人浓重地和瞳孔一个颜色的头发被风吹得微微凌乱,本就白皙的脸色近看更是苍白如雪,眉眼即使舒展着也透着淡淡的清郁。已经是肌肤相贴的距离,折原临也还是觉得遥远。   他伸出手拨开男人额前凌乱的头发,下一秒却为自身的动作愣了一下神。那种不应该属于他的情绪蓦然出现在他的身体里,即使是第一次体会,折原临也也知道那是心疼。意识到这一点的折原临也收回手,这样的他越发像一个真正的人类了。   不想去思考这种感情究竟算不算爱,折原临也低垂着头,目光从那只小巧精致的酒杯移到那只握着酒杯的手上,那只手莹白如玉,骨骼分明,执着同样莹白的酒杯,交相辉映,宛若玉石。他转而想起这只手在深夜里是以怎样轻缓温度的力度抚摸他的身体,接着身体开始缓慢地燥热。   “临也似乎在想一些有趣的事情呢。”   “是啊。”折原临也一口饮尽了杯中清酒,然后随意地将酒杯扔在身旁的草地上,神态坦然“这樱花盛放之静倒是美的让人窒息呢,不做些什么岂不是浪费了这良辰美景。”   林悟明知故问道“临也认为做什么事情才算不浪费这良辰美景?”   “呵。”折原临也直接伸手勾住对方的脖颈,然后吻上对方的唇,用实际行动表明他的真实想法。   林悟微微张开唇,接受了这个吻,然后毫不客气地加深这个吻,唇齿相接,侵占着对方的口腔,寸步不让地将对方口里的空气也侵蚀地一干二净。   折原临也在对方松开他之后大口喘气,微微弯下背脊,将发烫的脸颊埋在林悟的颈窝间,然后报复似的在他的脖子上咬了一口。他用力极狠,看着对方白皙的脖颈上清晰的牙印以及缓慢溢出的鲜血,最终露出一个邪佞的微笑。他伸出手贴在男人的脖子上,泛凉的手指带着引诱的味道在那个淌血的伤口上慢慢摩挲着。   “疼么?”   “还好。临也喜欢么?”   “你喜欢么?”   “我喜欢临也。”   折原临也大声笑起来“幽,你真让我高兴。”   青天白日,薄衫轻裳,两人身体的温度都开始上升,亲吻的时候呼吸都带有灼烈的热度。林悟没有让这股火燃烧下去,他只是抱着折原临也,安静地看着飘零的樱花。   当晚回去的有些早,两人刚进门气氛就开始着火。他们在玄关处就开始接吻,抚摸着彼此的身体,直接在干净的木质地板上做了一次。   折原临也醒来的时候那个人并不在身边。他的身体还带着昨夜遗留的酸痛,揉了揉腰后便开始享用那个人准备好的鱼片粥。留下来的纸条放在餐桌上最为显眼的位置,折原临也大致看了一眼纸条上工整遒劲的字迹后扯了扯唇角便将纸条撕了个粉碎。   发脾气似的把整个餐桌推翻在地,然后还不解气将房间里本就不多的陈设砸了个干净。   他没有联系对方,只是坐在唯一完好的床上发呆。他扫视了一眼如同被强盗洗劫过的房间,目光最后落在地板上。棕色的木质地板干干净净,丝毫没有留下昨日欢爱的痕迹。   昨天做的时候他又咬了那人脖子上的那个伤口,不顾那人苍白的脸色将脖颈间流出的鲜血舔舐干净,那种腥咸的味道并不算好,但是折原临也却格外喜欢。他想着,难道真的是太痛,所以这个人今天就选择了离开?   可是,最先说喜欢的是平和岛幽,最先提出交往的也是平和岛幽,在离开后五年回来还硬要掺和进他生命的人还是平和岛幽。   说开始的人是他,说结束的人还是他。折原临也笑了起来,除了第一次主动打招呼之外,他竟然一直就处于被动状态。在面对平和岛幽这个人的时候,折原临也,已经失去了叫做折原临也的意义。   世上强大的生物都是独立生活的,群居的大都是弱小的生物,因为他们需要互相扶持才能够得以生存。而一个强大的人,并不需要别人。   折原临也一直明白这个道理,所以他才忍不住找平和岛静雄的麻烦,让他和自己一样生活在强者应该待着的世界里。强者就应该只是强者,他的快乐可以自己独享,他的孤独同样也要独自承受。强者,就应该以强者的姿态在世间踽踽独行。   只是一次入局,他便被踢出了强者的行列。   平和岛幽,究竟想利用他做什么,或者是想证明什么,折原临也无从得知。他只知道,招惹他的人从来就不会有好下场。   ‘我走了。’   只是简简单单的三个字外加一个完结的句号,一目了然的说明却让折原临也失了平常心。即使聪明如折原临也也完全摸不清昨夜还极尽缠绵的人究竟在想些什么,他只能感受到心脏处空落落的疼痛。   “我们出门的时候,可以四处走走,最好还是手拉着手,紧挨在一起。人潮再拥挤,我也不会放开你的手。”折原临也脑海里浮现出男人说这句话时眯着眼睛的样子,疼痛又加剧了两分。   放开手的时候根本和人潮无关,也不需要任何理由。他怔怔地看着手掌,却回想不起和那人牵手时的热度。      ☆、无头骑士十   轰炸性的新闻席卷了整个日本,著名演员羽岛幽平和圣边琉璃将会在池袋举行婚礼,婚期定在三月二十七日,也就是宣布这条婚讯的三天后。   熟人都聚在露西亚寿司店,为平和岛幽举行单身告别派对。虽说是派对,但是气氛却并不热烈,没有半分狂欢的味道。   自从进门开始渡草就一直陷入忧伤的情绪里,他喜欢了多年的偶像女神就要属于别人,他根本就振奋不起来。狩沢也有些黯然,黯然的原因只是因为她心中的CP被一个女的给毁了个彻底,一直在不停地嘀咕着郁闷的词汇。   “所以说,你究竟是从哪里得出的幽和临也是一对的结论啊!”游马崎吼完狩沢之后才发现自己的声音大了些,桌子上除了没有头的赛尔提都盯着他看。他不自在地抽了抽嘴角“那个,大家继续吃啊。”   平和岛静雄倒是一副没所觉的样子,继续吃着赛门专门端给他的奶酪寿司。   “话说,为什么告别单身的派对会在寿司店举办啊,你们都不觉得很奇怪么?”岸谷新罗推了推眼镜,目光落在林悟身上。   林悟喝了一口茶“只是一种告别而已,不必在乎地点。”   门田皱起了眉头,他总感觉幽说这句话的时候带着别的意思,可是他却猜测不出来这个人的言外之意,这个人总是不动声色,让人无从探测他真实的内心。难道只是放弃了,是对折原临也的告别么?但是结婚,也确实太过突兀了。   当晚告别的时候林悟递给平和岛静雄一张银行卡,他看着名义上的哥哥疑惑的目光,并没有告诉卡里是他全部的身家,只是解释道“只是礼物,静雄收着就好。”   即将离开这个世界,但是这个哥哥却让他有些放不下,他并不能为这个被别人害怕着‘池袋最强’做什么,唯一能给的也就只有为平和岛静雄未来的生活加上一层保障而已。   “幽。”   “门田你不必劝说什么,这是我要做的事,结婚是我自己的决定。关于临也,不必问。”林悟隔着夜色看着门田“六条千景还不错,如果可以,还请不要错过。”   门田张了张嘴,最终没说什么。他只是在原地站了一会,出神之际被一个兴高采烈的声音打断“门田,真巧啊!”   看着对方脸上的笑容,门田‘切’了一声“暴走族不来池袋闹事了,你怎么反而天天在池袋待着。”   “我只是很想见一个人啊。”   眼前男人一双眼睛里全是他的身影,门田想起刚刚那句不要错过的话,牵起了唇角“走吧,请你喝酒去。”   “那可真的是太好了。”六条千景牵起门田的手,笑容随意语气郑重地说了一遍“能够遇见门田你,真的是太好了。”   “嗯。”门田看着夜间显示着池袋繁华程度的绚烂如同霓虹的灯火,眼底多了层暖意。   婚礼在黄昏时如期举行,因为羽岛幽平巨大的影响力和庞大的人际关系网,来者不乏上流社会的政客名流。   当神父念完祝词询问的时候,一个轻佻的声音引起了婚礼的骚动“我反对哦。”   最后的夕照烧灼着天空,大片堆积的云朵停滞不动,四周归为寂静,似乎整个世界正在缓缓熄灭。   轻佻而肆意的话语再一次响在众人的耳朵边“我说反对。”   折原临也踏上在视线里绵延着的厚重的红色地毯,猩红的眼眸和地毯一个色调,并没有携裹丁点暖意,周身只有杀气蔓延,强烈到不容忽视的气势似乎能够切割周身的空气。   就连平和岛静雄也是第一次见到这个模样的折原临也,这个样子的男人,虽然还是那个死跳骚,却还是能够感到浓重的违和感。他站起身体,皱着眉头“临也,打架也要分清场合,今天我不想跟你打架,不要在幽的婚礼上捣乱。”   “小静,真是遗憾呢,我今天过来并不是找你的哦。”折原临也看着红毯尽头的男人和他身侧穿着婚纱姿容上乘的女人“幽,近来可好?啊,真是多嘴了呢,都已经开始结婚了,应该很是滋润吧,圣边小姐真是个不可多得的美人呢,恭喜你哦。”   “临也,你能来,我很高兴。”   “可是,我很不高兴呢。”折原临也拿出瑞士军刀在手里把玩着,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林悟。“从来,没有人敢这么耍我啊。”   “临也,赶快从这里滚出去,不要逼我动手!”平和岛静雄额头青筋暴起,虽然他已经感觉到这两个人之间发生了他不知道的事情,可是他绝对不能让折原临也因为一些莫名其妙的理由就破坏幽的婚礼。   林悟抬起手示意“静雄。”   平和岛静雄只好坐回凳子上,只是眉头越皱越紧。   “因为是幽,你一定知道我今天来是为了什么。”折原临也一步一步走近男人,唇角挑起的弧度越发危险。   当刀子刺进身体的时候林悟脸色依旧未变,他制止了冲过来的平和岛静雄和友人“这是我和临也的事,请让我自己解决。”   圣边琉璃掀开了遮挡在眼前的头纱,深深地看了折原临也一眼,笑容也染上血腥。她从林悟身边退开三步距离“幽,即便是在感情上,你也正确地让人感到可怕。”   “临也。”林悟的唇角已经开始溢出鲜血,他握住折原临也那只握着刀柄的手“临也,你现在应该明白,我的结论你亲自让它成立了。”   “没错。”折原临也笑道“不管是棋局还是其他的事,只要是遇上你,输的永远都是我。对,我爱上你了,所以,你应该离开了。”他松开了手“多么可笑啊,最终还是我亲手杀了你呢。”   “我不怪你哦,临也。”林悟伸出手摸了摸折原临也柔软的头发,临别的这一刻,他剔除了心外无物的冷漠,缓慢地露出一个浮冰碎雪的笑容。“如果生命能够重来,无论几次,我都愿意与你相遇,临也。”   看着那个最终失去了生命的躯体,折原临也笑得眼泪都流了出来。   “折原临也!我杀了你!”   被失去理智的平和岛静雄快要掐死的时候折原临也并没有反抗,他已经发不出任何声音。   他缓缓地闭上眼睛。   好啊,小静。那就杀了我吧。   我可是,亲手杀了我爱的人呢。      ☆、主君的太阳一   位于深山的雨季让人郁闷,湿哒哒,湿漉漉,湿淋淋的。这里的湿气非比寻常,雾从四面八方的山上扑过来,有一种渗入骨子里的寒意。   昂贵的宾利车身陷在泥土之中,手机也没了信号,朱中元不得不感叹实在运气不佳。正当他考虑是不是要下车找一户人家寻求帮助时,车窗被‘扣扣’敲了两下。   朱中元打开了车窗,瞬间雨滴滴落的滴答声和眼前穿着白色雨衣男人的声音一同传入了耳朵“小千告诉我有车陷在了这里,现在雨势太大,山里的雨一时不会停歇。我家就在前方不远处,请先随我来吧。”   “......好,谢谢你了。”朱中元一向习惯用最大恶意去揣测别人的心理,但是如今他身陷囹圄,也便顾不得这人是否对他别有所图。他看不清来人的脸,不过想到山里民风一向淳朴,而且这人的声音听起来很是温润,倒不像怀有恶意,思考了几秒便答应下来。   刚一下地,名贵的皮鞋和西装裤裤脚都沾染了泥泞,朱中元皱了皱眉“走吧。”   山里的路比他想象的还要难走,此时还因为滂沱的大雨使得地面更为湿滑。朱中元握紧了伞柄,尽管已经谨慎地挪动步伐,稍不注意还是差点摔倒在地。他看着眼前珠帘一样的雨幕,不住地在心里腹诽着,走在前方的男人突然停下了脚步。   “怎么了?”朱中元刚问完,垂在身侧的手便被握在了另一只手中,他难得地愣了愣神,或许是本身体温偏低的原因,他能明显地感觉到身旁这人被雨水沾湿的手带着的灼热温度,身体突然不可自抑地僵硬起来。   男人感觉到他的不自在,出声解释道“我拉着你,安全一些。”   朱中元想到刚才确实是差点摔了一跤,也就接受了男人的好意,回握住了男人的手“多谢你了。”   “不用客气。”   男人拉着他的手走在前方,朱中元不动声色地打量着他。男人从体型看上去很是瘦削,身高却是和他差不多,声音听起来很温和,似乎是个很好相处的人。虽然不知道目的地,但是就这么被一个初见的陌生人牵着走,朱中元发现他竟然觉得有些安心。   “到了。”   映入眼帘的是一幢两层的别墅,明显地和不远处的韩国传统民居区别开来。朱中元收了伞,跟着男人进了别墅,别墅很空,只是放置了简单的大理石桌椅和一个浅米色的布艺沙发,空余的地方摆放的全是大幅的油画。   “没想到您是个艺术家。”   “并不是,这里是朋友的居所,他有事出国,我在这里暂住。”林悟解释道“初次见面,我是俞振宇。”   “俞先生您好,我是朱中元。”朱中元也礼貌地介绍了自己的名字,语气里有着些许不明显的尴尬,他身上的西装已经半湿,黏糊糊地粘在身上实在不怎么舒服。   林悟轻声笑了一下,指了指浴室的方向“朱先生先去洗个澡吧,我去给您拿一下换洗的衣物。”   “好,麻烦了。”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雨还在持续不停,似乎能一直下到天明。   林悟将衣物递给朱中元后便开始着手准备驱寒的姜汤。他在这个世界醒来以后就发现他能看到灵魂“小千,你今天做的很好,有什么想要的奖励么?啤酒也可以哦。”   被唤作小千的是个十几岁就患病早夭的男生,因为舍不得父母,便一直留在人世间。机缘巧合之下遇见能看见他的林悟,便一直跟随在他身边。小千咧嘴无声地笑了起来,似乎想起什么似的指了指门口。   门口站了个穿着白色连衣裙的女生,五官精致漂亮,看上去也就只有十几岁的年纪。林悟看了她一眼又收回目光“进来吧,即便是灵魂,淋了雨也不会舒服的吧。”   汉娜点了点头然后飘到林悟身边“多谢。”   “不必客气。”林悟知道她这声道谢是为了朱中元“您有什么想要饮用的么?”   “不必了。我也认识一个可以看见灵魂的女人,可是她和您完全不一样。我很好奇,俞先生,人一旦遇到超出自己想象的东西时就开始恐慌,您却不是这样呢。”汉娜眼里的审度意味十足,这个男人给他的感觉很强大,她身体里甚至有种本能的畏惧。   浴室从内打开,白色的热气从里面涌出了少量。朱中元拿着毛巾开始擦头发,他穿着林悟给他的家居服,柔软的布料有清淡的洗衣液的香味,很好闻。他有些不自在地看了林悟一眼,伸手接过林悟递给他的姜汤,轻声道了声谢。   放在西装外套里的手机浸入了雨水,暂时无法使用。朱中元叹了一口气,然后闭上眼睛躺在沙发上。他睡得迷迷糊糊的时候感觉靠近了一具温热的身体,那人在用毛巾动作轻柔地擦拭着他的头发,他下意识地嘟囔了一句“喂,我跟你说过了吧,我最讨厌的事情有两件,一件是碰我的钱,一件是碰我的身体。我的头发也是身体的一部分,你自己算算要给我多少。”   他说完之后才意识到自己究竟身在何方,他猛然睁开眼,就看见今天刚认识的男人眼睛里来不及收回的诧异以及笑意。然后他发现他强韧的神经啪地断了几根,耳根都开始烧灼,他活了三十来年从来就没有这么丢脸过。他微微垂下眼睑,不停地思考着回去之后要怎么给那个一直以摸他可以看不见鬼为由缠着他的太恭实找麻烦。   林悟将毛巾搭在手上,唇角上扬成和缓的笑意“因为朱先生的头发并没有擦干就睡下了,很容易感冒。这雨不像是很快就停的样子,若是感冒发烧的话没有办法及时就医,所以并不是有意碰您的身体。”   “咳。”朱中元假意咳嗽了一声,试图转移一下注意力“那个,您的手机可以给我用一下么?我的手机进水了,暂时无法使用。”   “当然可以。”   当和金秘书通完电话后朱中元的耳根还是红的,把手机递给林悟的时候他还是刻意避开了目光的接触。   林悟笑了笑“朱先生回房间里睡吧。”   “哦,好。”朱中元答应之后才想起来这房子大虽然大,但是只有一个卧室,他想了想还是问道“那你呢?”   “打地铺就好。”   时令虽然已经是春末,但是山里还带着沁入骨髓的寒凉,又恰逢大雨,这样的夜晚若是睡在地上最为容易生病。朱中元皱了皱眉,他想起上次太恭实那个女人喝醉了被鬼附身还是牵着他的手在床上睡了一夜,如今被别人邀请避雨怎么也不应该让主人睡地上,反正是两个男人,也没什么好顾忌的。   “不如一起睡吧,床并不不小。”   “不行哦。”   “啊?这是为什么?”朱中元不解地看向林悟,他发现男人长相极为出众。此时男人白皙柔和的脸在暖色的灯光下泛着莹润温暖的光泽,缓缓笑开的模样似乎让空气都沉静安宁下来。   林悟眼里的笑意加深“因为,我是个同性恋啊。”   朱中元脑部的神经轰然崩断,他僵硬着身体同手同脚地走进卧室,然后倒在床上。   他闭上眼睛却怎么也睡不着,满脑子都是刚才男人温柔充满磁性的声音,有些喑哑,轻的像是夜间的流星。      ☆、主君的太阳二   降雨依旧在持续,仍然是滂沱大雨,一片沙沙声,简直是从地面往上长,透过微微透亮的光线,可以看见翠色的植物被雨蒙上一层明润的光泽,透着些许的白,仿若大片大片的用来装饰的琉璃树。   朱中元微微皱着眉头,完全无心欣赏雨中的盛景。他只是在计算着这场雨给他带来的损失以及回到岗位上时巨大的工作量,心里满是不耐。   “乡下的日子就是这样,不过对于朱先生来说倒是无聊了。”林悟将沏好的红茶放在朱中元面前的桌子上“请用。”   白皙修长的手指配着印有金色纹理的白色瓷杯看上去分外好看,朱中元不自在地收回眼神“谢谢。”   他道完谢后就轻轻抿了一口红茶,也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便觉得有些尴尬。他还没有想好用来打破沉默的话题,身侧的男人却已经开口“我要出去办些事,朱先生暂且安心待在这里,最晚傍晚回来。”   朱中元下意识地看了一眼窗外的雨势,淡淡应了声“好。”   男人似乎往他身后望了一眼,接着便穿上昨晚那件白色的雨衣走进了雨幕中,显眼的白色不到两分钟就消失在视野里。朱中元收回眼神,他看了看身后,只有单调的装饰和收好的画作,并没有什么值得注意的地方。   他百无聊赖地开始观看室内的画作,全部都是都是风景画,用的色彩都是浓烈的色调,铺天盖地的明亮色泽,每一幅画似乎都能烧灼人的眼球,即便是朱中元这种不懂得画作的人也能看出作画之人在表达某种浓烈的情感。   应该是个不错的画家,朱中元不由自主地开始分析起这些画的商业价值,然后将画在脑海中转化为一串数字。他越想越兴奋,想着一定要让这个叫俞振宇的人把这个画家介绍给自己。有了赚钱的动力,即便是干坐着等,朱中元也不觉得无聊。   傍晚的时候终于等回了人,不过那人一回来就靠在了门框上,脚下的泥土和水印都带着血迹。朱中元感觉像是被人当头浇了一盆凉水,内心深处关于他年少时的那场绑架让他顿时精神恍惚,不过他很快回过了神,声音里有不易察觉的担忧“你,怎么回事?”   “小伤,无需担心。”林悟的声音清冽沉稳“医药箱就在卧室左侧的衣柜里,可以帮忙拿一下吗?”   “哦,好的。”朱中元赶紧按照指示拿医药箱,心里却有着不可忽视的恐慌,等到他拿到医药箱放在男人面前时,男人已经脱掉了上衣,左边的手臂上多了一条深可见骨的足足有十厘米的长口子,猩红的血液流了一地,空气里都是血液的腥味,他不敢想象男人究竟是怎样冒着大雨一步一步走回来的。   林悟扔掉已经浸满鲜血的毛巾“请帮我把医用酒精递给我一下。”   透明的液体酒精瞬间覆盖了伤口,刺激的酒精味和血液的腥味混合在一起,太过浓烈的味道让朱中元一瞬间觉得头晕目眩。男人的脸过分苍白,却连眉头蹙都没有蹙一下,就在朱中元怀疑这个男人究竟有没有痛觉神经的时候,男人又往伤口上第二次撒上酒精,薄削的嘴唇倒是紧抿了两分。   伤口在酒精强烈的刺激下终于停止流淌。朱中元看着男人面不改色地处理伤口,上药,然后动作利落地用一只手绑好绷带,终于没忍住问道“你经常受伤?”   “那倒不是。”林悟开始处理用过的垃圾和滴落在地板上的大片血迹,并且有意地岔开话题“朱先生中午吃饭了么?”   朱中元愣了一下“没有。”他太过兴奋盘算着赚钱的问题,倒是忽略了要吃午饭的问题,现在被这么一提,当下便觉得有些饥肠辘辘。   “不好意思忘记了帮您准备午饭。”林悟洗干净手便围上围裙准备做饭“您一定饿了,不过现在冰箱里只剩下简单的食材,蛋炒饭您吃吗?”   “当然可以。”让一个手臂受伤的人为他做饭朱中元还是有些不安的,他顿了一下还是说道“让我来做吧。”   “是么。”林悟看着他,微微露出了笑意“朱先生会做饭么?”   “呃......”   “我来就好。”   “你教我就可以了。”朱中元说完这句话之后自己都愣了一下。   “可以啊。”林悟解开围裙递给他,在食材全部准备好就开始教学“油放得太少了,要多放一些就不会粘锅,对,这些就是足够的量......”   最后出锅的蛋炒饭金黄漂亮,色泽味道无一不佳。朱中元自己吃的时候都有些不可置信这些食物竟然是他做的,眼神里带着的兴奋不可遮掩“你觉得怎么样?”   “很好吃呢,比我去高级酒店吃的还要美味。”   “那是当然,我可是......”朱中元说到一半突然意识到了什么顿住了,然后小声道“也有一部分原因是你教的好。”   林悟轻声笑了一下“是么。”   在朱中元的坚持下,碗筷也是由他刷的,不过洗碗的时候还是摔碎了一个碗,手指也在收拾的瓷碗的碎片时划破了一个小口子。   手指上若有若无的疼痛让朱中元有些烦躁,他盯着手指上缠着的创可贴开始思考男人手臂上那个深可见骨的伤口是怎样的痛感。   他开始打量坐在身侧凝神看书的男人,由于失血过多,男人的脸色是雪一样的苍白,脸部的廓形很漂亮,鼻子很挺,嘴唇很薄,看书的姿态优雅,倾泻的灯光落在他的身上使他面无表情的模样也多了两分温柔。   “怎么?我脸上有什么东西么。”   “没有。”朱中元转过头,他只是有些好奇而已,但是直觉男人并不会告诉他受伤的原因,也就没有直接开口问,他们只是个认识一天的陌生人而已。他翻了一下手上崭新的书页,食指立即多了一道口子,朱中元看着食指上不大的伤口沉下脸色。   “小心一些。”林悟说完便放下书,动作自然地拉过朱中元那只受伤的手,将那只受伤的手指含在口里吮吸了一下。   痛感在被含住的时候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从食指传至脑部神经的酥酥麻麻的感觉,那种感觉太过强烈,朱中元僵硬着身体没动,直到林悟出声询问他才猛地甩了甩手,然后快速坐到沙发的边缘“你,你......”   林悟微微含笑,温润的眉眼多了分温柔,唇角上扬成好看的弧度“怎么了?”   朱中元深深地吸了口气,然后看着这个年纪明显比他小上一些的男人,郑重其事道“我说,我是直男。”   “我知道啊。”   “那你......”   “朱先生请不要误会,那只是下意识的举动,并不是您想的那样。”   朱中元有些尴尬地笑了笑“是么。”   他开始反省,他朱中元是韩国最大的大型购物中心KINGDOM的社长,被杂志称为韩国顶级钻石王老五,身材好,长相帅,智商高,有品位,从小就是白马王子的代表,是所有韩国女性的心仪对象。那个太恭实不就整天找借口摸他色诱他想要和他睡么,个人魅力简直MAX啊。   思来想去也觉得即便是个基佬看到他也应该有点想法。他想问刚才你真的不是在勾引我么,可是怎么也问不出口。难道是这个基佬的想法和别人不太一样?还是说这个叫做俞振宇的男人其实审美观有问题?   “朱先生,无需担心,我不会对您做什么的。更何况,我现在是个伤患。”   “我并没有担心您会对我做些什么。”朱中元说完又开始沉思,这个人是不是因为受伤了所以在欲盖弥彰呢,其实只是心里有想法而无法付诸行动。   林悟看着朱中元变换不定的表情有些好笑。   这个男人,倒是出人意料地可爱呢。      ☆、主君的太阳三   那雨总也不停,淅淅沥沥倒是小上不少,目之所及都是阴暗的绿。车子在路上缓慢行驶着,雨刷不停地冲刷才能看清路面。   金政道看着闭着眼睛的朱中元,装作不经意地提起道“幸好社长您找到了避雨的民宿,山里的雨真是来势汹汹啊。”   “啊,山里的雨确实够大,竟然耽搁了两天呢。”   “对了,首尔是晴天,您不在的时候,太阳她可是问了我很多次,她很是担心您呢。”金政道往后瞥了一眼,见朱中元面色如常,又道“我这两天有事,需要请两天假,可以让太阳代替两天我的位置么?”   “金秘书您要请假?是身体出了问题么?”   听到朱中元语气里明显的担忧,金政道的眼神里有多了两分暖意,社长他的冷漠无情一直只是用来伪装的假面而已“身体没有问题。是在英国的侄女要来韩国了,我这个舅舅当然要去接风洗尘。”   “......为什么选择太恭实?”   “因为,被称作太阳的她,有着可以温暖您的光芒呢。”   “这算是什么回答。”朱中元阖上眼帘“仅此一次。”   在社长办公室加班到十点后堆积的工作也处理了个七七八八。朱中元收好钢笔,突然想起那个男人的伤口,明明是那么严重的伤,却是连医院也没有去一趟,也不知道伤口会不会发炎。朱中元松了松本身系地并不紧的领带,一空闲下来就会想到那个家伙临别时温和苍白的笑容,真是让人烦躁。   “喂,太阳,滚进来!”   太恭实一脸讨好的笑容“已经滚进来了,有什么吩咐吗社长。”   “你是贿赂金秘书了么?他怎么会让你代替他两天啊。”   “啊,因为金秘书说我是太阳啊。”   “呵,你要是太阳的话我都不想迎接黎明了。”朱中元一脸嘲讽的表情,随意做了个手势“行了,你可以下班了,滚吧,太阳。”   “是。”太恭实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发“那个,您今天可以送我回去吗?”   “呦,真是个厚脸皮的太阳呢。还不滚?”   “话虽如此,可是我不是有帮您找到那一百亿项链的价值么,下次我再见到那个叫做车熙珠的鬼魂一定会帮你问的。”   “很会讨价还价啊,我可是很贵的,太阳。一定要我说三遍你才会滚吗?”   太恭实眼神有些黯淡“那好吧,那我走了,明天见。”   “嗯。”朱中元觉得金秘书是对的,太恭实这个女人虽然长相平凡,但是身上确实有着闪动人心的光芒,不管怎样出言侮辱她依旧会死皮赖脸地缠着自己不放。不过,仅仅也是因为怕鬼罢了,他可是被那个女人当成了防空洞一般的存在呢。   首尔的夜晚带着清凉的气息,路上稀稀拉拉没有几个行人,城市的高楼一派灯火通明,各种娱乐场所倒是人满为患。   朱中元的生活已经恢复到正常的轨道上,他漫无目的地走在路上,突然间看见有些熟悉的脸庞,恍惚了一下便抬脚便跟了上去,但是还没走两步就失去了目标。   “是在找我吗?”   身后传来清冽的声音,朱中元回过头便看见那个半个月不见的男人,男人站在路灯下看不清楚具体表情,他穿着竖纹的浅色衬衫,袖子挽至手肘处,看起来休闲而优雅。“你,怎么来首尔了?”   林悟笑了一下,清冽的声线微微上扬,在发凉的空气里荡漾开来“刚才是在找我么?”   “......不是。”   “真是遗憾呐。”林悟指着旁边的咖啡厅“请你喝一杯咖啡怎么样?”   “可以。”   咖啡厅是新开的,店主是个娃娃脸的女孩子,长得颇为清纯漂亮,一直笑得眉眼弯弯“很少有男性情侣这么晚还来咖啡厅约会,两位很是般配呢。请问两位先生要点些什么?”   朱中元嘴角抽了抽,韩国也没开放到这种程度吧,难道是他太久没来过这种咖啡厅的原因所以落后到不知道两个男人喝杯咖啡也会被认为是一对?   “好了,利子,他并不是我男朋友哦。”   “唉~”朱利子幽幽地叹了口气“振宇哥真是不开窍呢。这位先生觉得振宇哥怎么样?温柔体贴,长相帅气,很适合当男朋友哦,考虑一下如何?”   朱中元咳嗽了一声“我们只是过来喝杯咖啡而已。”   点好了咖啡之后朱利子才依依不舍地煮咖啡去了。店里只有最角落坐了一对情侣,空气里除了咖啡的馥郁之外还有轻柔的英国乡村音乐,从环境上来看,确实很适合约会。意识到这一点之后朱中元就有些尴尬“你的伤怎么样了?”   “小伤,不碍事的,谢谢关心。”   “那个女生是熟识?”   “嗯,是我的一个学妹。在同我告白的时候我告知了她我并不喜爱女性。”   朱中元正考虑怎么进行下一个话题的时候,对面的男人说了一句“请暂时帮我一下,多谢了。”他还没有反应过来,就看见咖啡店的玻璃门被推开,一个穿着灰色西装面容英俊气质不凡的男人径直走到了桌子旁。   “振宇哥,朱社长。”   “嗯。”   来者是李在赫,GIANT的社长,是朱中元拓展商业帝国的最大竞争对手。他现在能明显感觉对方的视线里携裹的敌意以及嫉妒,他挂在脸上的笑意更为僵硬,以目前的情况看来应该是被狗血地当成情敌了。   李在赫打了声招呼之后就从善如流地坐了下来“振宇哥,您回国了怎么不告诉我?这次回韩国还会离开么?”   “回国只是因为漂流倦了,想要安定下来。正好,遇上了想要安定下来的人。”林悟说完之后还特意朱中元身上看了一眼。   “振宇哥想要安定下来的对象是朱社长么?”   朱中元能够清晰地感觉到李在赫的目光像刀子一样在他身上巡梭“我并不是......”   “我还在追求中元。”林悟直接开口打断朱中元的话“但是中元现在还没有同意和我在一起。”   朱中元顿时哑口无言。   “可是,朱社长并不适合振宇哥啊。”李在赫突然激动起来“振宇哥为什么不考虑和我试试,我从第一眼见到振宇哥之后对你的心意就一直没变,我已经和父亲达成了协议,父亲也说如果是振宇哥的话就没有问题。可是朱社长不一样,他......”   “够了。”   声音没有特意抬高,依旧是平稳的声线,可是话语里透露出的压迫感却让李在赫立刻吞下了剩余的话语。   “在赫,已经很晚了,你明天还有工作,回去。”   “......是。”   咖啡在李在赫离开的时候端了上来,两个人此时都没有喝咖啡的心思。   “刚才真是不好意思,让你见笑了。”   “见笑倒是没有,不过惊讶倒是真的。”因为是竞争对手,朱中元对李在赫还是有一定的了解的,和他因为有鬼结不了婚的传言不同,李在赫的私生活连最能扒人隐私的韩娱媒体也还只能称之为‘禁欲’,是真正的干净。他还曾经怀疑过这人是不是有问题,没想到只是因为早就心有所属。   林悟笑笑没有说话。   “对了,你这样让他误会真的好么?”   “误会?”林悟端起咖啡喝了一口“并不是误会,我很中意中元。”   “这个玩笑一点也不好笑。”朱中元端起咖啡杯的手抖了一下,勉强保持面上的镇定。对方的眼神平静深邃,仿佛只要多看那双眼睛一秒就会深陷其中。   “我并没有开玩笑的习惯。”林悟看了一眼朱中元身后的白衣魂体,向汉娜脑中传递出明显的信息,逝者已矣,就不应该贪恋得不到的东西。汉娜本就苍白的脸顿时惨白如同一张轻薄的白纸。   朱中元抿唇,还没有组织好拒绝的话语就看见对面那人毫无征兆地晕倒,头撞击在咖啡桌上发出刺耳的响声。 作者有话要说:  非常感谢某匿的手榴弹!!!感动哭了,正在努力存稿中!!!   ☆、主君的太阳四   男人的睡颜很安宁,呼吸很轻,长得过分的睫毛鸦羽一般在脸上投下小片的阴影,和白皙的肤色对比得鲜明,凭空生出一种温暖来。   朱中元不知怎么的,看着男人安静的睡颜,心里的烦躁一点一点减少,最后完全消失不见。他开始回想事情究竟是怎么演变成现在的模样。   一个小时前俞振宇在咖啡店猝然昏倒,相较于他的慌张,朱利子倒是不慌不忙地解释男人会经常性地晕倒,身体并没有什么大问题。然后又算计着什么似的将男人拜托给了他带回来照顾。   他揉了揉额角,收留这个男人一晚上倒是没什么。不过男人最后在咖啡店表白似的话语倒是搅得他思绪都乱成一团,根本不知道在男人醒来后应该以什么表情面对他。更恐怖的是,面对这个男人的表白他竟然一点也不觉得恶心。   明明他的初恋就是女孩子,这些年他也从来没有对男性产生过兴趣,不管怎么说他也根本没有任何要弯的迹象。朱中元开始思考着一句话,每一个男人心底都有一座断背山,他不知道这句话的准确性,想过利用网络查找关于GAY的信息,可是那次绑架的后遗症让他根本没有办法读字。   他就这么纠结着趴在床边,看不见身后汉娜惆怅忧伤地要落泪的表情。   第二天他醒来的时候已经天光明净,桌子上摆放了夹心起司和一杯温热的牛奶,那个做早餐的人却已经离开了。   起司口感很好,朱中元三两下便吃了个干净,那人不在他隐隐地松了口气,心底却也隐隐地稍感失落。   在下班时被金政道隐晦地表达着关心的语气询问时,朱中元才发现他表现地并没有想象中毫无破绽。   “已经很久没有见过您露出这种困惑的表情了呢。有什么解决不了的困惑也可以试着依靠一下身边的人呢。”金政道微笑着劝慰着这个跟随了十几年的社长。   虽然明面上是上下级关系,但是金政道对于朱中元来说是相当于父亲般的存在,二人关系十分亲厚。朱中元犹豫了一下道“现在倒也说不清楚,若是有一天我需要您的意见帮我做出判断,我一定会找您商量。”   “不管是什么样的判断,只要您开心就好。”   朱中元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不过让他意想不到的是,他再次见到俞振宇的时候竟然是在GIANT社长李在赫父亲李勇宰的葬礼上。   男人穿着纯黑色的西装,表情严肃地近乎肃穆,和温和着模样的感觉大相径庭。他一个人坐在角落,安静地饮着茶,目光落在身前空着的座位上。   “社长。”跟随而来的太恭实出言打断了朱中元的目光“社长您看着的那个男人,他......”   “怎么了?”看着太恭实欲言又止的样子,朱中元微微地皱起了眉。   太恭实咬了咬牙,小声道“他,他对面坐着李勇宰。”   朱中元往灵堂上最中央李勇宰黑白遗像上望了一眼“你确定?”   “嗯。”太恭实举起左手做发誓状“我不会看错。我也不确定,那个男人,好像可以看见他。”   朱中元立刻把目光移到男人身上,男人若有所觉似的回头,两人的目光相撞,粘稠了片刻又转瞬分开。朱中元惊了一下,不自觉地后退了半步,僵硬着身体和男人点了点头,然后不顾太恭实追问的是否和男人相识的问题离开了大厅。   林悟已经答应了替李勇宰删除照片的要求,和李在赫告别之后便去了那个藏着李勇宰秘密的别墅。   相机里的照片上李勇宰画着浓妆,一身女性的打扮,相较于被发现他的变装癖,他更愿意被儿子认为自己藏有情妇,那样还可以保存作为父亲的完整形象。林悟得到李勇宰的确认便删除了照片“李先生,您不必伤怀,在赫他已经长大了,GIANT也会在他手上发扬光大,您可以安心离去。如果可以,希望您下辈子可以做真正的自己。”   “多谢你了。”   “不必言谢,还请您安心离去。”   灵魂金色的光点在他眼前消散,即便在日光下也有着惊心动魄的美感。林悟出了别墅,坐在路边供行人歇息的长凳上。   他抬起手掌遮住了有些刺目的阳光。那些关于他自身的往事在无尽的生命中已经遗忘了大部分,他甚至不记得父母的模样,唯一刻印在骨髓里的也就只有自身的名字了。“林悟。”他轻轻地念了一声属于他的名字,这两个字或许就是他坚守的意义吧。   不管进入哪个世界,不管成为谁,他由始至终,都是林悟。   “好久不见,中元,还有恭实。”   “哎?你认识我?”太恭实惊讶地瞪大了眼睛,她向着林悟解释道“我们是跟着李勇宰先生的灵魂来到这里的,李勇宰先生应该有事拜托您,我们并没有进别墅里面去。”她看了一眼朱中元明显不善的眼神改口道“是我硬拉着社长陪我过来的。因为实在太过在意,先生,我想冒昧地问一下,您可以看见鬼,是么?”   “是的。和恭实一样,我也可以看见他们。”   “啊,实在是太好了!”太恭实笑了起来,眼睛眯成了月牙状,半晌才后知后觉道“对了,您怎么会认识我呢?而且,似乎您对我非常熟悉。”   “看来恭实忘了我呢。我重新介绍一下,俞振宇,恭实不要再忘记了。”   “当然。”太恭实又看了一眼身旁一脸不高兴的朱中元,颤抖着声音问了一声“社长,我又惹您生气了么?”   “......没有。”   林悟笑了一下“恭实可以先回去么?我还有事要和中元说。”   太恭实的目光在两人身上转了一圈,在得到朱中元的应允之后才道“嗯,好的。”   两人一前一后地走着,冗长的沉默后,街道上带着青苔的石砖被雨水微微浸湿,周围的人四散开避雨,偏僻的街道显得格外落寞冷寂。   “这样和中元一同在雨中漫步也不错。”   绵密且细密的雨丝把眼前的一切浸染地模糊起来,朱中元突然就想起那晚初见时被男人握住手的感觉,他伸出左手在眼前晃了一下,下一刻便被男人握住“中元,你以前见过我的,不过,那已经是非常久远的时候了。”   男人的手带着一层薄茧,手心带有灼热的温度,握住的时候感觉心脏处也被烫了一下。朱中元抽出了那只被林悟握着的手,那些残留的温度在冰冷的空气中迅速消失不见。   “中元,回去吧。”   朱中元看着那人在雨中渐行渐远的身影“喂,你说的单独说话就是让我和你一起淋雨么?”   雨势开始增大,朱中元身上已经没有了干的地方。他闭了一下眼睛又睁开,雨水滴落在地面的声音渐渐清晰,心里也有一块地方随着雨水洇湿开来。      ☆、主君的太阳五   朱中元躺在床上,身体懒洋洋的不想动弹,身体有些燥热,大脑也伴随着缓慢的刺痛感。微微叹了口气,只是淋了会雨就引起了发烧,每个星期健身也没有对体质有明显的改善啊,或许,睡上一觉就好了吧。   他烧的迷迷糊糊的,恍惚间额头上贴上了一条冰凉的毛巾。他艰难地睁开了沉重的眼皮“喂,俞振宇,你怎么进来的?私闯民宅?”   “你现在关心的重点错了。”林悟眯着眼睛看了看温度计“还好,三十八度,并没有什么问题。”   “你到底是怎么进我家里来的啊?”   “人体为了散发体内的热量,表皮血管和汗腺孔就会扩张,大量出汗,身体受凉后很容易感冒。中医称这种感冒为热伤风。病情严重的热伤风常常伴有高热,且出汗后热仍然不退,并且伴有头痛,身体酸懒,倦怠无力,口干但不想喝水,小便赤黄,舌苔黄腻,甚至会出现呕吐或腹泻等症状。”林悟顿了顿“中元现在的情况很是危险呢,稍有不慎便会加重病情,你需要有人照顾。”   “你只是在刻意回避问题吧,还说了这么一长串专业术语,我头都晕了。”朱中元强撑着从床上坐了起来,眼睛有些酸涩“你刚才不是说没什么问题么,怎么一转眼就开始危言耸听了?”   “并没有哦。中元先睡一会吧,我会在这里守着。”   “我还没有追究你私闯民宅呢。”朱中元小声抱怨了一句,然后躺在了床上。他是典型的富家子弟,母亲去世地太早,父亲基本上都在公司度过,偌大的家里也就只有他孤零零的一个人。在家里佣人同情的眼神里他过早地成熟,同时也过早地学会了平静地和孤独相处。生病的人会受到病情的影响或多或少地让人多了些脆弱,这点朱中元承认,因为现在的他竟然觉得有这个男人陪在身边有些安心。   他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恍惚间脸上触碰到了泛凉的手指,冰凉的触感让他舒服地叹了口气,不自觉地蹭了蹭。   醒过来的时候烧已经退了,他睁开眼睛愣了两秒,然后表情僵硬地看着握在一起的手,从相握的姿势看来,应该是他睡迷糊了主动握上去的。小心翼翼地松开手,趴在床沿的男人下一秒还是睁开了眼睛,眼神清明。   “你没睡着啊。”   “早就醒了,只是中元一直握着我的手不放,没敢打扰你的睡眠而已。”   朱中元表情更加僵硬“那还真是辛苦你了。”   “照顾中元,并不辛苦。”林悟站了起来“冰箱里有我做的蔬菜粥,中元只需要放置在微波炉里热一下就好。我就先走了。”   “好。”   门啪的一声打开,大面积的日光便争先恐后地涌了进来。“再见。”门又啪的一声关上,阳光也随之关在了门外。   朱中元隐隐约约还能想起昨晚那人对他的照顾,他只要说一声热那个人就立刻给他换上一条湿毛巾,那人眼底下的青色淤积地也尤为明显,想来也并没有休息多久。   自那天之后两人并没有过联系,KINGDOM忙着进军上海,朱中元更是忙得脚不沾地,充分的忙碌让他没空去思考那些有关那个男人感情的问题。   这种带着危险的情感朱中元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将其扼杀在萌芽里,于是他选择刻意遗忘。忘记对他来说是一件简单轻松的事情,只要不看着,不想着,时间久了,也就忘记了。   倒是太恭实一直元气十足地保持着死皮赖脸的姿态出现在他周围。因为可以看见鬼的原因,太恭实会给她自己找一些麻烦,有些麻烦甚至威胁生命。朱中元在看到短信之后骂了声SHIT还是驱车赶到了太恭实发的求救短信提及的那个车库里。   汽车修理工就是真正杀死孩子的凶手,所以他在发现太恭实发现他的秘密之后毫不犹豫地选择下了杀手。朱中元赶到的时候那个汽车修理工手上拿着的扳手正要往太恭实身上砸过去,他赶过去阻止的时候却被砸了个正着。   他能感觉到血液从身体里挣脱的姿态,他愣了愣神,眼前是太恭实惊恐到极致的表情,真是个能惹麻烦的女人啊。   这样的伤,会死么?恍然间他想起十几年前被绑架时他对死亡的恐惧,可是如今他却失去了那种恐惧的心情。因为死亡是一种必然,所以值得每个人去恐惧,同样的理由,他也不再恐惧。   失去意识的前一秒,他的眼前突然多了一双润泽温柔的眼睛。真是没想到,迈向死亡的最后一秒,看见的竟然是相识没有几天的男人。   他终于闭上眼睛,然后跌入一个坚实的怀抱。   林悟安静地坐在医院的长凳上,一双眼睛是不变的波澜不惊。他冷眼看着一旁的太恭实不停掉着眼泪,然后就是作为朱中元姑姑的朱圣兰气急败坏地打了太恭实一巴掌,话语里满是对她的排斥和控诉。   急救室的红灯仍然在警示着,他却看见属于朱中元的灵魂从急救室内走了出来,一旁的太恭实在见到这一幕差点哭晕过去。   “以这种方式再见还真是让人感慨万千啊。俞振宇,你身上的光芒比太阳还要耀眼呢。”   “这样的我对你有吸引力么?”   “这样的你对所有的鬼魂都有吸引力。”朱中元笑了起来“但是我并不觉得喜欢或者是爱上了你,不过即将在这个世界上消失,倒是有些不舍。我,还有很多事情没有来得及做呢。”   林悟露出些许的笑意“或许这次体验可以让你明白许多事。但是,中元,你并没有死去。先随我来吧。”   两人去看了一场中国的根据传说改成的音乐剧《梁祝》,大型的剧院里人满为患。   看完之后便是夜半,月亮隐去了踪影,黑沉的夜幕上只有稀稀落落几颗星子,路上几乎没有行人,四周都极为安静,看上去有些鬼气森森。   朱中元的目光从地面上一个没有放置在垃圾箱里的可乐罐移动到身旁的男人身上。男人转过脸对着他笑了一下,路灯稍显昏暗的光泽笼罩在他身上,漆黑如墨的眼睛里也蒙上一层浅淡细碎的光芒“中元对梁祝有什么看法?”   “我并不喜欢悲剧。美是极美,可也太过凄凉,不过正因为是悲剧,才会流传千年,经久不衰。”   “是啊。”林悟点头“这便是爱情了。大概一千万人之中,才会有一对梁祝,才可以化蝶,其他的只能化为飞蛾,蚊子,苍蝇之流,就是化不成蝶,并无想象中的美丽。可是,现实中的爱情,又有谁希望是以悲剧结尾呢。”   朱中元皱眉,张了张口,终究什么都没有问。   “好了,中元该回去了,他们都该急坏了。”   “你......”朱中元未说出口的话被悉数堵在口中,他眨了眨眼睛,唇上多出了温热的触感让他大脑一片空白。   再次醒来的时候便回到了医院,入目是雪白的天花板和雪白的墙壁,空气里都是医院特有的消毒水气味,这些都让他无端地产生厌恶。虽然当时的状态是灵魂,但是还是被亲吻了。他按捺住脑海里关于男人那个带着清凉的薄荷味道亲吻的回忆,按下了呼叫铃。   医院,真是个不吉利的地方呢。      ☆、主君的太阳六   首尔是一个陌生无情的城市,所有的建筑都是统一的灰色调,无数庞大高耸的摩登高楼汇集在一起,形成阳光也无法穿透的阴影,终日俯瞰着忙忙碌碌地生活着的人群。   分明已经是夏初,可是太恭实仍然能够感觉到无处可藏的寒冷,这种寒冷并不是来自皮肤表层,而是从内心,从骨髓,由内而外的冷。她不停地流泪,可是眼泪并没有用,对别人造成的伤害也没有办法用眼泪弥补,偌大的城市,突然之间就没了她的容身之处。   在相处的日子里,朱中元对她来说已经不是防空洞那么简单。直到她意识到朱中元可能会死的那一刻,她才发现她心里的恐慌,那种恐慌让她几乎窒息,全身每一寸肌肤,每一个毛孔都在叫嚣着害怕,害怕那个人从此离开世界,也离开她。   “你喜欢上了他,但是又因为不想继续伤害他,所以才要选择离开。”   在这种似乎能洞悉一切的目光下,太恭实局促地绞了绞衣角“我对于他来说只是个麻烦,还差点害得他......”   “是呢。对于他你确实是个麻烦。”   直言不讳的话语让太恭实嘴唇也不自觉地咬的发白,她颤抖着的声音里有懊悔和无措“我,我知道的。”   “可是,太恭实,你对他来说是特殊的。你要离开,为什么不征询他的意见呢。为他的人生照亮一束光的人,是你。”姜宇叹了口气,安慰的话语里有着不易察觉的酸涩“你不要因为你的体质就太过自卑,你也是个普通人,不要把自己逼得太厉害了。好不容易遇上一个喜欢的人,就要把握住啊太恭实,最关键的,你们很般配,不是说只要触碰他你就看不见鬼魂了么。”   “是这样没错。”太恭实深深地吸了口气“可是,他并不喜欢我。他让我触碰他只是因为我可以看见死去的人,他留下我的价值也只是为了十几年前绑架案遗失的那串一百亿的项链,可是就是这么一个要求,我也没有做到。”   姜宇对那件绑架案倒是知之甚深,他被朱父派来保护朱中元最大的原因还是那件绑架案,只是意外地喜欢上了这个散发着太阳般光芒的女人。他牵动唇角“太恭实,不要忘了,你可是太阳啊。”   “......在我离开前,我还是希望能够先达成他的心愿。”   告别了姜宇,太恭实的心情好上一些。她大幅度地挪动着步子,在家门口却看见了穿着白裙的灵魂,脸色苍白,眉目精致,却没有丝毫笑意。她鼓起勇气往前迈了一步,眸光里没有初见时害怕的躲闪“车熙珠,我也正好有事找你。”   如果你同时喂养了猫和鱼,猫吃了鱼,你除了责备猫,更应该责备自己。同样的道理,当你明明知道人性有弱点,却不加以防范,而且吃亏的时候,除了怨恨那个人,更应该检讨自己。每个人都是人,都有着人性的善与恶,要时刻铭记人性,都有弱点。   朱中元不停地反思着自身,不管表现地如何冷漠如何刻薄,那个心脏柔软的部分还是无法改变。而另一个男人准确无误地抓住了他这个致命的弱点,总是带着浅淡的笑意,肆无忌惮地大肆利用。   “你究竟要在我这里待多久?这里是你家吗?”朱中元本想直接出院就回去工作,他的伤只是看起来严重而已,但是朱圣兰最大的让步也只是让他回家休养。朱中元虽然我行我素惯了,但是对于这个关心他的长辈,有些话他也不得不听。   林悟将雪梨切成小块端到朱中元身前“中元一个人待在家里应该会非常无趣。先吃雪梨吧,润肺。”   他仔细地打量着对方,看起来气定神闲的笑容,不温不火的态度,微微阖起的眼睫毛在润泽的瞳眸上投上绵密的浅影。他有些不舍地收回目光,这个男人,单是从外貌上判断已经无可挑剔。   “......俞振宇,你说的问题我考虑过了,我们还是不要在一起的好。”   “嗯。我很遗憾。”   朱中元挑眉“你这是什么反应?太平淡过头了吧,一点遗憾的感觉都没有啊。”   林悟轻声笑了一下“晚饭不是说想要吃咖喱饭么?”   “......是的。”   厨房里传来细碎的声响,不一会儿就闻到咖喱饭的浓郁的香气,里面没有放置他不喜欢的洋葱,味道并不刺激,非常适合他的口味。朱中元喝了一口白开水,觉得俞振宇这个人这个人也如同白水,看起来温和通透,但是习惯了之后便再难拒绝了。   如果在一起的话一定是个合格的伴侣,温柔,体贴,居家,值得依赖,即便是吹毛求疵也挑不出毛病来。朱中元一直相信着人无完人,可是俞振宇太过完美,完美到如同一个幻象,似乎根本不应该存在这个世界上。   “怎么?是不合口味么?”   “很美味。”朱中元回神“话说,你没有准备你的份呢。”   “中元关心我,这点让我很高兴。我回去吃就好,请放心。”   “......我不是在关心你。”   林悟笑了笑,站直身体“中元,明天见。”   夕阳金红的光泽洒落在林悟身上,漆黑的发色也浸染上灼眼的赤红,他站在门口,因为逆着光面容有些模糊不清,声音倒是清冽动听“中元,你似乎一直在害怕着些什么。可是,不要因为一次的伤害就一直拒绝,过去的伤害留下的伤疤,我愿意帮你愈合。所以,请慎重考虑一下我吧。”   朱中元没有说话,起身走至林悟跟前。他的视线在男人身上留连,没有经过染发剂渲染过的黑色发丝,细长的眉,黑沉深邃的眼睛,挺直的鼻梁,淡色的嘴唇,在夕阳的渲染下精致地像是一幅画。像是被蛊惑了一般,他伸手抱住了男人,男人衣领处清浅的洗衣皂的味道让他不受控制地伸手触碰着对方白皙修长的颈线。   指尖传来的灼热的触感让他猛然回神,然后慌张地推开了男人。朱中元是真的有些茫然,他盯着地板上光滑的木头纹理有些不知所措“对不起,我......”   “没关系呢。明天见,中元。”林悟轻声笑了起来,伸出食指往朱中元的唇上轻轻点了一下“不必害怕,我们不是会化成蝴蝶的结局。”   男人的身影在视线里渐行渐远,最终完全消失不见。朱中元关上门,抿紧了唇,安静地数着自己逐渐加快的心跳,安静地感受着那如同被水流包裹着细细密密的感情。   这种不受控制的感觉,说实话,并不算好。   朱中元突然想起一首已经忘了调子的老歌里面的歌词。   在我年轻的时候   不知道什么是恐惧   可偏偏是你的温柔   让我害怕      ☆、主君的太阳七   对面的女子相貌上乘,可是笑起来的模样仔细观察还是可以看出不协调的部分,端坐着的姿态带着良好的教养,看起来气质典雅,明明是没有见过面的陌生人,朱中元却总是能感觉到若有若无的熟悉。   “我是汉娜.布朗,初次见面。还有,朱先生不必紧盯着我,我确实刚做完整形手术。莫非看起来面部很不协调?”   “抱歉。”朱中元端起了咖啡喝了一口,语气淡淡。这次的相亲对象是朱圣兰特意挑选的,相当满意,便想方设法地约出朱中元见了人一面。这个人正好还是金秘书的侄女,朱中元终究还是没能拒绝成功,他放下瓷白的咖啡杯“听姑姑说你一直在应该经营画廊,怎么会突然回国?”   汉娜.布朗弯了弯唇角“因为有想要追求的东西,本应该属于我的东西啊,若是再不回来,被别人抢去了可不好。”   朱中元没有错过对方眼里一瞬间的阴暗,心里没由来地有些厌恶,面上却不显分毫。“想必汉娜你一定听说过关于我的传言,我并不是个适合汉娜小姐的人。”   “朱社长先不要急着拒绝,只要多多了解我,您一定会喜欢上我的。”她眼里的笑意浓重,却不是真正意义上的欢愉。   那种势在必得的微笑让朱中元终于没忍住皱起了眉头,他抬起手腕看了一下表,提出了告辞。出店的下一秒被人拉住了手腕,看到来人他心里的烦躁淡了两分“你怎么在这里?”   “想见你。”   “......你不能好好说话么。”朱中元挣脱了那只握着他手腕的手,长街上来来往往的人流让他有些眼花“说吧。”   首尔的天空澄净且高远,此时的天气并不算好地阴着,乌云悠然自在地在非常遥远的高处,一时半会不会落下雨来。   林悟安静地凝望着朱中元,再次将手握了上去,拉着人往前走。林悟了解关于朱中元所有的纠葛和因果,但是他目前和朱中元却不是能够让他毫无障碍地袒露心声的关系,他每靠近朱中元一步,距离离开这个世界的日子就短上一些。   “每次见到你,都不是什么好天气呢。”   “并不是这样。我们第一次见面可是个明媚的晴天呢。那个时候的中元只有十四五岁的样子,还是个青葱少年。转眼间十几年过去了,不过中元如今也非常帅气。”   面前的男人微微眯起眼睛,语气里有明显的怀念。朱中元心里突然有些不舒服,那些男人所说的过往,他没有丝毫印象,他甚至怀疑男人是不是认错了人。他的声音透着某种难以释怀的郁结“我可不记得有见过你这回事。”   “中元以后会记起来的。就算不记得也没有关系,我现在就在中元身边。”他的眸光落在天际那块铅灰色的乌云上,声音轻不可闻“一切,都没有关系。”   “我们并不会有结果。”朱中元说完之后便看向林悟,男人的表情随着那句话无声无息地消融,像春日乍暖河面涌动着的浮冰一样,温柔却又带着无可奈何的冰凉。这个模样的男人让他觉得莫名地疼,他微微侧过脸,虽然站立的姿势跟之前并无不同,但是低垂下来的眼睫还是暴露了他此刻的心情。沉涩,苦闷,比此时不见阳光的阴霾天气更加沉重的心情慢慢地从心底溢了出来,四肢都带着轻微的痛意。   “不要露出这种表情啊,中元。”林悟声音轻柔,眼里的温柔无处可藏,他伸出手揉了揉朱中元柔软的发丝“我的存在已经给中元带来困扰了么?”   “没有。”否定的话语就这么脱口而出,他不想默认。说不清道不明是什么时候察觉的,朱中元能够感觉到他和俞振宇之间有一种微妙的情愫在流转。虽然极力否认,可是心却极为诚实,他喜欢两个人相处的氛围,不希望别人介入他们两人之间,即便这种并不算正常的感情是由俞振宇引导着走向。可是由于自身不知足的贪婪和不可忽视的私心,他明知不对,嘴上说着拒绝的话,还是沉溺其中不可自拔。   “那就好。我啊,最喜欢中元了。”   对方说话的时候语气温柔,带着宠溺,眉眼缱绻,在这样欲雨是时间段里,让朱中元觉得有些氤氲。那一刻,朱中元埋藏在心底某个坚不可摧的部分似乎无可修复地破碎开来。   天空逐渐飘下细密的雨丝,将地面染成深浅不一的水点,慢慢汇集成了小小的水滩。洒落在树木上的四月雨将片片绿叶洗的润泽发亮。湿润的,有泥土,枝叶,和不知名的白色花朵的香味,夏初清爽的味道钻入大脑皮层,缓缓渗入血管,灌输着某种音调。朱中元深吸一口气,他的心跳快速而沉重,似乎无论如何也平静不下来。   他拉着林悟在雨中跑了起来,跑到最近处的酒店,不顾接待处小姐惊讶到僵硬的笑容开了一间套房。   略带烦躁地打开房门,朱中元毫不犹豫地抱住林悟瘦削的后背,把头抵在肩后。他大口喘着气,没有说任何话语,只是渐渐收拢着抱着林悟的手。房间里极为安静,一时间只能听见雨滴敲打窗户的声响和两人起伏的呼吸声。   林悟侧过脸吻他,从额头吻向嘴唇,动作轻缓而温柔。朱中元紧紧抓着林悟的袖口,仰着脸眯着眼睛和他接吻。   两个人抚摸着彼此的身体,呼吸带着滚烫的温度,最终没有做到最后一步。   直到很久以后两人才平静下来,保持着相拥的姿势躺在床上。朱中元把脸埋在林悟的胸膛上,闭着眼睛睫毛却轻微地不受控制地抖动,抛开所有有关责任的问题,他再也无法自欺欺人,他贪婪着这个男人的温度和呼吸。   “睡吧,中元。”   温柔低沉的声音传入耳中,朱中元一瞬间觉得安心。   林悟看着黑暗中现出身形的穿着白裙的灵魂,眼里只剩下淡漠。如果不想即刻从这个世界上消失,还是不要做出出格的事情比较好。   汉娜脸上的讽刺意味更甚。你并没有生气呢。   她缓缓地融入黑暗中。俞振宇,我最不能原谅的就是伤害中元,如果你......我宁愿魂飞魄散。   只是单纯地警告啊。   林悟吻了吻身旁已经陷入安眠的朱中元,紧了紧拥抱的力度,睁着眼睛失焦地望着几乎要把他吞噬殆尽的黑暗。   ☆、主君的太阳八   记忆总是给人不可泯灭的模样,如轻烟般散落在心中,一个不小心的呼吸,就可以轻而易举地沁入人的五脏六腑。   眼前的女人虽然是太恭实,可是眼里流露出的哀恸与爱意让朱中元身体顿时动弹不得“你不是太恭实。”他不想说出那个埋藏在心底多年的名字,本来以为十多年的时间已经足够久远,关于死去的初恋的回忆也会一点一点淡去,可是真的以这种不可思议的方式出现在他眼前,他心里多少还是泛起了涟漪。   “中元,我知道你一直恨我。不过我还是想做最后一件我力所能及的事情。”她苦笑着,眼里的悲哀看上去似乎能随时落下泪来“我现在说对不起也没用。那些事,也终该有个了断。”   所有的回忆宛若被层层叠叠的纸张糊住的灯笼,即使透过灯火,真相也仅如包裹在中央的火烛一般摇曳出虚影,晦暗不明。如今这层纸随着明晰的话语一层一层剥落开来。   年少时,都还不懂得爱。原来,只是一个双胞胎的骗局,他当初喜欢的人根本就不是车熙珠,而是汉娜,强烈的嫉妒让车熙珠杀死了汉娜,存活下来的车熙珠则作为汉娜活了下来。   爱,欲其生,恨,欲其死。爱与恨本身只是一线之隔。车熙珠太过爱年少时的朱中元,也太过恨同她身份地位根本不是一个世界的朱中元,恨到视线无时无刻都溢满他的存在,恨到切碎身体,血液里都包含着恨意。   朱中元所有的疑问全部迎刃而解,当年的女友之所以要保护犯人离开,只是因为那个犯人是她的至亲姐妹。   “没想到还是被摆了一道呢。”车熙珠笑了一下,眼睛里却只有解脱“原来还有灵魂这么一回事啊,整容也白整了,中元也不是我的。回国一次,亏大了。”   赶来的警察已经给车熙珠拷上了手铐,向朱中元敬礼之后离开。   “对不起。中元,现在,你可以遗忘我了。”汉娜说完这句话便离开了太恭实的身体,她微微笑了一下,最为悲伤的时候却流不出眼泪,她闭上了眼睛,张开双臂任由灵魂渐渐消散。   曾经刻骨铭心的痛,像是一头被唤醒的野兽朝着朱中元的心脏凶狠地攻击起来。   朱中元转身离开,十多年的迷局解开他却觉得自己像是个被人玩弄于股掌之间的傻子。他漫无目的地走着,最终在一个十字路口前停下脚步。   傍晚的天空布满沉沉的积雨云,倒映在周遭摩天高楼雨水滑落的玻璃墙面上,他一边摊开手掌试着雨势一边抬头仰望,像是置身在阴暗的水底森林里。   头顶突然多出一把雨伞,是浅淡的天空蓝。朱中元转过身,被雨水浸湿的头发湿漉漉地搭在前额,他看着眼前眼神温润的男人“我现在糟糕透了,俞振宇。”   “每一个模样的你,都是真实的你。”   “我只是觉得自己太过愚蠢。”   林悟凑过去碰了碰他的嘴唇,眼神专注“都已经过去了,我在。”   朱中元瞳孔猛然一缩,他紧紧地抱住林悟,像是在证明着什么似的,声音有些发闷“让我抱一会就好。”   他想起了太恭实对他的表白。他知道自己对太恭实意味着什么,他就是太恭实被鬼魂折磨多年之后唯一的救赎。太恭实生活在完全彻骨的黑暗里,她胆小,懦弱,孤寂,而他又何尝不是,所以他才会一次又一次容忍太恭实的触碰。   而他拥抱着的这个男人也是可以看见另一个世界的人,身上却不沾染丝毫恐惧。他曾经想过若是这个叫做俞振宇的男人也是如同太恭实的模样他会喜欢上他么,答案被他立即否定,因为他想象不到这个遇事总是淡定从容的男人恐惧的模样。   “我喜欢上你了,俞振宇。”朱中元的声音很低,此时混合着淅淅沥沥的雨声更是模糊不清。他的心里却很清楚,这份心情,比‘喜欢’分量还要重上一些。可是无论在他身上发生什么,朱中元依旧是朱中元,完好无损,还会过着和往常一样的日子,带着KINGDOM拓展领土,他的生命会因此充实。他存在于此方,而俞振宇出于彼方,他不是俞振宇的救赎,俞振宇却已经成为他的救赎。   林悟贴近朱中元的耳朵,嗓音低沉悦耳“我很高兴。”   “......能够被你喜欢,我也很高兴。”朱中元松开他,耳尖有些发红,眼神清明。   “朋友从国外回来了,这两天正好在首尔首次进行个人画展,要去看么?”林悟将伞大部分都倾斜在朱中元身上,在朱中元将伞推过来的时候固执地倾斜了过去“我想要,成为可以为中元遮风挡雨的人。”   朱中元深深地看了林悟一眼,然后把目光投向白色的雨帘中,就在林悟以为他不会回答的时候,朱中元轻声道了一声“好”。   他第二天从家里出门的时候,阳光细碎地洒落在身上,朱中元不由得眯了一下眼睛。天空很晴朗,微风吹在身上的感觉也很舒适,是个难得的好天气。   刻意点燃的摇曳的烛火,昏黄而柔和的光线,在空气里荡漾着的红酒的酒香沾染上了不知名的暧昧。面前坐着相亲的对象,心里却在想着另一个名字叫做俞振宇的男人。   徐佳人长相柔美,眼神却透露着商人应有的精明和不加遮掩的野心。   两人面对面坐着,交换了一个眼神之后便明白了联姻的可行性。世进集团是可以和朱氏抗衡的财团,两人联姻百利而无一害。商人,总是利字当头。   “合作愉快。”   “合作愉快。”   两人碰杯,然后默契地挑起唇角。   朱中元当晚做了一个梦。梦里的他是十四五岁的模样,笑起来有种不谙世事的清浅。   那是他每个月例行去福利院的周末,日光明媚,福利院刚刚粉刷过的墙壁在阳光下有着刺眼的白。   他看见身形格外瘦削的孩子一个人坐在树荫下看着一本堪比转头厚的全英文书籍,便生了兴致“你这么小看得懂这个?难道是天才?”他那个时候,对所谓的天才也有强烈的好奇心。   男孩合上书,目光带着不符合年龄的沉稳以及温和“并不是天才。只是闲着无聊打发时间而已。”   “......哦。”   “我是俞振宇,以后会再见的,中元。”男孩的脸庞还没有褪下婴儿肥,精致的面容在微微笑起来的时候更为柔和,眼神却颇具深意。   朱中元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夜半,他想起刚才的梦境,缓缓笑了起来。   第一次见面就直接叫名字,真的很自来熟啊。 作者有话要说:  非常感谢华丽转身&涅槃的地雷!!! 其实下一个还不知道写神马!!!求推剧或日漫啦   ☆、主君的太阳九   意外来地太过突然,朱中元醒来的时候头还保留着刺痛的感觉,模模糊糊只能记得刹车失灵极速转动方向盘才避开了迎面而来的货车。一想到是意外的可能性,朱中元冷笑,和徐佳人订婚的讯息还没有发布出去,那些蛀虫就已经开始蠢蠢欲动急不可耐了。人,都贪婪而不知足,。   他住的是最为昂贵的特殊病房,刚醒来就已经有医生鱼贯而入。   得出的结果倒是身体损害地并不严重,只是头部受创,脑震荡地也不厉害,肋骨断了一根,至于后遗症的问题还得观察。   他在心里盘算着对策,不知不觉又睡了过去。等到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七点钟,夜色正好降临。   他本来以为醒来会看见的人是俞振宇,没想到第一眼见到的竟然是太恭实,心里不由得失落“你怎么过来了?”   太恭实见朱中元醒来目露惊喜“听说社长您出事了,有些担心,就过来看看。”她有些忐忑地看着朱中元“我给您带来了果篮,您现在要吃什么,我给您削皮。”   “......就你一个人么?”   “朱理事刚走不久,她对您非常担心,现在应该是忙着帮您处理车祸的问题。”   没有听到想要的答案,朱中元揉了揉额角,语气多少有些不耐“你先回去吧,我一个人就好。还有,以后也不要过来了。”   “只是因为我喜欢社长您,所以您才不想要见到我么。因为我作为雷达的作用已经失去,所以您立刻就要丢掉我么。”太恭实眼眶有些泛红,心里满是委屈。一年足以改变太多事,一年同时也可以让太恭实爱上朱中元这个人。   朱中元侧过脸不去看太恭实,半天才轻声道“我快要订婚了,你不用耗在我身上,没有结果。”   太恭实怔愣了半晌,颤抖着声音道了声‘恭喜’,然后就踉跄着推开房门离开。   他低不可闻地叹了口气,然后把目光投入无尽的夜色中。   从那天晚上第一次做了有关俞振宇的梦之后,他的大脑像是已经生锈了的机器又恢复了运转,不用刻意回想,每天都能浮现一些零星的关于男人的事情来。   那是一个关于离别的场景。   “虽然你可能会忘记我,但是还是期待和你的下次会面。中元。”记忆中的俞振宇轻轻扬起笑容,露出了一点洁白的牙齿。夕阳的红晕浅浅地蹭上他白皙的皮肤,毛茸茸地镀上一层金边。   可是一场突如其来的来自女友的绑架案硬生生地改变了他的人生轨迹,基本上关于福利院的人和事他都潜意识地遗忘地一干二净。   想起那个人的时候,心情也会跟着变得平和起来。只是一天不见,他已经开始想念。   出乎他意料的是,直到他出院,俞振宇都没有来看过他。朱中元无疑是失望之极,可是他又拉不下面子去打电话。   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情呢?朱中元也曾这么想过,可是他的直觉并没有给他警示。冥冥之中似乎有什么事情在他不知道的时候改变了,他又不想真的去了解。关于他的订婚,从他出车祸的时候就已经进行搁置,目前仍未提上日程,所以俞振宇肯定不是因为这个原因而不跟他联系。   他眉头拧地死紧,心里的烦躁更甚,说话也愈发不留情面“你们,已经没有在朱氏待下去的必要了。”   被提及的名字都是年逾五十仍然野心勃勃的董事,他们总喜欢仗着资历来给朱中元找不痛快,可是这次朱中元已经下了决心进行换血,他的目光凌厉而冷酷,声音更是冰冷无情“你们在朱氏已经作为吸血虫活了这么久已经足够,真的需要我为你们提前准备好棺材是么?”他的语尾微微上扬,伸手往几十人的会议桌上扔了一份文件。   董事们互相传阅后皆脸色青白,一时间会议室安静无声。文件里把他们那些不合法的作为全部都分门别类地整理了个清清楚楚,清晰地足够让警察看上一眼就愿意带他们去牢里‘参观’上一趟。他们此时才真正明白这个年轻社长的铁血手腕。   尽管漂亮利落地解决了公司的蛀虫,朱中元依旧眉头紧锁。   金政道早就看出了端倪“社长遇上了烦心事。”   “的确是烦心事,甚至更糟。”朱中元拿出手机,找到了那个署名为俞振宇的电话号码,还是无法拨出去。   “无法抉择的时候,就听从自己的心吧。社长,不要和自己闹别扭。”   朱中元摆了摆手,示意金政道出去。他紧紧盯着屏幕上的那个名字,最终深深地吸了口气,拨过去了电话。   电话嘟了两声之后被接听,朱中元发现自己竟然有些紧张,他清了清喉咙“俞振宇。”   另一端沉默了两秒之后传出了陌生的男性声音“我不是俞振宇。他刚刚睡着,您找他有事?我可以代为转达。”   朱中元意识到了什么,握着手机的指节开始发白,他清晰地听见自己努力保持平稳的声音“不用,打扰了。”   事实上,他现在被另一个男人告知俞振宇在他不知道的地方安睡着。   一瞬间的愤怒和背叛的感觉让朱中元甚至出现了晕眩感。心脏处仿佛被狠狠地捅了一刀,疼痛让他几乎无法呼吸。   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俞振宇已经明确地告知他是个同性恋者,已经一个多月没有联系,他身边出现另一个男人也无可厚非。毕竟他那么优秀,温柔,体贴,会被其他人喜欢上也是正常事件。   朱中元一直是个理性的人,他早就知道和俞振宇这个人不可能,所以才会答应和世进集团的联姻,对于朱氏唯一的继承人来说,这个联姻是无可避免要做的事,根本无从指摘。他向来只是一味接受着属于俞振宇给予的温柔,现在脑海中却全是有关俞振宇的一帧一帧画面,笑着称赞他做饭好吃的俞振宇,在雨天为他撑伞的俞振宇,在他倒下拥抱住他的俞振宇,生病时照顾他的俞振宇,温柔着眉眼吻他的俞振宇,最终定格在微笑着说喜欢的俞振宇脸上。   他现在才意识到,他们之间已经发生了太多的羁绊。   冷静。冷静。冷静。   朱中元连着说了三遍,那人温柔的眉眼始终在眼前挥之不去。他一拳砸向实木的会议桌,引起的巨大声响让金政道直接推门而入。   “没事。”朱中元笑得有些难看,语气却坚定不容置疑“金秘书,现在立即动用资源给我查出俞振宇这个人的所在地。”   不管是不是误会,朱中元终于坦然面对了自己的心,他是第一次,如此真切而热烈地喜欢上一个人。      ☆、主君的太阳十   为朱中元开门的是一个长着娃娃脸的年轻男人,目光却带着强烈的审度意味和不善“你就是朱中元吧,请进。”   朱中元皱眉,进门看见了坐在沙发上的俞振宇。那人脸色苍白地过分,没有一丝血色,整个人瘦的只剩下一把骨头,声音倒是一如既往地干净温和“中元。”   他完全没有想到会看到这个模样的俞振宇,一时间所有准备好的说辞全都咽了下去,喉咙也干涩地厉害。朱中元疾步走到男人身边坐下,声音有着不可抑制的颤抖“你,究竟怎么了?”   “他如何与你何干?”   林悟轻声咳嗽了一下,向朱中元介绍道“这是薛灿,上次和你去的画展就是他的。他性子比较急躁,你不要介怀。”   “我没有同他计较。”朱中元目前最关心的还是林悟的身体情况“你怎么把自己搞成了这个样子?”   薛灿看着朱中元的眼神更冷“你不是振宇哥的男友么,他都昏迷了大半个月,在死亡线上徘徊了这么久,你倒是一次电话都没有打啊,真是够‘意思’啊。也对,你也出了一场车祸吧,据说是断了一根肋骨,真是严重啊。”   “薛灿,别说了。”   “......我先走了,你们聊。”薛灿眸光黯淡,深深地看了一眼林悟后推开房门走了出去。   事情说来也简单,还是因为特殊体质。他拒绝了恶鬼附身的要求,却被恶鬼怀恨在心,寻了一个喝得酩酊大醉的男人附了身便举刀砍了过来。因为被附身的是普通人,他不能出手伤人,在躲避的时候不小心被刺了一刀,正中心脏部位。   虽然林悟用平静的语气三言两语解释了整个事件,可是朱中元还是一阵后怕。他握紧了垂在身侧的手,却不敢给林悟一个拥抱。“对不起。”   “没关系,中元。你有你自己的事情要忙不是么。”林悟用平静深邃地眼神望着朱中元“中元,徐佳人还不错,是很适合作为妻子的人选。”   “.......”朱中元愣在当场,一瞬间被这个直球打得措手不及。   “中元,你可能一直为这件事如何向我开口而烦恼吧。醒来后一直没有联系中元也有这方面的原因在,我,并不想成为中元的障碍。”林悟轻轻叹了口气,语气平淡“所以,中元,我们到此为止吧。”   “我......”朱中元条件发射地想要解释,可是又不知如何开口。   他要结婚生子,分手是注定的必然结果,他也早就想好了应对的场面。可是如今真的被喜欢的人以云淡风轻的语气说出口,他还是感觉到生闷的钝痛。曾经问了自己不下十遍的问题,本以为可以平静接受,而真的面临分手的结局,还是滋生出强烈的不舍和不甘。   指甲抠入掌心,疼痛勒出鲜红的印子,他一遍一遍地提醒着自己对方是为他做出了最为正确的选择,可是,还是疼。他的声音带着不自觉的颤抖“分手么。”   “嗯。中元已经不需要我了。”   朱中元动了动嘴唇,还是道“可是,我喜欢你啊。”   那种太过喜欢,感觉就像是心里放了一根钝了的针,微微地刺痛着。可是这种感觉,又会让人觉得很好,潮水般温暖的血液,从创口涌现出来覆盖住心脏的位置。   “你已经做出选择了。你的选择,不是我。”林悟的声音有些低沉,有种无可奈何的凉意“和我在一起,我无法带给你想要的一切,抱歉。”   朱中元松开手掌,目光定定地看着林悟“我可以不和徐佳人结婚。我想和你在一起。我愿意和你在一起。”   林悟垂下眼睫“我们,已经不可能了。”   “不是!”朱中元强硬地拉过林悟的手“在你差点离开我的时候我才知道你对我多重要。我可以把自己有限的精力全部奉献给家族,但是我要争取自己的婚姻。我们可以去荷兰结婚,我们在一起,我们可以在神父宣读完誓词之后交换戒指,然后说‘我愿意’。俞振宇,我真的想要和你在一起。这辈子,和你一个人。”   林悟的声音不疾不徐,甚至有些冷淡“中元,你究竟愿意什么呢?”   结婚的时候会说,我愿意。愿意什么呢?   不是愿意爱你,而是愿意只爱你。不是愿意和你在一起,而是愿意只和你在一起。不是愿意得到你,而是愿意为你放弃别人。不是愿意接受幸福,而是愿意给你幸福。简单的一句话,三个字,是个天大的承诺,代表唯一,忠诚,以及责任。   朱中元紧张地有些结巴“我,我知道这代表着什么。你,你,你愿意吗?”   冗长的沉默后,林悟开口“中元,你先回去,我要考虑清楚。”   朱中元的嘴唇不自然地动了动,最终道了声“好。”   重重的雨幕勾勒出一个修长的身影,朝着他笔直地走来。   朱中元不知道应该做出何种表情,他只是安静地望着被遮掩在雨幕中的那个人,从一开始就无声步入他生命中的人,却在他生命里安静地喧嚣着。   雨水覆盖着这个不算温柔的世界,朱中元看着和自己微笑挥手的男人,露出一个比哭还要难看的笑容。   他最终弃了伞,不顾大雨滂沱。他疾步跑到男人跟前,粗重地喘着气,伸着被雨水淋湿的手拉住男人的袖子,目露哀求之色“俞振宇,不要走。”   “......”林悟侧过脸,不忍再看朱中元流露出的不舍和软弱,他用真实编造了谎言,却在用毫不知情的朱中元证实着这个残缺的世界。   他在愈发强烈的雨势中也不愿合上眼,生怕再一个眨眼,下一秒眼前的男人就会消失。此刻朱中元的脆弱毫无保留,卑躬屈膝地示弱“我错了,所以,不要扔下我一个人。俞振宇,你不要走。好不好?”   林悟的表情依旧淡然,声音也是从容不迫的清冽,他缓缓伸手覆盖住朱中元拉住他袖子的手,一点一点扯离开来“我该进去过安检了。”   雨滴重重地砸在地上,冷酷又毫不留情。朱中元觉得,此刻随着雨滴砸在他心上的,还有一个人不带停顿的坚定离去被大雨泯灭的脚步声。   “振宇......”他叫地艰难,却只看到男人不曾回头瘦削的背影。   心上似乎被人用刀子生生破开,在伤处不断翻搅,血肉横陈的痛楚如同海潮,铺天盖地地向他涌来,朱中元睁着眼睛几乎窒息。   眼眶里终是有温热的液体涌了出来,混合着雨水流淌下来。朱中元看着男人的背影消失在眼前,最终缓缓转身离开。   他清晰而明确地知道,那个名叫俞振宇的男人,再也不会回来。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七月流火^九月无衣的火箭炮!!! 感谢低调转身&涅槃的地雷一颗!!! 倍感动力!!!最近太忙,每天的发的文都是当晚存的稿,没有多余存稿,所以没有办法加更,非常抱歉。求原谅!!!   ☆、棋魂一   回到公寓的时候,胃部开始隐隐作痛。席间喝过的酒精在此时不管不顾地发作起来,抽屉里只剩下过期的胃药,绪方精次叹了口气,翻出只剩下半瓶的止痛药,往掌心倒了几片,就着冷水咽了下去。   他和衣躺在床上,蜷缩着身体把头也埋进被子里。最近的棋局他赢得厉害,天元战也取得了不错的成绩,酒席间的应酬自然无可避免。他睁着眼睛望着雪白的天花板,除了沉淀着的空气,可以听见房间里时钟走过的滴答声,还依稀可以听见来自繁华都市的喧嚣。   手机铃声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绪方精次这才想起还有在塔矣名人家的围棋研究会,讲解的对局本身或许并不会精彩绝伦,但是加上塔矣名人这个日本第一棋手的讲解分析,听起来也会有所领悟。他虽然已经是棋士九段,但是对塔矣名人这个老师还是极为尊敬和佩服的。   和室里已经坐了五六个平时相熟的棋士,轻声探讨着棋局,见到绪方精次的到来皆露出微笑,轻声打着招呼。   瓷杯里的茶已经换了两次,绪方精次微微皱起眉头,他轻声询问着身侧的少年“小亮,老师他怎么还没来?”   绪方精次问出口,在场的棋士也都随之安静了下来。塔矣名人很是守时,对围棋也极为尊重,像这种和弟子聚在一起进行的研讨会更是不会迟到,如今已经超过了约定时间近半个小时,他们有疑问也是理所应当。   “家中方才来了人,身份我并不知晓。父亲此时应该是正在接待那位客人。”塔矣亮也微微蹙起眉。   和室的纸拉门被人从外面拉开,门口并肩站着两个人,一个是一身棕色竖纹和服的塔矣名人,一个是穿着白衣黑裤的年轻人。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年轻人的身上。门外的人整个人沐浴在金色的夕照里,看起来年纪不大,介于少年和青年之间,面容极为清峻,连被风吹起的白色衬衣衣角都像是雕塑的手笔,不求肃穆,肃穆自来。   塔矣名人伸手做了个请的姿势,神色极为恭敬“您请。”   在场的棋士都目露震惊之色。   林悟轻轻颔首,缓缓走进和室,坐在桌子上最为末尾的位置“初次见面,请多多指教。我是来自中国的林清源。”   林清源。绪方精次在心里默念了一次这个名字,然后瞳孔由于震惊而收缩至极致。   十二岁东渡日本的中国围棋天才,单挑所有日本高阶棋手未尝一败。日本新闻社为了打压其势头,专门举办了十番棋赛,但是林清源以一己之力将日本所有一流棋士与之对局的交手棋份一一降级,开启了持续十年属于他的十番棋独霸擂台。直至后来无人可战,十番棋不得不结束。这十年被媒体称之为“清源时代”。   此后,林清源便尊被称为“十番棋之王”,“围棋之神”,“天下无敌第一棋士”,“围棋史上最大天才”。   所有人都目光灼灼地盯着林悟,目露崇拜。其中一位已经七段的棋士自我介绍还磕磕绊绊地不成句子,最后还是塔矣名人给他解了围。   “大家都不必紧张,林先生只是受我之邀看看当今的日本棋手的发展。”塔矣名人顿了顿又道“绪方,你还有三个月就要参加本因坊战了,这段时间你可要好好准备。”   绪方精次是塔矣名人的得意弟子,他当下恭声道“是。”   当晚的研讨会三个小时便结束,绪方精次注意到那个在围棋界被称为神的人在这三个小时之间未发一言,只是看着变动的棋子,表情也是淡然地一成不变。   绪方精次当晚回去,辗转反侧地难以入眠,脑海中全是那个围棋第一人的面庞。最后他还是坐了起来,找了一本林清源以前的棋谱打起谱来,等觉得累的时候,已经是黎明时分。   塔矣名人的家是一座有些年岁的老宅,亭台楼阁无一不透露出时光流逝的味道。木质建材混合着泥土青苔和浅色樱花的特殊气味,在岁月里沉淀积压,使得踏步木质游廊上的人产生光影倒流的错觉。   林悟缓步走着,途径假山的时候看见了拿着厚厚的围棋册子打谱的塔矣亮。十四岁的塔矣亮虽然因为从小经受围棋的熏陶看上去颇为稳重,但是还没有完全褪去少年的青涩,余光看到林悟缓行的身影还是微微红了脸颊。   “......林先生。”棋士之间习惯用对方的段位称呼对方,但是林悟身上的头衔太多,塔矣亮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称呼。   “小亮。”林悟轻声道“在我面前不用太过紧张,把我当成你的普通朋友就好。”   “这个啊。”塔矣亮修剪地整齐干净的齐耳短发随着他颔首的动作划出漂亮的弧度,墨绿色的眼眸闪过一丝不自然“那是因为,林先生您一直都是我的偶像。我崇拜您。如今见到您本人,我会紧张是正常的。”   “我也只是普通人而已。”林悟走到塔矣亮对面的石凳上坐下“我已经三年没有来日本了,小亮忙么?带我四处走走如何?我想四处看看,许是能发觉东京的改变。”   “当然没有问题。”   虽然已经时隔三年,东京并没有什么太大变化。干净整洁的街道,随处可见的樱花,四处都是林立的高楼,商场卖部比比皆是。   塔矣亮安静地走在林悟身侧,视线却一直留连在对方身上不愿离开,他试图从对方与普通棋手最为明显的差别。   “我脸上是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么?”   “啊。”塔矣亮迅速低下头,耳根烧地厉害,小声道“抱歉。”   “林先生,小亮,没想到会在这里碰见你们,是有什么事么?”绪方精次刚刚结束一局棋,正要寻找吃晚饭的餐馆,没想到一出门便看到了走在街上的塔矣亮和林悟。   “只是随意出来走走而已。绪方九段是有什么事么?”   绪方精次推了推鼻梁上的细边眼睛“天色已晚,一起用餐如何?通知老师一声便可。”   林悟抬腕看了看时针指向的刻度,从塔矣家离开到目前已经有了一个小时,如今已是傍晚六点的光景。他望了一眼身侧的塔矣亮,塔矣亮点头同意。绪方精次是他这个世界的攻略对象,林悟本就没打算拒绝“好。那就多谢绪方九段了。”   晚霞下的林悟头发被染上一层浅薄的金红,被风吹得微微翘起,眼里不深不浅的笑意正好映进先于星星亮起来的街灯的暖色光芒,瞳孔里是绪方精次微微发怔的脸。   绪方精次轻声咳了一下,脸上并没有多余的表情,只是看见对方眼里映进自己身影的那一瞬间,他的胸腔里某个跳动的部位明显一顿。   “那走吧。”   绪方精次走到让他心跳不顺的男人身侧,不经意间看见身后两人交缠在一起的影子,突然觉得身侧之人也没有太过遥不可及。 作者有话要说:  非常感谢低调转身&涅槃和漫天的小猩猩的地雷!!! 林清源这个名字是根据现实中国围棋神一样的吴清源的名字来的,称号和战绩也是根据吴清源一部分的真实经历设定哒。   ☆、棋魂二   年愈百年的宅院足够大,山水草木的布局严谨周密。细白的砂砾,晕褐色的鹅卵石,大面积的墨绿色苔藓交织成静美的画面。   “小亮!”少年人特有的年轻欢快的声音在静谧的空气中毫无阻碍地震荡开来,当拉开和室的纸拉门才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非常抱歉。塔矣家太大了,打扰您了真是不好意思。”   “没有关系。”林悟侧过脸看向有些冒失的少年,大部分的注意力却被站在少年身后的青年吸引过去。青年穿着一袭纤尘不染的白色狩衣,紫色的长发垂至膝部,他头戴乌帽,手拿折扇,唇角微微露出笑意,流露出温润如玉的气质。   藤原佐为在林悟看过来时就已经受到了极大的震动,他直视着林悟的墨色眼眸,半晌才小心翼翼问道“你,看得见我?”   “还请过来坐吧。”林悟沏了两盏茶分别放在正坐的进藤光和藤原佐为面前“请用。”   进藤光心下有些不安,他最大的秘密就是身边这个历经千年岁月的灵魂,轻声道了谢,便垂首不语。   “看您的着装,很像是平安时代的人。”   “啊?”藤原佐为惊讶道“你真的可以看见我啊,一直以来只有小光一个人可以看见我。你是类似于阴阳师的存在吗?你不怕我吗?”   “并不是类似于阴阳师的存在。”林悟轻声笑了一下,神色愈发温和“但是我并不怕你。可能是因为你太过英俊的关系吧。”   “那个......”藤原佐为笑地眼睛都弯了起来“你这样夸我我会不好意思的。对了,你会下棋吗?我整天和小光一个人下棋都快无聊死了,和我下一局如何?”   “有何不可。”   “小光,我无法触碰棋子,拜托你啦。”   进藤光抿了抿唇,他看着满脸喜悦之色的藤原佐为,突然有些失落。这个世界上,本来只有他一个人可以看见佐为,他对于佐为是最为特殊的,可是这世上突然多了一个人可以看见佐为,就意味着他对于佐为并不是唯一。他迅速打量了一眼对面浅笑着的青年,低低道了声“好。”   藤原佐为的棋,是极其具有攻击力的棋,同时也是每一步都在计算之内的棋,精密,强大,看上去无法战胜。他是典型的进攻型,最为擅长复杂布局,外功强大,即使同塔矣名人对弈时也棋高一着,稳胜半目。   “我......”藤原佐为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他在深入对方腹地的时候却被对方将计就计,连着和对方下了近五十手,中盘刚过,却已经面临大龙被屠的境地。他捏紧了手中的黑色棋子,眼睛死死地盯着棋盘,试图从中找出一条生路,长考了近半个小时,最终垂下眼睫,语气里除了失落还有佩服“小光,这局棋不必下了。我输了。”   “嗯。”林悟应声,低垂着头收拾棋子,手指洁白莹润,纤长细腻,执着透亮的棋子,交相辉映,仿若玉石。   进藤光担忧地望着藤原佐为“佐为,你没关系吧。”   “没关系。”藤原佐为目光灼热,唇角噙着笑,他不自觉地拿着折扇敲了敲掌心“我在人世千年不愿离去,就是凭着我对围棋的执著。有些东西即使过了千年也不会改变,棋子拍打的金玉之声依然使我满心震撼。我可是,一直追寻着传说中可以逆转棋局的神之一手呢!”   他笑着笑着眼泪就落了下来。他和塔矣名人对弈的时候就觉得他们是距离神之一手最近的人,没想到这个坐在他对面的人竟然远胜与他。果然,是因为天分的差距么。   面对这个人下棋的时候,他甚至没感觉到对方必胜的气势。但是在对弈的时候无论他打出何种劫,做成何种局面,这个人总是能够从容不迫地应对,无招胜有招,真正的无懈可击。   “林先生。”塔矣亮恭声唤了一声,然后缓步走进室内,他看了一眼还沉浸在败局之中的进藤光,坐在林悟身边“听母亲说小光过来找我,没想到他到了您这里。可能他对你有所冒犯,请您不必介怀。”   “小亮你多虑了。”林悟端起身侧的茶盏,盏中的茶已经凉透,尝起来多了一层苦意。   塔矣亮只看了一眼棋局便收回了眼神“林先生难得下棋,父亲和绪方九段正好都在,能否一起复盘?能听林先生讲解棋局,必定能受益匪浅。”   林悟颔首应允。   “刚才听小亮称呼您为林先生。既然能够打败佐为,您一定不是无名之辈。所以,您到底是谁?”进藤光抬头看向林悟,眼里流露出坚决之色“但是,不管您是谁,我以后一定会打败你。绝对!”   “好啊。”林悟笑笑“决心可不只是说说而已。林清源,我的名字。”   复盘一共花了近四个小时,等林悟收拾好棋子以后已经是暮色迟迟,落日熔金。绪方精次微微抬眼看着陷入半明半昧光影中的林悟,陷入了沉思。   中国围棋曾把棋士分为九品。一曰入神,二曰坐照,三曰具体,四曰通幽,五曰用智,六曰小巧,七曰斗力,八曰若愚,九曰守拙。九品之外不可胜计,未能入格。   一品曰入神,是指变化莫测,且能先知,棋艺已入化境,而能不战而屈人之棋。无人能敌者,是为上上。他从林清源的棋中看出,这个人的棋至臻完美,想必早已进入棋士梦寐以求的‘入神’,而他,虽为九段,却离二品的坐照还差了一些。   “绪方九段是有什么话想要问我么?”   “嗯。”绪方精次沉吟片刻“林先生,自从学棋开始,就未尝一败么?”   “是的。”林悟起身“坐得乏了,绪方先生愿意陪我走一走么。”   绪方精次起身,他心中早已对林悟高超的棋艺所折服“乐意之至。”   两人缓步走着,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着,春和景明,起风的时候到处都是飘零的粉色樱花,走至枝根遒劲比老宅年纪还要大上不少年岁的樱树下,两人默契地停下脚步。   “赢得棋局胜利并不是绝对,太过在意棋局胜败之失,有时候反而会本末倒置。”   入耳的声音清冽平稳,听不出说话者的情绪。绪方精次抿了抿唇,他知道林悟是在提点他,虽然不清楚具体的缘由“嗯。”   他想了想又道“那么胜利对您而言,又意味着什么?”   绪方精次开口时才发现那人已经微微侧过脸去,他的视线偏转,落在远处落霞与暮光相互纠葛的盛景之中,他黑的纯粹的头发与眼眸都染上艳醴的红色,与周围的一切浑然天成,沦为自然中的一部分。   “只要是有规则的棋局我都不会输。只是这世上并不是世事如棋,有些东西从不遵守规则,我也无能为力。”林悟的声音很轻,不仔细听就会泯灭在并不算大的风声里。   这样的时刻,世界潮水一样纷纷褪去,唯有落樱与他们二人而已。   绪方精次喉咙紧了紧,他清晰地听见来自胸腔沉重却不断加快的心跳声“我以后可以和您下棋么?”   “荣幸之至。”   他听见那人带着笑意的回答,怔怔地伸手拂去了对方肩上浅粉色的落花。   ☆、棋魂三   “绪方九段。”   听见棋盘对面那人的清冽的声音,绪方精次的视线才从棋盘上错开“非常抱歉,我走神了。”   他早上同交往了一年的相貌和品行都良好的女友分手,原因是女友忍受不了他对围棋近乎偏执的喜爱。不过他想最大的原因或许是因为他本身性格古板,没有浪漫细胞。维系的一年的时间,已经是他所有交往的女朋友最长的一位了。   “没什么。只是您看起来似乎有些烦恼。”林悟目露关切。   “真是抱歉,由于我的缘故扰乱了棋局。”绪方精次刚才的出神并不仅仅是想及不久前的分手,他只是在观摩对方时出了神。他特别喜欢看林悟手执棋子镇定落子的姿态,他注意到对方的手指关节非常漂亮,从关节到指尖的线条有一种说不出的柔美。他只能竭力试图去理解对方高深的棋艺,却在不经意间瞥到对方优雅的姿态,移不开眼睛。   以手支颔,林悟微微阖着眼,纤长浓密的睫毛如同黑羽。他拿起手边莹白的棋子缓缓地摩挲着,显得整个人温和而从容。   绪方精次却觉得有些紧张,心跳又开始不规则地跳动。他的嘴唇发干,拿起茶杯抿了一口浓茶,心里却在思量着对方会不会觉得他失礼。尽管从表面看不出来,但是他对他自己面对林悟的诚惶诚恐总是感到无措,亦或许是太过崇拜与青睐的原因。   “无妨。”林悟可以从对方细微的表情猜出他的大致想法,他轻轻笑了一下“绪方先生今天就先回去吧。”   “我......”绪方精次想问对方是不是生气了,可是从对方浅笑着的表情又实在看不出生气的意味。他下意识地挺直了脊背“夏日祭要到了,可以邀请您明天一起去四处看看么?啊,您要是没有时间就......”   “会去的。”林悟打断绪方精次的语调,他看着对方的眼睛,眸色深沉“绪方九段邀请的话,我会去。”   绪方精次回去后脑海里一直浮现着林悟临别时认真的表情和那双形状姣好的黑色眼睛,平日里饶有兴味的棋谱也失去了钻研的兴致。   自从林悟受到塔矣名人相邀来到日本之后就一直被日本的名流棋士拜访,他们大多都目露尊崇,偶尔有不服气挑战的棋士也会被林悟轻松应对回去,然后让他们的目光也流露出和别的棋士眼里一样的崇拜与敬佩。   他从十番棋争霸赛结束的时候就不再参加有关围棋的赛事,如今再次过来日本,这样悠闲下棋的日子,倒让林悟很是喜欢。   藤原佐为自从败在林悟手下,一有机会便会央求进藤光带他到塔矣家。他们大部分时间都在下棋,偶尔也会闲聊几句,有关围棋,有关过去。   尘封于冰冷的棋盘之中,对于藤原佐为而言,千年时光不过是棋局瞬间的演变,千年的等待不过是棋艺深层的研究与琢磨。相比于年纪轻轻的性格完全还是个孩子的进藤光,林悟的话总会给藤原佐为启迪,他们在一起时气氛总是融洽安宁。   被众人隔离的悲哀,无法触碰棋子的悲哀,不能融于世间的悲哀,神让这个漂流不定的灵魂存在千年而不烟消云散的用意究竟何在?藤原佐为触及对方深邃地似乎能洞察一切的眸光时苦笑了一下,原来面对这个人时不知不觉竟然将心里真实的想法说了出来。   “真是抱歉,我也不知道怎么这些话就说了出来。面对你的时候,总是感觉无论什么问题你都能给我解答,你的智慧和棋艺都让我叹服。”藤原佐为笑道“你是真正意义上在棋局上让我失败的人,莫非苟活至今神是为了让我遇见你?”   林悟瞥了一眼在藤原佐为说完这番话后把拳头握地发白的进藤光,声音平淡地不带丝毫感情波动“刚接触围棋的时候我也研究过秀策的围棋,他的围棋步步为营,以强大的计算支撑几乎无懈可击,这种风格实用坚实,很是难得。而你,就是真实的秀策。”林悟顿了顿,继续道“但是,你是天才棋手,这种风格在你身上已经发挥到极致,更准确地说,是发挥到极限,若想寻求更高层次的发展,就需要另外的风格来打破这个瓶颈。神让你存在到现在,应该不是为了让你遇见某一个人,而是遇见特定的棋。”   藤原佐为被林悟的一番话震撼地动弹不得,他甚至能够感觉到浑身不自然地在发抖。   “你需要的,只是超越过去的自己。佐为。”   “你真是睿智通达地让我感觉到恐怖啊。”藤原佐为感叹道,他不得不承认刚才的这番话让他一瞬间醍醐灌顶。   林悟不在意地笑笑“你这是在夸我么?我,也只是个普通人罢了。”   他看着同他告别的脸色灰白的进藤光和笑眯眯的藤原佐为,轻微的叹气如同落花一般无声无息。   “你,似乎有些不一样了。这是改变么?”   脑海里突然出现的冰冷的机械声让林悟眸光一沉“我已经,忘记我本来的样子了,何谈改变?”   机械声沉默了几秒钟,接着又响了起来“你早就知道了系统的目的不是么。林悟,你是不愿意承认,还是不愿意完整你所缺失的东西?藤原佐为的遭遇让你怜悯了么?”   林悟失笑“知道又如何?我早已没了那种感情吧。不过,你什么时候变得多管闲事了?这并不像你啊,系统。”   系统不再出声,陷入彻底的沉默。   智商140以上就会被称为天才,而林悟的智商在他满一周岁那年被测出高达235。惊人的智商让他无法和正常社会的同龄人融入一体,同一个原因使得他同家庭成员之间的感情也异常寡淡,他在十岁的时候获得普林斯顿大学的博士学位之后就直接去了中央航天局为国家工作,随后的人生也只是和科研数字打交道,相当的寡淡无味。   林悟抬眼望向远处的流云,眼里多少有些怅惘。他真正的人生,要是被书写也只是简短的几行铅字罢了。   他开始回忆他作为林悟时真实的死因,只是被一起工作太久的助手爱上,然后助手太过狂热的感情得不到回应最后做出杀人的疯狂决定。简单,可笑,却足够血腥。   因为他是个没有感情的高智商怪物,所以系统才会找上他,目的只是为了成为有感情的真正的“人”。   这一点,在他开始第一个任务时就已经知晓。只是,他演戏演得逼真,甚至能够轻而易举地得到别人的爱,真实的他却始终独善其身。   尽管已经经历过这么多世界,他由始至终还是无法爱上别人。   这,才是他无法结束旅程的最大悲哀。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佐瞳十七夜的地雷,么么哒,我会继续努力哒   ☆、棋魂四   山上的树木很是茂盛,不同于街巷,长长的枝干需要仰头才能望到顶。浓郁的绿色在风中掀起起伏的波浪,哗哗的响声在整个山间盘旋。   “林先生,既然来到这里,就不如去神社许愿吧。”   林悟抬眼看着前方的鸟居,朱红色的木柱被风雨侵蚀地地有些斑驳,一根一根堆至神社主殿,年代悠远,一眼就可以看出时光回溯的味道。“绪方先生有什么特别想要达成的愿望么?”   “嗯,希望我的围棋能够更进一步。”绪方精次推了一下鼻梁上的眼镜,他轻轻吸了一口气,林木的清香溢满胸腔,向来严肃的表情也柔和了两分。“林先生也有想要实现的愿望么?”   “有的。”   绪方精次没有追问,他们并着肩求了签。他手中的是朱笔批注的中上签,慈眉善目的僧人笑言“我也是绪方九段的棋迷。绪方九段这支签预示着您近期会遇见有缘人,实乃大吉。”   说话间,林悟也将签递了过去。细长的木签上显示的是上上。僧人有些惊讶“这位先生您可是今天第一位求得上上签的人呢。无论想要做什么事,一定都会顺遂的。”   “多谢。”林悟虽然不信这些东西,但是在夏日祭的时候进神社许愿也是日本独有的传统,他也就入乡随俗了。   夜幕低垂,游人开始多了起来,通道边上点满了祭日用的驹型灯笼。他们缓步沿着鸟居的青石阶梯拾级而下,身边擦肩而过的有穿着华美浴衣的青年男女,手里拿着蒲扇的年长一些的男性女性,无一例外的,他们都轻掩笑意,享受着一年一度的祭典。   嬉闹的孩子兴奋地跑跳着,一不小心撞在了身形单薄的林悟身上。林悟重心不稳,差点摔倒的时候被身侧之人揽住,不过人流涌动,意识到闯了祸的男孩低着头道了歉,又急急忙忙地寻找已经走到前方的伙伴,不曾想一不小心又撞到了绪方精次身上,这次男孩连抱歉都没说直接跑进人潮,瞬间不见了身影。   “没事吧?”绪方精次的视线从人潮中转移到林悟身上,过近距离的精致面庞让他心脏一瞬间停止了跳动。他双手扶着对方的胳膊,因为是正面的关系,看上去就像是情侣之间即将开始的拥抱。   他赶紧放开手,不敢直视着对方深沉如同黑曜石的眼睛,眼帘半垂。他的目光停滞在林悟白皙的颈部,掩盖在肌肤底下的淡青色的血管甚至都清晰可见。呼吸开始不自然地变得急促起来,他的视线不受控制似的开始划过对方精致的喉咙缓缓往上,略过尖削的下巴,视线最终停留在林悟薄削的淡色嘴唇上。   “绪方。”林悟轻轻念了一声对方的名字。他微微倾身将彼此之间的距离缩短,林悟能够从绪方精次的双眼中看见自身的倒影,对方有点期待又有点无措的模样被他尽收眼底。   绪方精次回过神,有些尴尬地侧过脸。他再迟钝也意识到他刚才的行为所代表的含义,语气僵硬地转移话题“我们去街道上看看吧,夏日祭才刚刚开始。”   “好啊。”   京都的各个街头都响起了传统打击乐的太鼓三弦的乐器声。街道两侧传统民居的屋檐上都悬挂着神灯,青帘,还铺垫饰花并竖起屏风,增添了祭典的传统以及神秘色彩。   正好遇上豪华壮丽的花车在街道上进行的盛大□□,他们二人停下脚步凝神看着。装饰的花车上点亮了造型古朴的灯笼,彩色花车在夜晚中火树银花,绚丽非常。穿着平安时代的人专心鸣奏着“祗园口亲隹子”的歌谣,他们都神色肃穆,透露着古代仪式的庄严。   “有什么想要买的么?如果不喜欢庙会上的活动的话,可以购买风铃,折扇,面具这类小商品。”绪方精次有些紧张地向林悟介绍着,林悟的形象在他眼里一直是淡然从容的,甚至有些不食人间烟火,所以他便没有提及那些炒面苹果糖之类的庙会食品。   “四处看看吧。毕竟是难得的祭典。”   “嗯。”   他们的位置正好在山脚的通道,上山参拜祈愿,下山准备归家,以及道路两侧购物的人流交织在一起,在七八名身穿朴素和服的艺妓路过引起骚动之后,绪方精次和林悟走散了。   素来处变不惊的绪方精次一瞬间慌了神。他开始移动着脚步,不明方向地往人潮中急迫地追赶。他突然没了时间的概念,长久的拥挤与跑动让他的身体似乎到达了极限,他撑着膝盖开始粗重地喘气,脑中一片空白,衬衣也早已被汗水浸湿。绪方精次扶着挂满红色丝带的树,任汗水顺着睫毛砸落在眼里。   夏天的燥热感,无以言表的烦躁和无法排遣的郁结让绪方精次皱紧了眉头。   “绪方。”   绪方精次抬眼,视野有些模糊不清。他摘下眼镜,眯着眼睛看向前方。那人的身形身高都模糊不清,只有脸上白底的狐面具是唯一的清晰,血红的花纹蜿蜒在苍白的底色上,勾勒出凄艳优美的形状。   那一刻,绪方精次紧张地心跳几乎停止。   林悟动作缓慢优雅地摘下脸上的狐面具,露出精致却透露着温和的眉眼来。   绪方精次看着对方清晰起来的轮廓,喉咙发紧。对方穿着烟白色小振袖和服,显得身形格外修长,看过来的时候眼底漾着月光,格外温柔。   “精次。”林悟牵起他的手,掌心相贴“我在这里。”   那声音清冽而饱含温柔,是绪方精次从未听过的。他名字的每一个音节都被那声音一寸一寸轻柔地抚摸过去,如同飘零的浮起在水流上的樱花。绪方精次站了起来,心里却陷入微妙的恐慌,这个人正站在他触手可及的位置。他的心脏突然跳动地激烈起来,手心也开始微微出汗。   林悟扣紧了绪方精次的手指,以十指相扣的姿势“精次不是想知道我在神社时许了什么愿望么?”   “......嗯?”突然被对方亲密地唤了名字,绪方精次的耳根烧了起来,他戴上已经擦拭干净的眼镜,意图用来掩饰眼里的惊喜以及慌乱。   林悟笑了起来,唇角的弧度优雅淡然“我的愿望,只是希望精次多喜欢我一些。我并不希望你每次见到我眼里都是对我棋艺的赞赏,要知道,除了围棋,我还有很多擅长项目。”   “你,你什么意思?”   “就是你认为的那个意思。”林悟凑近他,两人的距离缩短到不到一根食指,他目光坦诚,言语里有毫不遮掩的真意“我喜欢你,精次。”   绪方精次脑海倏然空白一片。   “呐,烟火大会开始了。”林悟把目光投向远方绮丽的烟火,唇角的笑意又扩大了两分。   绪方精次看着对方线条柔和的侧脸,巨大的欢喜潮水一般向他涌来。他缓慢地笑了起来,随后把目光投向远方烟火的盛典。   今年的烟火,真是美丽至极啊。 作者有话要说:  非常感谢某匿的手榴弹!!!感谢一直以来的支持啦 不过写到有关的日本文化真是累Cry 还有想说的就是,我们家林悟真是帅到没朋友!!!   ☆、棋魂五   棋子在价值不菲的榧木棋盘上敲打出金玉之声,观棋者和两名裁判也都屏气凝神,和室的空气都是沉闷而凝重的。   接近一个小时的长考之后,桑原本因坊才缓慢地落下一子,他叹了口气,苍老的脸庞却不带疲态,语气也十分悠然“绪方,你可真能耗啊。”   绪方还没有说话,正座在前方的裁判已然开口说话“时间已经到了,只能明天继续未完的棋局了,还请麻烦绪方九段封棋。”   “好的。”绪方精次整理了一下依然板正的衣领,不经意间扫过桑原眼里的戏谑,眉宇间多了不轻易察觉的褶皱。   两人并肩走在走廊上,桑原唇角的戏谑也不再遮掩“这是绪方九段你第一次封棋吧。”   绪方精次只是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声音平板“是。”   桑原伸手摸了摸头上白而稀疏的头发“即便我已经是这把年纪了,却还是不想输给你呢。我啊,还是不想把这个‘本因坊’的称号让给你。”   “这些称号,只有胜者才有资格获得。面对桑原本因坊您,我可是势在必得。”在围棋方面,并不是年纪长的人说了算,唯有大棋力者才会得到尊崇,塔矣名人,还有林清源都是,而且,他对自己的围棋,也有一定的自信。   半个月的本因坊头衔争霸赛,让桑原一向硬朗的身体也有些受不住,绪方精次的棋他看在眼里,确实已经取得了一定的进步。他摆摆手“绪方啊,你还是太年轻气盛了。对了,听说,没有封过棋的棋手,基本上都会出现失误呢。”   即使明白这是心理战,绪方精次还是心里一惊,他回忆自己封棋的每一个步骤,最终连他自己也不甚确定。老奸巨猾,他忍不住在心里骂了一句。   “嘛,该吃饭了。绪方九段,明天再见,对了,下次见面你还会叫我桑原本因坊的。”   棋手的实力手诸多方面的影响,水土,天气,饮食,最为重要的就是心态。他看着对方依然佝偻着的身影,微微眯起眼睛,心里的不安随着桑原那句故意挑起他情绪的话愈发扩大。   晚上他没有参加主办方举办的聚餐,一个人待在了酒店的房间里,琢磨着那盘已经下了大半盘的棋局。若是明天能够照常发挥的话,他有百分之八十的把握夺得‘本因坊’的称号。   他摘下眼镜放在木桌上,开始思考着若是那个从未一败的人面对这种情况会如何。还会如何呢,大概就是从容自若地下着他的棋,根本就不会为这些外物干扰。他钻研过那个人的棋谱,那个人的棋总是不紧不慢,稳健而坚实,无论对手是如何的纵横披靡高歌猛进,亦或是以退为进置之死地而后生,最后赢的赢的总是他。无论对手是如何深谋远虑,精心策划,棋局永远都在那个人的掌控之中。   没有遇见林清源之前,塔矣名人曾经和他谈起过这个围棋中的不败传奇。和林清源下棋的时候最好不要想着胜利,那个人的眼光太过深远,就连对方棋手怎样输棋都是被他计算在内的范围,不会让对方输的太过难看。   老师您这样的水平面对他的时候也是如此么?   他当时问这个问题的时候塔矣名人已经是日本的第一棋士,那时候塔矣名人只是微微一怔,然后用着叹息般的语调说道“我并不能和林清源相提并论,他简直是为围棋而生的人。这个人的棋太过深不可测,或许,他已经能够下出棋士梦寐以求的神之一手了。”   “林清源啊。”绪方精次不知不觉地念出了那个人的名字。   手机骤然响起的铃声打断了绪方精次的思考,他看了一眼来电显示,正是他刚才念的名字。他的声音有着不易察觉的紧张“喂,我是绪方。”   “开门吧。”   “......嗯?”   林悟清冽明澈的声音透过听筒清晰地传入绪方精次的耳中“我现在就在门口,开门吧,精次。”   “啊?好的。”绪方精次慌忙把眼镜戴上,大步走向玄关处,打开门果然看见那个脸上带着浅淡笑意格外瘦削的人“请进。”   林悟在沙发上坐下,端着绪方精次给他沏的茶,并不饮用,只是目光柔和地看着他。   绪方精次被他看得耳根发红,语调也有些不自然“你怎么来了?”   自从来到日本,林悟就一直住在东京的塔矣家,从东京坐电车来到来到京都绪方精次进行围棋赛事的场地至少需要两个小时。   “嗯。”林悟拿出袋子里的便当盒递给绪方精次“因为今晚去了一家从未去过的饭店,那里的猪排盖饭简直是美味,迫不及待地就想让你尝一尝。”   “啊,回去东京也可以吃的,后天就彻底结束了。”绪方精次拿着便当盒的手抖了一下,声音也变得低沉。   林悟轻声笑了一下“我想分享给精次的心情等不了啊。或许,等你回来的时候,就吃不到这么好吃的猪排盖饭了。我,并不想留有遗憾。”   “多谢。”绪方精次打开了便当盒,猪排盖饭的热量在到达的路途上散发了部分热量,温度稍温。他大口地吃了起来,无论是米粒还是猪排依然非常美味。   时隔半个月,自那次夏日祭之后,这还是两人第一次独处。绪方精次吃着猪排盖饭开始出神,崇拜与青睐一直是他对林清源这个人最为直接的感受,但是这种感情并不能构成对方喜欢他或者是他喜欢对方的因由。   那个人有着惊才绝艳的才能,即便他再怎么砥砺自己,再怎么努力,也知道绝无可能赶上对方。林清源,是他近乎信仰般的存在。而他视为信仰的人,怎么会在他们相遇不久之后就对他说出了‘喜欢’?   被表白的时候他心里涌动的剧烈的喜悦感让他无法欺骗自己,他也知道他根本拒绝不了眼前这个人。他面对林清源这个人的时候,除了那种面对偶像般的紧张,还有无法抑制的心脏的跳动。   他根本就没有在对方说喜欢的时候阻止,甚至还顺从地回握住了对方的手。   为什么?事情会发展成这般模样?   但是,所有脱轨了的事物,都没有答案。   他从来不会觉得自己会喜欢一名男性,也从来没有怀疑过自己的倾向。但是,如果这个男性换成了林清源,所有的不合理都下意识地被他忽略,一切发展似乎都顺理成章起来。   “你,为什么会喜欢我呢?我,毕竟很普通。”绪方精次用纸巾擦干净唇角,低垂着眼帘掩抑着真实的情绪。   “精次。”林悟声音温润,眼里蕴含着浅淡的笑意“只因为你是绪方精次,对我而言已经是独一无二的存在了。”   明亮的灯光打在对方的脸上,让他本就白皙的脸显得略微剔透,目光清澈,眼角却微微上扬,声音和脸部线条在灯光下都柔和到不像话。绪方精次看得几乎入了迷,呼吸都不由自主地放轻。   林悟没有遗漏对方脸上的任何一个细微的表情,他站起身“我该离开了,东京见吧。”   “啊。”绪方精次也随之起身“我送你。”   “不必。”林悟换好鞋子,拉开了木门,临别的时候还是嘱咐道“瞻前顾后,兵家大忌。精次,有时候太过小心翼翼并不是好事。”   意识到对方是在提点自己,绪方精次回过神的时候那人已经走到了走廊尽头,他怔怔地看着对方笔挺的身影在转角处消失不见,然后才低声笑了起来“东京见。” 作者有话要说:  非常感谢七月流火^九月无衣和__熙?的地雷,么么哒!!!天天都在努力中!!!   ☆、棋魂六   最后的弈局,绪方精次最终棋差一着,没能取得‘本因坊’的头衔。   回到东京之后他第一时间见了塔矣名人,却刻意回避着林清源。虽然说胜败乃兵家常事,但是他还是觉得没有办法面对那个人,毕竟那个人在围棋上象征着不败。   他沉默地一根接一根地抽着烟,不去理会肺部的遭遇,只是借此排解心中的郁结。   车窗被手指轻轻敲了两下,绪方精次灭了烟,放下一般的车窗玻璃“小亮?有什么事么?”   塔矣亮刚刚结束仓田六段的围棋研讨会,最近的赛事连在一起太忙,他得了闲便在街道上走走,这样会让他紧绷着的神经放松一些。“正好遇上了绪方九段,要不要去家里坐一会,林先生方便的话,说不定还可以对弈一局。”   “小亮。”绪方精次念了一声他的名字,能和林清源对局是所有棋士都梦寐以求的事,可是面对塔矣亮明净的眼睛,他又无法解释他不想见那个人的原因,其实说到底还是他一个人心里别扭罢了。   “对了,林先生他似乎一直在等您去找他呢。不过,绪方九段不方便就算了。”塔矣亮看出了绪方精次的欲言又止,只是礼节性地点了点头,然后缓步离去。   绪方精次关上了车窗,不知不觉地行驶到一条有许多寺庙包围的幽静巷口。他索性下了车,心情烦躁的时候来到这种幽静之所,不久便能平静下来了吧。转过了两个弯,耳朵习惯了日暮归巢的倦鸟翅膀扑棱的声音,突然间却听见微弱的口申口今。   他四下打量着,终于在绿叶掩映处发现了一只瘦弱的奶猫。奶猫通体雪白,脖子上并没有识别身份的项圈,眼睛是幽深的绿色,只是怯生生地叫着。绪方精次蹲下身体,发现奶猫竟然伤了后腿,雪白的皮毛上还有一部分凝固的暗褐色血迹。   奶猫定定地望着绪方精次,像是寻求帮助似的,伸出前爪轻轻蹭了蹭他的裤腿。   绪方精次并不讨厌小动物,但是说不上喜欢,他不接触它们的理由只是简单的嫌它们麻烦。如今被只有巴掌大的奶猫蹭着裤腿表达它的亲近之感,绪方精次一时有些无措,他没有任何和动物交流的经验。   “我送你去附近的宠物医院去好不好?”绪方精次问完又有些懊悔,没想到竟然自己竟然会开口征询一只猫的意愿。   但是猫似乎听懂了他的话,轻轻地‘喵’了一声,似乎是在传达同意的意思。   绪方精次挑起唇角,刚伸出手,却又不知道该怎么抱起奶猫。   “我来吧,精次。”   身后突然多出来的声音让绪方精次吓了一跳,意识到那把温润的声音属于谁之后,他身体有一瞬间的僵硬。那个人也蹲了下来,伸出手放在奶猫的面前,而奶猫好奇地打量了两眼之后便顺从地用脸蹭了蹭他的手指。   “很乖啊。”林悟动作轻柔地将猫抱起,小心翼翼地避过奶猫那只受过伤的后腿。   寺庙的灯火和街灯都次第而亮,绪方精次像是回避着什么似的打量着墙壁上的佛教彩色壁画。他终是没有忍住偷偷看了一眼身旁之人,那人穿着白色衬衣,眉眼温柔,臂弯里抱着白色奶猫,看起来有着说不出的温暖。   绪方精次几乎觉得这番景象有些晃眼了,橙红色的灯光宛若烟火一路铺陈着,绵延无际,连灰白的水泥墙壁和高大的植物似乎都因那人变得流光溢彩。   “走吧,我们送它去街角的宠物医院。”林悟用掌心摸了摸小巧的猫头,眉目愈发温柔。   要是那只手摸的是自己就好了。这个想法在脑海中一闪而过,还是让绪方精次吓得不轻,他刚才竟然在吃一只受了伤的奶猫的醋,真是不可思议。果然,遇见这个人,自己就开始不正常了么。   奶猫被留在了宠物医院,在那里它可以得到更好的照顾。   两人坐在街心花园的长凳上,路灯映照在水泥路上,泄露一地的冷白。最终还是由绪方精次打破了两人间的沉默“你怎么会来这里?”   林悟笑而不语。   “我们之间算什么呢,还是,不要继续下去好了。”绪方精次不敢看林悟,只是盯着不远处一对笑闹着的年轻情侣。   林悟也顺着他的目光看了过去,年轻的情侣穿着红色条纹的情侣装,彼此眼睛里都是对对方的爱意,笑闹着的模样也有着向世界证明爱情的肆无忌惮“精次,是在为什么不安吗?”   “没有。”绪方精次叹了口气,心脏似乎无形之中被一只手攥紧,一阵生疼“只是觉得我们不合适。”   “因为性别?”   “我们,并不合适啊。”   “精次,只是不喜欢我么?”林悟顿了顿“我只是想知道精次的真实想法。如果精次真的不喜欢我,我也不会纠缠。只是,你可以看着我的眼睛说么?”   绪方精次深吸了一口气“我......”眼前突然放大的面孔,以及唇上传来的温热的触感,让他一瞬间失去了言语的功能。只是单纯的嘴唇相碰,甚至都称不上一个吻,绪方精次瞳孔微缩,脑中一片空白,整个人都懵了。   “看,你是喜欢我的,精次。”最后两个字林悟声音低沉,又带着一股子缱绻温柔的味道,让绪方精次脸上的绯色迅速蔓延至脖子上。   绪方精次可以清晰地看见对方眼底的感情,如同暗河中的水流,平素都隐藏在地底下,即使暗流汹涌亦无人可察,而今终于流淌到了地面上,一层又一层地卷着细浪涌出,渐渐满溢眼眸,覆盖了以往表现出的浅淡的温柔。他感觉到强烈的窒息感,不知道怎的突然有种想要落泪的冲动。   他无法反驳,只是沉默地看着林悟,眼中却翻滚着不明的情绪。   与你站在同样的高度,和你看到同样的风景。这是绪方精次想要对神明说出的愿望,之所以是愿望,因为是他力之不能及。他可以整宿用棋子敲打出这个人的棋谱,他甚至可以模仿这个人的棋风,但是他依然看不到其中的精髓。太过遥不可及,反而像是两个世界的人。   他一方面知道自己喜欢那个人真实的感情,一方面却又面对那个人的时候感到卑微。两种不同的感情不断纠缠,让他无法真正坦然面对。   “我先走了。”   扔下这么一句话,绪方精次落荒而逃。   他一直走到街角才停下脚步,还是没忍住回头看了那个坐在长凳上的人。   那个人低垂着头,看不清表情,只是灯光洒落在那人身上显得格外伶仃,孤寂地像是晦暗的影子。      ☆、棋魂七   再次见到藤原佐为的时候,林悟发现他的表情有着说不出的哀伤,即便是同他谈话的时候也会偶尔目光呆滞地望向不知名的地方。   “近来遇到了什么事让你这么忧心?”林悟话虽这样说,但是他早已看到藤原佐为的灵魂透明了些许,尽管藤原佐为可以瞒过大大咧咧的进藤光,却逃不过林悟的眼睛。   藤原佐为手里的折扇往手心里敲击了两下,试图掩饰他内心的不安,他往上牵动着唇角,笑容依然有些勉强“你看过我在网上同塔矣名人下的那盘棋了么?”   林悟知道进藤光为了方便藤原佐为下棋在网上为他申请了一个名为‘SAI’的账号,在那上面藤原佐为并无敌手,直到他打败塔矣名人才真正的声名鹊起,围棋界大为震动,也让棋坛承认了他的地位,称他为网络上的无冕之王。那盘棋,林悟也看了。   “可以看出来是属于你的围棋,里面透露着你的风骨。”   “我并不是说这个。”藤原佐为摇摇头,眼睛里的怅惘更甚,他绸缎般的紫色长发随着他的低头遮住了半张脸,看上去像是个忧郁的贵族公子“您一定可以看出来的吧,虽然中盘塔矣名人弃子投降,但是并没有到绝境。而我,在沾沾自喜的时候并没有发现这一点,还以为自己的布局百密而无一疏。我们当时看到的,并不是真正的结局。”   林悟看向不远处亭内拿着棋子正在和塔矣亮争吵着什么的进藤光,眼里略过一丝了然“是他啊。这个年纪能看从那局棋看出柳暗花明,前途不可估量。”   “是小光呢。”藤原佐为用折扇支着下巴,眼睛里有欣慰,但更多的则是苦涩“千年的时光转瞬即逝,朝代更替,斗转星移,人事皆非,不曾改变的,唯有那飞舞的樱花,以及黑白分明的围棋。神明,是厚爱我的,即使当年受辱投湖自尽,却多出了千年的时光让我去追寻我梦想中的神之一手,我已经了无遗憾了。小光他,以后的成就,定会在我之上。”   “你的梦想,还有无数棋士替你延续下去。”   藤原佐为轻笑“真高兴啊,能够认识你。可惜我已经时日无多,连我自己都不确定我究竟什么时候会消失呢。”   林悟看清他眼睛里隐晦的悲戚与不舍,明了对方只是一个在人世间踽踽独行千年饱经孤独的灵魂。他知道围棋是藤原佐为全部的动力,也轻声笑了笑“不是说想要看到我真正的实力么,来一局如何?我替你摆子。”   “求之不得。”藤原佐为的眼睛一瞬间格外明亮。   第一,三,五手林悟分别下在了‘三三’,‘星’,‘天元’的位置,见藤原佐为眼里的思虑便解释道“这是我当年挑战日本棋圣创造出来的新布局,也是对秀策以来日本传统布局理论的一次挑战。”   藤原佐为眼里的斗志和笑意全部燃烧了起来,下了一记缓手“真是,多谢了。我可是,有着和你共创一局名局的野心呢。”   林悟眼里是沉沉的笑意“我很期待。”   夜幕低垂的时候,塔矣亮踏入了绪方精次的家门。他快速地打量了一圈四周,只有简单的黑白色调的家具,没有任何其他的颜色。他的视线挪到在家里依旧穿着白色西装的绪方精次身上,轻轻颔首“打扰了,绪方九段,这次的围棋研讨会您没来,父亲托我来看看您。”   “冰箱里有果汁,喜欢什么口味自己随意拿就好。”   “不必了。”塔矣亮坐在绪方精次对面的沙发上,他这才发现绪方精次竟然在抽烟。   他的表情和平常一样严肃,眉宇间却有不可忽视的褶皱。食指和中指的关节处夹着一支细长的烟,烟身印有精美的法文,是塔矣亮辨认不出的牌子。那支烟已经快要燃尽,随着他的动作,悠悠地掉落一小节烟灰。视线随着飘散的烟灰下移,地上竟已落满了抽完的烟头。   注意到塔矣亮的视线,绪方精次随手将烟头摁灭在茶几上透明的烟灰缸里。“我并没有任何问题,倒是让老师费心了。”   “您这幅模样,说是没有问题并没有任何说服力呢,绪方九段。”   “小亮。”绪方精次一口饮尽杯中剩下的半杯浓茶“这涉及到我的私事。”   塔矣亮点点头,目光触及到电视旁整箱的录像带,他的视力很好,可以看清摆放在最电视旁的录像带用中文写着的‘林清源’三个字。他收回了眼神,状若不经意地说道“林先生和SAI下出了名局,您有研讨过么?”   “SAI?在网上?”绪方精次眼神暗了暗,片刻之后又恢复常态。   “不是,林先生和SAI是朋友,面对面下的棋。绪方九段有兴趣么?昨晚父亲他们研讨就是那局棋。”注意到绪方精次眼里一瞬间的晦暗,塔矣亮的眼神也变得复杂起来“您不关心结果么?”   “......他不会输。”   塔矣亮抿唇笑了一下“是啊,林先生不会输。从我认识绪方九段开始,您一直都对林先生推崇备至,不巧,我也是呢。”   “嗯?”绪方精次正视着塔矣亮,这个他从小看着长大的孩子让他突然间看不明白心思。   “我对林先生的感情已经不仅仅是崇拜,我崇拜他的同时,也非常喜欢他,和绪方九段对他的感情一样。”塔矣亮的笑容干净而纯粹“那天能听到您说要和林先生断了那种关系,说实话,我非常高兴。人,都自私自利,而且贪婪,我并不例外。喜欢上林先生的时候自然希望他也可以喜欢我,我希望拥抱他,自然也希望他能够拥抱我。虽然我才十五岁,但我足够真心,并不会怯懦。”   “那天你也在。”绪方精次用着肯定的语气,目光却犹如实质。   塔矣亮坦然点头“我喜欢林先生,自然会想要知道他的一举一动,这很正常。”   “你......”   “绪方九段不是已经放弃了么。”塔矣亮淡淡道。   绪方精次突然觉得疲累异常“你先回去吧,小亮。”   塔矣亮礼貌道别,最后站在门口的时候笑得别有深意“不久之后就是绪方九段和父亲的十段赛,希望您可以全力以赴。但是,您现在的状态,是不会有获胜的机会的。”   送走了塔矣亮,绪方精次点了根烟随后便拉开了窗帘。   此时夜幕已经落下,俯瞰下去,灯火辉煌的东京透出繁华和靡丽,近在咫尺却又遥不可及。   ☆、棋魂八   复盘完之后纵然是林悟也有些倦怠,他轻轻地往太阳穴上按压了几下,接着睁开眼睛看向对面收拾棋子模样精致的少年“小亮,我自己来就好。”   “这是我应该做的。”塔矣亮动作不停,语气却透露着对林悟的客气的轻微不满。   林悟笑了笑“小事而已。对了,小亮最近参加的赛事是全胜吧,恭喜。”   “谢谢您的夸奖。”塔矣亮先是礼貌道谢,继而闷闷道“距离您的程度,还差的太远。”   “你已经很棒了。”   “林先生觉得我很棒?”   林悟看着少年人祖母绿的眼睛,干净,清澈,颜色比绿翡还要漂亮。“是啊,小亮在同龄人中鲜有敌手,不肖几年,便会成长为日本围棋界的中流砥柱。”   少年人的眼睛一瞬间亮如星辰,漂亮到剔透的眼睛里除了愉悦之外,还有更深层次的恋慕“我,如果我以后成为优秀的人,林先生会喜欢我么?”   意识到有些东西脱离了掌控,林悟很长时间没有说话,良久笑着说道“我自然是喜欢小亮的。”   塔矣亮眼眸却黯淡了下去,声音也随之抬高了些许“您说的喜欢和我说的喜欢不一样,我早已经不是小孩子了。”他盯着林悟的眼睛,眼神认真又执拗“我喜欢您,就像您喜欢绪方九段的那种。但是,我绝对,比绪方九段要喜欢您地多。请您认真考虑,我希望您可以和我交往,真的,这些和年龄没有关系。”   “......”林悟不再开口,眉梢眼角也都染上一层倦意。   冗长的沉默后,塔矣亮才颤抖着开口“可能现在您还不喜欢我,可是我很喜欢您。即便,即便是被当成替代品也没有关系。我只比您年轻十岁,不懂的我可以学,您不喜欢的我可以改,请您慎重考虑,我真的很好,以后也会变得更好。所以,请您一定要给我一个机会。”他并不希望能够立刻得到对方的回答,因为没有立刻被拒绝他便可以告诉自己还有希望,他露出一个礼貌的笑容,然后起身离开“我先不打扰您了。”   林悟闭上眼睛,良久才缓慢睁开。   因为没有开灯,室内因为暮色已至的关系昏暗不明。他微眯着眼睛,才看清桌子上排成一列的两个黑色棋盒,他随手打开一个,里面的棋子透出不明显的莹白。   世事如棋,却又不同于棋。   他又将棋盒盒盖盖上,恢复成了原来的模样。他的叹气声轻不可闻,终究,只是个孩子啊。   绪方精次超了三个红灯,用了二十分钟才赶到朋友说的‘夜色’。他脚步不停,用目光四处扫着,脸上也由于焦急而坍塌了他严肃的面部表情。当他在酒吧不易发觉的角落里终于发现熟悉的身影时,他的额头已经沁出冷汗。   那个人神态安静,只是坐在半明半昧的灯光里,重复着机械的动作,一口一口地将面前的酒灌下去。他意态疏朗,神色安宁,即便是酗酒也决不失仪,整个人自成一隅,与酒吧噪杂的环境格格不入。   “别喝了。”绪方精次走到他的跟前,没有数桌子上堆积的酒瓶和杯子。   林悟抬眼看他,似是确认般的说了一句“是精次啊。”   “是我。”绪方精次坐到林悟身边,直接伸手夺了他已经盛满酒的玻璃杯,声音里带着他自己不曾发觉的温柔“现在离开这里吧。”   “离开这里,我又该去哪儿?”   眼前的人半阖着眼,因为酒精的关系目光已经有些迷离,皮肤在灯光的映照下却愈发苍白。绪方精次猜测对方已经醉了,毕竟这种带着迷茫的话语是这个人不应该说出口的。“你喝多了,我先带你离开这里。”   “为什么?”   绪方精次愣了一下“什么?”   “为什么要带我离开这里?听说酒精可以帮助麻痹人类的情感,我只是试验一下。不过喝了这么多,还是没有忘记精次,真是失策。”   “......对不起。”   林悟从沙发上站起,下一秒却因为酒精的缘故脚步不稳而摔倒下去,幸而绪方精次眼疾手快才没有让他跌倒。两人的距离陡然拉近,彼此的呼吸都缠绕在一起,绪方精次看着对方漆黑深邃的眼睛,里面氤氲着的水汽让他一瞬间有低头吻下去的冲动。   他用尽了意志力才将目光从对方脸上移开,注意到不远处有女性暧昧投来的目光,不由得烦躁起来,语气也多了两分强硬“先跟我走。”   这次林悟没有再说什么,任由绪方精次扶着离开。   自从塔矣亮上次和他坦白对林悟的感情后,他就不想再让他们两人接触,如今林悟醉酒,若是送他回塔矣家照顾的人必定是塔矣亮。绪方精次思虑再三,最终发了个邮件,告知塔矣名人林悟今晚会在他家里留宿。   已然是深夜,城市的夜空基本上没有星子散落,漆黑地如同幕布。   手忙脚乱地煮了醒酒汤,还好那人酒醉后安静又听话,在他端过去的时候便一勺一勺地喝了个一干二净。   带着微微复杂的心绪和控制不了的心跳,绪方精次看了安静躺在床上的人一眼,然后若无其事地转开眼去,嘱咐道“你今晚先在这里歇着,我去客房睡。”   “精次。”   绪方精次有些慌乱“我该走了。”   “这是你家。”林悟在绪方精次转身之际拉住了他的手,磁性的嗓音略微低沉,有意无意地带着蛊惑。   绪方精次只好转身看他,对方乌发雪肤,薄削的唇上却带着温柔的笑意,强烈的视觉落差让他一下子将对方盛极的容貌烙印在心里,直至漫长的时光过后仍旧无法忘记。绪方精次看得几乎呆怔,只想着幸好此时这人的模样没有落在别人眼里。   房间里橙色的暖色灯光洒落在两人身上,空气里开始有某种不可言说的暧昧在沸腾,他们四目相接,缓慢地拉近彼此的距离,最终距离尽消,唇齿相接。两人吻了有三分钟之久,分开的时候唇角扯出暧昧的银线。   林悟伸出食指拂过对方的唇,然后不轻不缓地摩挲着,直到变得充血艳红。他又勾住对方的脖子,嘴唇贴在他的耳边“精次,我们不分开好不好?”   两人的姿势太过暧昧,灼热的气息让绪方精次的耳朵上的绯色由耳根一直蔓延至耳尖。   “我......”   林悟用唇堵住了他接下来的话,极富技巧地掠夺他口腔里的空气。他们紧紧地拥抱着,即便是隔着衣料也能感觉到对方的心跳,和说话时对方胸膛的轻微震动,林悟再次开口“精次,我们在一起吧。”   他的嗓音低沉而性感,让刚刚同他接过吻的绪方精次呼吸也随之加重不少。他看着对方被汗水湿润依旧洁净夺目而毫无瑕疵的脸,倏尔低声笑了起来“好。”   这个时候绪方精次才发现,他根本就不想也不愿放开这个男人。既然愿意再次给他一个机会,他便再也不会轻易放手。 作者有话要说:  攻略人物一开始设定的就是绪方,现在没法改啦,其实我也喜欢小亮 下一个会写韩剧,大家想看哪个,可以把萌的CP也写出来,我会参考哒   ☆、棋魂九   王家私厨是在日本比较出名的中国餐馆,仿古建筑,装潢古典而考究,环境清幽。外侧分割为许多单间,两人挑了随意挑了一个单间坐下,红木的桌子上粗瓷的细颈瓶上插着当季的白色栀子,透着清冽的香。   “也不知道林先生喜欢吃些什么,寻思着您是中国人,便擅自定在了这里。”   “这里很好。”林悟淡笑着看着对面的妇人,她衣着典雅,因为保养得当,本来已经五十出头的年纪,眼角却只有两条细致的鱼尾纹。林悟静待着她说出目的,唯一的独子和一个男人交往,这是身为母亲的人不愿意看到的。   绪方杏子有些不自在,表情也有些微妙的尴尬“林先生,精次他很崇拜您。”   “我知道。”   “嗯,就是,精次他这次拒绝了我给他介绍的相亲对象。”   林悟声音不咸不淡“是么。”   有些恼怒自己的前言不搭后语,绪方杏子深深吸了一口气“我希望你们可以结束掉这段关系,这是一个母亲的请求。”   “嗯。这些话您提前和精次他商量过了么?”林悟好整以暇地看着对面眼睛微微瞪大的绪方杏子“绪方夫人,感情这种事情是无法勉强的,我们在一起也是遵从了内心而已,一切都是顺其自然。而且,这是我们的私事,精次他一定不希望您来插手。”   绪方杏子一时间做不得声,在这个年纪还不到她一半的男人面前,仅仅是两句对话就让她慌乱无措。在等上菜的间隙里因为她的沉默而开始冷场,她只好捧着杯子看向对面的年轻人,脸部轮廓并不是很深,线条也很柔和,微微笑起来的模样即使是在她这个年纪看来也具有常人难以抵抗的魅力。她一时间有些恍然,这人安静宁和的模样让人难以把他往在围棋上创造出传奇般功勋的那个杀伐果决的男人联系在一起。   “可是,你们都是男性,无法在一起一辈子。”绪方杏子幽幽地叹了口气“精次那种性子,动了真格就不会放弃,我只是怕他曲解了他对您的崇拜,以后会因为这段感情而受到伤害。”   ‘一辈子’这三个字让林悟愣了一下“未来会怎么样我无从知晓,但是并不能因为那些可能性而放弃在一起的机会,珍惜当下,便足矣。”   穿着汉服的服务员将菜品次第端了上来,两人不再交谈,各怀心思地安静用餐。   林悟并不是多言的人,未曾想这件事还是被绪方精次知晓。   他当时的神情有些焦躁也有些尴尬“我母亲她,给你添麻烦了。”   那时正在落雨,雨声淅沥不绝,雨滴顺着长了锈的窗棂曲折下滑,在木制的窗台上漫漶出深深浅浅的湿渍。   林悟伸手拉开半扇窗户,空气里湿润的泥土和清浅的花香都随风一同涌了进来“并不是添麻烦,伯母的心思,我多少也能够理解。”   “多谢。”   他们肩并着肩看着窗外的雨帘,绪方精次不知道接下来该说什么,便陷入沉默。不过他喜欢这种沉默,侧耳可以听见喜欢的人沉稳的呼吸声,如晚潮,一起一落都让他心生欢喜。   目光突然落在前院木窗上被雨水模糊的身影,尽管没有看清他也知道那个清瘦的身影属于塔矣亮。他突然间心下滋生出不安的情绪,想起两天前同他博弈的塔矣亮。   虽然说是陪赛前的绪方精次练手,他们却下了一盘十秒快棋。所谓十秒快棋,就是要求博弈双方十秒之内就要落下一子,非常考验棋手的心里承受能力和水平。尽管是九段的棋士,面对塔矣亮这种实力出众的后起之秀,绪方精次应对地也有些吃力,最终也只是在收官的时候险胜了一目半。   “你的棋风,变了。”绪方精次看着塔矣亮的眼神多了两分复杂。这局棋中,塔矣亮的攻击性十足,他拿得起放得下,对敌人狠但是对自己更狠,舍得以利相诱,请君入瓮,然后斩尽杀绝,完全没有给他自己留条后路。   塔矣亮只是不以为意地笑道“因为是看着我长大的,所以绪方九段就自以为很了解我么。我的棋风改布改变又如何,我想要的,只是赢棋。”   “太注重于赢棋,反而会失去棋道最重要的部分,小亮,你不是会犯这种低级错误的人。”绪方精次想了想还是劝诫道“不给自己留余地的这种做法不好。你这么尖锐,不仅会扎伤别人,自己也会受伤。”   “我只是,想要拥有与之相匹配的身份站在他的面前而已。”那声音婉转轻柔,却惊地绪方精次直直地向他看去,少年勾着唇角,尖削的下颌向他斜挑过来,那双墨绿色的眼睛却混杂着积满了的暗沉。   绪方精次心下一跳,解释道“我和林清源已经在一起,我们是相爱的。你还小,还不明白什么是爱情。”   “呵。”   绪方精次审视着塔矣亮的眼睛。他的眼里透露着一种毫不遮掩的冲动和令人心悸的爱意“我爱他!”他倔强地仰起的脸庞苍白中泛出一丝由于愤怒而引起的绯色,紧抿起的嘴唇昭示着危险的脆弱,似乎只要一个用力,这幅面庞就会在他面前破碎开来。   “......对不起。”   “我并不需要绪方九段您的对不起,反正不管是您还是他,都一直把我当作小孩子哄不是么。”塔矣亮眼里的自嘲意味十足“只是因为年纪,便把我判了死刑啊。”   “......”   “真不好意思冲您抱怨了,您一定觉得我很可笑对吧。”塔矣亮微微侧过头,脸上笑意全无“我,渴望获得胜利。”   塔矣亮和他不同,因为从未触碰过,拥抱过,相爱过,这份在心中猖獗生长着的爱意还有可能被未来即将流逝的时光压抑到死寂甚至消失。而他已经感受过那个人独一无二的温度,所以已经没有了放手的可能。   只是最后塔矣亮离去时的那个眼神过于严肃而鲜明,直觉告诉他有危险,让绪方精次每次想起便心下难安。   “怎么了?”   他的手被林悟干燥温暖的手握住,一抬眼便看到对方关切温柔着的眼睛。他舔了舔自己略微干涩的唇,泛凉的湿润的空气让他的眼睛一片清明“没什么,只是想起一些事。”   林悟没有追问,眼角的余光略过刚才绪方精次目光停留过长的地方,他浅笑着提出建议“十段赛再过两天便会开始,我们来一局如何?”   绪方精次眼里多了分暖意。神明,似乎太过厚爱他了,所以才能得到这个人的爱吧。 作者有话要说:  异常感谢低调转身&涅槃的手榴弹!!!偶每天都在勤奋地更新都不带偷懒哒   ☆、棋魂十   虽然已经是黄昏时分,天边缭绕着的橘红色晚霞依然刺痛了绪方精次久处昏黄之境的双眼,他不适地微微眯起眼睛,看见不远处朝他走来的林悟被风撩动着的白色衣角。   “你早就来了?”绪方精次目光从近处的咖啡馆掠过,复又落在来到跟前的林悟身上。   林悟索性拉住他的手“是的。我的心情同在考场外等待的家长似乎没什么两样。”   “这个比喻并不恰当吧,我可是比你还要大上五岁。”绪方精次侧过脸,唇角的笑意不经意间却泄露了他真实的心情。   “总之,恭喜你了,绪方十段。”林悟拉着人径直往前“作为祝贺,请你吃饭好了。”   “......谢谢。”绪方精次看着两人相握着的双手,唇角不受控制地上扬。塔矣名人在最后的棋局里改变了以往的棋风,这个变数让他得了空子,所以他这次能够从师父手里拿到十段的这个段位,也是有些意外。不过像塔矣名人这种围棋国手到了中年还如此有魄力,愿意改变棋风不遗余力地提升实力,实在让人心生敬佩。   高级餐厅里不合时宜地冷冷清清,准确地说只有他们两个客人。巨大的落地窗外是渐渐沉落的夕阳以及络绎不绝行色匆匆的人群,与周遭的街道和谐地融为一体。   “怎么没有其他客人?”   “和精次在一起的时候,我并不喜欢有其他人打扰。”林悟眉眼含笑,声音温柔,明黄色的水晶灯的光泽落在他的脸上,让他白皙的脸上多了一分艳醴之色。   绪方精次心下一动,红着耳朵把视线从林悟身上挪开。   两人吃完饭之后久开始漫无目的地散步,走了大约有十分钟之后就坐在马路旁供行人休憩的长凳上。极目远眺,远处公路上跃动着的橘红色灯火汇集成河流蜿蜒伸长直至模糊,入耳是琐碎的树叶摩擦以及落樱盘旋的声响。   “真是美丽啊。”绪方精次赞叹了一声,然后转头望向身边的林悟。林悟整个人都融解在斑驳绚丽的光影之中,格外柔和的月光落在他的脸上,使得他本就密长的睫毛上泛着星碎的银光。   林悟便侧过脸,凑近绪方精次同他接吻。不带任何修饰的深层接触本身最为惊动人心,绪方精次的心跳陡然加快,呼吸也不再平稳。   将下巴搁置在绪方精次的肩膀上,林悟突然想起了那个已经消散的叫做藤原佐为的千年棋魂,即便是消失,那个叫做进藤光的孩子还是没能够明白他对佐为的真心。世事总是如此,即便现在进藤光发疯似的找了大半个日本藤原佐为可能出现的地方,消失了的灵魂也不会再出现。   不远处有个跌跌撞撞的身影走了过来,他神色惝恍面无血色,看向林悟的眼神像是看着最后的救命稻草“林先生,你看见佐为了么?已经,已经五天了,他还没有出现。如果,如果他生了我的气,拜托你告诉他见我一面,我想向他道歉。”   林悟的声音平静没有起伏“他已经消失了。”   世界是残酷的,它不会给任何一个人妄图弥补的机会,现实即便来临的时候让人猝不及防满心悔恨,但是人们最好的方式就是要去坦然接受它。   进藤光眼里的火苗陡然熄灭,只剩下死寂。他的喉咙深处,只感受到剧烈的震动,他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我是不是再也见不到佐为了,他只是想这样说。   他看向林悟漆黑深邃波澜不起的眼睛,只能将险些说出口的话语咽了回去。那句确认佐为消失的话像是一把碎玻璃,顺着喉咙深深浅浅地刺进心里。   “没事么?”绪方精次皱着眉头,和林悟一起注视着进藤光失魂落魄的背影。   “有事的是他。不过也没有关系,时光会抹平一切,谁离开谁,都能存活下去。”林悟的声音淡然至极,话语间透露出的冷漠让绪方精次心里一凉。   他刚想开口问些什么,却突然被刺眼的车灯给晃花了眼,一瞬间他也看清了那辆线条流畅的红色法拉利以及驾驶位上熟悉的脸庞以及疯狂的眼神。   神经已经紧绷到极致,脑海里满是逃离的讯号,奈何身体突然不听使唤,双腿无论如何也迈不动步子。   害怕地闭上了眼睛,最后生死存亡的时刻,他的脑海里却闪过一幕幕关于林悟的画面,见面,下棋,告白,牵手,接吻,每一个时刻都让人心跳加速。只是,他此刻的心跳加速却是因为即将毫不留情地碾压过来的跑车,没想到竟然会被小亮开着自己最喜欢的法拉利撞死,真是讽刺的死法啊。   明天和意外,永远不知道哪个先来临,所以才要珍惜。他不想死,因为他还有想要珍惜的人。   预想之中的疼痛终于来临,不过却是身体被大力推倒在路面身体擦伤的疼痛。他猛然睁开眼睛,先看到的是已经停下来的车辆,以及塔矣亮满脸不可置信的表情。   绪方精次僵硬地下移视线,入目的是那张脸色惨白满脸是血的熟悉脸庞,和那不可忽视的浸染鲜血的白色衬衫。那个人唇上带笑,声音温柔如初,绪方精次甚至可以清晰地听见对方温柔的笑意。   “是幻觉。”绪方精次踉跄着往后退了两步,声音冷冽而坚定。   “......精次。”   他听见了温柔熟悉的声音,不过那声音如今微不可闻,他的瞳孔收缩至极致,耳朵却径直捕捉那人断断续续的话语“这世上,谁,离开谁,都,都可以活下去。精次,即便,即便没有我,你也要好好活。”   “是幻觉,是幻觉,是幻觉,是幻觉,是幻觉......”他紧闭双眼,越来越近的刺耳的警笛声将绪方精次从自欺欺人的思绪里拉了出来。   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他看见那个行凶的少年跪在已经失去了气息的林悟面前,眼里落下大滴的泪水,口中喃喃有声“对不起,我从没想过要你死。我爱你,我爱你,我真的爱你啊。”   绪方精次一把将人扯了过去,眼珠泛红,目眦欲裂“你已经疯了!”   “我疯了,是啊,早就疯了,自从爱上他的那一刻我就疯了。”塔矣亮的眼睛一片红色,状若疯癫“他那么爱你,爱到愿意为你去死,我嫉妒地快要死掉了!没关系,没关系的,他那么爱你,你就陪他一块走吧,否则他一个人多孤单啊。”   由于精神恍惚,那把锋利的尖刀最终只是□□了绪方精次的肩膀里,前来调查事故的警察已经赶到,三两下便制服了已经彻底疯了的塔矣亮。   绪方精次瘫坐在地上,透明的液体顺着脸庞滑落下来,他看着那个躺在地上不会再睁开眼睛的男人,视野一片模糊。   心脏深处似乎有无数刀片在来回搅动,鲜血淋漓。   他仰头望着凄清莹白的月色,拳头握地死紧。   呐,林清源,失去你,我好像活不下去呢。   ☆、来自星星的你一   刚刚和新的身体融合,强烈的钝痛感便接连不断地袭来,林悟躺在地上动弹不得,感受到湿润的黏腻在脸上,浓烈的血腥气在鼻尖萦绕着,难受万分。   吃力地撑开眼皮,有些模糊的视线正好对上没有星星的夜空,他如今身处一个狭窄幽深的巷子里,四周很是安静,但是可以听见流浪无主的野猫有些孱弱的猫鸣。   他能明显地感觉到身体里有些东西不受控制地流失,没想到一过来就会遇上这么个情况,林悟苦笑,事到如今他也只能指望能被别人发现救治。   疼痛感愈发强烈,身体的疲惫感愈发强烈,视线也愈发模糊。恍惚间林悟皮听见皮鞋敲打路面的声音,他费力侧过脸,正好看见那个居高临下俯视着他的人。因为逆着路灯本就不甚明亮的光线,林悟看不清那人的面容,只看清了那双冷酷无情的眼睛“要我救你么?”   林悟费力地张开了嘴,用嘶哑干涩的嗓音道“要。”   “我可以救你,但是,以后你的命就是我的了。”那人声音里带上了笑意,仔仔细细地打量了林悟一圈,似乎做好了商品的价值预估,然后伸手示意保镖带走林悟。   林悟这个新的身体身份很简单,李在贤,十七岁,自幼在孤儿院长大,性格孤僻,不怎么爱讲话,心底却难得地保持着‘善’。也是因为这仅存的‘善’,让他在看到一帮混混猥琐着一个穿着初中生制服的女生毫不犹豫地挺身而出,女生得救,而他却被揍地丢了半条命。   救他的人是李载经,大他三岁,是S&C财团的继承人,位高权重,也颇有能力。不过林悟知道这个人极其冷血,能够为了继承权而杀了一母同胞的哥哥,是真正的无情冷漠。   从那以后他没有再见过李载经,在医院养好伤之后李载经的助理便给他安排了住所,还帮他办理好了转学手续。安助理把他送到了住处之后便给了他一张□□,面色微冷,言语也透着冷漠“别辜负了常务对你的期待,你也知道这种机会对你这种出身的人是多么重要吧,李在贤。”   “我的命是李先生的。”林悟只用了一句话便表明了立场。   “那就好,你要知道,李先生既然能救你,也有办法让你死的无声无息,不要做多余的事情。按照你的日程表行事就好。”   林悟点头,目送安助理离去。   他进了李载经弟弟李辉京所在的那所精英学校,和李辉京成了同班同学。他用了一个星期便和李辉京成为了关系密切的朋友,除了倾听他恋爱的烦恼,还要帮他出谋划策以便追到那个长相出众已经是当红明星的千颂伊。但是林悟知道根本没用,因为那个叫做千颂伊的对李辉京完全无感。   李辉京曾光明正大地拉着林悟逃课,美名其曰为他排解郁闷之情。十七岁的李辉京脸上还带着青涩,但是从他目前精致的轮廓上不难看出以后会长成一个容貌俊美的青年。天台上的风吹乱了他修剪整齐的刘海,他的唇角微微下塌,一副苦恼至极的模样“你说,我英俊,多金,聪明,她要的我都能给她,千颂伊她怎么就是不喜欢我呢?”   林悟眯起眼睛,看着天边逶迤的流云,清冷的嗓音带上了不易察觉的温柔“你很好,只是千颂伊她还没有意识到你的好。”   “啊,每次听你说话,我都能平静下来呢。真是多亏你了。”李辉京又笑了起来,眼里不沾染半分阴霾。   “你开心就好。”林悟淡淡道,眼里也多了一分笑意。李辉京上头有两个哥哥,有因为是幺儿,他一出生便得到了全家人的溺爱,在家人强有力的保护下他才会因为不谙世事而干净真挚。而李辉京身上的这种特性,林悟不介意让他保留地更久一些。   李辉京献宝似的掏出两罐果啤“喝这个没事,不算是啤酒。”   “不行哦,我先没收了。”林悟直接将两罐果啤都拿到了手里,有丝丝缕缕的笑意自眉梢眼角流泻而出。他逆着光站着,下午的阳光自他身后倾泻而下,在周身镀上了一层柔和的光晕,整个人的气质又温和了两分。   李辉京一时间看呆了眼,然后尴尬地别过脸不去看他“怪不得有那么多女生喜欢你,你来了之后我收到的情书少了一半都不止。”说到最后竟然有些愤懑“你说,你究竟要怎么补偿我?”   林悟失笑“不是说期末测试不及格会让暑假补习一个月么。你平时的成绩并不是很优异,我替你补习,免除你暑假的一个月学习怎么样。”   想到林悟全科满分的逆天成绩,李辉京幽怨地点头同意。   离考试还有不到半个月的时间,林悟每次都会在放学后在教室里给李辉京补习,两天后班里那个叫做刘世美的女生也拿着课本表示想要和他们一起学习。林悟看了一眼李辉京,在他同意之后才点头。这个女生醉翁之意不在酒,偷看李辉京的时候简直想要把眼珠子都黏在他身上,偏生李辉京毫无知觉,把人家当成朋友。   拿到成绩单的时候李辉京有些兴奋过度,眼神晶亮,拿着已经握皱的卷子“在贤,我每门科目都考到了八十分以上哎,从出生起我就没考过这么多分!”   林悟笑道“这是你努力的成果,恭喜。”   李辉京坐在林悟对面的桌子上看他,满脸的得意洋洋“没有我努力做不到的事情。对了,你讲课简单易懂,比那些老师好太多,你以后要是做老师的话学生一定都被你带成精英!”   “多谢夸奖。”   刘世美也走了过来,看着林悟的眼神懂倒也真挚“真的非常感谢,我的成绩也得到了很大提升。”   “不用谢,都是同学。”   这时候教室突然变得骚动起来,林悟看着周围男生激动的模样,猜测来者一定是那个平时不来上课的明星在校生千颂伊。   李辉京也意识到了这一点,说话也有些急匆匆的“在贤,颂伊过来了,我先找她了,拜拜。”   在李辉京转身走后,林悟看见刘世美脸上因为成绩进步获得的高兴迅速消逝,脸色苍白,看着众人围着的方向眼里多了一分嫉恨。   自己视若珍宝的人却被别人弃之如履,林悟多少有些理解刘世美的心情。不过想到刘世美和千颂伊是最好的朋友关系,他的眼里多了一丝了然。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是想林悟和二哥李载经一块还是和李辉京在一起呢,Cp还没有定下来 大家更萌哪对? 哦呀,七夕快乐^?_?^   ☆、来自星星的你二   临近毕业的时候李辉京同千颂伊告了白,少年人的真心诚意并没有打动千颂伊,得到了千颂伊直白的拒绝。   李辉京自那以后笑容少了很多,那些在他身上尤为明显的青春阳光气息也淡了不少。不过此后他在学习上倒是用功地很,一有空闲时间就做题,他本就聪明,加之林悟的辅导,最后的高考成绩出来直接可以报考首尔大学。   得知这个消息,李辉京的父母执意邀请林悟吃一顿便饭,他们对李辉京一直是采用放养政策,一切只要他开心就好,没想到这次他们的小儿子能考上韩国首屈一指的大学,完全是意外之喜。所以他们在知道林悟这个人对李辉京的影响之后,无论如何也想当面表示感谢。   说是便饭,还是订在了装修地金碧辉煌的高级餐厅,林悟进了包间之后颔首示意。李父的脸上并无什么表情,眼里却带着笑意,坐在他右手边的李母笑得温柔慈祥,声音也异常亲切“快坐下吧,在贤。”   这是林悟和李载经的第二次见面,彼此都淡笑着打了招呼。李载经交给他的第一个任务就是看着李辉京,若是他这个二世祖弟弟突然生出什么进取之心他要及时得知。林悟知道李辉京绝对没有和他二哥争夺继承人的心思,但是李载经生性多疑,他要在有可能危及他自身的利益的事情发生时及时扼杀,确保自己的地位,李辉京对于他来说只是一个以后可能会成为障碍的存在。   落座之后林悟还能感觉到李载经落在他身上不容忽视的审度视线。他抬眼望去,正好和李载经的视线碰撞在一起,李载经眯着眼睛笑“我们家辉京在学校平日里多亏你的照顾了,多谢。”   “李先生客气。”   李辉京听着李载经的话有些羞赧,但是那又是不容反驳的实情,只好道“二哥,我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废。”   席间李父问了林悟报的专业方向,听到是金融之后又立刻侧面地表达出毕业之后可以直接让他进入S&C的意思。   当林悟被带进李载经的办公室的时候他没有惊讶。坐在皮椅上的李载经穿着手工定制的黑色西装,眉眼硬挺冷锐,嘴唇微抿,目光锐利。他点了点头,安助理看了林悟一眼随后便走了出去,顺便将门掩住。   偌大的房间里便只剩下他们两个人,独处的两人谁也没有说话,室内安静地连空气都被凝结住,在李载经愈发深沉锐利的目光下,气氛宛如被拉至极限即将崩断的弓。   李载经在打量够了之后才缓和了表情,空气中的凝重的气氛也随之减缓“你和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差别很大,几乎看不出相同点了。”   查清楚一个人的身份背景对于李载经来说只是一句话的事,他简单的生平估计在他被救的第二天早上便摆在了李载经的桌子上。林悟的表情并没有什么变化“经历了一场生死,有变化是必然的。”   李载经支着下巴看了林悟半晌“两年,给你两年时间完成那些多余的事情,然后到我是身边来,向我证明你的价值。”   “好的。谢谢您愿意让我站在身边,真的,非常感谢。”林悟扯出一个笑容,眼里透露出那些蛰伏已久的情绪。   “那就好,你可以出去了。”李载经注意到了林悟眼中并不分明的情绪,却分辨不出那里面蕴含的真意,觉得有些有趣。   透过落地窗,落日敛起张扬的光芒,隐匿在层层林立的高楼之后,只余下天际被颜料晕染般的绯红。李载经唇角挑起一个弧度,眼里却没有丝毫笑意,那个叫做李在贤临别时的眼神,分明是带着恋慕,和李辉京和他提起千颂伊时的眼神没有差别。   只是因为有救命之恩就喜欢上了么,还真是小说一样的桥段啊。李载经嗤笑,不过以后使用这个人的时候倒是更为便捷。   稍微利用了一下特权,即便是不在同一个系,李辉京和林悟还是住在了一个寝室。寝室的环境很好,面积也足够宽敞,独立浴室卫生间一应俱全。   林悟顺便帮着李辉京整理好床铺,从小被娇生惯养的李辉京低声道了谢,并没有否认自己不会这类事情的事实。   “你作为新生代表上去发言的时候那些女生眼睛都看直了,又什么感想?”李辉京继续道“不过真是太棒了,颂伊真的到这个大学来了,以前问她的时候她说会被特招进这个学校,她没有骗我哎,好高兴!”   林悟笑了笑“是挺好的。”   李辉京躺在床上,声音带笑“我要继续追她!我相信,精诚所至金石为开,她有一天一定会喜欢上我的。”他想了想,复又笑道“听说大学里大家追女生都会弹吉他唱情歌,这样可以展示男生帅气魅力的一面。我还没这样做过,要不要试一次,说不定就成了。”   林悟也不打击他“说不定。”   “那你教我弹吉他吧,在贤!”在李辉京眼里林悟几乎无所不能,每当他有什么不懂的,或者是遇到的困难都会找他,而林悟也从来不会让他失望。李辉京并没有发觉,他早已不知不觉对林悟产生强烈的依赖。   “可以。”   作为一个行动派,第二天李辉京就买了一把价钱五位数的CORT吉他。红棕□□的吉他线条优雅流畅,林悟调好音用手指拨弄了一下细弦,声音清越“是把不错的吉他。”   “弹一首吧,弹一首!”   林悟看到李辉京眼里的期待,笑了笑没有拒绝。他微微垂着头,手指在细弦上拨动,清澈的吉他声在房间响起,宛若明亮的溪流。并不算繁复的指法,略微慵懒的嗓音,带着浅淡的迷离与寂寥。   Hello darkness my old friend   I’ve come to talk with you again   Because a vision softly creeping   Left its seeds while I was sleeping   And the vision that was planted in my brain   Still remains   ......   李辉京注意力全在林悟身上,他低着头浅唱,眉目一片清凉。午后的日光从透明的玻璃窗透过再洒落在他的身上,白皙的脸庞也被浸染上浅浅的金色,身后大面积的日光让他整个人看起来都透着一种不真实感。   “唱得真好。”李辉京勉强笑了一下,还没有平复刚刚觉得这个人似乎随时会消散的恐惧感“在贤的话,什么都做得很好呢。”   “还好。”   “......对了,在贤吉他弹得这么好,要是有想要追的人一定手到擒来啦。”   林悟注意到李辉京已经可以称之为反常的神色,坦言道“他并不是一首歌就能追到的类型。”   “啊,是么。”李辉京迅速侧过头去看窗外的风景,他没有去问林悟喜欢的是什么类型,只是心里突然空落落地难受。他理不清那种感觉,便将之归结为朋友有了女朋友之后便会疏远他的不舍。   窗外泛金的日光很是漂亮,他听见那人清冷却略带温柔的声音“我先教你基础。”   他迅速调整好表情,露出惯常的笑容“要用心教我,以你的程度为标准。”   然后李辉京就看见那人微微笑了起来,眉眼精致如画,他瞪大了眼睛,听见自己突然加快的心跳声。 作者有话要说:  攻略二哥   ☆、来自星星的你三   入学不久,首尔就进入了秋季。栽种在道路两旁高大的梧桐树染上了秋霜,飒飒地落满一地,夏季喧闹的虫鸣早已消失,一派清冷落寞的味道。   “秋天还真是让人不习惯啊,我都有些悲春伤秋了。”李辉京望着地上金黄色没有丝毫颓败之色的落叶,眼里划过一丝寂寥。   一周之前李辉京再次向千颂伊告白,情歌唱的婉转动听情真意切,围观者无不感动大声喊着在一起,但是千颂伊还是毫不犹豫地拒绝了他。林悟也能猜测到具体的原因。千颂伊过早地进入成年人的世界,她的世界充满了算计利益,也见识过各种居心叵测的人,想要拿到的东西一直伴随着种种附加品,她从来就没有生活在生活的真空里,自然也不会相信灰姑娘那种只有在童话里才会发生的故事,她若是真的选择和李辉京在一起,身份和地位的不匹配也会让她最终失去的比得到的更多。最重要的一点,千颂伊并不喜欢李辉京。   “不过啊,你已经在《Journal of Financial Economics》那个世界顶级金融杂志上发表过论文了,而且听说学校里的那些老教授会经常找你请教一些问题,你真的是人类吗?”李辉京撇了撇嘴“据说好几所国外的名校邀请你去做交换生,你答应了没有?”   林悟笑道“辉京是要担心我要走了么。”   “不是!谁会担心那种东西!”李辉京顿时有种被猜中心思的窘迫。   “不必忧心,我不会走的。”林悟淡声道,他的专业知识比那些自诩专业的教授要丰富深刻地多,不需要再去刻意学习什么。他目前要做的就是用两年时间走完大学的流程,修完学分从学校离开,真正地站在李载经身边。   李辉京注意到不远处的三个女生,她们都打扮地时尚美丽,中间的那个女生尤为突出。待那几个女生走近,李辉京才发现最中间的那个女生是音乐系的系花金慧珠。金慧珠穿着白色及脚踝的连衣裙,黑色的长发垂至腰际,她脸上画着淡妆,杏眼薄唇,看上去有种古代大家闺秀的感觉。她有些紧张,环顾了周围同伴脸上的鼓励之色才开口道“李在贤同学,听说你并没有在交往的对象,可以考虑一下我吗?”   自从来到大学,林悟所收到的情书比高中的时候还要多出两倍不止,但是当面告白的眼前的这个女生倒是第一个。他挂起礼节性的笑容“抱歉,我已经有了喜欢的人,所以不能和你交往。”   “啊,是这样啊。那,打扰了,抱歉。”当众被心仪的对象拒绝,金慧珠有些不好受,眼圈泛红,拉着身边的同伴转身就跑。   “啧。”李辉京把目光从跑远了的金慧珠身上收了回来,语气不知怎的竟然有些怅惘“那么优秀漂亮的女生你就这么拒绝了,她在学校的人气只比颂伊低了一点点。你简直是全校男生的公敌啊。”   林悟不在意地笑笑,在第一教学楼的路口同李辉京分别。坐在座位上的时候果然看见周围男生看他的眼神多了分异样,他并不在意这些眼神,将课本摊在手边,然后拿起资料做策划案。   S&C财团最大的营利产业是珠宝和地产,李载经太过年轻,虽有能力但是坐在常务那个位置还是会有些元老不甚服气,这次关于恒氏的收购案的难题便在会议上踢给了李载经。李载经笑着接手,却早已在心里给那些使绊子的人记下一笔,他对这次收购势在必得,为了让那些老狐狸认清现实,便直接立下军令状,若是他这次让众位股东失望他就辞去常务一职。   林悟用了两天时间做了一份策划案,当他把策划案递给李载经的时候,毫不意外地在对方的眼里看见了吃惊之色。   这次收购对李载经来说并不是一件太过困难的事,但是确实可以称得上棘手。他本来以为一个刚进入大学的人再怎么有才能也做不出让人赞叹的策划来,可是他越往下翻越吃惊,这个人甚至把几个竞争公司的内部问题剖析解离,给出了最精确的浮动值,简直完美。   他放下文件,凝视着眼前的人“很不错。”   “能帮上李先生的忙就好。”林悟淡笑。   眼前的人言行举止都透露着优雅之态,像是从大家族里培养出来的子弟,完全看不出其福利院的出身。李载经不由得皱眉,这人年纪轻轻却让他有些看不透,他突然开始怀疑能不能真正让这个人为他所用。   “安助理,你给他的资料?”   立在一旁的安助理立刻恭声道“只是偶然间和他通话时提起,资料并未透露。”言外之意是他并没有做出僭越本身职责范围之外的事。   李载经看了一眼手腕上的表“安助理,替我把十分钟后的会议推了。”   办公室里只剩下他们两人,李载经皱眉,这样的场景在不久前出现过一次,他没有掩盖眼里的猜疑“你究竟想要什么?”   林悟端起桌子上已经温下来的咖啡抿了一口,然后缓慢笑道“我要你。”在看见李载经瞬间阴沉的脸色后才补充道“我要你的一个承诺。”   李载经的眼睛眯成危险的弧度“承诺可大可小。若是我现在答应了你,你以后想要我的命我也要给你么?”   “我不会。”林悟放下咖啡杯站起身走到李载经面前,眼里是不容忽视的认真与坚定“不管你站在什么位置,我不会背叛你。”   “这种话,呵。”李载经的笑容有些玩味,他盯着林悟漆黑的双眼同他对视“没有谁会永不背叛谁。”   “我永远都不会背叛你,要我说几次都可以。虽然你现在并不相信。”   “不要轻易说出永远这两个字,人与人之间只有永恒的利益之争。你出生于福利院那种地方,应该早就懂得人心叵测与社会生存的艰辛才对,没想到你现在还处于悠然做梦的阶段。如果仅仅是因为我救了你一命的关系,那也太过可笑了。”李载经是从家族斗争中走出来的胜利者,本身就是商人利益结合的产物,从来就不是什么心慈手软的人。他连自己的手足都可以毫不犹豫地下杀手,更不可能相信一个外人所谓的永不背叛。   “没有关系,未来的时光还长,我会站在离你最近的位置陪着你。就让时间来检验我言语的真假以及我对你的真心。”   “那好。”李载经露出一个笑容,语气却带着毫不遮掩的危险“那你就成为一枚有用的棋子,帮助我达成目标吧。放心,我一定物尽其用,至少在没有办法再使用之前,我不会亏待你。”   “既然是这样,那么在此之前我一定是被好好使用着吧。被当做棋子或者是刀刃使用都无所谓。我很开心,自身存在着被你利用的价值。”林悟浅笑,眼里是浅淡的温柔。   没有想到会得到这样的回答,李载经略微讶异地看着对方干净润泽的眼睛。日光无所顾忌地倾洒进室内,两人的轮廓都有些模糊不清,这一刻时间像是被过渡地绵软而柔软,覆盖住过往,然后铺设出温暖而光明的未来。   李载经缓缓笑了起来“我期待着。”      ☆、来自星星的你四   晨光熹微,光芒渐暖。   林悟半跪在床上为李载经打领带,动作纯熟。李载经半阖着眼睛看他,居高临下的角度正好将林悟线条柔软的脸庞尽收眼底,尖削的下巴到脖颈是一段优美的弧度,清晨的光线温和地覆盖在那张比几年前更为盛之的脸上,像是精描的工笔画。   从他临时起意救下这个人,到目前已经有了六年。这个人拿着毕业证书找他的时候,他将这个人直接安排到了身边,然后不知怎的慢慢就让这个人取代了安助理的位置,接着甚至渗入了生活。最后,他的用餐,出行服装,甚至连送给父母的礼物都交给了这个人打理。   李在贤这个人有着让人艳羡的才能,性格温柔内敛,气质高雅,相貌比那些杂志上的男模还要英俊。他曾经听见过公司的女性成员议论过李在贤,简直就像是被神选中的男人。即便是从小被称作天之骄子的他,也不得不承认这一点。   用完早餐,李载经轻描淡写道“我要结婚了。”   “......嗯。”   “你没有什么要说的么?”眼前之人太早向他袒露了真实感情,这直接导致了他们之间不可能像普通友人那样相处。而李载经和林悟接触久了之后潜移默化地受到他那些不经意间流露出的温柔的影响,直觉告诉他不可沉溺下去,拖了这么些日子,他必须清理干净这种不必要的麻烦。而结婚,是最好的选择。   “是梁敏珠吧。”   梁敏珠是李父以养女名义送给李载经的礼物,一个出身福利院的孤苦无依的孤女。S&C财团强大到根本不需要它的继承人去进行商业联姻,所以对自己的婚姻,李载经有一定定自主选择权。李父李母肯定不会怎么赞成这桩婚事,但是儿子说了喜欢和要结婚,他们也不介意退让一步。   “是她,相对来说,她更适合我。”   林悟笑笑“说到底,我们一切都很适合,唯一不适合的地上只是性别罢了。”   “李在贤,注意你的言辞。”李载经的语气已经有些冷硬。   “抱歉,我只是有些难过。”林悟垂下眼睑,他早已预想过这个问题,但是没想到李载经会行动地这么快,虽然不是猝不及防,但也确实有些措手不及。唯一值得庆幸的是,李载经并不是因为爱情结婚。   “注意你的身份。”李载经看着对方白若细瓷的皮肤,纤长浓密的睫毛倒映出小片的阴影,看上去无端地有些脆弱。“有些东西,你要的,我给不了你。”   李载经从小就确立下了明确的目标,他要成为S&C的社长,真正地继承S&C,成为众人仰望的存在。他的野心,不允许他在这个地方因为一个男人可笑的所谓的爱情而折戟。   婚礼在李载经告知林悟的三个月之后正式举行,宾朋满座。   在冬季来临的时候,李辉京约了林悟去北海道旅行,林悟考虑了一下便应了下来,请了第一个长假。   李载经想也没想就批了林悟的假期,从头到尾只说了一句“去散散心也好。”   两人订的是和式旅馆,房间宽敞,装饰都带着古典的和风,用来睡眠的榻榻米躺上去也很舒服。   吃完日式料理李辉京就兴致勃勃地拉着林悟出门赏雪。暮色缓慢降落,在无限繁华的灯火的映照之下,洁白的雪片泛出暖黄的色泽,像是幼年时看到的童话图册里的图片,熟悉而又遥远。   “真的很漂亮啊,这里的雪景。”   “是啊。”   雪积地太深,两个人深一脚浅一脚地行走在及膝的大雪中,行走的姿态有些滑稽。李辉京弯了弯眉眼,往前迅速踏了几步,转而又开始转身往回走“好开心啊,就这样。”   铺天盖地的洁白让林悟也缓和了心绪,不由得微微笑起来“你小心些,别摔着了。”   林悟话音刚落,李辉京就直接摔倒了雪地上,他没有系围巾,脸上尽是细白的雪沫,脖子上也渗入了些许。他冻得一个哆嗦“好冷。”   脸上的笑意更加明显,浮华的灯光映照在林悟俊美无铸的脸上,笑容看上去透着惑人的艳醴。李辉京愣愣地看着,好半天才把手搭上对方伸过来的带着手套的手上。   林悟将人拉了起来,掏出纸巾给他擦拭脸上沾染的部分已经融化成雪水的雪花,动作细致轻柔。李辉京能够明显地感觉到被擦拭过的地方缓缓地烧了起来,他想,一定是雪太过冰凉而导致的面部异常。   “很冷?”   李辉京呆愣着点头。然后就看见对方把脖子上的那条藏青色围巾解了下来,下一秒围在了他的脖子上。他把小半张脸埋入厚实的围巾里,脖子上还能感觉到对方残留在上面的体温,鼻尖萦绕着淡淡的冷香,和对方身上是同一个味道。脸颊发烫地更加厉害,心脏处的心跳也不受控制地加快了频率。   “别再摔了。”林悟想了想,把手递给他“这里雪太厚,你牵着我,沿着我的脚印走。”   乖乖地握住对方的手,虽然接触的是保暖用的手套,可是李辉京感觉相牵的那只手从手心烧了起来,灼热的温度直抵心脏,又流窜进脑部,脑部也紧跟着发热,乱成一团浆糊。   李辉京再也无法忽视自己的心意,他想和这个男人一直走下去。不同于他对千颂伊的兴味盎然以及不愿服输的执著,他和这个人在一起的时候心脏深处都克制不住地颤动。   他轻扬唇角“说些什么吧,讲一个故事怎么样,要关于雪哦。”   “可以,就讲一个新美南吉写的关于狐狸的故事吧。”林悟笑了笑便开始叙述。   寒冬时节,狐狸妈妈为了不让小狐狸冻伤手便想为他买一双手套。深夜里,她便将小狐狸带到了集市上,将小狐狸的一只爪子变成了孩童的手,并反复叮嘱一定要将人手伸过去买手套。可惜到达商店时小狐狸太过紧张伸错了手,商人却微笑着从门缝里递给了小狐狸渴求的那双温暖的让手不会冻伤的手套。   故事情节很简单,在林悟清冷的嗓音下却透着难以言喻的神秘。李辉京听得入了迷“若是有一天你伸错了手,我也会把手套给你。”   林悟愣了一下,眼里漾开浅淡的笑意“谢谢。”   李辉京垂下眼睫,一片薄雪落上他的睫毛。他伸手擦掉雪水,眼里的笑意剔透如雪“下雪啦。”   “那回去吧,明天再来。”   李辉京点头,不紧不慢地跟在林悟身后。他踩着林悟的脚印向前走,垂着眼睛看雪地上重叠的脚印,这些脚印一对一对地向前绵延,仿佛一直会到达遥远的未知的未来。 作者有话要说:  叩谢某匿的手榴弹!!!么么哒   ☆、来自星星的你五   北海道的雪比首尔的雪更为素净,是给人一种冷清感的白。在雪后的清晨从窗口望去,所见到到的是整片天地的银装素裹白雪皑皑,一瞬间就能让人忘记所有烦杂的事情。   林悟伫立在旅馆门口往远处望着,说要一个人出去走走的李辉京外出了三个小时还没有归来,手机也因为粗心地落在旅馆无法联系。冬天的暮色降临地格外早,虽然才下午五点,天色已经笼上一层黑纱,林悟也有些担心是否是路途中出了意外。   距离六点差上十分的时候,李辉京被人开车送了回来。林悟先向送李辉京回来的人致谢,在知道对方也是韩国人之后便邀请他进入室内饮茶。林悟看了一眼李辉京缠着绷带的胳膊,在李辉京忐忑的表情下收回眼神。   “辉京他真的是麻烦您了,都敏俊先生,多谢。”林悟言语诚恳,动作不疾不徐地沏茶,一套动作如行云流水般流畅,姿态自然优雅,眼睛里透露着恰到好处的笑意“这里只有日本煎茶,不知道你喝不喝得惯。”   都敏俊来到地球已经将近四百年,也曾亲眼见证过王朝的更迭政权的变迁,自身也在不断地跟随着变革的时代变化着,一直以年轻俊美的外貌存在于世间,同时坚持着安静有品位的生活。   他讨厌牵扯进人类的琐事中,但却没有办法看人倒在自己面前而见死不救,所以才会在欣赏雪景时救了这个晕倒在雪地上的人。不过一时的善意却让他多了一份惊喜,他接过茶碗,致谢之后三转茶碗,轻品,慢饮,而后奉还“李在贤先生沏茶时的仪态和日本的礼仪有所差别,删繁就简之后依然风雅无双,即便没有身处茶室,也能感觉到其中蕴含的和敬清寂。”   “过奖。”林悟浅笑“我更倾向于中国的茶道。生活之中浮沉起躁太多,闲来无事便用茶来规整内心,只是用来修身养性罢了。”   两人便围绕着茶道开始说起话来,从平安时代的《延喜式》,到室町时代模仿宋朝的斗茶热潮,再到江户时代的诸多茶道流派,最终谈及到现代日本茶道的逐渐没落现状。令都敏俊惊讶的是,即便是他谈论到一些关于茶道的生僻词句,李在贤甚至能神色淡然地说出那些词句的出处,并且加以补充详尽。   “是在从事有关茶道的工作么?”都敏俊问道,这个人对茶的了解竟然比他还要甚之,实在难得。   “并不是,是在公司里做着助理的工作。”   都敏俊完全无法把坐在他对面的人和公司里埋头工作的上班族联系在一起“有些意外呢。”   林悟笑笑“都敏俊先生呢?”   “不久前辞去了医生的工作,下一份工作还没有着落。朋友给我买了一张到北海道的机票,让我看雪来打发时间。”   李辉京在他们身旁硬着头皮听了半天压根听不懂的话题,此时终于没忍住出声“在贤,我好饿。”   都敏俊瞥了一眼墙上的挂钟“这么晚了,我也该回去了。”   林悟也没有阻止都敏俊的离去,只是交换了手机号码“辉京他受伤了,我们明天就启程回首尔。你回到首尔的时候再联系。”   都敏俊点头离去。他晚上没忍住给远在韩国唯一的朋友李英牧发了个短信“我好像要交第二个朋友了。”   晚饭过后便开始落雪,簌簌有声。   “你是不是生气了?”李辉京有些忐忑,他平时是有些毛躁,但是也没有想到这次会不小心从斜坡上滚了下去,弄折了一只胳膊。   “辉京,我并没有生气。”   对方的声音依旧温和,可偏偏李辉京就是无法开心起来“我回来的时候就看见你站在门口,是一直在等我么?”   “......并没有等很久。”   李辉京猛然抬头看向林悟,眼里是诚挚的歉意“对不起。”他恰巧碰见了一家冰雕店,便起了心思去学,想要用冰雕刻出对方的容颜,因为他实在是想看到对方脸上可能会浮现的感动与欢喜,而不是面对他时千篇一律略带温柔的浅笑。不想太过投入而忘了时间,步履匆匆而导致了摔倒。   林悟伸出手揉揉李辉京柔软的发丝“疼么?”   李辉京顺势将头靠在林悟瘦削的肩膀上“不疼的。”   两人没有没有再说话,空气里都是安静的分子,室内因为暖气的作用而温暖。不久之后林悟便听到了身旁之人浅浅规律的呼吸声,动作轻柔地把人放在榻榻米上。他坐在床边看着李辉京俊逸精致的脸庞,半晌才幽幽地低叹一声。   回到首尔的时候,正好碰上初雪。纯白一点一点蔓延,直至铺满整片大地。小如棉絮的雪带走空气里漂浮的尘埃,李载经伸出手接住一片,看着它慢慢融化在掌心里,心里的烦躁却随着愈发冰冷的空气而愈发烦躁。   他刚娶进门的妻子竟然在不经意间发现了他杀害大哥的秘密,他却没有下杀手,而是将她转移到了精神病院。虽然说只有死人才会永远真正地保守秘密,潜意识地他却无法对梁敏珠下杀手。   记忆里曾有一次父母出差都不在家,大哥也在外应酬,他突然发起了高烧。那晚是梁敏珠发觉了他的异状,衣不解带地照顾了他整晚,这份温暖他无法忘却。李载经上有众口称赞的大哥,下有被父亲母亲捧在手心里当成宝贝的辉京,而他,一直都是家里最为尴尬的存在,他的性格也随着年龄的增长日益扭曲。因为这样他才会被梁敏珠身上类似于母亲的温暖而感动,所以无法对这个女人下杀手么?   真是可笑啊,李载经你还有良心这种东西么?   冰凉的手掌突然被另一只温暖的手掌握住,李载经眼里的嘲讽和悲哀还没有来得及收回就落入了另一个人的眼里。手心里的温度太过灼热,似乎连心脏处也被烫了一下,他的眼里晦暗一片,黑黝黝的瞳孔于平静处酝酿着无形的风暴。   林悟平静地看着他,眼睛里是满溢的温柔“我在。”   “......”   “我一直在你身边,未来也不会离开。”林悟握紧李载经的手掌“不管是不是正确的选择,未来会怎样,我希望,你可以给我一个走进你的世界的机会。”   对方眼部的线条很是漂亮,眼睛颜色太过漆黑,瞳仁清澈地倒映出李载经的脸,似乎除了眼前这个人,眼睛里再也容纳不下别的东西。李载经的烦躁情绪随着林悟的话语逐渐消亡,他安静地同林悟对视着,这一刻,他突然读懂了对方眼里的真诚。   “只要是我的所有物,我都会紧紧地抓在手里。你要做好准备,说不定我会杀了你。”李载经以平静的语气说出让人血管发冷的话,本人的眼里却满是兴味盎然。   林悟明白了这句话的意思,微微笑了起来,眉眼温柔,如同雪后初霁的晴空“我永远,永远不会背叛你。”   李载经转过身看向飘零的雪花,在身体被拥入一个温暖的怀抱的时候唇角微微翘起。这个人的身体,比想象中的还要温暖啊。 作者有话要说:  跪谢某匿的手榴弹!!!么么么么哒!!! 我会努力存稿哒   ☆、来自星星的你六   好事不会成双,但是坏事却总是接连不断地发生。李载经揉了揉额角,握在手里的钢笔狠狠地纸上留下锋利的印痕,眼里盛满阴霾。   电话那头的女人倒是笑得好听“载经,我忍受不了,我要你在大家面前向我求婚,否则我也不知道会一不小心口无遮拦地出什么事情来。我那么喜欢你,咱们在一起也这么久了,我觉得是时候结婚了。”   李载经声音温柔,带着最大程度的安抚,眼里却是不带半点感情的狠厉“好,我知道了,一定会让你满意。”   电话在女人满意的笑声中挂断,李载经随手将手机扔到桌子上,碰撞时砸出不小的声响。他闭上眼睛,开始计划起来让韩宥拉悄无声息消失的方法。   他和韩宥拉之间并没有什么感情,只是金主和情人之间的关系,简单分明。而那个女人却贪婪地渴求更多,甚至想要同他结婚,这一点是绝对不允许的,更何况,他最讨厌别人威胁他。只不过是个包养的小明星而已,竟然敢忤逆他甚至去找到了梁敏珠,所做的一切都远远地超过了李载经的底线。   这样的事件发生,即便是李载经也觉得有些疲累。   熟悉的气息接近,太阳穴上多了略微泛凉的手指,动作轻缓地替他揉着。李载经紧绷的神经缓缓地放松下来,思绪也随之散开。   和李在贤正式在一起已经平淡地走过了几个春秋,那个人从来不会要求他什么,一切棘手的公务以及生活中的琐事也会帮他料理妥当,太过温柔,反而让人心生不安。他们在一起的这几年发生的忄生事屈指可数,原因是他不喜欢雌伏在一个男人身下,即便会被那个男人温柔对待,也能得到舒服的快感,他的心里总是有一种微妙的屈辱感。这也是他为什么会找一个女性情人的原因。   他还记得同李在贤说出要找个情人的时候那个人瞬间惨白的脸色,他那时候有些高兴,还产生了一种类似于这个人果然很在乎自己的想法。当时的李在贤沉默良久最终说了个‘好’字,直接堵住了他准备好的所有理由。   睁开眼睛就看到对方近在咫尺的脸,他这才发觉他在面对这个人的时候习惯毫无防备,是因为知道这个人喜欢自己所带有的感情么?李载经抿了抿唇,伸出手拉了一下对方的领带,对方便顺从地低下头同他接吻。   唇瓣相接的感觉柔软美好,甚至能够感觉到对方在唇齿纠缠时舔舐时的虔诚与小心翼翼。李载经在接吻的时候没有闭上眼睛,他静静地看着对方眼里流露的温柔,突然觉得可以试着相信这个人,如果是李在贤这个人的话,应该就不存在什么所谓的背叛。   林悟半搂着李载经,嘴唇轻轻地碰了碰他的鼻尖“有什么烦心事?”   “只是一个小麻烦而已,还称不上是烦心事。”李载经的瞳孔里的幽暗一闪而过,唇角微微上扬。那些见不得光的手段和心理,他并不想让这个眸光清澈的人知晓,李载经有他自己的考量,虽然说爱一个人就要爱他的全部,可是杀人这种事一旦说出口就没有挽回的余地了,没有人会喜欢一个心理阴暗的杀人凶手。   “今天的晚景很是漂亮。”   李载经闻言也看向窗外的晚景,傍晚的云霞将天空染得通红,犹如一幅刚上完色彩的油画,鲜艳生动。确实足够漂亮。   天气正好,日光从茶居的纱窗洒落进来,茶香从瓷杯中幽幽地钻了出来浸染着空气,林悟端起轻抿了一口“这茶,同往日略有差异。”   都敏俊愣了一下“果然什么都瞒不过你啊,我只是有些困惑。”   同都敏俊相识四年,他和都敏俊成为了真正意义上的朋友,他已经足够地了解这个人,便轻轻放下茶盏,静待都敏俊的叙述。   “我遇见了同宜花长相相同的女子,但是我并不确定是不是她,因为秉性品格都相差太远。”都敏俊顿了顿又道,脸上带着烦恼的表情“但是,我会不自觉地关注她,做梦的时候也会梦见她,这种状态,不适合我的生活状态。”   徐宜花是都敏俊来到地球遇见的第一个人,同时是为了救他而身殒的初恋,林悟曾经在都敏俊酒醉后听他讲起这么一桩往事,他浅笑“你只是在乎她。”   “嗯?”   林悟轻声道“对于某些事,不妨大胆一些,如果忽视自己真实的心意,也许会失去生命中某些重要的东西。你心里明白的,所以不要逃避。”   “我活了这么多年,却始终没有你通达。”都敏俊语气有些伤悲,目露苍凉“即便她是宜花又如何,我和人类之间本就没有可能。再者,几个月后我就可以回去属于我的星球了,那里才是我该待的地方,强行留在这里便只能消亡。”   都敏俊苦笑“如果真的有爱这种东西存在的话,我根本无法制止它的滋长,到时候你愿意帮我扼杀么?”   林悟端起已经凉掉的茶水喝了一口,苦意溢满口腔“我只是一个普通人,这种事只有你自己能够做到。或许,你可以珍惜这样的时光,和那个在乎的人制造一些温暖的事情,即便以后离开也不会留有遗憾。至少,要在你可以在她身边的时候,去爱她。最重要的是,不要害怕未来。”   “......多谢。”   同都敏俊在茶居门前分开,林悟还没有考虑好接下来的晚餐就被一个带着抱怨的声音打断了思绪“在贤!”   林悟回过头看向来人,李辉京穿着白色的休闲装,头发朝上用发胶固定出优美的形状,露出光洁的额头,脸上的棱角也分明起来,整个人看起来颇具成熟的气韵。想到初见时李辉京青涩单纯的模样,林悟微微失神“辉京怎么会在这里?”   “偶然路过。”   那次从北海道看雪回来之后李辉京便同林悟告了白,在林悟婉拒他之后,他扬言要成为优秀的人,因为觉得只有足够优秀才能配得上他。接着腿伤好了之后李辉京便跑到了美国,利用李父给他的创业基金,同几个志同道合的人创办了一个游戏公司,才能,金钱,机遇样样不缺,仅仅三年多的时间便使公司成功上市。   “回来已经一周了,在贤并没有见我的意思,所以我只能自己找你了。”   林悟沉默地看着他,当年的少年已经成长为一个足够优秀的男人,而那些根植于内心的品质和感情却没有丝毫变化。   见林悟不说话,李辉京不由得委屈起来“我还是喜欢你。”   “......嗯,我知道。”   “那你为什么不喜欢我?我已经很优秀了。你当年不是说过么,别人不珍惜我是因为没有真正了解我的好。那你呢?”   “辉京,我的答案不会改变。”   李辉京目光倔强,只是唇角的弧度带着浓重的忧伤“我还是喜欢你,这件事,没有办法改变。”   那个笑容脆弱而又坚强,矛盾至极。李辉京整个人沐浴在阳光之下,显得那么的虚幻和不真实,仿佛只要用指尖轻轻一触,这个人就会如同尘埃般散开,脆弱到涣散。   林悟垂目。   夏日的日光果然还是太过刺眼了。 作者有话要说:  其实蠢作者还没有想好怎么虐二哥,谁有脑洞请举手   ☆、来自星星的你七   时值初秋,午后无雨,天气还带着夏末的燥热。高级咖啡厅里的环境清幽,空气里的冷气和咖啡的香味都让这里同窗外的世界区分开来。   刘世美脸上仍有犹疑“我思来想去,这件事只能告知你了,也许你会有办法也说不定。”   “说来看看。”林悟的声音平稳。刘世美从高中时代一直暗恋着李辉京,选择做明星也只是因为抱着会被他看在眼里的心态。她对李辉京的喜欢十年如一日,这次叫他出来肯定和李辉京有所牵扯。   “在贤现在是在S&C工作没错吧,如果可以的话还请你尽快离职。”刘世美说完之后又有些慌张“这只是一个建议。”   林悟浅笑“世美是听到什么奇怪的传言了么?”刘世美是负责韩宥拉案件的检察官刘硕的妹妹,所以会知道一些消息也不足为奇,想来现在刘硕已经由怀疑到几乎确定了,只是这个证据还没有掌握罢了。   “并不是奇怪的传言,只是......你不是载经哥的助理么,他现在被列为韩宥拉案件的最大嫌疑人你也是知道的吧。所以,我怕,嗯,你要是出什么事情的话辉京会非常难过的。”   “这并不是世美需要担心的事情。一直默默地在身后为另一个人付出,世美也是会累的,所以,不要太过忧心。”   “可是。”刘世美咬着唇,眼角微微泛红“可是,他爱的人是你啊。以前他喜欢千颂伊的时候我能感觉到那种喜欢,可是他对你是......”   “世美。”林悟打断了她的话“有些事切莫妄言。”   刘世美笑得嘲讽,语气尖锐“你肯定一早就知道了吧,李在贤你从一出现开始就和我们这些人太过不一样。你对每个人都带着温柔,可又偏偏和辉京亲近,辉京会爱上你,最大程度上不正是由于你的纵容么。”   “......出来的时间有些久,我该回去了。”林悟起身,眼里略过一丝愧疚,他明白刘世美话里的正确性。可惜发生的已经发生了,那些已经形成的错误,只能在未来尽可能地去纠正,结果却是未知。而每一个爱而不得的人,都可以当做一幕悲剧。   走在已经习惯的街道,多年来的成长与简朴的风景都在改变,只是以极其缓慢的速度流变的人和事,至今仍然没有更上时间的脚步。林悟早已习惯了时间的流逝,只是不得不习惯而已。   如今局势异常险峻,千颂伊巧合之下拿到了韩宥拉的提包而得到了对李载经有致命威胁的证据,而那个证据如今却被掌握在都敏俊手里。以林悟对李载经的了解,这两个人,甚至是那个负责案件的检察官刘硕都被李载经放在了死亡名单里。   当晚是李载经的生日,两人便都没有加班,林悟去了李载经所在的富人区的豪华别墅。   林悟为李载经做了满满一桌他喜欢的食物,两人保持着‘食不言’的状态用餐,撂下筷子的时候林悟发现李载经眼里浓重的阴霾淡化不少。林悟开了瓶酒,是罗马康帝酒庄78年份的蒙塔榭酒。   “你还真是大方啊。”李载经看了一眼瓶身挑眉笑道。   “只是想着你会喜欢罢了,价格倒在其次。”林悟给他斟满三分酒,眉目浸满温柔。   空气随着浅淡的酒香氤氲出暧昧的氛围,他们自然而然地接吻,并不激烈地交换着彼此口腔里的液体。   李载经扯开了领带,倚在沙发上,目光落在客厅里当作艺术品摆放的斯坦威钢琴“闲来无事,弹一曲如何?”   “我的荣幸。”   林悟端坐在钢琴前,翻飞的修长手指跃动在黑白相间的琴键之间,略微苍白的肤色在灯光下显得比琴键还要白皙,指尖倾泻出的乐声宛若水流。他半阖着眼帘,眉目舒展,李载经可以看出至少在此刻这个人是完全融入了音乐之中。   李载经几乎要被林悟弹奏钢琴时的虔诚给震撼了,他看得入神,不由自主地走到林悟身边,用手掌覆盖住林悟跃动的手指。   钢琴声戛然而止,林悟问他“怎么了?”   “我有些乱。”李载经脸上没什么表情,但是声音里透露着明显的疲累。他从身后抱住林悟,将下巴搁在林悟的肩膀上“其实有时候我也会怀疑我是否正确,但是我已经回不了头了。李在贤,你能理解我么?”   “大部分的人对自己都没有精确的定位,也无法真正地了解自身。这世上没有一个人可以百分百理解另外一个人,但是,我会一直在你身边。”   “我想相信一次,你说过,永不背叛的对吧。”李载经扳过林悟的头同他对视,虽然不明显,但是眼里确实隐藏着希冀。   林悟吻上他的唇,半晌才分开“我说过的,永不背叛你。”他轻轻地回抱住李载经,声音温柔地如同舒缓的夜曲“我的生命都是你的,你可以相信我。”   李载经感受着林悟身上传来的温度,微微眯起眼睛,有些不忍看林悟真挚的毫无遮掩的脸。他生出一种将一切事情都告诉眼前这个全心全意爱着他一直包容着他的人的想法,去让另外一个人去帮他分担这些沉重的枷锁。可是他不能,他不介意在林悟面前袒露他真实心绪,可是唯独这件事不能。他不愿意吐露半个字,只是因为他不愿意承担失去的风险。   在夺走别人生命的时候他都不曾害怕,可是想到这个人可能会知道他一切的卑劣,他就不安至极。他忍不住笑出声来,为他自己可耻的卑劣以及本不应该出现在他身上的怯懦。   “你说过喜欢我,可是我并不知道自己有什么地方值得你喜欢。并且,我不了解那些所谓喜欢的感情。怎么样,才算是喜欢一个人?”   林悟想了想道“喜欢一个人的话,不光是想要和对方分享快乐,更想要能够为对方分担痛苦,为对方排忧解难。我喜欢载经,所以载经你既是我的盔甲,也是我的软肋。”   “是这样么。”李载经侧过头看着林悟,笑得沉稳优雅,却带有不容忽视的危险“怎么办?我应该是喜欢上你了啊,李在贤。”   林悟亲了亲他的眼皮,声音温柔如水,带着让人灵魂颤栗的缠绵缱绻“谢谢你,愿意喜欢我。”      ☆、来自星星的你八   李辉京抱臂坐在医院的长凳上,走廊上不断有护士加速行走的鞋子敲打地面的声音,无尽的寒凉从骨髓之中透露出来又沁入心脏。他怔怔地望着手术室的方向,脑中一片空白,整个人僵硬地如同一个没有灵魂的人偶。   坐在他身边的都敏俊脸色苍白地可怕,一双眼睛黝黑深沉,看不出真实的情绪。   走廊尽头多了浮动的人影,待走近了都敏俊才发现是神色凌厉的李载经和在他身旁毕恭毕敬的院长以及一干医院高层。都敏俊紧抿着嘴唇,眼里多了分血色,垂在身侧的手紧握成拳,骨节泛白。脑海中翻涌的愤怒让他无暇思考,直接利用超能力就将李载经瞬间带到了医院的顶楼。   顶楼的风很大,凌乱着两人头发的同时也凌乱了两人的表情。   “我都说过会把证据给你,你竟然还要痛下杀手!现在证据在你手里了,你安心了么?而因为你,现在在贤他在手术台上生命危在旦夕!”   李载经笑得有些凶狠“你有什么资格指责我?如果为了救你他现在能是这个样子么!你不是外星人吗,不是有超能力吗?怎么,你的超能力在你看见车子撞过去的时候躲不开,却在威胁我的时候这么有用么!你还真是厉害啊都敏俊,你究竟给李在贤喝了什么药才让他这么舍生忘死地救你啊。”   看着眼前的李载经愈发狰狞的模样,都敏俊松开了他的衣领“我真不敢相信,你这种人怎么会值得他喜欢。你不配。”   “我们之间的事轮不到你来说。”   都敏俊深吸一口气,情绪慢慢地稳定下来“其实只要你不伤害颂伊,我从来就没有想过要去揭穿你的真面目。还有,李载经,我真不知道你一直如此天真,你真的以为你做的那些事在贤他一点也不知情?你真的以为你背地里做的那些龌蹉事可以瞒过在贤的眼睛?你根本就不爱他,至始至终,你自私地爱的人都是你自己。”   李载经瞳孔紧缩,面色也不复平日的从容,恶狠狠地从牙齿里咬出几个字“与你无关。”   “我最后警告你一次,李载经,如果这次在贤他真的出意外的话,我堵上自己的性命也会杀了你。你知道的,我绝对说到做到。”   他看着都敏俊离去的背影一拳砸在防护的栏杆上,剧烈的疼痛让他的思绪更为清晰。李载经无力地瘫坐在地上,缓缓地将头埋在膝盖上。他闭上眼睛,整个人犹如在深海里浮浮沉沉,一波又一波的海水带着压力向他冲来,似乎要将他深深淹没。   有些时候,人就像是未曾开花的蔷薇,有香的可能性,有美的可能性,但那些可能性只存在于一瞬间,除此之外只是带刺而已。在他多年前救起那个人时便扼杀了那个人的可能性,而今他又几乎亲手扼杀了那个人的生命。   世事难以预料,所以时时刻刻都要小心,否则不小心受伤的会是自己,或者是给自己造成难以愈合的伤口。恶事做得多了,总有一天会报应到自己头上。   想到那个人不会再次睁开眼睛的可能性,眼角突然有些湿润。李载经的手指触碰到眼角的水渍,有些吃惊,真的不是幻觉啊,他竟然也会流泪。   太阳逐渐被碾入远处幽暗的地平线,只留下黯淡的黄昏于天际等待消隐。   林悟看着顶楼上怔愣着盯着眼泪的李载经,目光淡薄至极“你想让我看到这个模样的李载经,是想要说明什么?”   系统的机械声平板“这是你想要的结果么?你故意这么做,是想让他真正认清他的感情吧。”   “他流泪了。”   “是的。你已经改变了他,可是,你却没有办法改变你自己。林悟,无论在哪个世界,你的存在本身就不合常理。”   “.......”   “每一个系统指定的目标你都毫无例外地完成,无论是什么样子的人都会在你的假意下爱上你,而你却......”   林悟声音淡漠,眼神里蕴含着千帆过尽的通达“简单来说,人生就是一列开往坟墓的列车,路途上会经历过有很多站,最终到达死亡的终点,而我,没有终点。”   “......我只是一个高级智能系统。但我可以看得出来,你并不是没有感情,你只是不爱你自己罢了。爱自己是最简单也是最复杂的事情,它不需要有任何成本,却需要一个无畏的灵魂。你,差得太远了。”   林悟浅笑“是这样啊。”   “这个任务还要继续么?你可以试着改变。”   如果现在选择彻底离开这个身体,李在贤便会消失,李载经对他的爱此后也会上升至百分百,这个任务也算是完成了。不过,还有一些事情并没有了结,他转过身,眼里浸满渐落的日光“系统,让我回到身体里去。”   林悟醒过来的时候是在手术后的第二天,他一睁开眼便看见了双眼布满血丝的李载经。仅仅一天的时间,这个人脸色苍白,下巴上也长出青青的一层胡茬,憔悴至极。   “你,终于醒了。”李载经没有再流泪,眼里的焦灼终于消失不见。“我去叫医生过来。”   他们之间恢复了平时的相处状态,李载经在林悟醒后也没有追问什么,只是眼底的郁色浓烈地厉害。   李载经在李辉京过来探病的时候直接宣布了他和林悟两人之间真正的关系。他在李辉京不可置信的眼神下神色坦白“我们已经在一起很多年了,辉京。”   李辉京愣住,空气里还带着话语里未消的余音,他的心也跟着被言语划破的空气一同颤抖。“啊,原来是这样。可是,我,我,我从来没有想过在贤喜欢的人是哥。”他脸上的笑容比哭还要难看“我从来没有想过这种事。”   “对不起。”   “哥你没什么好抱歉的,感情这种事情本来就不可强求,这世上喜欢一个人的时候而另一个人恰好也喜欢你的几率实在是太小了。”李辉京扯了扯唇角“没关系的,不用在意我。希望哥你和在贤要幸福。”   他透过窗户看着窗外的景色,楼下有穿着病号服依然笑容满面嬉闹的孩子。他感觉到一种巨大的悲伤朝他涌来,支撑着身体的脊椎似乎一瞬间被抽去了全部力量。   日光依旧明媚,李辉京的心却沉入了幽深的湖底,身体冰凉。   踉踉跄跄地夺门而出,他多年不曾流泪,没想到泪水肆意地汹涌,怎么努力也停不下来,所有佯装的坚强在此刻都无济于事。   李辉京不停地奔跑,道路,步履,还有人头攒动的街市,都在眼前剧烈地扭动,压得他透不过气来,痛苦不堪。   耳边突然传来人群尖锐的叫声,视野渐渐模糊,他这才意识到竟然晕倒在地。   原来,失去一个人竟然这样痛苦。 作者有话要说:  辉京会有好结局哒,请放心 PS:感觉快要写不下去了,星星写完了直接完结怎么样,表打我   ☆、来自星星的你九   千颂伊没有在拍戏的时候出现意外,都敏俊并没有真正放心,对于李载经来说,他和千颂伊都是会危机他自身利益的最大阻碍。不过因为那个重伤的人,李载经也无暇顾及他们,抑或许,李载经也没有他想象中的那么冷漠无情。   他端了两杯咖啡递给沙发上的李辉京和千颂伊“你来这里什么事?”   “也没什么事,就是想过来看看颂伊。”   都敏俊知道李辉京曾经在年少时代喜欢过千颂伊,不过他并不怎么在意,千颂伊一直对李辉京没兴趣,之后李辉京渐渐地放下了对她的那份心思,两人成了亲密无间的朋友。给李辉京和千颂伊的关系定位,三个字就可以概括,男闺蜜。   千颂伊笑得浮夸,满眼讨好“都敏俊你泡的咖啡真好喝,比那些店里的要好喝多了。怎么办,一想到你以后每天都会给我泡咖啡我就好幸福哦。”   “别闹。”都敏俊笑得宠溺,瞥了一眼李辉京明显不自然的脸色后道“有事直说就好。”   “嗯,我要走了,所以就过来道个别。”   “不是刚回来么,现在就要走?”千颂伊不解,然后又想到了什么似的,恍然大悟“和在贤告白失败了?”   李辉京苦笑“啊,失败地不能再失败了。”   “虽然和李在贤那个人相处的时间并不多,但是我觉得你要是真的和他在一起也并不一定是件好事。”千颂伊用手指点了点下巴“他整个人给人的感觉太过完美无缺,好像根本和我们这些人呼吸的空气都不一样,就像是悬浮在半空中的人,一点真实感都没有。都敏俊就不一样,人又帅,头脑又好,做饭也好吃,样样都很完美。对了,你可不要移情别恋喜欢我家都敏俊啊辉京。”   “你想多了颂伊。”李辉京看着都敏俊尴尬的表情笑了笑,他本来就不是同性恋,只是恰好喜欢上一个叫做李在贤的男人罢了。但是这份感情似乎是个错误,不过他并不后悔,正是因为那个人他才可以成为一个优秀的人。   都敏俊皱了皱眉“在贤他知道你要离开么?”   “无所谓了。知道和不知道也没有差别,我再围着他只会让我觉得自己没有自尊心而且无耻啊,而且他也不喜欢我。”李辉京眼里是明澈的坚定“等我真正放下这段感情的时候就回来,继续留在这里的话,我只会鄙视我自己。”这么多年的单恋,他已经足够了解他喜欢的那个人,也不愿给那个人增添负担。   飞往美国航班即将起航的时候,父亲母亲,以及他在韩国的一帮朋友都过来送别,其中也包括他喜欢的那个人。   在临别的时候李辉京笑着和他无疾而终的爱情告别,最后深深凝视了一眼那个人温润的眼眸大步走向了安检处,没有回头。   没事的。他脚步不停,告诉自己,每一次的离别都是为了更好的相逢。下次再见的时候他又是从前那个笑容灿烂的李辉京了。   像是刻意躲避着什么似的,李载经在林悟身体恢复之后推掉了工作,不顾李父的勃然大怒带着林悟飞往了法国。   他们的目的地是法国南部的乡村,乡村的房子不多,门前都摆着鲜妍的花,有些甚至遮掩住了大扇的窗户,像是童话世界存在的景象,一派生机勃勃。安顿好并不算多的行李和住宿,李载经拉着林悟沿着乡间小路一步一步慢慢地行走。   云朵洁白,仿若入口即化带着甜味的棉花糖,大朵大朵地随着和煦的风四处游移。他们身旁是广袤无垠的薰衣草花田,微风拂过的时候,起起伏伏,如同紫色的海浪。蓝如琉璃澄澈的天空,美得惊心动魄的薰衣草花田,以及俊美至极的男人,直接构成了优美的画卷。   鼻尖萦绕着未经任何处理提炼的淡淡的薰衣草香,林悟唇角轻轻上扬,神色和缓“这并不像是载经会做出的事情。”   “确实不像我。”李载经仰头望着蓝的透明的天空,他的头发没有像往常一样用发胶固定,额前的碎发遮住了美貌,表情也不像平时那般严肃。他穿着平时绝对不会穿的休闲衬衫,身下套了一条卡其色长裤,微微缓和的表情让他看起来比真实的年龄小上不少。“可是真实的我是什么样,我自己都不清楚了。”   林悟仰起头,眯起眼睛和李载经注视着同一片天空。   “我从来就不向往平淡的生活,也不向往所谓的爱情。在我的世界里,一直都是利益摆放在第一位,这没错,这是个弱肉强食的世界,我得拼命保护好自己的一切,一旦失去了这些东西,我就什么也不是。”李载经轻轻地叹了口气“我只是害怕,也因为太过想要得到,太过害怕失去,以强烈的欲望为借口,才会做出一些无法挽回的事情。这样卑劣的我,才是真实的我,才是真实存在于这个世界的李载经。”   “不论哪个李载经,都是李载经。这一点不变,我对你的感情也不会改变。”   李载经眼神锐利,又带着一丝迷茫,他一动不动地凝望着林悟。浓墨重彩到极致的金色阳光铺陈在他身边的男人身上,他能看清男人微微翘起的唇角和眼里温柔浅淡的笑意,甚至脸上细细的绒毛。   他清楚地知道,背离了麻醉性的道德的他,这样污秽的自己,并不值得这个男人的喜欢。李载经是茫然的,他并不知道该如何去做,不知道该如何去选择,他已偏离了那条路太远,像是现在这样享受着这个人的宠溺继续生活下去是最好的选择吧。   “不要害怕,我一直都在载经身边。”   眼前的人声音温柔地过分,李载经伸出双手,紧紧地环抱着林悟。他有些笨拙地缓慢地亲吻着林悟的额头,眉毛,眼睛,鼻尖,嘴唇,最后伸出舌尖唇舌交缠。   李载经的呼吸有些紊乱,他松开手臂,盯着林悟殷红润着水色的唇“我真的,可以相信你的是吧。”   “载经,你的心早已有了答案不是么。”林悟将他拥入怀中,亲了亲他的耳尖,温热的气息熏得李载经耳根发烫“我说过的,永远不会背叛你。不管发生什么事,我一直都会在你身边,这是承诺。”   李载经低声笑了起来,心里却无端地有些悲怆。   这样美好的时刻,并不能永久停驻啊。再次恍然回首时,一切都会烟消云散。   ☆、来自星星的你十   入夜的时候,天空飘起了细雨。不远处有升腾的烟火,完全不受细雨的影响接连升空,粲然绽放后又零落无数星火,仿若河流。   刘硕携了一干警察冲进了李载经的办公室,一脸凝重之色,握着□□指向人体最为脆弱的头颅“别动。”   纷呈的焰色在雨雾中被柔化成斑驳的光影,坠落的光点划出和雨水同样的弧线。他站在透明的落地窗前,背对着来人,眼帘半垂,有些不耐空气里压抑沉闷的味道伸手拉开了窗户,雨丝随风斜了几根进来,呼吸中携裹着雨水的凉意。   “李载经,你在故弄什么玄虚?现在你已经逃不了了。”   “逃?我什么时候说出要逃走了?”李载经轻轻勾起唇角,伸出手试了试窗外渐大的雨势“再等一会儿,我的晚饭还没有着落呢。”   入夜的街上光线在雨帘的阻隔下变得模糊不清,积了雨水的路面倒映出辉煌的光亮,仿佛在进行盛大的恢宏的仪式,为数不多的行人脚下溅起的水花仿若细碎的流光。李载经凝眼望着,半晌看到撑伞越过斑马线那个熟悉的身影时才收回目光。   S&C的会长李正吉带着秘书赶了过来,他一脸疲态“诸位是不是有什么误会?我们家载经从小就是个优秀出众又让人放心的孩子,绝对不会做出什么违法的事件,是不是有什么地方搞错了?那个死去的女演员不是已经写了遗书是自杀么。”   刘硕冷言道“除了韩宥拉死亡这一案件外,我们还发现了另外一起与令公子有关的杀人案件。”   李载经转过身体,看着李正吉威严却又满布风霜的脸庞“父亲,我的事你就别管了。”   “你在胡说些什么?你是我的儿子,我怎么可能不管你!”李正吉气极,一时间咳嗽个不停,他身旁的秘书赶紧给他顺气。   “......”沉默良久,李载经道“我若是生来不是你的儿子就好了,这一切就都不会发生。”   刘硕在一旁皱眉,他有个同样大年纪的父亲,看着眼前这个目露震惊的老人不由得心生怜悯,二儿子是杀害大儿子的真正凶手这种话让老人得知一定会崩溃的。他目露复杂地看着李载经,完全不明白人竟然可以疯狂成这般模样,只是因为觊觎继承人的位置便对手足下了杀手“好了,李载经,和我们走吧。”   李正吉好不容易平稳了呼吸“证人呢?你们要抓人也要有证据吧。”   “抱歉,我不能透露太多。”刘硕拿出逮捕令“只要有这个就够了。”   气氛僵持不下的时候门被扣扣地敲了两下,打破了一室的沉寂。   李载经看向来人,他手里的伞还沾染着湿漉漉的雨水,大滴大滴地顺着伞线滑落下来,在地毯上浸成小片的水渍。男人的目光依旧温润,含着浅淡的温柔“我回来了,乌冬面还是热的,要吃么?”   “不用了。”李载经走向林悟,深深地吸了口气,然后看向李正吉“父亲,大哥的死不是意外。”   “……你什么意思?”   “是我,是我杀了他。因为他的光芒太亮了,你们都看不见我的存在,实在太过碍眼,没办法啊,只能让他消失了。”李载经静静地看着李正吉被巨大的震惊愤怒以及悲伤淹没的脸孔,继续用着薄削的嘴唇说出最为真实也最为恶毒的话语“看清楚了吧,这就是你一直引以为傲的儿子啊。”   “你,你......”李正吉用手紧紧捂住心脏的位置,呼吸变得困难至极,他不顾身边诚惶诚恐的秘书,大步走到李载经面前,用尽全力扇了他一个巴掌“你怎么能做出这样狼心狗肺的事来!你真的是人么!他可是你大哥啊!!!你怎么能......”   李载经被打的侧脸迅速红肿起来,他微微笑了起来,眼里带着执拗的疯狂“父亲,我对于做的这一切都不后悔啊。”   “逆子!你,你......”李正吉终是被气得晕了过去。   刘硕和一干警察都眉头紧锁,他迅速拨打了急救电话,看着李载经的目光冷漠无比“好了,你既然已经承认了罪行,就和我们回局里去吧。还有很多事情等着你做。”   “这个不可以。”李载经笑得优雅从容,配上他被打得红肿的脸庞看上去有着说不出的违和感以及诡异。   “你想要做什么?”   李载经没有理他,只是轻轻地把头靠在林悟肩膀上“一切都结束了。”   林悟吻了吻他的唇角,舔去他唇角的血迹“结束了。”   李载经闭上眼睛,他想起了他和这个男人第一次见面的场景。那个时候的男人面容带着少年的青涩,却为了一个并不相干的人沾染上了血迹,甚至差点付出生命的代价。当初为什么会选择救他呢?大概是因为被那一双已经浸染上鲜血却依然清澈淡然的眼睛给吸引了吧。   不由自主地开始回忆起往昔来,面容逐渐成熟的男人,温柔一日胜过一日的男人,誓言一般对他说着喜欢的男人,还有身体碰撞时眼神虔诚的男人,站在花海里目露信任的男人。他如同站在光阴的对岸,看着人潮静静流过,记忆里的光阴催促着所有人往前行走,然而却遗忘了这个名叫李在贤的男人。此时这个让他依靠的男人,早已变成了他生命光阴的一部分,他就是不可承载的岁月。李载经睁开眼睛看着林悟“我现在才发现,我竟然不舍。真想和你一直生活在那个开满鲜花的小镇里,现在只是奢望了。”   “没关系,我说过会一直在你身边。不会食言。”   李载经露出一个真正意义上的笑容,眉梢眼角都是纯粹的笑意“我相信你的啊。”他拉过林悟的手,在得到林悟肯定温柔的眼神后,两人一同迈开脚步,踏过了最危险的边缘。   耳边是呼啸的风声,雨水打湿了脸颊,然后就是轰然倒地的疼痛。身体崩坏,眼前也是血蒙蒙一片,他努力地睁大眼睛却看不清同他一起坠地的男人的脸。   一时间人群惊起的喧嚣声,汽车行驶轮胎的摩擦声,雨滴拍打地面的声音悉数消失不见。李载经缓缓闭上眼睛,他感受着始终没有分开相握的手,眼里是解脱了的笑意。   原来,一直惧怕着的死亡也很美好啊。   只是,他忘了说有关爱的话语。他想,那个人那么聪明,一定早就知道了吧。 作者有话要说:  非常感谢炸小肉丸的地雷两颗!!! 感觉星星写崩了,抱歉抱歉 还有本来直接准备完结的,但是基友严厉地批评了我还不到二十万字,大哭 好吧,大家下一个想看啥啊,可能会写得比较渣,表介意   ☆、犬夜叉一   实木的走廊很是宽阔,两侧皆是样貌美丽的宫人,在目光触及长廊上缓步行来的身影时皆目露恭敬地躬身施礼。   绘有繁复花纹的日式纸拉门自动拉开,林悟便看见那个身穿战甲端坐着的人,恭声道“父王。”   那人自斟自饮,听到林悟的声音才掀起眼皮打量了他一眼,眼里带着些许怅惘“过来吧,陪我喝一杯如何?”虽然用的是询问的语气,却已经斟满小巧的玉杯,在林悟坐下的时候放置在林悟跟前。   室内静谧无声,只剩下清酒的淡香以及微风携裹着的植物的香气。父子两人安静地饮酒,久到月上中天,斗牙王才带着怀念的语调道“杀生丸,我们父子二人已经许久不曾下棋了。”   “我与父王已经有三百年之久不曾对弈过了。”不仅许久不曾下棋,也许久不曾见面。战事繁多,国土动荡,斗牙王常年在外征战,只有在极少数获得的重大的胜利之后才会回到王宫庆祝,他与斗牙王之间的相处与其说是父子还不如说是君臣。   斗牙王放下酒杯,眯着眼睛打量着林悟,眼里的审度没有沾染任何父子间的温情,反而比之平时面临群臣的时候威严更甚。   林悟面无殊色地任他打量,眼神波澜不惊,在烛火的映照下有种用言语难以言喻的华贵优雅。他直视着斗牙王的蕴含着深意的眼睛“父王,有话直说就好,我是您的儿子。”   “杀生丸,你天资卓绝,在棋上我从未胜过你一次,想来,你比我更适合治理这个国家。你的优秀,我从未怀疑过。”斗牙王低叹一声“除了要把西国交给你,我还要以父亲的身份拜托你一件事。”   翌日就是斗牙王出征的日子,这次他的对手是实力与他难分上下同为大妖怪的龙骨精,多年的征战让他的强绝的妖力受损,明日一战怕是凶多吉少。林悟略微思索便知道斗牙王想要拜托他的是什么事情。   “你肯定早就知道犬夜叉的存在了。我已经预见了明日战死的结局,那个孩子虽然继承了我一半的血脉,但是以后只能以半妖的身份存活于世间,我很是忧心。”斗牙王低声叹息,眼里有着明显的怜惜之色“我并不是要你保护他,但是,作为一个父亲,我希望你可以你们兄弟之间可以和睦相处。”   “父王放心。”   在得到林悟的承诺后斗牙王挥手示意他下去,然后一个人又自斟自饮起来。   那场战役恢宏强盛,累极了无数观战的妖怪,两个大妖怪的妖血染红了战场,最后斗牙王惨胜,用尽全力封印了龙骨精。而他最终赶回了西国,死在了发妻凌月仙姬的怀里。凌月仙姬将代表斗牙王身份的印玺亲手交给了林悟,眼神一片死寂,仅仅留下一句‘西国以后就交给你’便再也不见行踪。   斗牙王的死去标志着他辉煌一生的终结。而他遗留下来的国家,则由林悟接任打理。   林悟喜欢在处理完必要的公务后隐于一隅观看西国的宫殿,他的目光总是悠长而深远,带着如同宫殿般沉淀千年万年的古朴深幽,安静宁和的模样宛若神明,总会让不小心瞥见他的宫人红了脸颊。   他总是待在西国古朴的宫殿里日复一日地处理着公务,饮茶,同自己对弈,瞭望着西国四季优美的景色,单调的生活也别富情趣。林悟能感觉到自身的强大,可是他却想看到的东西却始终不能窥视,他不知道是不是系统故意做了手脚,但是他并不能安于现状。若是想改变自身的状态,这个世界便是他最好的机会。   穿过长长的回廊,他的目光透过重重叠叠的亭台楼阁,最终落在墙角边那个穿着艳红色泽火鼠裘的孩童身上。孩童茫然无措地拍打着手里的球,小巧的狗耳微微抖动,孤寂地如同被阳光遗落的阴影。   “谁?”孩童感觉到了另一双眼睛的注视,立刻收起茫然,童稚的脸上满是戒备。   林悟便从暗处走了出来“你是犬夜叉?”   “我是。”孩童一双眼睛睁地滚圆,下一刻在看见林悟的时候表情呆滞。林悟穿着雪白的和服,衣摆处绣有猩红的血樱,俊美无铸的脸在日光的映照下有着宛若神明的静美,犬夜叉呆呆地看着林悟“神明大人?”   “……杀生丸。”   孩童的眼里满是纯净的喜悦“神明大人的名字也很好听。”他看了看手里的皮球,伸手递给林悟,眼里满是小心翼翼“这个是我的宝贝,我现在把它送给你可以吗?”   “犬夜叉!”   “母亲!”犬夜叉立刻高兴地扑在从不远处走来身着华丽宫装的女人身上,撒娇似的蹭了蹭她的手“我遇见了神明大人哦。”   十六夜立刻将目光移到林悟身上,瞳孔立刻猛地一缩,细致柔美的脸上满是惶恐“你,你是杀生丸,不要伤害犬夜叉!”   幼小的孩童立刻感觉到了气氛的不对劲“母亲,你说什么呀,神明大人不会伤害我的。”   “他不是神明,是,是......”十六夜咬了咬牙,飞速地瞥了一眼林悟之后接着道“他是你的哥哥。”   “哥哥?”犬夜叉先是疑惑,然后眼睛里满是欢喜“你是我的哥哥吗?神明大人。”   林悟既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你的身体里留着父王一半的血液,但这并不是我承认你的理由。希望你有一天能够成长到让让人不容忽视的地步,这样才不算辱没他的血脉。”   “我一定会让你承认我的!”   犬夜叉怔怔地看着林悟渐行渐远的背影,最后委屈地靠在十六夜身上“母亲,哥哥他好像并不喜欢我。”   十六夜温柔地亲了亲犬夜叉柔软的发顶“并不是你想的那样哦。”   入夜的时候林悟提了两瓶清酒去见了龙骨精,在龙骨精凌厉的目光里将酒准确无误地扔进他的嘴里。   龙骨精斜睨着眼睛看他“你再怎么给我酒喝我们还是仇人。”   林悟在离龙骨精最近的石柱上盘膝而坐,他并不喝酒,目光淡然“我知道。”   “真是搞不懂你,我当初只是不知道你的身份自作多情地帮了你一把。算了,当时你也根本不需要我的帮忙,你现在也根本不必为我做什么的。”龙骨精牛饮完一瓶酒,幽绿色的鳞片在如水的月光下泛着荧光“你恨不恨我?”   “自然是不恨的。”   龙骨精目露复杂,安静地饮着酒,并不言语。   林悟陪他坐了半宿“我会离开一段时间。抱歉,也许很久不会来看你了。”   “……我又没让你来。”   林悟笑了笑转身离开“再见了。”   龙骨精闭上眼睛,掩去眼里的失落,语气不算良好“别死在外面啊。”   风声忽然大了起来,龙骨精也不知道那人究竟听到没有,良久才叹息一声,却又迅速被风挟裹消失不见了。 作者有话要说:  非常感谢低调转身&涅槃和银月冰月的地雷,么么哒!!! 大家想看杀殿和谁的CP啊,可供选择项有犬夜叉,奈落,龙骨精,弥勒,请选择   ☆、犬夜叉二   剑锋割断了一方霸主大妖的头颅,庞大的妖异的身体倒入潺潺的溪流,明艳的鲜血将明澈的溪水染成淡红色,白色的鹅卵石在鲜血的浸染下也多了不合常理的妖冶。   林悟收了剑,拂去衣服上并不存在的血液和灰尘。他寻了一棵密林里最为苍老高大的千年杉,盘膝而坐。巨大的树冠撑起一片浓荫,树叶交错遮天,细碎的光线落入林悟琥珀色的眼中,仿若琉璃。   感觉到不远处的草丛里那束灼热的目光,林悟淡声道“跟了我这么久,还不出来么。”   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过后,林悟见到了那个一直跟在他身后已经大半个月的小妖怪。小妖怪身形约有一尺,身体呈淡绿色,极尖的鸟喙,一双淡黄色的眼睛占了整张脸的三分之一,妖力不强。“是鸦天狗啊,你跟着我做什么?”   “我叫邪见。”邪见眼里的崇拜非常明显,淡绿色的脸庞在接触到领悟的目光之后竟然浮现出诡异的粉,声音也带了一丝羞赧“不久前在和比丘尼对战时被您救了一命,救命之恩无以为报,请您一定要让邪见跟随在大人您的身边。”   “并不是有意要救你的,邪见。”   邪见表情有些受伤,但还是一脸坚定地表示跟随的愿意随侍左右,眼睛睁得很大,仿佛下一秒被拒绝就会流下泪来。   林悟略加思索,他一个人在外厮杀了几十年,将威慑一方恶名远播的妖怪几乎屠戮干净,内心再怎么强大也不免有些孤独。他扔给邪见一根人头杖“这个给你,跟在我身边必需得有一定的自保能力才行。”他随即起身,邪见见了立刻亦步亦趋地紧跟身后,眼里泛出泪影。   不久之后林悟便回了西国,因为豹猫来犯,战事迫在眉睫,需要一国之主稳定大局。   邪见便被林悟留在主殿里,他顺从地听从林悟的话语,在一干宫人不经意间流露的艳羡以及轻蔑里高高抬起头颅,彰显着作为那个高高在上的王随身近侍的骄傲。他会在等待林悟的时间里会无聊地爬上屋顶观看气势恢宏的王宫,也会借助自身过小的身体藏在阴影的角落里听着宫人讲着王者的事迹。   远远地就看到那个穿着王服的王者,眉宇间有着震慑天下的威严,他一瞬间看得痴了,蹦蹦跳跳地就跑到那人跟前去蹭了蹭那人的裤腿“杀生丸大人!”   林悟一手捏着他的衣领将邪见拎了起来,然后走至宫殿中坐下,挥手斥退了宫人才将邪见放在地上,问道“怎么了?”   “杀生丸大人!”邪见眼里的光芒比以往更甚,他学着林悟的样子端坐“刚才在宫殿里听见别人说到您继位时的盛典,说您那时候直接用妖力覆盖了整个西国来宣布继位的信息,风姿绝世,让整个西国的女妖倾心。”   “是么?”   看着林悟似笑非笑的模样,邪见脸上兴奋的笑容僵在脸上“杀,杀生丸大人。”   深夜时邪见偷偷地藏进宫殿红柱后,小心翼翼地看着他的主人。他的主人端坐在殿厅中央,面前铺陈着两人长的地图,上面绘有西国的地形,那个人神色淡然地和手下的妖将们分析地形险要,讨论阵地选择,战略部署,战术伪装以及进攻的问题,眼里是掌控一切的自信。   邪见的呼吸都变得困难,他在那人宣布出征的时候尽可能不让别人察觉地来到主人身边“杀生丸大人,请带我一起去战场吧。身为您的仆从,我愿意为您奉献一切!”   “可以。”林悟顿了顿又道“在不敌之时记得到我身边来。”   出征之时林悟换上了战铠,带领一干妖将敌上夜袭的豹猫一族。豹猫的一切行动与战术都没有逃过林悟的预测,西国大胜,而豹猫一族近乎全灭,只保留了大妖怪亲方的四个亲子和一干残兵。   “杀生丸,豹猫不灭,我们一定还会卷土重来!不要高兴地太早了啊。”冬岚带着众人迅速撤离,眼里还带着不怀好意的挑衅。   林悟伸手阻拦了要追上去的妖众“不用追了。”   众妖皆退下,他们服从他们的王的每一个命令,不生任何质疑之心。受伤的妖怪也都和林悟告别后归隐山林修养生息,等待着王的下一次传召。   瘸了一只左腿的狼野干走到林悟身边“王,犬夜叉他被一个人类的巫女封印了,所以没能来参战。”   林悟点头示意知晓,想起当年那个目露倔强之色的幼小孩童,不由得有些失望。   战事结束,林悟便回了西国王宫。沐浴,更衣,焚香,祭祀,处理完一干事宜之后林悟又恢复了处理公文的日常,只是身边多了个喜欢聒噪的邪见。   春去秋来,林悟只身一人去了犬夜叉被封印的那个森林。   森林里的植株郁郁苍苍,树叶绿地发亮,大都是年逾百年的古树,阳光透露的缝隙也有着时光沉淀的味道。林悟走到密林最深处的时候才看到那个被封印在神树上的男子。   他穿着红艳的火鼠袍,银色的长发垂至腰际,半个身体几乎都被滋生的藤蔓覆盖住,胸口处□□一根带着强大巫力的箭羽,箭羽穿过犬夜叉的胸前还没入神树半寸,可见射箭之人当时的愤恨。   林悟打量着犬夜叉棱角初显的脸,十五六岁精致的模样大半地遗传其母之容,勉强还可以看出小时候的样貌来。只不过被这么强烈的恨意封印,这孩子的脸上却透着安静宁和,想必中间又能牵扯住一段纠葛的往事来。   “你是谁?是想要解开犬夜叉的封印吗?”   林悟转身便看见了拿着弓箭指着他的巫女,巫女只是七八岁的模样,一只眼睛罩上了眼罩,脸上是不健康的苍白,虽然害怕却依旧用颤抖着的手朝他举起了弓箭。林悟这才想起在这个世界他的身份是妖怪,而这个人类的女孩害怕他也是理所当然。   “并不是为了解开他的封印。”林悟敛去身上一切关于妖怪的特征,从怀里掏出一串铜币递给面前的孩子。   “我,我.......小枫不会像桔梗姐姐一样被妖怪骗!”小枫摇摇头,像想起了伤心事似的眼眶泛红。   林悟对于孩子总会多一份宽容,他伸出手轻轻地摸了摸她的头发,将铜币塞进她的手里,眼底漾了一层浅淡的温柔“去买些吃的,伤好了才能除妖,你身为巫女,一定要好好地保卫村子啊。”   等小枫回过神来的时候,那个突然出现的妖怪已经不见了踪影。她看了看神树上封印依旧完好的犬夜叉,又看了看手里的那一串铜钱。像是受到了巨大的委屈似的,表情一点一点崩裂,而后伤心地大哭出声。      ☆、犬夜叉三   五十年后林悟再次见到犬夜叉的时候,他的身边跟了个穿着水手服的长发少女,名为戈薇,是当年封印犬夜叉的巫女转世。   犬夜叉见到杀生丸异常紧张,他想开口叫哥哥,可是面前这人是西国最为尊贵的王,又是名震天下的大妖怪,一想到自己为人所鄙的半妖身份他又吞了回去“杀生丸,你怎么会来这里?”   “区区一个半妖竟然敢这么对杀生丸陛下说话!实在太过无礼。”邪见被气地在一旁干跳脚,在触及林悟那双琥珀色的眼睛后立即收声。   林悟的眼睛单薄润泽,看不出明显的情绪,只是目光触及到犬夜叉脖子上暗色的言灵之珠眉头微微蹙起。犬夜叉也注意到了林悟的目光,恶狠狠地瞪了身边一直没说话的戈薇一眼,不自觉地绷紧身体“你找我有事?”   “嗯。”林悟颔首,走至犬夜叉的跟前“战事混乱,如今你封印已解,我也是时候把父王留给你的剑交给你了。”   犬夜叉怔愣着看着林悟脸上的两道妖冶的妖纹,语气带着不可置信“老爹,老爹他留给我的刀?”   “啊,卑贱的半妖,那本来是属于杀生丸陛下的东西啊!啊,杀......”邪见在林悟警告的目光下彻底不敢出声,乖乖地站在林悟身边摸着脑袋。   “杀生丸?”   “那就是留给你的,给我也并无作用。”林悟说的是实话,他身体里流着的是两个大妖怪结合的纯正血统,一身妖力被称赞为最完美的妖力。且本身经过多年征战,当世已经难逢敌手,自身的成就早已超过全盛时期的斗牙王,斗牙王用牙齿打造而留下的刀对他确实毫无用处,而他之所以会把那把天生牙带在身边,也只是当做纪念品的用途罢了。   他取出了犬夜叉眼里的黑珍珠,打开了通往斗牙王墓地的通道,在临行前嘱咐道“犬夜叉,你要记得保持本心,切勿迷失了自身。”   戈薇在跳进通道的时候看了看别扭的犬夜叉,然后转头看向林悟“犬夜叉的兄长大人,您不同我们一块去么?”   “不必了。”林悟看了一眼这个日后会陪在犬夜叉身边的女孩子,并没有否认她的称呼,道“你们寻找四魂之玉的旅程必定危难重重,记住,如果有一天真的到了万不得已的时候,可以来西国寻求庇佑。”   “戈薇,还走不走啦!”   日暮戈薇笑容明丽,她知道那个耳朵灵敏的狗狗肯定把这一番话听进了耳朵里“多谢。再见了,犬夜叉的兄长大人。”   通往斗牙王墓地的通道彻底封闭,林悟抬头看了一眼天边渐升弦月的“邪见,走吧。”   三更月,偌大的王宫除了通明的灯火也只剩下空旷的寂静。林悟身披一件单薄的白袍,提着石灯笼站在那棵三人合抱不住的苍老的樱树下,微微抬头看着已至中天的弦月。   “杀生丸陛下。”   林悟听到身后传来的声音才转过身,他看向那个穿着一身狒狒皮将身体包裹地密不透风的人“奈落。”   “杀生丸陛下,奈落最近偶得一件至宝,是为四魂之玉的碎片,想来献给杀生丸陛下最为合适。”奈落恭声道,遣词用句和宫人别无二致。他尾随在林悟身后,自然也见识到了林悟对犬夜叉的不一样,面上虽然不显,心里却尤为烦躁,他一边试探着,一边低着头沉思着,试图去理解站在他面前这个人的真实想法。   林悟只是扫了一眼被奈落拿在手上的紫色透明晶片便移开目光“此物于我并无作用,奈落自己留着便可。”   “陛下果然与众不同,即便是四魂之玉拥有着实现愿望的魔力陛下也不愿看上一眼啊。”奈落低声笑起来“想必杀生丸陛下您并没有想实现的愿望吧。”   “......有的,我也会有想要实现的愿望。”   奈落愣了一下,接着道“我一直以为没有陛下办不到的事呢。”   “并不是那样。”林悟深深地凝视着奈落“奈落想要用四魂之玉变成真正的妖怪么。”   “果然什么都瞒不过陛下。但是,我可是很贪心的,所以,愿望并不止这一件呢。”奈落声音微微上扬,他也抬头看了一眼算不上皎洁的月色“想来,我在西国已经待太久,也是时候该告辞了。”   和奈落的相遇并不是巧合,奈落故意布局让他们有了相遇相识的机会,林悟也就毫不犹豫地入了这场奈落注定败北的局。开局由奈落谱写,结局便会由他来落幕。   林悟看着被岁月侵蚀樱树的纹理,不再言语。   空气里一时间陷入了冗长的沉默,奈落眯起眼睛看着林悟,贵公子般高雅从容的姿态,永远立得笔直的瘦削却蕴含着强绝力量的身体,不合常理的强大。除了对这个人整体的欣赏,更多的则是对这幅身体所蕴含力量的欣羡。   他一开始接触这个人的目的,就是为了那身完美的妖力,如今四魂之玉腾空出世,他也没有了再待在西国的理由。当务之急,就是收集完整的四魂之玉,真正摆脱他身体里一半属于鬼蜘蛛的人性,顺便,还要借助他人之手除去犬夜叉,现在杀生丸对犬夜叉的态度不明,他并不敢轻易动手。   “那,杀生丸陛下,奈落告退。”   林悟没有目送奈落离开,反而是盯着手中的石灯笼出了神,心下已经有了计较。   待奈落彻底消失了踪影,系统也跟着出声“林悟,你想做什么?”   “只是完成你给的任务而已。”   系统并不相信林悟的说辞“现在的你,虽然看起来和原来并无不同,但是总会让我觉得不安。”   “......系统你想多了。”   “不,我只是在猜测,你是不是在捕捉着系统的漏洞。毕竟,这种事情对你来说,并不难。”系统冰冷的机械音突然软化下来“林悟,你是不是已经感觉到厌烦了?”   “是啊。”林悟没有否认,依旧语气淡然“没有终点的旅途,怎么会不觉得厌烦呢。我已经厌倦了,厌倦到想要消失。”   系统沉默了良久,才道“我不会放弃,也不会让你消失。”   林悟笑了笑,眼里有转瞬即逝的苍凉,转身又回到华贵的宫殿中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叩谢七月流火^九月无衣的地雷,么么哒   ☆、犬夜叉四   冰冷的剑锋抵上奈落的脖子,有着刻入肌肤的凉意。奈落挑起唇角看着面前这个恨不得将他拆吃入腹的犬夜叉,语气嘲讽“你真的以为你这样的半妖可以杀死我?”   犬夜叉明明知道他面前的只是个傀儡身体还是止不住地颤抖,他已经得知了当年奈落化作他的模样欺骗桔梗的真相,目前唯一的目标就是杀了奈落。他单纯热血,却饱经世事苍凉与冷漠,桔梗是他在漫长岁月里唯一温暖他的光芒,而这束暖光也因为奈落的欺骗而陨落,他恨自己,更恨导致这一切发生的奈落“你也不过是个半妖罢了,那么想要得到四魂之玉不也是想变成真正的妖怪么?可惜,我是不会让你得逞的。”   “我们是不同的,不要拿你和我相提并论啊。”   同样仇视奈落的法师弥勒和除妖师珊瑚都一脸戒备,珊瑚作为女性,在被仇恨蒙蔽双眼的同时还保留着警惕“犬夜叉,如今桔梗已经复活,奈落他指不定想要对戈薇做些什么事情出来,你要小心他的阴谋。”   戈薇皱着眉头取出长箭,直接射向了奈落的替身。奈落的替身瞬间消失,空气里却回荡着不怀好意的笑声“让你见识一下我的第三个□□吧,也好让你看看我们之间的真实差距。”   悟心鬼身形庞大面目狰狞,行动却异常敏捷,因为可以读出人的心思刚对上犬夜叉便让犬夜叉吃了大亏,甚至还咬断了铁碎牙。犬夜叉震惊万分,最终用了杀敌三千自损八百的方法斩杀了悟心鬼。   “啧,还真是顽强呢。”奈落将神无的镜子递还给她,揉了揉额角“时刻注意犬夜叉的动向,这个半妖,我非杀不可。”   神无目光空洞,点头应是。   受了重伤的犬夜叉对铁碎牙的折断异常失落,就连一直趴在他脖子上吸血的冥加也懒得管。跳骚冥加喝了个心满意足“不要担心,我已经拜托当年打造铁碎牙的人给你修复了。”   制刀名匠刀刀斋人干瘦地如同一把骨头,看起来有些呆傻,工作效率却异常高,只用了三天时间便骑着他的三眼牛将铁碎牙重新锻造完成送到了犬夜叉手里。犬夜叉刚为重回到手里的名刀高兴,下一秒却感受到了危险的气息。   他勉强用铁碎牙抵挡住一脸嗜血叫嚷着要杀了他的灰刃坊,却发现在意图使用风之伤的时候刀身重地他几乎拿不起来“死老头,你对铁碎牙做了什么?!!”   刀刀斋翻了个白眼“自行摸索去吧。”他收敛了一贯漫不经心的笑容,在注视着灰刃坊手里的那把妖刀时眉头紧锁,出言提点“那把刀有问题,尽量打飞他的刀。”   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的犬夜叉打飞了灰刃坊手里的那把名叫斗鬼神的刀,自己却累得喘不过气来,目露抱怨地听着刀刀斋讲述着他和灰刃坊这个理念不同而分道扬镳的邪恶徒弟过去的故事,然后一起对插在地上而散发着强烈邪气的邪剑而犯起了难。最终起了好奇心的刀刀斋硬是拉着不停抱怨着的犬夜叉坐在地上等待这把妖刀真正的主人到来。   日暮时分,土地上生长的植物都被都在夕阳余晖的倾照下染成红色。他们终于等来了妖刀的主人,那人在艳红的夕照下缓缓走来,雪白的振袖和服以及银白的长发都被染上血色,融合上那张俊美无铸的脸,有种震撼人心的瑰丽。   “啊,啊,铸造这把妖刀的人原来是你啊杀生丸。”刀刀斋在看清来人面容的时候僵直了身体,他和杀生丸见面次数不多,只因偶然见到他斩妖时冷漠超然的姿态,后来总是有些发怵。   “刀刀斋前辈好久不见,还有犬夜叉。”林悟打了声招呼便走到了妖刀的跟前,妖刀通体泛红,带着冲天的邪气。   邪见因为被这把妖刀砍过,所以再次见到仍心有余悸“杀生丸陛下,这把刀很是邪异,您一定要小心一些。”   “是啊,杀生丸,即便是你,面对这把斗鬼神还是......”刀刀斋惊讶地张大了嘴巴,他话还没说完就看见那人已经将斗鬼神拔了起来,而斗鬼神在那人手里温顺地简直如同一个刚出生的婴儿,他只好乖乖闭嘴。   “真不愧是杀生丸陛下!”邪见满眼放光,眼里的崇拜之色几乎要凝为实体“真是不枉我费了那么大功夫拔下悟心鬼的牙啊,杀生丸陛下对这把刀还满意么?”   林悟收好刀,眼神淡漠“以后不要再做多余的事情了。”   邪见一下子变得垂头丧气,他知道主人的强大,可还是觉得主人应该拥有那把被称作最强妖刀的铁碎牙,而不是让那把名刀在籍籍无名的半妖手里泯灭了光华。说到底,他只是想让杀生丸陛下高兴一些罢了。   林悟轻轻颔首向两人告别,摸了摸腰间的刀柄,然后径直向前。而邪见狠狠地瞪了犬夜叉一眼,伸手擦了擦眼泪,然后快速追上林悟。   天际还残留着一些火烧般的云霞,夕阳已经隐匿于云中消失不见了。刀刀斋赞叹似的叹了口气“真不愧是杀生丸啊。”   犬夜叉的唇角几乎抿成了一条直线,眼神坚定“总有一天我也会成为像他和老爹那样实力强大的妖怪的!”   “是么?老头子我很期待哟。”刀刀斋大笑起来,伸手摸了摸犬夜叉的脑袋,便骑上三眼牛回去了。   没有点燃烛火,奈落独自一人坐在和室的角落,思绪不明,他眯起眼睛借着清冷的月辉打量着来人,每一根紧绷的神经都隐藏在看似平静的外表下“杀生丸陛下,您怎么会到这里来?”   “奈落,不必紧张。”林悟从腰侧取出那把斗鬼神,用不容拒绝的态度放在了人类姿态的奈落手里“只是物归原主罢了。”   奈落瞳孔紧缩,虽说他做的这一切没想过能瞒过杀生丸,但是真正面对杀生丸的时候他又有些害怕,这个人的智慧和强大同样不可忽视,很可能当时他用来接近这个人的伎俩早已被识破。他强行压制住心底蔓延的恐慌“陛下今晚前来只是为了这一件事?”   “并不是。”   奈落微微抬头,直视着居高临下望着他的男子。这人额上月痕浅淡,脸颊两侧各有两道妖纹,在英俊地如同玉石精雕细琢的脸上更显俊美,虽然看上去出尘高贵,但实质上是当世无人能出其左右的危险妖怪。   “杀生丸陛下?”   林悟弯下身体,凑近奈落,看着奈落身侧已经紧握成拳的手,缓和了表情。往奈落光洁的额头上印下一吻“是为了这件事啊。”   银发的王者柔和了唇角的冷硬,眼里的淡漠也多了一分浅淡的温柔,在银色的月辉下显得清华无双。奈落怔怔地看着眼前的王者,由于惊讶瞳孔收缩至极致“你......”   “我不会干涉奈落所做的一切事件,所以奈落也不必害怕我。”林悟起身,心里清楚刚才的举动对奈落的冲击,道了声好梦便离开城池。   直到天光乍破,子规鸣啼,奈落才闭上了眼睛,思绪依旧被那个称不上是吻的触碰搅得乱成一团。 作者有话要说:  不好意思断更了一天,太忙了。果咩纳塞!!!   ☆、犬夜叉五   月上枝头的时候,戈薇循着林间小路去寻犬夜叉,以免他太过思虑与铁碎牙的重量而错过晚饭。不断地前行,寻找,不料却在偶然的一瞥间看到了两人相拥的画面,那个在她面前总是大大咧咧脾气暴躁的犬夜叉,拥抱着怀里的那个女子的时候满眼温柔,如同收了爪牙温顺的兽类。   戈薇心下一紧,下一秒就看见那个依偎在犬夜叉怀里的女子抬起了头,明明是同她一模一样的脸,却带着同她迥异的温雅气质。她早就知道她在犬夜叉心里只是桔梗的替身,但是亲眼看见两人亲昵的姿态还是会有委屈地想要落泪,作为桔梗的转世,这种身份并不是她自己选择的。她放轻了呼吸,将身形隐藏于古树之后。   桔梗笑了笑离开犬夜叉的怀抱“现在的你,已经不再需要我了。戈薇她才是更适合你的存在,好好对她。”   “桔梗,我......”犬夜叉想要解释,但是开口的时候却发现无从解释,因为一开始知道戈薇是桔梗转世的身份,在日复一日的陪伴中,他确实对戈薇产生了不容忽视的好感。   半透明的死魂虫衔着死魂放进囚禁着桔梗灵魂的身体,桔梗浅笑“我只是一个死人罢了,既然被里陶复活,还存活在这世上的唯一理由便是杀了奈落。那些所谓的恨,随着我死去的那一刻就烟消云散了。”   这些犬夜叉也明白,那些听风看雨安静厮守的日子,早已在步步前行的时候腐烂死掉,寸寸成灰。恍然回首的时候,便再也没有回头路可走。   他伸出双手,想要将桔梗再次拥入怀中,最终还是垂了下去。桔梗于他仿佛是人生长街上的一个美梦,她死去,梦便醒来,他也没有继续沉溺下去的理由。“你,你一个人很危险。”   “我已经死过一次了啊。”桔梗笑笑“最重要的是,奈落身体里鬼蜘蛛的那部分他无法剔除,所以他对我的爱和恨都是一样的。你不必为我担忧。”   犬夜叉看着一身巫女服的桔梗涉河而行,萤火绰绰,优雅的身姿宛若虚渺的梦境。   他一个人在河岸边站了良久,回去的时候他的同伴们围着炉火谈笑,小狐狸七宝直接跳到了他的身上叫嚷着回来太迟肯定没干什么好事之类的话语。犬夜叉毫不客气地把七宝头上敲起一个大包“小孩子一边玩儿去。”   心里的抑郁也被同伴的笑颜冲散不少,他坐到枫姥姥旁边“我真的是对铁碎牙没办法了。”   枫姥姥笑得整张脸都皱了起来,将缺失了一个口的粗瓷碗递给犬夜叉“先喝些热汤,虽然是夏天,但湿气也重。”   待犬夜叉将热汤喝完,枫姥姥才笑着把眯着眼睛打瞌睡的冥加递给犬夜叉“他给你带来了解决方法。”   解决方法其实很是简单,由于铁碎牙是由斗牙王的牙齿打造而成,除了刀自身固有的妖力,还有其无穷的妖力容量,并且可以不断地吸收强大妖怪的妖力和技能,所以只要斩杀一个大妖怪就可以获得力量,铁碎牙也会变轻。冥加给出的意见就是去斩杀数百年前被斗牙王封印起来的大妖怪龙骨精。   犬夜叉当场跳脚“龙骨精既然被誉为老爹的宿敌,我怎么可能打得过他!”   不过犬夜叉还是听从了冥加的建议,即便是曾经雄霸一方的大妖怪,被封印之后也完全没了震慑力,他要做的只是投机取巧,用铁碎牙往龙骨精身上捅上一刀罢了。   封印之地异常贫瘠,遍地都是瘆人的骸骨,枯死的植物枝干上停栖着几只黑色乌鸦,偶尔嘶鸣两声。他们一行人即便都身经百战,踏入这片封印之地都皱起眉头,空气里飘荡的气息诡异而不详,小狐狸七宝直接趴在犬夜叉的肩膀上不肯下去。   “直接去砍,没关系,他一身妖力都被彻底封印,很容易的。”冥加刚说完就看见龙骨精睁开了眼睛,吓得直接拎起包袱逃命“犬夜叉少爷,我还有急事,下次再见啦。”   犬夜叉切了一声,满眼凝重“你就是龙骨精?”   龙骨精瞥了他一眼,不感兴趣地打了个哈欠“身体里留着斗牙王的血脉,竟然只是个半妖啊,快些走吧。”   “你以为你在小看谁啊!我可是犬夜叉!”犬夜叉拔出铁碎牙“我今天可是为了斩杀你而来的!现在小看我以后会很吃亏的。”   “哦?”龙骨精看到铁碎牙的时候露出了一丝惊讶,语气却透露着遗憾“他把这把刀留给你了啊,一个半妖,实在可惜。”   “打倒你足够了啊!”   龙骨精抬起一个爪子便将铁碎牙连着犬夜叉抓了起来“小狗,我即使出于被封印的状态要杀你也易如反掌。”他看了一眼正准备朝他射箭的戈薇,把一脸怒容的犬夜叉放在她身边“小姑娘身上的灵力倒是不错。”   “.......”他们一行人只好盯着龙骨精看,警惕着这个实力强大的妖怪的下一步动作。   “我早已窥见,今天,是我的陨落之日。”龙骨精语气淡漠,眼里却满是苍凉“死在你这个小辈手里也没什么不可以,但是我希望在我死之前能见那个人一面。”   “......那你想要怎么办?”犬夜叉有些疑惑,本以为这个外表凶恶至极的龙骨精性格也是穷凶极恶,没想到说话的语气倒也温和,语气虽然不好,但也已经答应下来。   龙骨精轻声笑了起来“替我解开封印即可。”   “别上当啊犬夜叉,他只是想要骗你解开封印再杀了你!”弥勒在一旁出声阻止。珊瑚和七宝也在一旁跟着点头。   犬夜叉却有些犹豫,龙骨精望向天空的那个悠远怅惘的眼神让他想起了桔梗,他侧头看了一眼戈薇,戈薇只是收起长箭笑了笑“你决定就好。”   他最终解开了龙骨精身上的封印,画作人形的龙骨精只有二十出头的模样,穿着绣有龙纹的黑色华贵和服,有着一双妖冶的墨绿色眼睛,相貌异常俊美,同他本体狰狞邪恶的模样完全是两个极端。   “多谢,我并不是言而无信的妖怪。”   弥勒珊瑚他们都跟着松了一口气,等到进入西国,渐渐地接近恢弘壮丽的王宫的时候,不知道什么时候返回到犬夜叉身上的冥加叫道“不会是要见杀生丸吧!那当年的那个传言也是真的?!!”   “你给我闭嘴!”犬夜叉没好气道,他没有想到龙骨精要见的人是杀生丸,也不想杀生丸,因为半妖的身份,他见到那人的时候总会自卑,再者他还远没有达到让那个人承认他身份的地步。   重重叠叠的亭台楼阁,装饰着古物以及华贵的雕刻,透着古朴悠远的庄严。   那个雪衣华服的男人转身,目光略过犬夜叉一行人,最终落在龙骨精身上“要饮酒么?”   世间最残酷的事便是时光无岸,流年似水,龙骨精已经放下很多事,他看着不曾改变模样的人,笑道“我只是想要和你好好告别。”   龙骨精在林悟面前同犬夜叉战斗,战斗中激发了犬夜叉的潜能,通过铁碎牙使出的爆流破让他站立都失去了力气,他呕出大口的鲜血,眼里却是解脱了的笑意。   记忆已经足够悠远,他却仍然记得第一次遇见这人时盛开的白色山茶,以及萦绕着的清雅香气。他凝望着林悟,眼里是毫不遮掩的深情“遇见你的时候我便成了多管闲事的妖怪,还自作主张地杀了那么多试图接近你的妖,给你带来了那么多困扰,现在想要好好地说声抱歉呢。”   “没关系的。”林悟斟了一杯清酒放在龙骨精面前“再饮一杯吧。”   “啊,我果然,很喜欢你啊。”龙骨精最终没有饮下那杯酒,浸染上鲜血的眸子里只映入林悟一个人。他缓缓失去了呼吸,眉眼含笑的模样,却一如当年。 作者有话要说:  非常感谢七月流火^九月无衣的地雷!!!么么哒^_^ 我会继续努力哒   ☆、犬夜叉六   夕阳映照的山坡上,金黄色的斑驳光线从树叶的缝隙间洒了下来,压弯了枝头的棣棠花也不遑多让。犬夜叉坐在足有十几米高的白腊树枝干上,看着枝头泡沫般虚幻的白色花朵,深深吸了口气,看了一眼树下熟睡的同伴,跳下枝头,决定根据神乐故意透露的信息去寻找奈落的藏身之处。   本来灵敏异常的鼻子因为奈落施加的结界而闻不出任何与之相关的妖气,他烦躁地摸了摸鼻子,在闻到熟悉的妖气之后立即换成戒备的神色。他看着乘着羽毛而来的神乐,眉头紧皱“你究竟想要做什么?”   “不相信我你还来?你是小孩子么。”神乐先嘲笑了犬夜叉一番,而后正色道“奈落的力量越来越强,四魂之玉他也收集了大半,而你们还没有动作,再不杀了他,时间就来不及了。你也知道四魂之玉的力量吧。”   “我凭什么相信你啊。”犬夜叉知道神乐说的是实话,但是依旧防备十足,神乐的身份是奈落分离出来的第二个身体,她会背叛奈落怎么看也不合常理。   神乐嘲讽地笑了笑,眉宇间带着掩饰不住的不羁以及对自由的向往“奈落掌控着我的心脏,我被迫听命于他。我讨厌被人控制,即使我的确是由奈落创造出的。”她伸手拿出几片四魂之玉的碎片,语气平静“反正你们是仇人,杀了奈落,这些都给你。”   犬夜叉眉头皱地更紧,他闻到了神乐身上已经淡化到几乎微不可闻的妖气“你,去找过杀生丸了?”   “是啊。”神乐的表情一瞬间非常忧伤,苍白的脸色在月色下格外落寞,不过转眼她意识到失态,迅速恢复平静“他自然是不屑于四魂之玉的,同样也没有帮我脱离奈落的理由。”   “你......”犬夜叉虽然头脑简单,但是看到刚才神乐的神色也能猜测出她的心思。杀生丸虽然名义上是他的兄长,身体里也流着一半相同的血液,但是两人实质上并没有任何相同之处。他眼里的杀生丸面冷心寂,优雅从容,实力高绝,气度不凡,可以把所有用来称赞的词语堆砌在身上,任何人喜欢上他都正常不过,而杀生丸喜欢上另一个人却不知道需要怎样的奇迹。   犬夜叉欲言又止,他想起娑罗姬,那个偶然间见了杀生丸一面而迷恋一生过早死去的一国公主。一念成魔,以身饲妖,最终不过换来了那个人的一声叹息罢了。   因为强烈的爱意,鬼蜘蛛才会在临死之际和妖怪做交易,诞生出奈落。同样因为爱,桔梗当年才会选择同归于尽,将他封印在神树上。爱情的真意犬夜叉并不完全理解,但是他可以毫不犹豫地为了桔梗或者戈薇去死。   “我知道我配不上他,也没有奢望过那个人能够回头看我一眼。但是,凭什么那个肮脏到极点的......”神乐猛然闭上了嘴,眼神莫测,阴鸷地瘆人。   空气里传来了昆虫翅膀震动的声音,一大片属于奈落的最猛胜飞了过来。犬夜叉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看见神乐淡淡地瞥了他一眼然后乘着飞羽飘上了夜空。   转身的时候看见从阴影里走出来的奈落,犬夜叉顿时心下一凉,即便只是个做出来的傀儡,但是距离他这么近的地方还能瞒过他的鼻子,可见吸收了四魂之玉力量的奈落是多么强大。   “你刚才都听见了吧。”   “不错。”奈落的语气里满是兴味盎然“神乐的心脏在我手里,她想什么我自然清楚地很。不过可惜,她根本摆脱不了她的宿命。”   犬夜叉尤为讨厌奈落这种笃定却又不怀好意的语气“你既然现身,有什么目的?”   “你误会我了,我只是想要提醒你一下,豹猫来犯。”   在奈落再次发出那种兴味盎然的笑声时犬夜叉用散魂铁爪将那个傀儡撕了个粉碎。   很快犬夜叉就明白了‘豹猫来犯’四个字是什么意思,因为他的同伴戈薇,珊瑚,弥勒,七宝,甚至连坐骑云母都被豹猫一族掳走做复活大妖怪亲方的祭品。他从名为春岚的嘴里得知了五十年前的战争,然后毫不犹豫地跟着对方迈进了故意设计的陷阱里。   当晚是中旬,月满无亏,皎洁明亮,是最适合复活死去多年大妖怪亲方的日子。   犬夜叉一踏入祭祀之地就看见了银发雪衣的杀生丸,他有些惊异,在触及对方古井无波的眼睛时下意识地别过了头。   战斗本来一触即发,却没想到已经等不及想要复活的只剩一副骨架的大妖怪亲方将豹猫的四个首领悉数吸尽了灵魂,逐渐变成血肉之躯。他的妖身大而凶恶,勉强可以看出原型是猫,亲方笑得狰狞“小狗们,斗牙王已死,今天就杀了你们作为补偿!”   “谁杀谁还不一定呢!”犬夜叉抽出铁碎牙与亲方对峙,虽然对方是大妖怪他也毫不畏惧。   刚恢复肉身的亲方实力异常蛮横,直接将犬夜叉半个身子拍到了土里。他转眼看向林悟,收起了狂妄的笑声,眼神凝重“杀生丸啊,如此年纪就已经实力强悍到如此地步,果然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不过,今天你注定折损在我手里啊!”   腰间的天生牙不停地震动,林悟直接将之拔出,表情淡漠地在亲方出手之际挥出一刀。他挥刀的动作不快,用肉眼就可以捕捉到刀身划落的弧度,但是亲方在他出手的那一刻就僵直了身体,看着身体缓缓恢复成枯骨然后发出凄厉的惨叫。   用来恢复肉身的灵魂都返回本来的身体,以冬岚为首的豹猫族脸色惨白,他们真诚地向林悟道谢,然后做出永不侵犯西国的承诺,将亲方的骸骨简单地收拾了一番便迅速撤离。   林悟收了刀,看了一眼抱着刚刚恢复神智的戈薇一脸忧色的犬夜叉,又看了一眼风尘仆仆赶来的桔梗,缓缓地移开了目光。   桔梗朝着林悟轻轻点了点头,然后从背后抽出弓,迅速将灵箭搭了上去,指向了隐匿于暗处的奈落。   “即便已经死去,桔梗你也真是厉害啊。”奈落从暗处走出来,眼里含着阴冷的笑。他的左臂被灵箭射断,箭羽上蕴含的净化之力太强,手臂一时之间无法恢复。   桔梗冷着脸不说话,转眼间又搭上一支箭羽,箭羽上灵光逼人,比上一支更甚。   身体被灵箭所伤,灵气通过左臂上的伤口迅速蔓延到全身,奈落站在原地无法动弹,眼睁睁地看着箭羽向他逼近。已经做好了肉身被毁的准备,没想到箭羽在逼至眼前的时候被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握住无法前进半分,而箭羽上的灵气却将那只莹白如玉的手侵蚀烧灼地残缺不堪。   “你,你做什么?”奈落因为震惊而瞳孔微缩,眼里是那人淡漠地同往常无异的脸。   林悟放下手里的箭羽,声音清冽“今天就到此为止。”他说完又看了一眼垂眸沉思的奈落,眸光微沉,用完好的那只手牵着奈落离开。   月色愈发皎洁,庭院有着如同积水的空明感。留在庭院的人都满脸复杂,眼里皆是不可思议。 作者有话要说:  非常感谢朝暮的地雷两颗,七月流火^九月无衣的地雷和低调转身&涅槃的地雷!!! 蠢作者是不会断更哒!!!不过开学太忙,更新不会那么准点,不要介意哈   ☆、犬夜叉七   奈落被手部受伤的林悟带到了西国王宫,典型的和式建筑,曲折的木质长廊看不清尽头。他随着林悟安静地缓步前行,除却庭院中假山石竹筒敲击带有些许绿色苔藓石块的声音,鸟类自天空树林间传来的鸣啼,便只剩下穿着古朴和服化作人形的宫人木屐与地板轻微的碰撞以及衣料摩挲的窸窣声。   落座的时候奈落才发现他们的手一直没有松开,他挣了挣,不曾想反被握地更紧。他抬眼望向那人的眼睛“杀生丸陛下,您可以松手了。”   林悟收回了手,看了一眼奈落一边空荡荡的衣袖,目光微凉“痛么?”   “不碍事的。”奈落微微蹙眉,这次不慎防备被桔梗射断了手臂,强烈的灵力伤害让他不得不提前杀死桔梗的计划,再留这个女人下去,必有大患。   “褪去上衣。”   “......嗯?”奈落眉头皱地死紧,嘴唇也因为惊讶微微颤动“什么意思?”   “给你疗伤。”林悟目光磊落,仿佛不曾沾染半分凡俗的尘埃。他凑近身体紧绷着的奈落,轻轻一扯,奈落的藏青色外袍的带子便被解离开来,露出雪白的中衣,然后他不露半分情绪地继续解衣,直至露出雪白的肌理。   两人的距离太近,林悟的呼吸浅浅地喷薄在奈落衤果露的肌肤上,让奈落不自在地侧过脸去,心脏的跳动也在林悟的目光下砰砰加快。林悟神色淡漠,看着奈落微微窘迫的模样心里不知怎的悄悄愉快起来。   林悟动作自然地将下巴搁置在奈落光滑的肩膀上,泛着凉意的手指顺着肩膀的线条落在已经结了疤的伤口上。他垂眸凝神,将自身的妖力通过手指传输到奈落的身体里,那条断掉的手臂迅速生长,一刻钟的时间便恢复了原样。   “......多谢。”奈落的声音很平稳,没有透露出手臂恢复原样的欢愉,身体依旧紧绷着。   “不必。”林悟的嗓音柔和,仿佛夜色里涌动的溪流。他用干燥温凉的手掌抚摸着奈落绷直的脊背,话语里似乎蕴含着某种抚慰“不必紧张。”   奈落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一圈,在林悟带着深意的眼神里情绪愈发不稳,他垂下眼帘“杀生丸陛下,疗伤已经完毕。”言外之意便是那些脱掉的衣服也应该穿上掩去凉意。   “嗯?”林悟的嗓音稍微往上提高了两度,语气肯定“你在怕我。”   “......”   林悟将褪至腰际的衣服给他披上“我要的并不是你怕我。这一点,你应该懂的。”   “......”   看着保持沉默的奈落,林悟抬起他的下巴,目光是不容忽视的认真“我要的并不是你因为力量的差距而对我垂眉顺目的模样。”   奈落的表情微裂,眼里带着些许疑惑的惊讶“我从不觉得这是您应该说出口的话。”   林悟凑近他的脸吻了一下他的眼皮,道“我喜欢你,便会喜欢你的一切。你的野望也好,能力也罢,你想要的,我也可以悉数给你。”   这番话语太过动人,眼神也太过温柔,奈落的心脏猛然加速,浅浅的绯红从耳尖绵延直至脖颈。他从来没有看过林悟温柔的模样,也从来没有设想过这个高高在上的王者会有这样温柔缱绻的眼神,一时间目光怔怔,不知作何言语。   “奈落,你愿意接受么?”   奈落的思绪一片紊乱,他再怎么运筹帷幄精心布局,也不曾料到这个孤高的王者会喜欢上他,更不曾料到自己会在面对这个人蕴含着温柔的眼睛时会毫无抵抗之力。他深深吸了口气,随即眼神清明“陛下,这样不妥。”   “......有何不妥?”林悟顿了一下,他深知奈落,鬼蜘蛛和桔梗三人之间的纠葛“你喜欢桔梗?”   “并不是这样,我并不喜欢桔梗。”奈落凝眸望着身前之人“我身体里有鬼蜘蛛便斩不断和桔梗的羁绊。我不喜欢她,但是鬼蜘蛛深爱她。”   “那你喜欢我么?”林悟说完便不给奈落回答的机会,径直吻上他温软的唇,他的吻技极好,带着温柔的意态去侵占纠缠,不一会儿便让奈落气喘吁吁。林悟抵着他的额头,两人的眼睛靠近地几乎没有距离“你对我也很有感觉啊。”   奈落能明显地感觉到对方的话语里的调笑意味,脑袋轰然炸开,下一秒便推开了林悟,迅速施展法术,片刻就消失在林悟眼前。   木窗上倒映着圆月绰绰约约的倒影,银色的月辉清浅地洒落在林悟身上,映衬得他琥珀色的眼睛眸深似海。   他的日子依旧平淡,西国安稳,子民安乐,一切秩序井然。夏日来临之际林悟迎来了一别经年的友人,友人是他的故交,有着名震天下的威名以及经久不衰的故事,本体八头八尾异常凶残,人形却是十七八岁的英俊少年。他眼睛猩红,唇角含笑“杀生丸,我找你饮酒来啦。”   “八岐啊。”林悟放下手中的奏章,收拾好案几上的公文才抬头看他“又要留在我这里做醉鬼了么。”   “非也。”八岐伸出食指在林悟眼前晃了晃,眼里有得逞的笑意“把好酒呈上我就告诉你。”   “哦?”   八岐看着林悟那双似乎能够洞悉一切的眼睛顿时有些心虚,他性子耿直,当下就献宝似的拿出一个晶莹剔透的瓶子,里面放了几个紫色的碎裂玉片“无意间吃的几个小妖怪那里得到的,里面蕴含的力量倒是不错,能看的上眼么?”   林悟淡淡瞥了一眼,然后伸手接过“倒也不错。在我这里喝酒倒也不用担心把命丢了去。”   八岐立即想到不久前他因为贪杯而醉被人偷袭险些惨死的事,当下神色恹恹“太喜欢酒了啊,改不掉。也因为有酒相伴,我才能独自度过久逾千年的漫长岁月啊。”他坐到林悟身边,目光悠远“并不是每一个妖怪都拥有你这种强大的心智,妖怪,也会寂寞的。”   对于八岐的往事林悟知之甚深,酒只是用来遗忘千年之前那个用酒诱他的女人,那个女人在战乱中早早死去,八岐却被遗留人世饱经风霜。他缓和了眼神“想喝什么酒?”   “嗯,我想想。”八岐听到酒的那刻眼睛明亮,晃动着浓烈的喜悦“我想要喝你酿的酒。”   林悟垂眸浅笑,片刻之后吩咐宫人去取酒。八岐虽然是度过了漫长岁月的大妖怪,却是爱憎分明的孩童心性,也因为性格太过鲜明发起怒来造成天崩地裂之势,让无数人与妖怪都深深忌惮。他们深知八岐喜好,便设计出无数以美酒为饵的陷阱,最严重的时候甚至切掉八岐一尾。八岐却依旧不以为意,见酒便喝。   “酒香却易醉,少喝些。”   八岐嫌弃酒杯碍事,直接捧着酒瓶往嘴里灌。他听到林悟的话停了下来,眼神满足“明明是清酒,你怎么能酿地这么好喝?清淡高雅,回味悠长,极品中的极品啊。”   清酒普遍是采用秋季收获的大米,在冬季经过发酵后酿造而成。林悟酿酒时采用的同样是传统手法,但是材料选用的是却北陆地区进贡的良米,用水也是鹏鸟远涉千里带回来的醴泉,酿造出来的清酒自然堪称绝品。   一杯方饮尽,他身旁的八岐已经牛饮完三瓶,脸色酡红,目光游离地叼着瓶口,看样子已经醉得不轻。肩膀上一重,素来威风凛凛的大妖怪八岐已经倒在了他的身上。   清风徐来,抬眼便可看见窗外飘零着的雪白柔软的花瓣,空气里漫溢清香。   灵敏的嗅觉让他嗅到了酒气中混杂的属于另一个妖怪的气息。林悟眼里划过一丝了然,淡淡扫了一眼角落处,任由八岐这么倚着他,唇角翘起不易察觉的弧度自斟自饮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依照惯性下一个会写韩剧啦,但是最近新出来的韩剧基本没有看过的啦。所以想写老一点的韩剧啦,有推荐的请举手哦   ☆、犬夜叉八   细细把玩着手里缺失一个口子的紫色灵玉,奈落这才把目光投向一脸仇视的犬夜叉身上。他袖手站在悬崖边上,衣袍被山风吹得猎猎作响,借由四魂之玉发挥出的妖力撑开的防御结界密不透风“放弃吧,以你现在的实力根本破不开我的结界。”   “你这个胆小鬼,只敢躲在结界里不出来!”犬夜叉再次用铁碎牙辟出一刀,施展而出的爆流破击打在奈落透明的结界上,不起分毫作用“可恶啊!奈落,你还桔梗命来!”处于暴怒状态的犬夜叉一把将铁碎牙插到山石之中,皲裂的裂纹缓缓延伸至整个山崖,最边缘的地方已经摇摇欲坠。   奈落嗤笑,望了一眼百丈悬崖之下涌动着的湍急河流“你也跟着桔梗跳下去不就好了,殉情听起来倒也不错。”   “我一定会杀了你!!!”犬夜叉双眼充血,带着凶狠的狰狞“你这么急着杀她,杀了她又怎么样,你属于鬼蜘蛛的那一部分还是爱她,你逃不掉的!”   奈落面色无改,带着一丝悲悯看着默默守在犬夜叉身旁同桔梗拥有相同容貌的戈薇“你的贪心也会让身边的人伤心啊,你都不知道么。你恨我也没有用,最应该憎恨的应该是你自己才对,你问过你自己么?你真的爱桔梗?”奈落的语气激烈起来,眼神咄咄逼人“真的要是爱桔梗的话,不管发生什么事都不要移开视线,无论知道对方的什么,看见对方的什么,都不要离开视线。紧抱着的手臂绝对不要放开,这就是决定去爱人的责任。可是你呢?犬夜叉,在你的心脏因为戈薇心跳不稳的时候,就已经失去了爱桔梗的资格了。”   被奈落一席话说的哑口无言,犬夜叉牙齿紧咬,跌倒在地,喉咙发不出任何声音。他一个人跪在山崖边上,目光空洞,周身散发着强烈的哀伤与痛苦。   “不是你的错,犬夜叉!”戈薇紧紧拥抱着他,满目怜惜,试图给予他这个世界上真正的温暖。   “真是笑话啊。”奈落刚想出手灭杀此时已经精神脆弱的犬夜叉,蓦然间却感觉到一股锁定他的强大的似乎能震撼天地的妖气,他心下一凉,垂在身侧的手紧握成拳“没有功夫在这里跟你们浪费了,下次再见时要小心你的脑袋了犬夜叉。”   日落西沉,九重宫阙的灯火次第点起。奈落躬身行礼,目光冷凝地望着孤高的王者“杀生丸陛下。”   “坐。”   奈落依言落座,看着对方因为沾染上星光而略显柔和的眉目,沉默下来。他想起对方曾经温柔着嗓音说过的喜欢,如今却犹如鲠在喉的一根软刺,咽不进,吐不出,不轻不重地刺着最为柔软的部分,提醒着他那些为数不多的温柔只是已经逝去的过去。   “有什么疑问便问出来,我并不希望我们之间存在隔阂。”林悟用釉彩典雅的瓷瓶斟酒,绯色的透明酒液在瓷白的杯盏中分外瑰丽。   “......我平时并不饮酒。”奈落眉头微皱,婉言拒绝。他可以闻出来这次的酒液同他上次无意间窥见对方同另外一个大妖怪饮用的并不是同一品种。   这个时候他想起他对从身体里分裂出的含有鬼蜘蛛执念的无双意图反叛时劝诫的话语‘如果自身能力有限,无望的空想还是趁早舍弃为好。’他一开始接近杀生丸时贪图的就是对方完美强大的妖力,他在此后发现若想得到那身妖力只是无望的空想,所以明智地趁早舍弃了。现在他又贪求着对方身上的另一种东西,理智告诉他也应当即刻舍弃。   “无碍。”林悟目露深意“有些事情你不尝试,是不会知道自身对它真实的感受的。”   奈落起身,淡声道“我该离开了。”   “嗯?”   “打扰杀生丸陛下了,您也不必为我这么一个卑劣的半妖费心。”奈落的视线落在林悟身上,他看着对方被轻风吹拂时微微起伏的银色柔软发梢,然后目光落在对方仰头时一览无余的白皙修长的脖颈上。对方沉默的时间太过冗长,奈落视线上移,以俯瞰的角度端视着对方精致无匹的脸孔,思绪随着对方瑰丽而深邃的眼眸晃动,不由自主地陷入那片深泓的海洋中,等到回神的时候才发现两人之间的距离已经微不可察,稍微前移就能吻上去。   林悟浅笑,在奈落试图拉开两人距离的时候将唇贴了上去。嘴唇轻轻触碰之后便迅速分开,他目光透露出明显的温柔“我说过喜欢你的话语,真实性你不需要怀疑。八岐只是偶尔会一起饮酒的朋友关系,阻止你杀犬夜叉只是因为父王的嘱托,没有其他的意图。”   “......杀生丸陛下您误会了。”奈落侧过脸不去看他“我一开始接近你另有目的。”   “嗯,我知道。”林悟不甚在意地端起酒杯抿了一口酒“为了这身妖力而来。”   奈落瞳孔紧缩“为什么不杀我?”   “因为喜欢你啊,想要和你在一起。”林悟眼帘半垂,长长的睫羽遮去了眼里真实的情绪“活过太多年岁,难免会觉得孤独。但是孤独不是永远的,能够和你在一起才会我想要的永远。普通人类生死不过百年,却追求永恒,也就是‘在一起’。我很想和你在一起呢奈落,即便知道你的真实目的,还是会忍不住感情用事。”他微微叹了口气,瘦削的身形在明艳的烛火里愈发显得寂寥“这样的我才是真实的我,并不是你想象中那样无法撼动,固若金汤。会失望么?”   “我......”那目光如潮水般令人窒息,还掺杂着若有若无的落寞,让奈落心下一痛,急切地生出一种想要拥抱他的冲动。事实上他也那么做了,他毫不犹豫地上前拥抱住对方瘦削的身体,把头抵在林悟的肩膀上。他闭着眼睛,没有说任何话,只是渐渐收拢拥抱着林悟的手,细细地感受着对方微凉的体温和平稳跳动的心脏。   身体在抚慰中升温,他们在主殿的软榻上缠绵,每一次由林悟带来的疼痛与欢愉都让奈落瞳孔紧缩。他的意识在极致的快感中游离,思绪像是在白日下的晨雾般迅速消散,身体被对方完全掌控,如同在涌动的河流中漂泊的一叶扁舟,随波逐流的时候不知道终点在何处,也不知道□□在何处,更不知道本质的目的是什么。   不自觉地吻去对方脸上浅薄的汗,口腔鼻尖都萦绕着对方清冽淡雅的味道,这种气味钻入脑部和血液之中,灌输着某种特有的音调。奈落低声笑了起来,用手指描摹林悟俊美无铸的眉眼,语调带着无可奈何的叹息“杀生丸啊。”   林悟禁锢住他的身体,吻上他柔软的唇,眸色深沉。   月明星稀,殿外夜色浓重。 作者有话要说:  叩谢银月冰月的地雷两颗,么么哒^?_?^ 这算肉吧亲们^?_?^   ☆、犬夜叉九   将由八岐赠予他的四魂之玉送给奈落后,四魂之玉便基本趋于完整。林悟看着奈落微微蹙起的眉头,伸出手用手指轻抚他眉间的褶皱“最后那块碎片是出了问题么?”   “啊。”奈落淡淡应声“我耳目众多,却始终遍寻不到。”   林悟略微沉思,四魂之玉乃是逆天而生,在五十年前随着桔梗的去世而消亡,而后因戈薇的出现而现世,碎裂过一次的灵玉想必有了自身的意识,不愿招致祸患而选择来了隐藏,说不定最后的藏身之所根本就不在人间。“幽冥界,那里说不定可以找到。”   “幽冥界么。”奈落低喃,倏尔轻笑起来。   雪白的落花缓缓洒落下来,纷纷繁繁,林悟伸手拂去落在发间的落花,目送奈落离去。   不久之后他便听到了奈落杀死御鸟阿昆公主的母亲,砍下她的头颅,利用她可以沟通两界的灵血从而进入冥间。犬夜叉一行人也紧跟着追了过去,那最后一片四魂之玉的碎片便由死后安息在斗牙王墓里的宝仙鬼守护。   “你猜结果如何?”八岐撑着头看向林悟,手里酒瓶里的液体转瞬即空“你那个小情人还真是有够狠毒的啊,不择手段的样子倒是和你有些相似呢。”   “你很闲啊。”林悟不甚在意地继续斟酒,表情平淡,八岐八头八尾,每一双眼睛有着神鬼莫测的力量,窥探冥界对他来说也根本不算难事。   “真没劲啊。”八岐伸手捞过在柱脚偷偷窥视着的邪见,在邪见的大呼小叫中戳了戳他绿色的脑袋,笑道“这个小家伙暂时就留着陪我玩了。”   结果林悟自然是知晓的,四魂之玉虽然会在奈落手中重组,但是奈落却会败在犬夜叉手中。犬夜叉只是一个看似柔弱的半妖,却秉承了一半斗牙王的血统,拥有着和人类无异的柔软干净的内心,妖力与人心结合,使他攻无不胜战无不克。不出意外的话,属于宝仙鬼的妖力也会在此次注入到铁碎牙中。   入夜的时候林悟去寻奈落,奈落城却早已人去楼空。他捕捉到一丝衰微的气息,透过月色见到了依靠在红漆柱上的神乐。神乐气息不稳,脸上泛着不正常的绯红,她的目光带着某种空茫,在见到林悟的时候即刻聚焦,带着生动的欢喜,仿佛是在沙漠中旅途久远,在面临渴死危机的时候见到了清泉“真的是杀生丸么。”   “是我。”林悟看着她手里捧着的那颗已经破碎了的心脏,支离破碎,再无修复的可能。   “我对于奈落已经没有用处了,得到这种下场也无可厚非。”神乐低声笑起来,娇媚的脸上此刻带着温柔的神情,未绾的青丝如同上好的绸缎,垂落在印有花纹的长裙上“死亡对我而言并不可怕,因为我终于得到了自由。”   “......”   “我喜欢你!”她直勾勾地望着林悟,眼里带着破釜沉舟的勇气,看着沉默的林悟眼里泛着晶莹的水光,她是风使,最后也会随风而逝。她自嘲道“也只有在快死的时候才敢说出口。下辈子,我希望自己能像真正的风一样无拘无束,那时候,我也不会遇见你了。”   “......希望你能得偿所愿。”他看着渐渐失去呼吸的神乐,眼神愈发悠远。   犬夜叉一行人追着奈落进了灵力最为充沛圣洁的白灵山,却不想在山腰处遇见了停留在村落的桔梗。桔梗目光柔和地看着犬夜叉,眼神在触及戈薇的时候略微深沉“奈落确实在这座灵山,但是我最多只能停在这里,再往前走,我本身也会被净化。”   “桔梗你没事?”犬夜叉还在震惊于桔梗的出现,接着满目欢喜。   她略微沉吟“我有需要的事情要做,犬夜叉你们也是一样。继续往前走,若是等到奈落完全吸收了四魂之玉,就真的毫无办法了。”   “那你呢?”   桔梗取出背后的箭矢递给戈薇“这是用我的灵力加持过的箭,对你会有用处。”   村子的孩童好奇地围了过来,从远处跑来气喘吁吁的吉本拉了拉桔梗的衣角,语气焦急“桔梗姐姐,睡骨大夫他刚才晕了过去,你快过去看看吧。”   “你们快走吧,找到奈落才是首要之事。”桔梗转身随着吉本离去,她留在这里最主要的目的还是为了那个名叫睡骨的男人,和她一样死而复生却让四魂之玉不受任何沾染的人。世上没有纯粹的善,也没有纯粹的恶,善之极便是恶,恶之极便是善,她需要从这个男人身上得到答案。   她能感受到背后犬夜叉凝望的眼神,但她始终没有回头。从她身死的那一刻,桔梗就知道她和犬夜叉就彻底结束了。当一个人不能拥有的时候,唯一能做的就是不要忘记,戈薇才是最适合犬夜叉的存在,她明白这一点,但是在第二次死亡之前,她绝对不会遗忘犬夜叉。   大面积的镶有金边的云朵在天际逶迤,日光明媚,不远处有孩童稚嫩纯真的笑容。犬夜叉不懂得为什么在如此安静宁和的时间和空间里反而渲染开了无可名状的忧伤。他站在原地看着桔梗离他越来越远,最后进入一间低矮的茅草房消失在视线之中。   几日后白灵山的灵气倏然彻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属于奈落的冲天妖气。   他们最终找到奈落的时候已经来不及阻止他的进化,眼睁睁地看着奈落真正成为一个妖怪。犬夜叉和同伴们联手也没能伤到奈落分毫,反倒是最后被逼至绝境激发了戈薇的潜能,使用出桔梗交予她的箭矢才伤到了奈落。   奈落的身体迅速恢复,眼神却阴鸷起来“你的箭怎么会有桔梗的气息?还是说,那个女人根本就没死。”一想到这种可能性,他身体里属于鬼蜘蛛的一部分就强烈地骚动起来,汹涌的爱意在他见到持弓而立的桔梗彻底爆发出来。奈落咬牙“怎么可能呢?属于鬼蜘蛛的那一部分竟然还在!我绝对不会被鬼蜘蛛控制住的!他既然爱你,我就一定要杀了你!”   处于愤怒状态的奈落危险异常,在身体被桔梗用强大的灵力射穿的时候同时也用触手贯穿了她本就脆弱的身体。桔梗的身体分裂开来,在犬夜叉不可置信的眼神中彻底消逝。   奈落大笑起来,下一刻却被几乎用尽自身主人妖力的铁碎牙拦腰斩断。身体在愈合的同时却多出明显的伤口,鲜血流个不停。   他皱眉看着已经失去理智和普通野兽没有区别的犬夜叉,施出结界飞离白灵山。   心腹大患桔梗彻底消失,这让他松了一口气。与此同时,心底却泛出令他窒息的沉痛的哀伤,那是属于真正的鬼蜘蛛的感情。尽管心脏被放置在别处,但是那种强烈的钝痛感也让奈落几乎失去全部力气。那种浓烈的哀伤感染了他,他生出一种强烈的想要见到另一个人的意愿。   终于到达西国王国的主殿,他踏过长长的木廊,步履踉跄地走了过去,奈落一眼就看见那人那张俊美无铸的脸,以及那人面对他时才会显露出的温柔包容的眼神。他笑了笑,快步走到那人身边,抓住对方微微泛凉的手,心绪终于平稳下来。      ☆、犬夜叉十   天空泛着浅浅的鱼肚白,远处的云层已经透出光亮来,林悟坐起身,侧耳倾听室外的唧唧虫鸣,打量着方才出现在视线里的奈落。   “我不明白。”奈落微微抬头,看着眼前仅身着单衣的人,他的身形瘦削,单看他那张清华无双的脸,便会忽略隐藏这这具身体里蕴含着的非凡力量。他眯了眯眼睛,思考了一夜之后发现根本无法揣测男人的用意“我不认为你对犬夜叉怀着所谓的亲情,这样帮他是为了什么?想要帮助他杀了我么。”   “你想多了,奈落。”林悟声音清冽,眼神深邃,他随手拿起白色的外衫披在身上“我不会让你死。”   “呵,打扰您了,奈落这就告退。”奈落颔首,扯了扯唇角,眼里略过一抹杀意,他虽然喜欢这个人,但并不代表他会容忍这个人把他玩弄于鼓掌之中。可是触及这人古井无波的眼神时,他的心底又会无法控制地生出酸涩来。   林悟没打算解释,犬夜叉是支撑着这个世界运转下去的最为关键的人物,若是他没有及时救下而让犬夜叉死在奈落手里,这个世界也会随之坍塌。不论是将犬夜叉送到凌月仙姬那里试炼,还是将冥道残月破的奥义送给犬夜叉,都是顺应天道大势。在察觉到他的意图时,系统第一时间就修复好了那个因为四魂之玉出现形成的漏洞,他现在再做些什么也无济于事,只有完成任务才能够离开这个世界。   空气里沉淀着冗长的沉默,奈落盯了林悟半晌,见他确实没有说出口的打算,嘴唇紧紧抿成一条直线。他站直了身体,嘴唇微微抖动“我们之间,也该结束了。下次见面,便是敌人了。”   “......”   天光明净,他走了两步还是没忍住转身看向身后之人,那个人微微侧过头望向窗外,那些起伏缱绻的云都隐隐倒映在他的眼里,变成疲惫无奈的光影折射出来,这是奈落平时无法见到的模样。心底涌现的钝痛感袭击了奈落,这种痛感比面临这个人拒绝回答时的沉默还要严重地多。   他眼里的杀生丸一直都是完美而强大的存在,从不存在疲惫无奈这种情绪。那人侧过头,两人的目光相接,奈落感觉自己的喉咙被一只无形的手扼制住,让他一个字都说不出口。他想要拥抱住那个人,驱逐他眼里本不应该出现的情绪,可是刚刚脱口而出的话让他根本没有任何立场做出这种举动。   最终还是转过身体,奈落知道他需要离开这个人。但是背后突然多出了温热的胸膛,那双有力的手臂环上了他的腰,声线略微低沉,带着浅浅的疲惫与无奈“别闹了。”   “......不是闹。”奈落眉宇间笼着一层忧愁与疲惫,他掰开腰际属于另一个人的手“我要好好想想。至于以后,我希望你不要再插手我和犬夜叉之间的事。我一定要杀了他,如果你一定要阻拦的话”他顿了顿,接着缓缓道“我也会杀了你。”   人迹罕至的山林,野草葱郁,满山都是葱葱火焰般燃烧的火红的花朵。奈落抬头,天空是透亮的深蓝色,偶尔有鸟鸣声在寂静中如光束一般掠过。阳光热辣明亮,照地人脸颊发烫。   “奈落,既然你已经在这里等着了,今天让一切都结束吧。”犬夜叉示意身旁的同伴后退,拔出铁碎牙,用雪白的锋刃指着奈落。   得到了冥道残月破的犬夜叉愈发势不可挡,堪堪躲过刀锋的奈落狼狈地被削下一缕发丝,他笑得邪气,额头上渗出细细的汗水来。他开始不顾一切地同犬夜叉战斗起来,身体被划出无数伤痕,鲜血淋漓,看着同样狼狈不看的犬夜叉,他的笑容愈发愉悦。   在他的触手贯穿犬夜叉身体的同时,铁碎牙一贯穿了他用心脏化成的赤子,四魂之玉也与此同时化作碎片,那是他本源的力量,心脏被毁,等待他的也就只剩下死亡这一个结局。无力地躺在地上,他连疼痛都无从感觉,周围失去一切声响和气息。   奈落看着失去了半条命躺在地上的犬夜叉,喜极而泣的戈薇和弥勒珊瑚等人,眼神空茫。无论在怎样努力,怎样费尽心思地布局,最后失败的还是他。眼前突然多出一双银白绣有云纹的长靴,奈落的视线缓缓上移,唇角溢出鲜血“你来做什么?”   “履行诺言。我说的,绝对不会让你死。”   “是这样啊。”奈落被抱进了那人怀里,胸膛熟悉的温度让他贪恋不已,他怔怔地看着对方染上肃穆的脸孔,眼角险些溢出液体“我的心脏已经毁了,必死无疑。”   “有办法的。”林悟轻轻地在他的额头上烙下一吻,目光是前所未有的温柔。   奈落感到强烈的不安,他张了张嘴,嘴唇被另一双柔软的嘴唇堵住,嘴唇感应到的除了对方的舌尖还有强大无匹的妖力。奈落惊讶之际,瞳孔猛然收缩至极致,生机重新出现在他身上,破碎的心脏连同累累伤痕的身体一并快速修复着。   “你......”   “不是一直想要我的妖力么,你想要的,我都可以给你。”林悟的身体在日光的映照下渐渐透明,他深深地凝望着奈落,笑容清浅“那些该放下的,一并放下吧。”   “杀,杀生丸......”奈落意图触碰他的身体,那人的肤色苍白如瓷,唇角的浅笑也显得虚幻和不真实,像是只要用指尖轻轻一触就会如同尘埃般散开,脆弱到涣散。他收回手,眼眶微红,在这个人愿意为他而死的这一刻,奈落才发现他从未试图理解这个人。此刻那些从未袒露的心扉,横亘在他们之间的责难,争执,隔阂,怨怼都纷纷消失不见。   死亡带来印证。奈落怔怔地看着对方蕴含着无限黯然温柔的眼睛在眼前缓缓消失,内心寂静无比,空无一物,就连悲伤都显得空落。   他迅速站起身体,逃亡似的迈着踉跄的脚步离开。眼前的一切都开始剧烈地扭动起来,全身的力量以一种不可阻挡的气势离他而去。奈落开始剧烈地咳嗽,潮水般的窒息感朝他用来,几乎无法呼吸。   眼神清明之后他才发现不自觉地来到那人主殿的庭院里,庭院里有一株同那人同岁的花树,那人曾经告知他花树乃是出生之时斗牙王为他亲手栽种,寓为平安御守之意。他怔愣地看着眼前的花树,长长的枝桠伸展过来,重叠绽放着的洁白花朵,有着细细的粉末花蕊。   “你的印证方式真够特别啊。”他根本无法接受林悟这种猝然的离去方式,身体有一半被掏出一个巨大的洞口,被怎样地挖走,就保留怎样的破碎轮廓。那个洞口会始终空缺在那里,疼痛不息,即使会被时间与黑暗覆盖,但直至死去,不得填补。   真是有够狠心的啊。他想。   奈落抱膝坐在树下,洁白如玉的花朵在风中簌簌而落,他干涩的眼睛突然落下泪来。 作者有话要说:  非常感谢银月冰月的地雷,么么哒 预告:下一个是蓝色生死恋呦   ☆、蓝色生死恋一   夏日的光线炽热明亮,稍显老旧的电风扇在头顶上嗡嗡地转动。崔钟哲撑着头看着年轻漂亮的英文老师,从那张涂抹了口红的嘴里溢出来的来路不明的词汇不断地钻进他的大脑皮层,不断挤压下沉。他在女老师转身板书的时候大大地打了个哈欠,随即趴在了桌子上,在这种热气蒸笼的教室里,迷糊里除了熟睡,通常找不到更好的方式来抵抗粉笔和黑板摩擦而出的冗长声响。   好不容易捱到放学,他在半梦半醒中迅速起身离开,急匆匆地赶往工作的酒吧。本来以他十六岁的年纪是不会有店要他的,不过酒吧是个特殊的鱼龙混杂的地方,需要用人的地方也多,他虽然年纪轻,但胜在个子高,虽然瘦削,但是把头发染成金色之后吊着眼睛看人也能吓退不少同他一个年纪的混混。   “阿钟来啦。”正在收拾桌子的老板金哥看到崔钟哲笑了笑,脸上的那条划过半张脸的长疤愈发狰狞,他灭掉嘴里的烟,顺手扔给崔钟哲一块白色的抹布“幸好你来了,待会就到忙点了,你小子动作利落点。”   崔钟哲赶紧接了过来,动作利落地来世擦拭起桌子来。对于金哥他并不是很了解,只是听起从那个异常崇拜金哥的调酒师阿利嘴里听说过过去在道上的光辉事迹,至于真假崔钟哲无从揣测,因为光是那条刀疤的由来阿利就说过不下于二十种不同的版本。不过不管金哥的过去如何,他都对愿意给他这么一份工作的金哥心怀感激。   下班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九点钟,金哥在他离开的时候拍了拍他的肩膀,塞给他一根长条面包“半大的小子就不怎么顶饿,吃完明天继续好好干活!”   “一定!”崔钟哲笑着挥手告别。   街上行人稀少,昏黄的街灯朦胧地照亮着路面,水泥地完全不见白日的蒸腾灼热,长街在夜色中显得清冷寂寥。他一个人缓步走着,穿过狭窄幽暗的小巷,突然停下脚步,双手□□裤子的口袋里看着眼前排成一排的小混混。   “哟,我可不知道像你们这种小鱼小虾也敢找我的麻烦呐!”   小混混们都被崔钟哲近乎凶悍的神情吓了一跳,他们互相望了望,一个类似领头人的混混上前一步,头抬得老高“喂,崔钟哲,你抢了别人的女朋友,还想扮无辜么?”   “女朋友?老子怎么不知道?”崔钟哲挑眉,他虽然是混混形象,但是因为长得还算不错,莫名其妙在学校人气挺高。不过他特别不喜欢那种动不动就哭哭滴滴的女生,家里整天絮叨个不停的母亲和年幼却沉默寡言总拿仇视的眼光盯着他的妹妹已经够他受的了。   “别装傻啊!你们听好,这个人只要不打死就成。”刚才说话的人打了一个响指,混混们都冲了过来。   崔钟哲眼神乖戾,他和金叔学过几招防身术,虽然遇上厉害的不顶用,但是对付几个混混倒是绰绰有余。在他拧断了两个混混的手臂之后,看着情况不对的混混们便都亮出了武器,全是亮晃晃的刀片。   “是准备见血啊。”崔钟哲脱下外套,脸上的表情似笑非笑,眼神狠戾。   庆幸的是小混混们都是打架的外行,因为是以一敌多的情况,崔钟哲身上不免被划出了几道口子,鲜血染红了他的校服,但是在暗夜中根本模糊不清,只能通过鼻尖闻到血腥气。崔钟哲知道今晚必定不能善了,眉头几乎皱成了川字。   “喂,那边打架的,我已经报警了,警察马上就来。”巷口突然出现一个人,整个人藏在阴影里看不分明,只有手里手机的屏幕发出刺眼的亮光。   “靠!”混混们骂骂咧咧了几句,那个一开始发号施令的人也不想把事情闹大,他们只是拿人钱财,只要给崔钟哲一个教训就可以。更何况,这个年代就能拥有手机的人家境必然非常殷实,他们不想招惹上麻烦。   看着混混们都走远之后,崔钟哲眉头也没有丝毫放松“谁?”   林悟从阴影里走出来,走到崔钟哲身边,轻声道“你伤地不轻。”   “优等生?!!”崔钟哲非常惊讶,转而冷冷道“关你什么事?即便你多管闲事我也不会感激你的。倒是你这么晚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妹妹的彩笔用完了,绘画作业明天要交,我出来给她买。”林悟看着崔钟哲衣服被刀子划破的口子微微蹙眉“请稍等一下。”   “喂,你干什么?我为什么要在这里等你啊。”崔钟哲不解地看着林悟急匆匆地跑远,倒是老实地站在原地没动。前后不过五分钟的时间他便又看到对方急匆匆地跑过来,喘着气往他手里塞了一个袋子。崔钟哲打开一看,袋子里面是医药用品,消毒水,棉签,医用棉布,创可贴,甚至还有消炎药。崔钟哲眉头皱地更紧,眼神复杂“你什么意思?”   林悟看了一下腕表,眼里有不深不浅的笑意“我该回去了,明天见。”   崔钟哲看着那人的身影渐行渐远,又怔怔地看了手里的药物半晌,良久,唇角微微上扬。   空气里的夜风夹杂着海洋的腥味,看到有些破败的海鲜小酒馆,崔钟哲拉开门径直走了进去。   屋内的崔芯爱正咬着唇哭,眼泪大滴大滴地滴落下来。   崔母拿眼睛横了走进屋的崔钟哲,神色愈发疲惫“崔芯爱,我们家里哪里有钱给你买什么彩笔,那个什么绘画比赛不要参加。好好学习就可以,不要成为像你哥哥那样年纪轻轻就在酒吧鬼混打架的人就行了。”   “我不想过这种日子!生日连一瓶汽水都不给我买,你真的是我妈吗?”崔芯爱伸手抹了一把眼泪,语气尖锐“我也是女孩子,我也想要穿裙子!每次我考试都考第一名,那么认真学习你知道为什么吗?我就是想要离开这个家!我再也不想过这种穷地连瓶汽水都喝不起的日子了!”   ‘啪’的一声,一个巴掌不仅打懵了崔芯爱,同时让出手的崔母也有些不敢置信。   “......我恨你!”崔芯爱哭着跑了出去。   崔钟哲看着瘫坐在地上的母亲,烦躁地挠了挠头发,好心情彻底消失无踪。他重重地叹了口气,以防崔芯爱出事赶紧跟着出去了。   最终他在海边找到了崔芯爱,她把头深深埋进膝盖,幼小的身躯在浓墨般的夜色里显得伶仃至极,就像一只被遗失的稚鸟,找不到归途。崔钟哲在崔芯爱身边坐下,看着比夜色还要浓重的海洋,海面平静空旷,幽暗清凉,如同地狱。   崔芯爱,他的妹妹,只是一个同他一样快要被贫穷压断脊梁的孩子。   他没有说话,只是从口袋掏出廉价的烟抽起来,猩红的光点在黑暗中明灭不定。一支烟抽完之后崔钟哲站了起来,他摸了摸崔芯爱的脑袋“回去吧。以后要离开,就走得越远越好,但是首先你得有离开的能力。”   崔芯爱抬起头看着他淡漠又带着惆怅的脸,这一刻的声音和气味让她铭记在心,恍然失神。 作者有话要说:  非常感谢傻猴子才说话扔的地雷三颗!!!七月流火^九月无衣的地雷!你爷爷说的地雷! 感恩感恩,我会继续努力哒!!!   ☆、蓝色生死恋二   “喂,借俩个钱花花啊。”   崔钟哲烦躁得揉了一把头发,烈阳的中午,好不容易找个僻静的浓荫遮映的地方准备睡个午觉,没想到又遇到了学校里司空见惯的勒索事件,流里流气的声音听得他无名火起。他从树干后走出来,站直了身体,一脚踹在最近的小混混身上,发出的巨大声响让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他身上“大中午的闹什么闹,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老,老大!”为首的混混同样染着黄发,在看到崔钟哲出现后立马狗腿地跑到跟前“老大,我们不知道你在这里睡觉,别生气啊。这不是手头有点紧么,所以想找这种优等生借点钱花花啊。”   他这才把目光聚集到被兄弟们看上的倒霉蛋身上,那个人即使被包围也没有露出半点惊慌的表情,神色如常,眉目清浅,在看到他的时候唇角还多出一分若有若无的笑意,亮白的衬衫渗出汗渍,不断地被饱含热气的夏风吹起,有种夺目的好看。崔钟哲‘切’了一声,然后摆了摆手“你们几个该哪哪待着去,主意打到老师们手心里的宝贝疙瘩身上,是毕业证也不想要了么?”   几人纷纷对视一眼,皆觉得崔钟哲言之有理,便乖乖地退了下去。临走之前倒是都斜了林悟两眼,眼里都有放过大鱼的遗憾。   “谢谢你了,崔钟哲。”林悟走到崔钟哲跟前,眼里蕴含着浅淡的笑意“身体的伤好些了么?”   “那点小伤根本不算什么。对了,我可不是特意救你,只是他们太闹腾,吵到我睡觉而已。你可别想多了。”崔钟哲皱着眉檫了檫额头上的汗“你也该哪哪去吧,我可不想和你这种优等生扯上什么关系。”   这个年纪的崔钟哲正值动荡不安的年纪,贫乏之极的家庭与残酷的社会过早地把他磨得棱角分明,整个人如同一柄玻璃制成的剑,锃亮,挺拔,尖锐,透明,生硬,而又脆弱。理解一个青春期的孩子再简单不过,林悟看着站在油绿大树旁的崔钟哲“你跟我来一下。”   “你干嘛又自说自话啊!”崔钟哲挑眉看他,眼神带着些微的不耐。   林悟轻笑“跟我走就是了。”   崔钟哲站在原地犹豫了两秒之后随即跟了上去。他刻意不把目光投在前面行走着的人身上,无聊得看着电线杆上的麻雀扑闪着翅膀,在光和影子之间挣扎。他抿着唇跟在林悟身后走了大约有五分钟,半天没有进食的肚子闹腾起来,空落落地开始疼痛起来,恍然间觉得马路上炽热光线中的人们都是炽热的蚂蚁。   “到了。”林悟拿出钥匙开了门,随即打开空调“这是我自己的画室,平日里也没有什么人来,随意就好。”   “还真是富家子啊。”崔钟哲嗤笑了一下,也不扭捏地接过林悟递过来的冰镇果汁,天气燥热,他本来就渴,一打开瓶盖便一口气喝了个干净。冰凉的液体从喉咙划过食道最终流入胃袋,他舒服地叹了口气,把空罐子放在桌子上。   他打量着这间所谓的画室,面积不小,简单的没有任何装饰的墙壁,房间空荡荡的只有小巧的木桌,一人高的冰箱,一张沙发和三个蓝色的塑料板凳,剩下的便全和绘画有关的东西。窗户边依次摆放了三个画架,墙角边整齐地摆放着已经完成的或是没有完成的画作。   林悟拿出尹母为他准备的便当放在崔钟哲面前,语气真诚“请你吃午饭。”   “......我吃了的话,你吃什么?”崔钟哲本想拒绝,可是迫切的饥饿感让他在闻到食物的香味后倾向于妥协。   “没关系,我还不饿。”   便当很是丰盛,有造型漂亮的紫菜包饭,煎地外焦里嫩的太阳蛋,以及炸得金黄的鸡腿。崔钟哲咽了口口水“我们一人一半。”   林悟眯着眼睛笑了笑“好啊。”   说是一人一半其实林悟也就只吃了两个紫菜包饭而已,崔钟哲吃完以后才意识到这个问题,他抽了张纸巾擦了擦嘴,微微侧过头,恶声恶气道“我说,你以后要是还在学校里被人勒索,报上我的名字就行。”   “哦?报上你的名字让他们找你要钱?”   “喂!尹俊熙,你小子欠揍是不是?在这个学校里敢找我要钱的人还没有出生呢!”崔钟哲说着还把拳头往林悟眼前晃了晃。   林悟轻声笑了起来“你的意思是要保护我么?”   那声音清透,明净,低柔中有含有一种别样的深意,崔钟哲明显地感觉到这把声音蕴含着某种让他心中的浮躁沉淀的东西。他转过头,正好触及对方略微温柔的黑色眼神,耳尖突然烫了起来,他迅速低下头“是,是啊。”   心中突然涌动出一股躁动,透过空调散发的丝丝凉风也驱赶不出心底攀爬出的热度,像掩饰着什么似的他的声音提高了两度“这里这么凉快,我就在这里睡了,就当今天的保护费。”   醒过来的时候天际傍晚的晚霞烧地通红,落日熔金,景色极美。崔钟哲揉了揉眼睛,看到身上盖着的薄毯愣了一下,然后不声不响地走到正在拿着铅笔在画纸上涂抹着什么的人,他没有什么所谓的好奇心,但是在看到画纸上的图像时还是惊讶地瞪大了眼睛。   “你画我做什么?”   林悟继续处理着原稿的细节部分“看到了便画下了。”   崔钟哲看着画纸上他安静宁和的脸,想说这么安静的人根本就不是他,但是最终没有说出口。他下意识地忽略心底滋生的异样感“几点钟了?”   “已经过了放学时间十分钟。”   “操!”崔钟哲爆了句粗口,他又开始烦躁起来,现在从这里离开要赶上工作时间肯定也要迟到至少十分钟了“你怎么不叫醒我?”   “是有什么急事么?”   “啊啊啊,我打工要迟到啦!”崔钟哲拔腿就跑,手腕上却多出了略显冰凉的触感,他回头望着林悟“什么事?”   “我有脚踏车,若有急事的话骑着说不定可以赶上。”   他接过车钥匙,别过头“怎么不早说。”   风呼啦啦地吹着,崔钟哲在落日熔金的黄昏中急速蹬着车子,圆形的车轮碾压过他平常步行过的街道,像是摆脱了某种长期束缚他的东西。他突然高兴起来,眼神明亮,心里有种说不出的轻松。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某匿哒地雷!!!感恩感恩呐,么么哒   ☆、蓝色生死恋三   他们开始渐渐熟悉起来,虽然在学校的时候崔钟哲遇见林悟只会装作没看见走掉,午休的时候却会自发地步行几分钟的路程去林悟的画室,在体验冰凉的空调的同时分掉他一半的午餐,彼此之间并不怎么说话。   “又打架了?”林悟皱着眉看着崔钟哲额角的血迹,目露担忧。   “不是什么大事,我已经给过他们教训了。”崔钟哲并不在意这些皮外伤,这些伤痕比起那些时不时会来到家里要债的高利贷制造出来的伤口简直不值一提。家里生意惨淡,父亲死后只有母亲一个人撑起整个家,光是他和妹妹两个人已经让母亲足够吃力,欠下的外债生意好的时候也只能多还一些利息罢了。贫穷,暴力,这些东西营造的日子似乎永无尽头。   林悟拿出消毒水用棉签给他清理额角的伤口,在崔钟哲皱眉的时候放轻了力度“马上就好。”   距离太近,崔钟哲只能看见对方淡粉色的嘴唇和尖削的下颌,他不自在地闭上眼睛,鼻尖却萦绕着对方身上洗衣皂的香味,心跳漏了一拍,接着迅速紊乱。   “还好只是破了些皮,下次若是要打架也小心一些。”林悟收回手,看着崔钟哲的眼睛道。   “......你管太多了。”   林悟笑笑“是么。”   崔钟哲抓了一把头发,转身离开“我打工去了。”   酒吧里播放着长长的曲子,开头是是吉他声,有金属特有的硬度和民族歌谣的冷寂。他轻声跟着唱了起来,却被调酒师阿利嘲笑了一番。崔钟哲刚想嘲笑回去却看见阿利盯着他背后的方向脸色不好看起来。   他身后的男人剃着干净的板寸,长相很是英俊,左边的眉毛被一道足足有五厘米的伤疤斩断,很明显是被利器所伤,气场慑人,目光平淡却有一种不怒自威的气势。“给我一杯烈酒。”   “这位客人,您不说出名字我怎么知道你要点什么酒啊。”   “你们这里最烈的酒就好。”男人走到吧台前坐下,眼睛像带着钩子似的盯着阿利的脸。   崔钟哲看出两人之间的气氛不对劲,点了点头便去招呼其他客人去了。他心里有些好奇,平时吊儿郎当的阿利冷着一张脸的时候简直就像是换了一个人,特别是对象还是那个一看来头就不小的男人。   安分地做完了工作,从金哥手里领了这一个月的薪水,崔钟哲绷着的唇角也上扬起来。   周五的时候金哥给他放了假,他漫无目的地在街上晃荡,目光在触及三两成群说笑着的女高中生的时候有些恍惚。女生们交谈的声音不小,谈论的对象还是他认识的对象尹俊熙。关于那个人在学校的人气以及获得大型绘画赛事的奖项甚至几岁开始绘画的信息都随风涌进了他的耳朵。   崔钟哲便自然而然地开始想起另一个人来。不见面的时候眼前会忽然闪现出那个人的脸,遇到烦心事的时候也想找到那个人诉说,崔钟哲不知道这种关系称不称得上朋友,但是他想和那个人成为朋友,和那个优秀地过分同他是两个世界的人成为朋友。他重重地抽了口烟,趴在栏杆上俯视着涌满了人群的街道。两边都是陈旧高大的建筑,隔出一条被昏暗的街灯笼罩的马路,全部都是商贩和行人。   他捏了捏口袋的钱去了画室找到那个人,不由分说地把人拉出画室“我请客。”   夕照失去了白日的热度,天空盛放不下的金红色全部倾泻而下,屋顶的砖瓦是金红色,交通的道路是金红色,行人也被染成金红色。光芒一直流淌到脚下,崔钟哲淡淡地看了一眼身旁被同样被染成金红色的男生“想要吃什么?”   “我并不挑食,吃什么你决定就好。”   “就是这样才麻烦啊,我们这种平民的东西你这种大少爷吃不惯的吧尹俊熙。”崔钟哲停住脚步看他,这个人的白衬衫被夕照染成灿烂的橘黄,瓷白精致的眉眼也沾染上了朦胧的金红色彩,斯文俊秀,夺目耀眼,和这种一眼看上去就混乱肮脏泛滥成灾的街道格格不入。一瞬间他非常后悔请客的这个决定。   那一瞬间的情绪非常明显,林悟微微蹙眉“去那里就可以。”   崔钟哲把目光投向林悟所说的地方,微微垂着头跟在林悟身后坐到露天的凳子上,盯着光着膀子大声喝酒开着粗俗玩笑的男人们,然后不自然地撇开目光。小摊位上的东西虽然廉价,但是实惠好吃,他随意点了大盆的田螺和贝类,两只烤玉米和两罐冰啤酒。   炭火上烤熟的玉米鲜嫩清香,微微有些焦,口感非常好。他吃着吃着情绪便放松下来,付完账便拉着林悟去了他最经常去的海滩。   深蓝到漆黑的夜空中有异常明亮豪华的星群,夜幕低垂,甚至能够看到跃动的光泽。腥咸的海风携裹着凉气迎面而来,他们并肩坐在海滩上,安静地聆听着潮水的声音。   远方灯塔亮起的时候他们分别,一人往左,一人往右,通往完全不同的方向。崔钟哲仰着头看漫天星光,心里涌动着忧伤,他伸出手拍了拍脸颊,并不知道这种忧伤从何而起。   几日后他又打了一次架,伤得头破血流,是前几日被他打到骨折的混子请的大群帮手所伤。他独自一人瘫倒在昏暗的巷口,身体疼痛至极,精神却异常清醒。华灯初上的时候他被另一个人背起,目的是送往医院。   “为什么每次遇见你的时候我都这么难看啊!你是故意在这种时候出现的么?”   “或许是吧。”   崔钟哲大声笑了起来“你送我去医院我也没钱给你的。”   “不用你还。”   “......什么意思啊。”崔钟哲小声嘀咕了一句,伸出手摸了摸背着他的这个人柔软的黑发,柔软的发丝蹭的他手心有些痒。因为他的动作,身下的身体明显一僵,他弯了弯唇角“喂,尹俊熙,是不是从来没有人摸过你的头?那我是第一个哎。”   “你是第一个。”林悟轻声道,低沉的声音如同暗夜里的流星,汇成繁丽的溪流。   崔钟哲低声笑了起来,声音却带着怅惘“我只有小时候父亲还在的时候被摸过头。下次,我允许你摸一次我的头。”   “好。”   他把脸贴在林悟的脖颈边上,从头上流出的鲜血染红了对方的白色衬衫,他用双手轻轻得勾着对方的脖子。心脏饱满酸软,他轻不可闻的低语在风中飘散“你干吗对我这么好啊。”   街道的灯火蜿蜒开来,如同橙色的溪流。   崔钟哲闭上眼睛趴在另一个人的背上,此时这个瘦削的背部给了他无与伦比的安全感。他意识昏沉地想着,若是这条路能杳无尽头该有多好。 作者有话要说:  非常感谢S先森和紫芸哒地雷,爱你们爱你们,重要哒事情要说三遍,爱你们!!!   ☆、蓝色生死恋四   缓步穿过闹哄哄的街道,崔钟哲为着空气里垃圾和腐烂蔬菜的气息皱眉。地面上横陈着空了的汽水罐头的尸体,骑着摩托车把头发染得五颜六色的不良少年聚集在路口,市街的声音还未平息下来。   他照着金哥的吩咐买了清淡的菜品,在等待的时候无聊地看着路边昏暗的灯光以及耸立的杂乱的电线杆。恍然间想起上次他和另一个人吃饭的场景,表情不自觉地缓和,皱着的眉头也开始舒展开来。   空气中有不知名的香水,啤酒,烟草,灰尘,汗液混杂的味道,是属于夜色糜乱的气息。崔钟哲刚要从后门进入酒吧,没想到一下子把两个人拥吻的姿态看进眼里。那个他所熟悉的调酒师阿利被另一个男人压在身上,表情享受,眼里有隐隐的水光,甚至多了一分魅惑。另一个男人只是用眼角的余光瞥了他一眼,接着旁若无人地接吻。   那个男人崔钟哲有些印象,正是前几天阿利不给好脸色的那个眉间有疤痕的男人。他有些惊讶,像是受到了某种冲击似的瞳孔微缩,在触及到男人警告的视线后便乖乖收回视线,步伐不稳地进到酒吧里去了。   金哥笑着接过他手里的菜,顺手拿了一罐啤酒递给他“谢谢阿钟了。”他拆开一次性筷子便开始吃起来,看了一眼仍然愣在原地的崔钟哲,眼里多了一分深意“阿钟是看见了吧。”   “嗯,嗯?”崔钟哲有些不自在地同金哥对视“您早就知道了吧。”   “当然啦。”金哥拍了拍身旁的凳子让崔钟哲坐下,眼神又恢复了平日的平静“阿钟觉得恶心么?”   “......并没有。”崔钟哲说的是实话,他并不觉得恶心,只是为一些常规的东西被猝不及防地打破而感到惊讶。   “啊,是这样啊。只要你不拿异样的眼光看阿利就好,他那个人虽然看上去吊儿郎当什么都不放在心上,但实际上很容易受伤。”金哥喝了口啤酒,拍了拍崔钟哲的肩膀,笑得意味深长“爱情这玩意太不靠谱了,所以对方是个男人也只能认命。阿钟你还小,若是有一天你能够遇到也就明白了。”   “嗯。”   “对啦,今天你就先回去吧。”金哥指着他头上包裹着的白色纱布“给你带薪休假,否则别人又说我虐待童工了。”   “......谢谢金哥。”   难得地没有在街头闲逛,崔钟哲径直回到了家里,不去理会崔母的叫骂,躺在了窄小破败房间里的地板上。即便是开着风扇,身体还隐隐有汗渍流出,他睁着眼睛看着简陋的天花板,迷迷糊糊间睡了过去。   梦境极为清晰,他身处金哥开的那间酒吧,四周是喧嚣如同海潮的人群。他一眼就看见坐在角落里的那个人,那个人微微侧过脸望着他,周围一瞬间寂静无声。崔钟哲走了过去,近距离地看着对方在灯光的渲染下依然黑地纯粹的头发和眼睛,顺之而下的修长白皙的脖颈和浓墨重彩的头发形成鲜明的色彩对比,白色衬衫解开了两颗扣子,带着蛊惑人心的艳醴。   崔钟哲咽了口口水,明知道是梦,但是心脏止不住狂跳。他的呼吸瞬间急促,眼里是前所未有的贪婪和期待,手指不受控制地抚摸上了对方白皙精致的脸。   正在紧张地不能自已的时候对方却轻声笑了起来,他张了张嘴,正好碰上对方凑近的脸。他睁大了眼睛,紧接着眼睛被另一只手覆盖,眼皮感觉到干燥温暖的温度时,唇上也多了温软的触感。   上衣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扯了下来,崔钟哲大口喘着气握住了对方正在脱他裤子的那只手“停下来。”   “为什么停下来?你不是喜欢我么。”   崔钟哲一个激灵睁开了眼睛,入目的是昏暗破旧的房间,破旧的风扇仍旧吱吱呀呀地转着。他轻轻叹了口气,在感觉到腿间的黏腻感之后脸色青白。   时间流转地太过迅速,在崔钟哲意识到喜欢上另一个人的时候,时光悠悠转转地就到了夏末。   他走在郊外的田野上,四周是收割之后呈现出衰败之势的稻田,不经意间抬起头可以看见黄昏天空中掠过的飞鸟。崔钟哲看了一眼那人用笔尖呈现在纸上基本与现实景色无异的画“还没有结束么?”   “还差一点就完成了,钟哲是等得无聊了么?”   “确实有点无聊。”崔钟哲看着远处淡淡的黛色山影,暮色苍茫中有炊烟袅袅升起“我发现你画景物的时候里面都没有人哎。”   林悟淡笑,然后收起画夹,不动声色地岔开话题“有件事有些苦恼呢。”   “还有你苦恼的事情么?究竟怎么啦?”崔钟哲踢了一下脚边的石子,偷偷打量着对方。对方的头发被夕照笼罩上一层温暖的色泽,他微微抬起头,正好对上倾泻而下的光线,皮肤白皙到近似透明。他突然觉得对方好看到不可思议。   林悟浅笑,声音温和“被母亲送了两张约会用的电影票,但是并没有找到约会的对象。”   “……你有想要一起去看电影的女生吗?”崔钟哲皱眉,心情压抑起来。   “并没有。”林悟看着他,淡淡说道“并没有想要一起看电影的女生。但是电影票就这么浪费了有些可惜。”   崔钟哲转过脸假装看暮色四合的天空,心脏砰砰跳个不停“那个,浪费你母亲的心意多不好啊。我可以跟你去看啊,我是说,反正我一直都很闲啊。”   “好啊。”林悟看着他,眼里有沉沉的笑意。   单车的轮胎摩擦在有小石子的道路上,崔钟哲听着风带到耳边刷刷刷的声音,微微扯起唇角“尹俊熙,你小心点,别掉下去了。”   “不会的。”林悟将一只空余的手搭在他的腰间,身前的崔钟哲感觉到腰间环着的手臂身体一僵,单车的方向不受控制地拐了一个S型的弯道,他低声轻笑起来“该小心些的是你才对啊钟哲。”   崔钟哲回神之后立即控制好单车,耳尖染上浅浅的绯色“啰,啰嗦。”   当晚的电影是个经典的爱情片,有叫做《罗马假日》动听悦耳的名字,讲述的是一个逃脱王室的公主和一个记者之间的爱情故事,他们跨越了身份的差距,最终相守在一起。他为那个公主的结局庆幸,眉梢眼角都染上明显的愉悦。   晚归的途中,石板路在夜色中沉寂。只有水果摊和小摊铺的橙色灯光还在略微刺眼地亮着。他想起了不久前的夜晚这个人沉默地背着他前行的场景,鼓起巨大的勇气拉住了身侧之人的手。   值得庆幸的是,那个人柔和了眉眼,握紧了他的手。   有夜归的卖蔬菜的三轮平板车,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从他们身边经过。偶尔也有流浪的小狗疾速奔跑,留下模糊的足音。   彼此相握的手心都有黏腻的汗渍,崔钟哲扬起唇角,黑亮的眼睛在夜色中熠熠生辉。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某匿的手榴弹,亲亲?(°?‵?′??)   ☆、蓝色生死恋五   周日的下午,他们骑着单车去了稍远的不容易碰到熟人的地方约会,那是林悟经常写生去的小镇,到处都是传统的民居,没有高楼大厦倾斜而成的阴影。他们在乡间的小路上慢悠悠地牵着手走着,路口有人支了水果摊,摊子上是堆起的新鲜橘子。   林悟买了一兜,秋日明媚的日光落进他的眼里,不适应得微微眯起眼睛“钟哲喜欢吃橘子么?”   “还好啦。”   “带你去我的秘密基地。”林悟弯了弯眉眼,眼神温柔。   秘密基地是个老旧的小教堂,地上的石砖色泽纹路黯淡陈旧,有一种因为长久岁月沉淀的古朴。中央摆放着一排排同样陈旧的椅子,有些红色的漆皮已经脱落,有种年久失修的落拓。崔钟哲随意找了把椅子坐上去,从穹顶大窗洒落进来金色的日光,一束一束倾斜在大堂里,时光也沉静下来。   林悟坐在他的身侧为他剥橘子,连橘瓣上细白的果线也除了个干净。他掰开一瓣放进崔钟哲嘴里“甜吗?”   橘子入口经过牙齿的研磨变成甜蜜的汁水,迅速俘虏了舌尖,崔钟哲道“很甜。”   听到这个回答林悟便把手里的橘子塞进崔钟哲的手里,从纸袋里拿了一个橘子开始剥皮。   崔钟哲眯起眼睛,随后也学着林悟的样子掰下一瓣橘子塞进他的嘴里,问出同样的问题“甜吗?”   林悟轻笑“很甜。”   他们很平静地在一起。教堂的门扉大开着,有微风扫眉而过。教堂里有红黄绿三个色彩相间而成的彩色玻璃,崔钟哲转头看向身旁之人,那个人正凝神打量着刻着圣母和耶稣的画像。天顶很高,有白亮的日光照射进来,好像是天堂开出来的路途。他出神地看着穿着白色衬衫的男生,某一瞬间觉得两人之间的距离遥不可及。   他有些不安地抓住另一个人的手,眼里的不安被那人眼里的温柔驱散。   阳光泛滥的秋日午后,他们在破旧的教堂里接吻,不沾染半分忄青欲,唇齿间都是甜蜜的橘子味道。   时令已经入秋,夜晚的空气也多了凉意,带着不经意的凛冽。崔钟哲坐在单车的后座上,微微仰起头,舒展着手臂,像一只展翅的鸟类。   穿过窄小的单行线的马路,崔钟哲扬起唇角看着道路旁不断倒退的粗大的法国梧桐,低矮的旧楼,以及步履匆匆的行人。本来见惯了的景色也因为身边多了一个人而格外不同。   林悟已经多次送崔钟哲回家,穿过幽深的巷子便轻车熟路地拐到那家简陋的亮着昏黄灯光的海鲜店“到家了。”   “嗯。”崔钟哲跳下单车,看了看半张脸在路灯下模糊不清的男生,心里生出黏腻的不舍。他抿了抿唇,往前走了两步之后又转过头,看见那人扶着单车站在原地便迅速折返回去,他笑着凑近林悟的脸,将唇印了上去。   林悟浅浅笑开,精致的眉宇间有化不开的温柔“回去吧。”   “那明天见吧。”崔钟哲用手指摩挲了一下嘴唇,通红的耳朵在夜色中被完全掩盖。他挥了挥手,刚转过身,脸上还未来得及消退的笑意便僵在了脸上。   巷口站着一个满眼惊讶的女人,她围着一条被浆洗多次而略微泛黄的围裙,手里拎着一袋正准备放进垃圾回收站的垃圾,已经泛起银丝的头发被风吹得凌乱。她怔愣了半晌,才不可置信道“崔钟哲?”   崔钟哲表情僵硬,迅速转过头“你赶快走!明天再和你说。”   林悟深深地看了一眼气氛冷凝呈对峙之态的母子二人,听从崔钟哲的话先行离开。   手里的垃圾袋重重掉落在地上,崔母手指微微颤抖,思绪却不可思议地迅速平静下来“你是变态吗崔钟哲。”   崔钟哲一拳狠狠击在墙壁上,发出的巨大声响让崔母吓了一跳,他眼里泛着冷凝的光“是变态又怎么样,关你什么事。”   “我是你妈!”崔母吼出了这一句话,眼眶也紧跟着红了起来。   “呵,现在说的好听。你只不过是生下了我,我现在不是一直还债吗!你究竟还有什么不满?”崔钟哲胡乱地挠了一把头发,紧接着点了一支烟压下烦躁地快要爆发的情绪“该做的能做的我都做了,你别他妈天天管我!”   “你这个变态!说的都是畜生也说不出口的话,你根本没有把我当成你妈!”崔母被崔钟哲强硬的话语气得胸口泛疼,一气之下道“你赶紧跟那个男生断绝了往来,否则就别认我这个妈!”   崔钟哲愣了一下,笑得嘲讽“你以为这个对我有威胁?不认就不认,你以为我稀罕!”他说完转身就走,步伐快到转眼间就抛掉崔母在身后的哭声。   他跑去了他最爱的大海,烟一支接着一支地抽,因为抽得太急,差点被呛出了泪。他安静地看着深邃而安静的海,如同那个人温柔地似乎能包容一切的眼睛,心绪便缓缓平静下来。   崔钟哲因为过早地接触社会,故而明白很多道理。母亲的责骂,只是生气到极点时的一种表现,她也是爱他的,只是彼此间多年的疏离感隔绝了表达真实感情的通道,经过这个契机,已经七零八落,再无复原的可能。   将眠未眠的时候崔钟哲听见了细细的小声呼唤他的声音,他懒懒地掀起眼皮,看着崔芯爱面黄肌瘦的脸“你自己过来的?”   “嗯。”崔芯爱在距离崔钟哲三步远的地方停了下来,她的眼神极为锐利“妈妈回去之后就一直哭,我知道你们吵架了,但是我从来没有见过她哭得那么伤心。崔钟哲,你已经不是小孩子了。”   “小鬼,什么都不知道就不要乱说啊。”崔钟哲有些好笑,海风扬起他的头发,他顺势躺在地上。   崔芯爱突然大叫了一声“哥!”   “什么?”   “你该回家了。”   “别管那么多啊,小心我揍你。”崔钟哲闭上眼睛。年幼的孩子很难体会大人的心情,只有在变成成人之后才会明白稍微谅解父母的心绪。崔母改变不了贫穷的处境,只是用着力所能及的方式来保护着家庭,她缺乏付出的能力,也没有合理的方法,所以才会让崔芯爱流露出嫉恨的情绪。他这个妹妹正在重复着他当年走过的道路,只不过他选择了自甘堕落,而崔芯爱选择了努力进取,相同的目的只是为了摆脱这个家。   崔芯爱许久没有说话,咬了咬嘴唇跑走“我再也不想管你了!”   他了无睡意。脚踏下去,松软的沙子便在鞋的两侧滑开,一个脚印便清晰地显露出来。崔钟哲微微叹了口气,自父亲离世后他一直茫茫然然地过着浑浑噩噩的生活,从来没有一步迈出这样清晰的印记。   这样也没什么不好啊。崔钟哲微微笑了起来。   因为他喜欢那个人,才会不顾一切地朝着那个人的方向迈进。 作者有话要说:  非常感谢S先森扔的地雷!!!么么哒   ☆、蓝色生死恋六   秋雨来的很是突然,在某个不引人注目的时刻,便绵绵地下起了一大片,将一切景物都包容其中,模糊一片。   因为一直怀有的强烈嫉妒之心,一直压抑着的崔芯爱情绪因一支不经意间碰掉的铅笔作为□□爆发,一个失手将尹恩熙狠狠地推了出去,不巧正好撞到桌角,额角的鲜血便不受控制地流了出来。在同班女生失声尖叫的时候,崔芯爱仿若被一盆凉水兜头而下,血液冰凉。   偶然发生的事件却引发出一个更为惊人的事实。送往医院急需要输血的尹恩熙被发现和父母血型不符,在尹父尹母前往出生医院调查的时候发现那个当年抱错的亲生女儿竟然是这次伤害尹恩熙的罪魁祸首。尹父尹母平日里对一双儿女疼爱有加,更是把乖巧的尹恩熙当成了掌上明珠,关于抱错女儿的真实事件突然呈现在眼前,本来身体就不好的尹母一下子病倒在床,满眼郁色。   在得知自己羡慕嫉妒多年的富家小姐尹恩熙其实是自己的替代品,崔芯爱毫不犹豫地找到了尹父,做出要回到亲生父母身边的决定,她要得到她本应该得到的一切。而尹父也因为崔芯爱多年所受的贫苦十分心疼内疚,答应下来。尹恩熙也做出了回到真正母亲身边的决定,她笑着和流着眼泪的尹母告别“妈妈,我如果还在这里的话,那个妈妈就没有女儿了。谢谢您这么多么年的照顾了。”   决定离开的时候不息的雨水停了下来,是个难得的朗日。   “所以这就是最终的决定么?”崔钟哲皱着眉头看了一眼小心翼翼地叫着自己哥哥的女孩,皮肤白皙,脸虽然还未张开,却已经可以看出长大之后的精致,和性格尖锐倔强的崔芯爱完全不同的娇生惯养性情温顺的女孩。   “嗯。”林悟松开了牵着尹恩熙的手,动作轻柔地摸了摸她柔软的发顶“以后可能会很辛苦,但是这个新哥哥以后会保护你。哥哥不在你身边,恩熙也要坚强一些啊。”   安排好尹恩熙之后崔钟哲便尾随着林悟去了他的画室。他状似随意地打开窗户让阳光倾洒进室内,视线穿梭在院落里,簇拥的艳红石榴花在光线中浮动如影,柔软的花瓣顶端隐约有阳光跳动。这情景有着说不出的美丽,崔钟哲完全映不进眼里。   啪的一声,打火机的金属盖翻开,一簇幽蓝的火苗在崔钟哲掌中亮起,晃晃悠悠地燃着,他手掌似乎有些不稳,打火机点了好几次才把细长的烟支点燃。手指熟练地把烟头凑近嘴唇,一缕白烟便袅袅地从指尖升起,缓缓弥散在空气中。   他夹着烟,面孔隐藏在烟雾后面,因此看不清脸上的真实情绪“说是离开,对吧。”   “嗯。”林悟淡淡应了一声,眼帘半垂“这件事情对母亲影响太大,父亲想让母亲离开这个伤心之地,决定去美国定居。”   “所以呢?”崔钟哲重重地抽了口烟“所以你想对我说些什么?分手?我们之间已经没有可能了?好笑。”   林悟靠近他,伸手拿下他唇上的烟支,动作利落地掐灭,半长的烟支划出半圆的弧度利落地掉进垃圾桶。他伸手抱住身体微微颤抖的崔钟哲,温柔的声音带着安定人心的力量“没有想过要和钟哲分手,虽然即将离开。”   “......可是,那是我永远到达不了的地方。”崔钟哲苦笑。   “你愿意等我回来么钟哲?”   那双眼睛黑得纯粹,表情又太过认真,满眼倒映的都是他僵硬苍白的脸。崔钟哲动了动嘴唇,喉咙却被一只无形的手掌扼住,发不出‘愿意’的音节。   他早就意识到他和林悟两人之间的天差地别,即便是现在他们没有遭遇必然分开的契机,以后也未必不会分开。他本就出身九流,一直生活在阴暗的泥沼里,可以抛下一切同这个人在一起,但是对方一定会前程似锦,拥有美好光明的未来。到时候对方会因为他这么一个放不上台面的小混混而忤逆父母放弃一切么?   未来太过未知,一切有关承诺的语言只会徒增苍白。他不是不相信对方,而是少年时期的恋爱总会以某一种方式无疾而终,更何况他们是两个男生。   崔钟哲深刻地意识到这个问题,他在遇见这个人的时候便努力向前,拼了命的,想要更加接近对方,却无法抗拒那种强大的无可抵抗的力量。一切的行为只是逆水行舟而已,不进。   他盯着对方可以称得上是昳丽的脸看了片刻,忍不住轻轻吻了上去,一触即分。   “就这样告别也好。”崔钟哲顿了顿,眼底沉淀着晦暗不明的情绪“以后的事等你回来再说吧。”   在说完这些话后,崔钟哲平静地挥手告别。   尹俊熙这个人和他相识不久,却在他的生命中占据了大半比重,如今被硬生生地剥离,他根本不知道用什么方法去填补心中流血的巨大空缺。   在林悟走了之后崔钟哲找了个日子去给早亡的父亲扫墓。因为贫穷,墓地安置在苍茫的群山中,墓碑久未擦拭,积满了灰尘,隐约可以看清墓碑上雕刻的白色名字和简单的生平。阳光灿烂温暖,他弯下身体,专心地清理墓碑前零落的松针和杂乱的野草。   他大大咧咧地跪坐在墓碑前,沉默了良久才自言自语道“我喜欢上一个人。没人可说才过来和你说的。不过他已经去美国啦,你知道美国是什么地方吗?应该知道的吧。我也不怎么伤心,好吧,我说谎了,不过只有一点点伤心。谁让,谁让他是自你离开之后,对我这种人付诸毫无保留的温柔呢。喜欢上他也是必然的吧。”   墓地鲜有人来,很是安静。风带着微微的柔软潮湿,崔钟哲眯起眼睛,手指生疏地描摹着墓碑上父亲的名字。   “你可能不明白,我只是想要和他在一起。”   他在墓地里待了很晚才回家,夜风把他的皮肤吹得冰凉。住了十几年的房间铺陈着陈旧的木地板,室内放置所有的物品都隐约散发出灰尘的气息,崔钟哲皱着眉头把整个人裹进了被子里。   辗转反侧之后他打开灯,拿出钱包里夹着的远在美国的那个人的照片,那张照片是他在临行之际偷了对方的学生证小心裁剪所得,闲来无事时便会细细看上一会,用来幻想对方成人之后的模样。   夜晚很安静。崔钟哲深深吸了口气,有丝丝缕缕的寒意沁入骨髓,他小心翼翼地把照片放入钱包,关上灯,很快入睡。 作者有话要说:  非常感谢傻猴子才说话扔哒地雷,么么哒,请继续看文呦   ☆、蓝色生死恋七   “帅哥,给我来一杯Martini。”   要酒的女人穿着黑色的蕾丝长裙,烫着时下最为流行的波浪卷,画着浓妆,艳红的嘴唇上叼着细长的烟支,一个眼神悠悠地落到崔钟哲身上,媚眼如丝,吸引了酒吧里的大部分人的眼光。   崔钟哲不动声色地给女人调酒,熟练地取出酒杯,按照三比一的比例勾兑着干金酒和干威沫酒,轻轻搅拌,最后饰以柠檬皮和橄榄。一套动作行云流水,垂眸调酒的男人有着说不出的魅力。   “多谢。”女人接过酒,拨了一下额前的头发,眼里是无声的诱惑“帅哥,听说你对Martini感兴趣,不知道对喜欢Martini的女人感不感兴趣呢。”   喜欢Martini是因为本酒极其适合创新和嬗变,用不同的基酒和力娇酒搭配,能够创造出无穷无尽的变种。他喜欢这种无尽的可能性。   自从三年前酒吧里原有的调酒师阿利离开之后,崔钟哲便接替了阿利的位置。他在酒吧里帮忙很久,阿利总会耐心地教他一些调酒的东西,接替并没有问题。而阿利离开的原因也很简单,和那个男人之间磨了三年,最终修成正果,去荷兰结婚之后便一心一意地做那个男人的贤内助去了。   他收了思绪,目光很淡“人和酒并不适合拿来比较。”   “呀。”女人掩唇轻笑,眼里并不见多少失望“被拒绝了呢。只是很少见到穿酒保服可以穿得这样好看的人,所以有些感兴趣。帅哥若是不喜欢我这种类型,我也就不强求了。”   崔钟哲点了点头,给新来的客人调酒。新来的客人染着金发,五官立体分明,异常英俊,他半搂着长发淡妆的漂亮女人,笑容亮眼。“给我一杯Bartender,给我身边这位美丽的小姐一杯贝利尼就好。”   “泰锡哥,你不是刚从美国回来么,在美国的时候你天天都干些什么啊。”   女人甜的发腻的声音中的‘美国’两字让崔钟哲的动作僵了一瞬,然后迅速掩去。他把调好的酒放到两个人面前,不动声色注意两人的谈话内容,虽然知道这种方式得到那个人的信息微乎其微,他还是忍不住会去关注。自那个人离开,已经足足六年。   他的生活平庸动荡着,在和另一个人天各一方的日子里不停地沉堕。   “就是随便混混呗,虽然学的是美术,但是没有要做艺术家的打算。现在的我就是一个无业游民啊。”韩泰锡抿了一口酒,笑容里有着不羁的浪当劲,使得他身边的女人脸红心跳。“说这些有的没的做什么,还不如想想今晚怎么玩。”   两个人又低声说了两句便牵着手到中央的舞池里去了。崔钟哲收回眼神,掏出口袋里的烟支,想了想又放下,他扫了一眼吧台,那个刚才同他搭讪的女人正在和另一个男人聊天,眼睛里是方才出现过的引诱。   两天之后崔钟哲在下班的途中见到了韩泰锡,他一个人孤零零地倚靠在价值不菲的跑车上,染成金色的头发在夜色中异常显眼。他挑眉看着身前的几个混混,用毫不在意的语气道“要多少钱?”   找茬的混混们一时愣住,在对方毫不在意地扔下大把钞票之后面面相觑。为首的混混青筋跳起“你把我们这些兄弟们当成什么了,我们今天来是想警告你别瞎动不该动的人,有些女人是不能泡的,懂?”   “啊,懂。”韩泰锡一脸赞同地点头“那些丑女我知道不能泡,也没泡过。”   “靠!装什么傻!”几个小混混拿着棍子将人围住“今天就打到让你知道什么是‘不能泡’为止!”   韩泰锡依旧笑,顺手躲过攻击,一把夺过最近的混混手里的棍子开始挥舞“不好意思,虽然我看起来是个花天酒地的二世祖,但是我可是跆拳道黑段哦。”   把一群小混混打趴下前后用时不到五分钟,韩泰锡扔下手里的木棍“那些钱就给你们当医药费吧。不用谢。”他歪了歪头“那边的,看戏看够了么?”   “打得不错。”崔钟哲挑眉,走到韩泰锡身边。这个男人在打架时眼神空洞,对自身的毫不在意以及狠厉和他当年没遇到那个人之前如出一撤,他想了想道“遇到厉害一些的你会很吃亏。”   “无所谓啦。”韩泰锡不在意地耸了耸肩膀。   “小心!”崔钟哲注意到那个从韩泰锡身后突然站起来拿着刀片袭来的混混出声提醒已来不及,他迅速伸手拉过韩泰锡,却没想到混混半道突然刀锋急转,电光火石之间刀片已经扎进他的胳膊,没入肌理少说有两三公分。“操!”崔钟哲皱起眉,眼神阴鸷,一脚把还在愣神的混混踹到了墙角,发出‘咚’的一声闷响。   顺手拔下还插在胳膊上的刀片,崔钟哲捂住潺潺往外溢血的胳膊“不想死现在都给我滚!”   混混们认出崔钟哲昔日这张打起架来不要命的脸,吓得脸色发白,临行还不忘捡钱,捡完钱之后才连滚带爬地架起在墙角里捂住肚子的同伴迅速逃走。   韩泰熙脸上的笑容消失不见“谢谢。你看起来伤得不轻,快坐上车,我送你去医院。”   “我不是自愿为你挡刀,所以不用了。”   “喂!我都说谢谢了,调酒师你手受伤了该怎么调酒啊,耽误你的医药费误工费还有什么精神损失费的我都包了,我有钱啊!”韩泰锡拉开车门,毫不担心外溢的鲜血会弄脏他昂贵的跑车“我叫韩泰锡,你呢?”   “......崔钟哲。”   他们去了当地最好的医院,那些快要被韩泰锡用钱砸晕的专家们细心地为崔钟哲处理好伤口之后还顺便给他做了全身的检查,得出除了失血过多本身其实状如牛的结论之后韩泰锡才露出笑容,顺带给他办理了为期一周的住院手续。   翌日崔恩熙拎着亲手做的便当前来探望他,轻声细语地同他谈论家里的近况,在看向崔钟哲胳膊上包裹着的厚实纱布流露出明显的担忧。   对于这个妹妹崔钟哲对她极好,换季的时候会买漂亮的衣裙送给她,在看到她说谢谢时温柔欣喜的眼神会心生怜惜。以尹恩熙的身份作为那个人疼惜了十四年的妹妹,他不忍心让她受到委屈。   崔钟哲看到韩泰锡推开病房门时看到崔恩熙时怔住的眼神。韩泰锡愣了好久才关上房门做了自我介绍,说完还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发,眼睛里亮起夺目的光彩。直接由一个浪荡人间的花花公子变成情窦初开的毛头小子。   出现在韩泰锡脸上那种略带着青涩的温柔笑容,他非常熟悉。在过往的生命中最为透明纯粹的那年,他望向尹俊熙时总会忍不住露出这种笑容。   他着看着韩泰锡拘谨地有些不知所措的模样,缓缓笑开。   在灼热明亮的夏日里,他蓦然间想起六年前和那人牵手走过的那个沉静的微凉黄昏和广阔田野。 作者有话要说:  啦啦啦,下一个其实想写银魂啦,不知道大家有没有看过啊 可供攻略对象如下:银时,土方,神威,高杉,桂,总悟…… 个人还是觉得银时和土方从身高到口味都各种般配啦。不过还是请告诉我你们理想的攻略对象   ☆、蓝色生死恋八   醒来的时候接近五点,盛夏的天亮地格外早,天空半笼着夜色的深沉,半透着晨曦的微明。   兴许是身处医院的原因,他梦到了当年他被打得头破血流被那个人送往医院救治的情景。他坐在医院长廊里的座椅上,不发一言地看着那个人走进一眼望不到尽头的长廊,身影在刺眼的灯光里缓缓消失。他焦急地站了起来,医院不见半个人影,他一个人咬着牙焦灼无助地寻找,唯一可供他前行的走廊却突然消失。然后被瞬间惊醒。   在名为尹俊熙的人离去之后的六年,两千多个日夜里,崔钟哲梦见到他很多次。梦里的男生总是穿着白衬衫,却出现在不同的地点,即便他们对面站着也不曾说过一句话。   医院里禁烟,崔钟哲心里烦闷便下床打开窗户吹风。他打开手机,熟练地按下几个数字,倏尔苦笑起来。那是那人临行前写给他的电话号码,还没有拥有手机的时候他总是一个人跑到电话亭里拨号,看着街道上的人来人往并不按拨通键,有了手机之后也会时不时地按下早已烂熟于心的号码,不敢拨通。他总想着,那人去了美国便会换了号码,拨打也无意义。   六点十分的时候倦意袭来,他关上窗户拉好窗帘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不知道睡了多久,意识逐渐清醒的时候崔钟哲看见一张熟悉的脸,那张脸已经褪去少年的青涩,眉眼疏朗,俊秀无比。他怔怔地看了许久“这还是我第一次梦见你长大的样子呢。”   “不是梦。”林悟俯下身,往崔钟哲额头上印下一吻,又道“我回来了。”   崔钟哲瞪大眼睛,眼里有着明显的难以置信。   林悟避开崔钟哲受伤的胳膊,小心翼翼地扶他起来,将枕头垫在他腰后,试图给他找一个舒服稳妥的位置。   在中午林悟为他出去买饭的时候,崔钟哲办理了出院手续。他回到了租赁的公寓,开着窗户,皱着眉一支接一支地抽烟。胳膊受伤的部分开始叫嚣着疼痛,崔钟哲就躺在地板上睁着眼睛看天花板,脑中是大面积的空白。   情感是一种残酷而理性的训练。通过检验,来克服天性中的虚弱,沉溺,和执着。他设想过可能遇见的方式,也设想过永不相见的未来,如今这个人真的出现在他眼前的时候他却心生怯懦。明明还爱着,却非常想要逃避。   天气愈发闷热,下午突然下起了大雨。崔钟哲起身拉上窗户,却不经意地瞥见楼下那个拎着便当淋雨的清瘦身影。他站在窗户边看向林悟,他不知道那个人究竟在楼下站了多久,对方的头发衣衫全部湿透,表情却淡然从容,以一种决不动摇的姿态固执地站在原地。   四目相对的那刻,那种心底涌生出的隐秘而艰涩的疼痛让崔钟哲几乎无法呼吸。   他抿着唇拿了伞,快速跑下楼,脚步在楼道里发出刺耳的声响。他把伞撑到林悟头上,遮拦淋漓的大雨“你什么意思?”   “给你送餐。”   “我不明白,你不应该是会做出这种事情的人,你真的以为这样做会让我感动吗?可笑!这种只对小女生有用的招数拿来对我你不觉得别扭吗?”崔钟哲握着伞柄的手微微颤抖,语气也不平稳。   “......不是你想的那样,钟哲。”   “呵。”崔钟哲笑得嘲讽,在转身的时候被那个淋湿的躯体抱住,身后的胸膛有着熟悉的温度,拥抱的力度似乎要把他溶入骨血。耳边是熟悉动人的温柔声调,他听到对方略带感伤的声音“我回来了。”   大雨滂沱而落,空气里尽是雨水滴落以及排水管里雨水流动的声音。崔钟哲拿了自己的衣物给他替换“先洗澡,然后再换。”   在收拾对方衣物的时候崔钟哲发现了对方正在使用的钱夹。那个钱夹是他多年前送给对方的生日礼物,此时已经磨损地斑斑驳驳。那一瞬间,他非常难过。   夏季的雨水来去匆匆,似乎只是为了洗涤脏污,空气因此洁净清新。   他陪着林悟去超市买菜。在旁边看他挑选食材,什么也不做,然后跟着他拎着大堆的菜一起回去。   崔钟哲倒了杯冰水递给他,然后坐在客厅里看电视。电视节目非常无聊,大部分频道都播放着爱情剧和综艺节目,他的目光便游移到厨房里围着围裙处理食材的男人身上。那人个头已经长高不少,身材却比往昔还要瘦削,处理食材的时候动作干净漂亮,侧脸被雨后的日光镀上一层浅浅的金色,如同精心描摹的画作。这样做着家常之事的男人,不期然地让崔钟哲想起某个午后这个人执笔作画的模样。   他们都没有说话,饭吃了很久。饭后林悟主动地收拾餐具进厨房洗碗,两人的相处很自然,就像是他们未曾分开过。   稍后林悟端了果盘出来,削了皮的的苹果被切成规整的形状,上面还细心地插上了牙签。崔钟哲吃下一块,眸色深沉。   “甜吗?”   这个问句让崔钟哲想起非常久远的记忆里在乡下教堂里分吃橘子的经历,他又吃了一块,看着对方漆黑深邃的眼睛以及低俯的睫毛,低声道“很甜。”   林悟笑笑“那就好。”   “……总觉得太不真实。”崔钟哲掀起眼皮看了林悟一眼,语气平淡,却又带着难以掩饰的哀伤“我本来以为你不会回来,那次再见就是永别。”   十七岁的崔钟哲总以为在那次告别之后他会慢慢地慢慢地忘记对方的脸,再接着忘记这个人在生命中存在的痕迹。可是如今已经二十三岁的崔钟哲却记得当初他们在一起时,甚至包括对方递给他第一瓶果汁的品牌诸如此类的所有细节,时光愈久,愈发深刻。   林悟轻轻地把崔钟哲的肩膀扳过来,拉近他的方向,凑过去,轻轻亲吻他微凉的嘴唇。崔钟哲愣住,然后狠狠地回吻,意图借此来弥补身体内部难以言说的缺失。   他们相拥而眠。第二天一早崔钟哲醒来便看见那人近在咫尺的脸。他笑了一下,那些长久一个人的孤独与颠簸都悉数消失不见。   他此刻才真正地意识到,这个叫做尹俊熙的男人,真切地在他身边。      ☆、蓝色生死恋九   夏天很快过去。秋天,曾经在夏日里热烈存在的生命开始凋零。   崔恩熙在一次用餐中突然晕倒,送至医院被检查出了血癌,已经是晚期,时日无多,若想救治只能找到合适的匹配骨髓。血亲是第一首选,但是崔母和崔钟哲都不匹配,崔恩熙生存下来的希望渺小到可以忽略。   远在美国的尹父尹母在得知这一消息之后迅速赶回韩国,随之回国的还有和崔恩熙交换人生的尹芯爱。她早已不是当年那个面黄肌瘦干瘪的小女孩,出落地明艳照人,眼里习惯隐藏的自卑也都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不容忽视的自信。   见到崔钟哲的时候她正抢夺着已经喝得醉成一滩烂泥的韩泰锡手里拿着的酒瓶,神色强硬,眼神晦暗。她听着韩泰锡嘴里一直叫嚷着的名字,眼睛里酝酿大面积的无形风暴“我都陪在泰锡哥身边这么多年了,可是为什么你会喜欢她?!!”   “芯爱。”   尹芯爱一惊,抬眼便看见崔钟哲棱角分明的脸以及似乎能够洞穿一切的眼神,她嘴唇动了动,生涩地唤了一声“哥。”   “这些年你过得怎么样?妈一直很想你。”   “谁想要让她想啊,跟我没有关系。爸妈对我很好,俊熙哥对我也很好,我想要的一切都可以得到,不知道比以前好了多少倍。”尹芯爱咬了咬嘴唇,垂下头“哥你怎么还在这里工作啊。”   崔钟哲指了指身上的酒保服“和以前不一样,我现在是调酒师。”   “......哦。”尹芯爱应声,然后不知道接着谈论些什么。她长到这个年龄还是有些怕崔钟哲的,虽然这个哥哥会在她被别人欺负的时候替她把别人揍到头破血流,但是崔芯爱记忆里还残存着无数关于对方阴鸷着眼神脸上带伤的模样。   吧台旁有熟客向崔钟哲打招呼,崔钟哲点了点头,然后嘱咐道“回来这么久了,有空去看看妈,也看看恩熙。”   尹芯爱狠狠地攥紧手掌,修剪地整齐圆润的指甲在掌心印下月牙的弧形,她深深地望了一眼还在呼唤着‘恩熙’这两个字的韩泰熙,深深地吸了口气,从牙齿里缓慢地挤出几个字“我知道了。”   在生命倒计时只剩下三个月的时候,崔恩熙同韩泰锡相爱。她固执地离开医院,面对忧思难掩的尹崔两家亲人,本人很是平静,她摸了摸自己苍白地没有半分血色的脸“反正已经治不好了,最后的日子我不想在医院里痛苦地度过。偶尔,也请让我任性一次,让我平静地度过生命最后的时光吧。”   两家人聚在一起户外烤肉,尹父尹母坐在崔恩熙身旁体贴地为她烤肉,满眼慈爱。崔母就坐在稍远的地方,不发一言地烤着肉类,小心翼翼地递给同样沉默的尹芯爱。她的眼睛里沉淀了很多沉重的情绪,在尹芯爱拒绝她递过去烤肉的时候笑得尴尬“你小时候不是一直都很喜欢吃肉的吗。”   “那是小时候。我现在需要保持身材,所以不吃肉。”   “啊,是这样啊。”崔母收回僵在半空的手,眼睛在看向尹芯爱的时候带着贪婪的温柔。   尹芯爱有些不耐烦,她看着父亲母亲都围着崔恩熙打转的时候心里生出巨大的委屈,当年也是她自己在得知实情之后主动跑到尹家认了父母,虽然是真正的亲生父母,可是果然还是更喜欢崔恩熙地多。   她放下筷子漫无目的地行走,遇见了正在搬运食材的韩泰锡“泰锡哥。”   韩泰锡停下脚步看她“是芯爱啊,怎么不吃了?”   “保持身材啊。”尹芯爱笑笑,她在韩泰锡转身欲走的时候狠了狠心问道“泰锡哥,你为什么不喜欢我?”   “芯爱。”韩泰锡叹了口气“你很漂亮,也很优秀,但是我喜欢的人是恩熙。我一直都把你当妹妹看的。”   “我知道的。可是,可是恩熙她只剩下......”   “别说了!”韩泰锡转身,只留给崔芯爱一个冷漠的背影“你要说的我都知道,不管发生什么情况,我都只爱她。”   “......我知道了。”尹芯爱声音有些颤抖,她仰起头,倔强地不让眼里的水汽变成水滴滴落下来。   此后,韩泰锡同崔恩熙时常在一起,形影不离,时间太过迫切,看一眼就少一眼,爱一秒便少一秒,仓促的时间残忍地督促着离别与消亡。韩泰锡把弃置多年的画笔洗净,开始作画,他的画作色彩鲜艳明亮,每一幅画里都存在一个穿白裙的女子,笑得温柔清浅。   多年之后,已经成为著名画家的韩泰锡把这一时期的画作在汉城悉数展出。那时已经嫁做妇人的尹芯爱抱着幼小的孩子伫立在画作面前,禁不住泪流满面。   车子开地很是平稳,崔钟哲坐在副驾驶上,看向窗外流动的夜景。车程差不多一个小时,崔钟哲慢慢地回想起从前,几年前他总是独自一人走到那个地方,固执地不使用那辆承载着两人回忆的单车。他总以为自己会在过长的路途中迷失方向,可是从来不曾,他从来都双脚酸软却笔直地通往目的地。   夜色无边无际,四周是黑色的田野和零星的星火。他们慢慢地走着,夜风吹乱了头发,崔钟哲伸手牵住了林悟,他淡淡地开口“我来过这里很多次,却再也没去过那个教堂。大概是三年前的时候,那个教堂也拆了,一切都改变地太快。”   林悟握紧他的手“是有发生什么事情么?”   崔钟哲便想到某个大雨滂沱的夜晚,他一个人沿着满是泥泞的田野小路慢慢走动,空旷的群山和稻田被雨雾弥漫。他不小心摔了一跤,脸和身上都沾满了泥泞,突如其来的疲惫席卷了他的身体,思绪也紧跟着模糊不清,那一刻他突然失去了站起来的力气,好像整个世界只剩下他一个人。   “其实你走了之后我谈过很多场恋爱,男的女的都有,但是没过两天就掰了。”崔钟哲自嘲地笑了一下“因为你总是无时无刻不出现在我的脑子里,即便是走了,我也不得安生。”   “......抱歉。”   “和你在一起就像是一场醒不了的梦,你离开之后我醒了过来。我醒了这么多年,你回来之后我又立刻做起梦来。”崔钟哲认真地盯着林悟的脸“你还会离开吗?”   “......”林悟没有说话,因为答案必然是否定。   “不回答也没有关系。”崔钟哲凑近林悟去亲吻他的嘴唇,声音轻不可闻“我爱你。”   很早时间他就已经爱他。很多东西都证明这一点,譬如奔跑着买给他的药品,譬如随手递给他的冰凉果汁,譬如剥地洁净的橘子,譬如骑车走过的夜路,以及,盛夏疯狂叫嚣的蝉鸣。 作者有话要说:  啦啦啦,今天接下来还有一更哦   ☆、蓝色生死恋十   白色的心电图随着特有的滴滴声一起一伏,错落有致。崔恩熙的病情突然间开始恶化,本来应该还剩下的三个月生命缩短为一个月,崔钟哲看着病床上几乎失去了生命气息的崔恩熙,紧紧握住了身旁男人的手掌。   消毒水刺鼻的味道似乎能够从鼻尖渗透到大脑里面去,他被这种味道刺激地隐隐发晕“麻烦你了韩泰锡,我们就先离开,你,最后好好陪陪她吧。”   崔钟哲急匆匆地拉着林悟以一种逃离的姿态离开医院,冲出医院的时候大口喘着气,他为这无常的人生感到害怕。好不容易平稳了气息,他开口问道“你相信命运吗?”   “不信。”   “可是我相信。我总是会觉得冥冥之中有些不可思议的力量在干预着人的生命轨迹,有我没有办法违抗和抗拒的力量。”崔钟哲像是迫切需要一个发泄的出口,他焦急地询问着林悟的答案“命中注定恩熙是这个可悲的结局。我和你之间肯定也是宿命中的一环,可是,我想要知道我们之间的结局是否也会像恩熙和韩泰锡一样。”   “......钟哲,你想太多了。”   他伸手摸到林悟修长的手指,他们的手交握在一起。崔钟哲沉默地站在医院的台阶上,慢慢地,他松开相握的手,语气认真,眼睛里却带着一些容易破碎的东西“你愿意等我一次么?一次就好。”   林悟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轻声说“好。”   自那晚之后林悟没有再见过崔钟哲,崔恩熙下葬的时候崔钟哲也没有出现,林悟没有去找他,在崔钟哲那件窄小的公寓住了下来。   冬季悍然光临,积雪如同繁华一般漫山遍野,刺骨的寒风从沉睡的深谷中呼啸而来。某一天林悟打开门的时候门口站了一个熟悉的人,对方面容清矍,衣着单薄,黑沉的眼睛完全沉寂,安静地站在那里就有一种难言的震慑力。林悟明显地感觉到对方身上发生了某种质的变化,似乎骨子里沾染上了浓稠的鲜血。   崔钟哲眯着眼睛笑了一下,露出洁白的牙齿,他紧紧地拥抱住林悟“尹俊熙,我现在什么都不害怕,不管命运是怎样,我也会把它牢牢抓在手里。你如果想要离开我的话,我会杀了你。”   “要杀了我么?”   “现在不会,只要你不离开我。”崔钟哲本以为说出这番话会让对方害怕,没想到对方却因此轻笑出声“如果杀我的人是钟哲的话,也没什么不好。”不过可惜的是,人一般都不能掌握自身的命运。   城市里充满圣诞节的氛围,到处都是高挂的虹灯,每走两步都能看见挂满了彩灯和礼物的高大圣诞树。他们牵着手出去,毫不在意周围人群散发出的异样眼光。   摩天轮缓缓运转,冷风混杂着人群的喜悦侵蚀着皮肤。林悟因为知道即将发生的事件眼睛流露出一丝歉意,他的唇角依旧勾勒出温和的笑容,脑海里和系统交谈的声音却有些无奈“我走之后,让崔钟哲忘记我。”   “可以,但是你必须得为此付出代价。这个代价会在下个世界延续。”   “我答应。”在林悟的世界里,时间是经,空间是纬,细细密密地织成了一连串的悲欢离合,织出了极有规律的阴差阳错。   “你在想些什么?”崔钟哲皱着眉头凑近林悟的脸,说话时喷出的温热气息打在他的脸上,语气带着些微的不满。   鸣枪的声音瞬间将节日的氛围消散地一干二净,人群尖叫着混乱着,甚至还能听见隐隐的哭泣声。林悟站在崔钟哲身边,目光不生半分波澜,他握紧崔钟哲的手“我在你身边。”   崔钟哲笑着挣脱了他的手“你先离开吧。”   “呦,早就听说你这小子是个恶心的兔子,没想到今儿个亲眼看见了。”持枪的男人摘下墨镜,从口袋里掏出白色的手帕细细地擦拭木仓支“看这长相,滋味应该不错才对。兄弟们,你们之间也有人好这口的吗?待会儿宰了这个崔钟哲这个兔子就把他的小情人送给你们玩一玩怎么样啊。”   站在男人身后拿着钢管刺刀的五个人都邪笑起来,眼睛骨碌碌地乱转。   “我要你死!”崔钟哲脸色完全阴沉下来,眼神像是锋利的刀片,他利落地掏出木仓支,在对方举起木仓支的时候利落开枪,子弹刺进血肉,崔钟哲笑得狰狞,眼神狠厉阴鸷“你们一个人都别想跑掉。”   腹部不停地渗出鲜血,对方为首的男人大笑“我要的可不是两败俱伤啊。”他向旁边的男人使了个眼色,两把木仓齐齐对准了崔钟哲。   一切都发生地太过仓促,崔钟哲恢复意识的时候对方的六个人全部身然鲜血,失去了生命迹象。脑海里一直闪现那个人为他挡木仓的那一幕,他面无表情地拖着受了枪伤的腿来到那个已经失了呼吸的人面前,小心翼翼地擦拭着对方身上的血迹,恍然间,他的世界只剩下一张对方瓷白的脸。   整个人似乎在做着一个繁杂而混乱的梦。他一个人走在杳无尽头的田埂小路上,满眼浓雾,浓雾缓缓散去,一个男人走过去。他开始快速奔跑,想要追上那个男人,那个男人却突然转身对他微笑。崔钟哲陷入一种巨大的可以将他吞噬的恐慌中,他想让那个男人不要走,嗓子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崔钟哲在浑浑噩噩中被已经赶来的警察铐住了双手,手腕山冰凉的触感让他清醒过来。他   这才发现自己浑身颤抖,不可自制。他怔怔地看着被禁锢的双手,掌纹凌乱,手指蜷曲着,如同半握。   白雪开始簌簌而落,街道上是不同往常的沉寂。空气里弥漫着的浓郁鲜血让他几乎作呕,他看着表情平淡的正在封锁现场的警察们,像是被搁置在陆地上濒临窒息的鱼,胃部不受控制地呕吐出污秽。   美梦醒来地太快。崔钟哲突然大力挣扎起来,冲向正在被落雪覆盖的尸体,向疯子一样大声叫唤“尹俊熙,你凭什么死!”   他在旁观的人群面前落下泪来。滴水的眼睛和浓墨般灰暗的夜空连成一片,一直延伸到不可到达的尽头。 作者有话要说:  非常感谢公子九尾扔的地雷,么么哒(*  ̄3)(ε ̄ *)   ☆、银魂一   盘膝坐在深棕色的实木地板上,耳边是局长近藤勋说话的声音,冲田总悟习惯地无视掉他那半天都找不到重点的废话,戴着红色大眼睛眼罩旁若无人地在会议里坐着睡觉。   “总悟!”   “哎呀哎呀,真的烦死了,猩猩老大。”冲田总悟一把扯下眼罩,看了一眼身旁叼着烟斜着眼睛看他土方十四郎,直接拿出火箭炮抗在肩上瞄准土方“哦,知道了,猩猩是让我把讨厌的副长十四给干掉对吧。”   “抖S你给我适可而止啊!猩猩他什么时候说过这种话!”土方十四郎额角青筋暴起。   近藤勋不满地扯着嗓子叫“你们刚才都叫我猩猩了吧,我可是都听到了!”他看着已经快要打起来的冲田总悟和土方十四郎,重重地咳了咳“接到上头的任务,要去保护一个来头不小的大人物,经过商讨决定,真选组的大家都一致认为你去最合适。”   “啊?”冲田总悟直接把火箭筒对准了近藤勋“你刚才说什么?我怎么不知道。”   “十四!”近藤勋赶紧向被称为忽悠之王的副长求救“快说话。”   “啊,因为总悟你是我们真选组最厉害的武士,所以大家才一致选你去!”土方十四郎急中生智,打死也不能说出对方作为人形毁灭器的存在给真选组的形象抹黑地太厉害而希望对方先让离开真选组平静一阵子,顺便再挽回点形象的真相。   冲田总悟眨了眨眼睛,终于收回火箭炮“保护弱者的任务真是让人不爽,不过谁让我是最厉害的呢。能力越大责任越大说的就是我,所以,近藤老大,你放心吧,我一定让那个大人物死的利索,绝对不会怀疑到我们真选组头上来。”   “谁要你这种信誓旦旦的保证啊!”近藤勋彻底无语。   “嘛,无所谓了。”冲田总悟耸了耸肩“给我个地址就可以,千万不要让我保护那个人太久。”他在跨出门槛的时候回头露出一个略带邪恶的笑容“毕竟比起保护别人,我更喜欢杀了别人哦。”   土方十四郎掏出蛋黄酱造型的打火机的手抖了抖“总悟,你想要对一个病人做什么啊,太丧心病狂了。”   “是病人啊。”冲田总悟笑得纯良,下一秒掏出火箭炮往土方十四郎的方向发射一炮,看着土方十四郎和近藤勋浑身焦黑的狼狈模样,笑容愈发灿烂“真可惜呢。那,就暂时再见了。”   看着哼着歌出去的冲天总悟,土方一把抓住近藤勋的衣领“我现在杀了那个小子也不过分吧,嗯?”   近藤勋连忙摆手“十四,冷静!我送你一箱蛋黄酱怎么样?”   地址是距离江户医院不到五十米的传统院落,偌大空旷,带着一股子古朴幽深的气息。低眉敛目的管家神态恭谨地向冲田总悟询问“是真选组的冲田君吧,大人他明天才能到这里,请您先在这里休憩一天。”   “啊,那我就明天再来好了。”   “这个。”管家面露难色“根据真选组的安排,您以后就住在这里了,直到大人离开地球为止。”   冲田总悟这才知道要照顾的病患原来是个外星球的天人,愈发为卖命服务着的幕府感到厌烦“也不是不行,不过一定好给我准备好酒好菜。”   结果当晚冲田总悟不仅吃到了美味奢侈的酒菜,在准备入睡的时候还得到一个貌美的女人,他直接用剑抵住了女人的脖子,在她惊惧的眼神下把人扔了出去“我可不是什么绅士啊,要是下次再来,我这种过惯了刀口舔血的人说不定会忍不住把你切成两半哦。”   管家在得到仆人的通知后亲自向冲田总悟道歉,皱纹横生的脸上有着显而易见的沉重与哀伤“擅自做出这种事情的确是我的不对,希望您在这里能够住得愉快。我们家大人他已经在医疗科技最为发达的医疗星球确诊,最多还有一年可活。大人他十分喜爱地球的人和事物,所以才会选择在这个星球度过最后的时光。但是大人的身份对于很多星球的人都是威胁,如今病情确诊,无数势力已经蠢蠢欲动迫不及待欲取大人性命。”他深深地望了冲田总悟一眼,郑重地行了个土下座的礼“目前是大人他最为虚弱的时候。大人他以后就拜托您了,请务必让他......”   “呀。”冲田总悟撇了撇嘴“这种事情我是不能保证的啦管家老伯。不过我一定会尽到自己的职责的。”   第二天冲田总悟醒得很早,更为准确的是他一个晚上都在浅眠,身处完全陌生的环境下,不提高警觉的话下一刻人头落地也说不一定。他穿着管家提供的质地上乘的睡衣,伸了个懒腰,随后打开窗户。   初秋的早晨掺杂着凛冽的寒凉,霜雾浓重,隐约能够听到鸟声。院落的西北角栽种了一株姿态闲雅的枫树,红色的掌形枫叶在清晨冷霜中尤为鲜亮。冲田总悟一眼就看到那个坐在轮椅上身穿雪色直衣微微仰头欣赏着红枫的男子,以他的角度他只能看到对方浓墨般的发丝以及一小片精致的侧颜。   林悟侧过脸,看了一眼倚在窗户边瞪大眼睛打量着他的冲田总悟,轻轻颔首“是冲田桑吧,我是神羽。初次见面,以后还请多多关照。”   冲田总悟这才看清对方的长相,眉若远山,唇似桃花,脸部的线条过分地柔和漂亮,说话的声音虽然清冽,但是蕴含着浅淡的温柔。这个人给他的感觉和已逝的姐姐三叶非常相像,温柔却易碎。冲田总悟下意识地轻声回答“啊,我是冲田总悟,以后还请多多关照。”   洗漱完毕之后冲田总悟就穿好黑色的真选组制服抱着剑站在林悟身后“秋天的枫叶没什么好看的,总会让人感觉到凄凉啊。你不是身体不好么,早晨这么冷,我推你回房间去怎么样?”   “不碍事的。”林悟浅笑,眼帘低垂,绵密的睫毛微微抖动“冲田桑是在关心我么?”   冲田总悟侧过脸去“不是。我只是怕你死地太快而连累我。”   “不会。”浓雾缓缓散去,林悟看着天边已经初露的日光“我会努力不连累冲田桑的。所以,现在回房间吧。”   他自觉地推着轮椅,动作中有着不易察觉的小心翼翼。待回到房间,客厅里长长的餐桌上已经被管家摆满了餐点,香气四溢。他大口地咬着不同口味的包子,眼角有意无意地看向安静用餐的保护对象,只见那人动作不疾不徐,即便是喝粥这种事情在他做来也有难以言喻的优雅尊贵。   冲田总悟皱着眉头看对方面色平淡地喝完大碗苦涩的中药,想起昔日姐姐喝药时耍赖的表情,突然间有些食不知味。   他放下筷子,看着窗外在秋风吹拂下已经簌簌而落的红色枫叶,想到枫叶最终零落成尘的命运,心里无端地生出浅淡的忧郁来。 作者有话要说:  非常感谢某匿的地雷!!!林悟的设定是神羽,就是战斗力MAX的夜兔族哦,说来还是中国人来着。蠢作者正在加油更新中   ☆、银魂二      折射于雪白的墙壁上晃动的树影和淋漓的鲜血,就像是沉默的故事在秋日里苏醒。院落里积满了刚刚死去的尸体,冲田总悟掏出手帕擦干净佩刀,眼里的猩红明灭不定“喂,管家老伯,快点叫人收拾干净这里啊,杀人我擅长,处理死尸这种事情可不在我的职责范围之类哦。”   下人的动作非常利索,似乎是已经习惯于处理这种事情,不到一刻钟就连墙壁也恢复到原先的洁白。冲田总悟走到林悟跟前“你有这么招人恨么?想要杀你的人简直比我还多哎。”   “是啊。”林悟浅笑,脸上没有半分动容。   冲田总悟觉得无趣,他在这里已经待了六天,他的保护对象每天除了吃饭睡觉就是看艰深晦涩的古籍,如同白开水一般平淡无趣。   林悟合上手中的游记“冲田桑是觉得无聊么?”   “啊。”冲田总悟突然眯着眼睛笑“听说你一出生就是病秧子,很多地方你肯定都没有去过吧。我给你介绍一点好玩的地方怎么样?”   秋日的阳光携裹着澄净的明媚,林悟眯起眼睛,唇角的弧度如同散落的羽毛“好啊。但是要撑伞,即便是舒朗的日光,对我而言也会产生致命的伤害啊。”   管家张了张嘴,欲言又止,最终取了一把紫竹为骨绘有紫阳花的油纸伞递过去“拜托冲田桑保护好大人了。”   冲田总悟撑开伞,推着轮椅上的林悟就走“拜拜啦。”   他径直推了轮椅带领林悟去了歌舞伎町,街头人流攒动,熙熙攘攘,年轻的约会男女,流浪的武士,嬉闹跑动的孩童,也不乏站在街头招徕顾客的艺妓。头顶的油纸伞遮拦住泛滥成灾的日光,林悟看着装饰花哨的门匾“冲田桑,以前经常来这个微笑酒吧么?”   “只是偶尔而已啦。”冲田总悟把林悟推进店里,笑得狡黠“老板,让阿妙小姐过来陪我们,顺便来十瓶香槟王。好好伺候啊,这个家伙的钱你们使完吃奶的劲也掏不完哦。”   老板顿时喜笑颜开,本就不大的两只眼睛顿时眯成了缝“阿妙,有贵客,快过来!”   阿妙小姐是个姿容上乘的女性,她穿着橙色的传统和服,脸上是见了客人甜美地过分的笑容“抖S桑,还有这位不知姓名的先生,下午好。”   她刚打完招呼,桌子底下突然就出现一个人头“阿妙小姐,你怎么对别的男人强颜欢笑!总悟,不是让你保护别人么,你怎么会有这个闲工夫懂啊这里来打扰阿妙小姐工作!”   冲田总悟看了一眼旁边笑容已经开始崩裂的志村妙,一脸无辜,他下巴朝着林悟的方向扬了扬“近藤桑,我的保护对象不就在这里么,我可不是玩忽职守啊。”   “混蛋!你就是故意来破坏我和阿妙小姐之间的约会!”   志村妙脸上的笑容完全崩塌,一脚就将近藤勋踢飞,顺便还砸烂了一张桌子“你说谁跟你约会啊,死混蛋猩猩跟踪狂!”她踢完之后立刻就恢复了笑眯眯的表情“啊,让您见笑了,这是个变态!”   林悟轻轻颔首,这里的喧闹的环境已经交织的香水味让他有些发晕,头部也隐隐作痛“不好意思,阿妙小姐,我们下次再来光顾。”   出了店之后两人之间只剩下大片的静默,冲田总悟推了他走了很长一段距离才开口“抱歉啦,我不知道你的身体已经弱到了这种地步。”   “无碍。倒是扫了冲田桑你的雅兴,该说抱歉的是我才对。”上个世界因抹去崔钟哲的记忆而和系统交换的代价在这个世界体现了个彻底,生而有疾,身体多次因负担不住过于庞大的能量而险些崩溃,再撑一年,便是极限。而他的攻略,也已经到了最后的收尾阶段。   那一刻浮现在林悟脸上浮现的疲惫苍凉真切地倒映在冲田总悟眼里,他看着对方苍白到极致竟生出无端的昳丽的脸,恍然失神。他的心跳猛然加快,心底突然生出一种迫切希望了解对方的想法。   林悟侧过脸看他,阳光透过油纸伞幻化成浅淡的色泽投映在他的脸上,隐约多出一分生气“继续走吧,这条街道我很喜欢。”   突然有人从天空落下,打断了冲田总悟的思绪。他皱着眉看了一眼从天而降的混蛋,下一秒在看到对方的银色天然卷头笑了起来“呦,万事屋的老板,好久不见,出场的方式还是一如既往地特别啊。”   坂田银时揉了揉本就蓬乱的头发站了起来“混蛋抖S小子你说什么,小心我揍你哦。”   “切!老板咋俩谁揍谁还不一定呢,看你这个模样,肯定是又把钱拿去打小钢珠而叫不出房租被小玉扔到这里来的吧。”冲田总悟一脸鄙视。   “哈?”坂田银时掏了掏耳朵,声音有些不自然“你刚才说什么?我被那个家政保姆机器人打,别,别开玩笑了啊。”   当两个人争论不休的时候神乐气鼓鼓地赶到现场,直接用手里的伞往两个人身上抽了两下“两个笨蛋!”她还想继续说些什么,结果一眼看到坐在轮椅上好整以暇浅笑着望着他们的林悟,顿时面红耳赤,手脚都紧张地不知道该往哪里放“那个,那个您怎么来地球了阿鲁?”   坂田银时顿时用一副见了鬼的样子看向神乐“谁来告诉我眼前这个披着神乐的皮子的娇羞小姑娘是哪货啊!喂,神乐,神乐你在哪里?你的身体被外星人偷走了哦。”   神乐嘴角一抽,用伞将坂田银时抽到了墙角“不好意思啊,这个笨蛋叫坂田银时,是我在地球上混的老大,我跟他一起经营万事屋。不过这个笨蛋的笨蛋神经并没有传染给我阿鲁。”   “万事屋啊。”林悟看着已经爬起来抱怨神乐出手太重的男子,眼里多了浅淡的温度“神乐平时受你照顾了,多谢。我是神羽,初次见面,以后还请多多指教。”   坐在轮椅上的人看上去二十出头,面容俊美无铸,从骨子里散发出一种在世家贵族中将养出来的尊贵优雅,笑容温和却疏离,一看就和他们这种市井平民有着天壤之别。坂田银时想到某种可能性,嘴角抽了抽“神乐,这个叫做神羽的先生跟你是什么关系啊。”   “是我叔叔。”神乐兴高采烈地介绍道“他是我们夜兔族的第一高手,是天生的天才,还是秃头老爸的真正师傅哦。不过后来突然就离开了夜兔星,山中无老虎,老爸就称大王啦。”   听到神乐的介绍,坂田银时和冲田总悟皆脸色有异。   “什么?这个看起来风一吹就倒还坐在轮椅上的家伙竟然是你那个变态秃头老子星海坊主的师傅!是教他历史课的吧。啊,他究竟多大啊,活生生地欺骗了阿银我的眼睛啊。不对啊,他是你叔叔同时还是你秃头老爸的师傅这种设定听起来就让我吐槽无力啊!”坂田银时脸色诡异地可怕“阿银我才二十五岁岁就已经被很多小鬼头叫过大叔了,这不公平!”   “混蛋,不要拿你和我叔叔比较啊!”   林悟笑笑“只是看起来比较年轻而已,我今年已经三十五岁了。”   坂田银时满脸黑线都画作了面条宽的眼泪。   “对了,既然是万事屋,那么找人的事情可以委托给你吗?”林悟微微垂眸“我要找的那个人似乎并不愿意见我,但是我还是想要在离开之前见他一面。”   坂田银时立即精神满满,作鼻孔朝上状“在江户有事找我阿银万事屋就对了,什么事都可以办到。不过啊,相应的,收取的费用可是很昂贵的哦。”   “没有关系。我付给坂田桑七位数,顺便包了您一年的草莓圣代和神乐的醋昆布如何?”   “啊,啊,啊,当然,当然可以。”坂田银时努力憋住脸上的笑容,面部表情也因此变得古怪“那,那就这么成交了,真是很公正的价格啊。对了,你要找什么人,我三天之内一定把那个人带到你的面前。”   “那我就放心了。”林悟唇角扬起惯常的优雅弧度,语调缓慢“我要找的那个人,名叫高杉晋助。” 作者有话要说:  目标明确,高杉晋助啦   ☆、银魂三   在一个忽然惊醒的梦里,冲田总悟披衣而出,夜里的事物都是安静的,木屐踏在长廊上发出轻微的响动,脚部能感觉到深秋夜深的凉意。   无聊地数着步子,走着走着就来到了主卧的门前。冲田总悟停下脚步,看着投映在纸拉门上对方单薄的剪影。他轻轻扣了扣门,在得到室内人的肯定答复后才推门走了进去“怎么这么晚还在看书?这样会让你死的更早。”   “只是睡不着用书籍打发时间而已。”林悟把书签放在书页中,目光从看不习惯的竖着排版的铅字上离开“冲田桑呢?”   “突然间醒了。”冲田总悟眨了眨眼睛,拿了凳子坐在林悟身边“反正你也睡不着,跟我讲讲你以前的事情呗。”   林悟浅笑,冲了两杯热茶,动作优雅流畅,看得冲田总悟移不开眼“我的事情没什么好说的,倒是冲田桑可以和我讲一些你的事。”   “啊,好喝。”冲田总悟端起热茶喝了一口,身体从外面浸染的凉意被入口的热茶悉数冲散,他歪着头看向林悟“我的生活经历很简单啊,神羽桑想要知道么?”   “嗯。”林悟轻轻颔首“如果是冲田桑的话,我很想知道呢。”   艳红的烛光染上对方瓷白的脸,未束的长发披散在肩头,浅淡的语调也比平日里多了些许温柔,看上去有种说不出的好看。冲田总悟赶紧将直白的目光从对方脸上收回,不知怎的心跳便有些加速,心情也就悄悄愉悦起来“我出生在一个小村庄里,家里只有一个姐姐,稍长一些就开始习武,后来跟随近藤老大来了江户,成为了真选组的警察。”   他们小声交谈,声音轻而细密,在明艳的烛光中缓慢蔓延,从唇齿间散落的话语轻地如同漂浮在空气里,流动着,满溢着。冲田总悟眯起眼睛看他,这样的氛围让他心里感到温暖和安定。   说到有一次他把鬼之副长土方十四郎和那个一副吊儿郎当样子的万事屋老板坂田银时锁住双手,两人被迫在一起一整天的事件,冲田总悟脸上浮现出恶作剧得逞的笑,他看到对方脸上浅淡的笑意,不好意思地撇了撇嘴“我的事都告诉你了,作为交换,你得......”   他话还没有说完就被对方嘴唇突然溢出的鲜血惊到,眼神也染上了惊慌“喂,你怎么了?”   林悟想要说没事,结果一张嘴就有大量的鲜血涌出,头部也开始剧烈疼痛。   冲田总悟赶紧跑出去敲了高价雇佣的家庭医生房门,在对方揉眼睛的时候直接拎着衣领就把他带到了林悟跟前。“快点看病!不然我杀了你!”   被脖子上刀锋的凉意惊住,医生顿时清醒,从林悟卧室里拿出备好的医疗器材,半刻钟后在冲田总悟瘆人的目光下颤抖着说“病情突然恶化,需要迅速送到医院。”   冲田总悟眉头拧地死紧,立刻将林悟打横抱在怀里,在听到管家焦急的呼喊后才坐上车子。他看着怀里的人面无血色的脸,深深吸了口气“管家老伯,刚才太着急了,抱歉。”   管家摇摇头,眼里甚至有些欣慰“关心则乱。”   夜色墨染一般愈发深沉,映衬地夜空中无规则散落的星子越发璀璨夺目。冲田总悟死死地盯住手术室门上刺眼的红色灯光,眼里是浓稠的暗沉。   因为夜兔族变态的恢复能力,林悟在五日后出院,身上缝合的伤口也好了个七七八八。他注意到冲田总悟眼里明显的沉寂,轻声道谢“这些日子辛苦你了。”   “啊,没什么的。”   神乐盘腿坐在一旁,大口吃着精致的糕点“小叔叔,你干嘛感谢这个抖S啊,他以前还送我吃过辣椒蛋糕阿鲁,人品没有保证啊阿鲁。”   “是啊是啊。”坂田银时在一旁附和点头,一杯接一杯地吃着草莓圣代。   “喂!你们来这里究竟是探病还是为了吃东西啊!就不能收敛一下自身的行为吗!难道没有看见管家老伯的脸色已经不对了吗!”志村新八大吼。   神乐白了他一眼“说什么啊死眼镜。病人需要静养,该收敛行为的人是你才对啊。”   “是啊是啊。”坂田银时眨了一下死鱼眼,把空杯子递给管家,语气真诚“麻烦再来一杯。”   冲田总悟在一旁冷笑“怎么?委托是完成了所以才来这里么。”   “呵呵,呵呵呵。”坂田银时尴尬地摸了摸鼻子,想起了自己说是三天就找到打包票的话,赶紧冲神乐递了个颜色。   “啊,小叔叔!我给秃头老爸写了封信,他再拯救一个星球之后就会来看你,到时候你可千万不要嘲笑他的假发好不好啊阿鲁。”   “神乐不用担心,我不会嘲笑他。”林悟伸手摸了摸神乐的头发,目光是说不出的怜惜温柔“神乐也长大了。”   神乐整张脸通红,她用手掌捧住脸“太,太让人害羞了啊阿鲁。”   一同用完午餐之后,万事屋三人组回去。冲田总悟紧随其后,在跟了两条街之后走到幽深的巷子时用剑柄敲了敲神乐的伞“能和你谈谈么?我以后可以不叫你白痴饭桶。”   “你才是饭桶呢阿鲁。”神乐顿时炸毛,在看到冲田总悟不同以往的认真神色后,才问道“是想问关于小叔叔的事情吧。”   冲田总悟点头“我很好奇。”   神乐抿了抿唇,眼里有不符年龄的沉重“我知道的小叔叔,是从老爸嘴里听来的。小叔叔和我们普通的夜兔族完全不一样,他是我老爸幼年时在一个雨天捡回来的,因为年纪比他小,所以我就叫他小叔叔。他身体里蕴含的能量是夜兔族的绝对顶端,别看他现在这样看起来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真要打起来,我那个秃头老爸连他一根手指头都碰不到。”神乐顿了顿,又道“物极必反,这些病痛和他的能力一样与生俱来,本来,本来以他的健康状况是活不过三十岁的。我也没有想过会在地球上遇见他。”   “所以,他是真的没有几天好活了啊。”冲田总悟转过身,胸口泛疼,呼吸也有些吃力“那我走了。对了,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想要见高杉晋助那个恐怖分子,但是,你们要是见到了一定要让他见上一面。”他看着逆着光站在巷口的坂田银时“老板,这也算是我的委托。”   坂田银时点点头,难得地敛去了吊儿郎当的表情“我会的。”   冲田总悟点头离去,他回去的时候看见那人正望向窗外的风景。他拿了白色的薄毯替对方盖在腿上,随后把目光投向和对方一样的方向。   院子里的落枫被风吹得远了,白色的雀鸟清脆地啼叫起来。黄昏时下起一场雨,雨停之后,有月光淡淡地爬上树梢。   每个人都会死去,逃不脱宿命所维持着的生与死的秩序。根本无法想象对方失去呼吸的模样,冲田总悟握紧了垂在身侧的手掌,为自己内心的惊惧感到惊慌。   ☆、银魂四   血液把水染成鲜艳的红色,一团一团犹如盛放的花朵,在水中慢慢稀释。和服湿漉漉地黏在身上,皮肤湿润地难受。坂田银时银时笑得危险“啊咧啊咧,连给手下发工资的钱都没有的我可是个地道的穷光蛋啊,现在毁了我的衣服你可得给我买新的啊。”   高杉晋助悠悠地抽了口烟,目光定定地落在坂田银时身上“利齿还在啊。不过你打招呼的方式不正常呢。”   “啊啊,大混球矮杉阿鲁。”神乐瞪大眼睛把手里的伞指向高杉晋助“一上来就动手的人是你才对吧。”   “哦,是这样啊。”   “混蛋你究竟是什么态度啊!”神乐气得跳脚“每次你一出现就没有好事,这次你又想干什么?别再说什么毁灭世界的话啦,我比你小这么多都没有这么中二,你也早该从中二学校毕业了啊阿鲁。”   “哟。”高杉晋助挑唇笑得邪佞,唯一完好的眼睛里闪过一丝玩味“有什么不对吗?这个世界是错的,所以必须得毁灭啊。银时,别试图拯救我了,在松阳老师死去的那一刻,我就已经腐烂透彻了。”   船坞灯火通明,岸上满是身着和服笑容满面的行人。此时有脸上搽了□□的艺妓抱琴而出,声音轻柔如水般溶化在茫茫夜色里“高杉大人,明月姬已等候多时。”   高杉晋助斜了倚在船舱上的美人一眼,踱步到艺妓身旁,搂了女子的肩膀“我就不陪你们玩了。”   “站住!”神乐抿了抿唇“算我求求你,你去见小叔叔一面吧。他已经快要死了。”   他脚步顿了一顿,夜风扬起他的头发,露出裹住左眼的白色眼罩“你小叔叔,说的是神羽啊。他还没死真是让我失望呢。”说完他便掀起帘子走了进去,坐下一连饮尽三杯清酒,在女子继续斟酒时捏住了她柔弱无骨的手,眼里遍布寒冰“滚。”   明月姬笑容僵在脸上,然后迅速起身离开。   梦里的烟丝慢慢地燃烧,袅袅生烟。他放下烟斗,大口地饮酒,内心的焦灼却没有丝毫和缓的迹象。阳光剧烈刺眼,高杉晋助只好把目光投向繁盛的植物,植物突然被拨开,走出一个撑着伞穿着白色和服的男人。   “你是谁?”高杉晋助眯起眼睛问。   那人并不说话,只是缓步走到他的跟前,手指轻柔地抚摸着他的脸部线条。   高杉晋助的视野突然模糊起来,他刚想伸手推开眼前的男人,男人却突然抱住他,亲吻他受伤的眼睛。   “你想死么?”高杉晋助咬牙,握在手里的刀已经插在了对方的胸口。对方倒在地上,面容缓缓渗出血迹。   他突然间感到害怕,扔下手里的剑时眼前一片黑暗。睁开眼睛时日光已经温柔明亮,他身处旷野,眼前突然多出一个石头墓碑,朴实无华。墓碑上没有只言片语,甚至连姓名和存活时间都没有。他怔怔地站在碑前,看着青藤以一种不可思议的速度包裹着墓碑,手脚发凉。   无端惊醒又无端入梦,睡眠像只狗一般狂吠不止。高杉晋助睁开眼睛,又缓缓闭上,复又睁开眼睛。他倚在窗边看着窗外的夜凉如水,拿了三弦琴拨弄了几下又索然无味地放下。   灯半笼,更阑,夜雾如同烹煮的新茶,弥弥漫漫。他看见那人挨着秋天的暗夜,独坐如莲,光是一个背影就透着疏离的清绝冷寂。高杉晋助缓步走到林悟跟前“听说你想见我?”   “是啊。”林悟点头,目光平静深邃地望进高杉晋助的眼睛“因为我知道你也想要见我。”   “好大的口气!”高杉晋助拎着眉看他,目露讥嘲。   林悟起身,扣住他按在剑柄上的手,声音清冽,像是在阐释着某种既定的客观事实“不想见我的话,为什么会过来呢。”   “你......”未说完的话语突然被堵住,唇上传来的温热让他一瞬间瞪大了眼睛,他微微张开嘴,舌尖便抵在一起,不知不觉便和对方纠缠起来。身体的热度逐渐升高,高杉晋助回过神来,狠狠咬了一口,一把将对方推开,他擦了擦嘴,嘴唇里残留着血腥和清新的薄荷气味。   月光之下是夜雾和血腥的气味。   林悟浅笑,眼里沾染上尘埃风霜“感情并不能随意丢弃。你要埋葬这个世界我不阻止你,但是,真要埋葬感情的话,就等到我死了再说吧。”他握住高杉晋助微微颤抖的手“请等一等,最多半年,我就会死去。”   高杉晋助就站在林悟的身边,距离很近,可以看清他的脸和表情。他闻到对方身上干净清新的气味,侧过脸把目光投向广阔无边的黑夜里“我走了。”   他说完便抬起脚步,在黑暗中渐行渐远。   冲田总悟从暗处走出,月光笼罩过来,他看着对方清寂至极的脸,突然间觉得这个人不会爱任何一个人。那么高杉晋助在他心里又算什么呢?他想抱住他,但是突然发现两人之间存在的亘远地不可跨越的距离,只得黯淡眼眸,他没有任何姿势可以拥抱到眼前这个人。   “喂,我可不知道你还能站起来?”冲田总悟往前走了两步,语气里有淡淡的埋怨“之前干吗一直坐在轮椅上,搞得我误以为你废了腿。”   “坐在轮椅上可以省去一些精力,抱歉,让你担心了。”   “我没有担心你。”冲田总悟突然有些生气,猩红的眼睛里掠过暗芒,心脏滋长着疼痛的藤蔓。他的心里落了一场暴雨,直接,激烈,无处可逃。他仰起头看向林悟,感觉到明显的窒息“你想见高杉晋助就是因为这个?”   “......对。”林悟从冲田总悟眼里看到熟悉的涌动的感情,淡淡别过眼“冲田桑,我会和真选组说明,你从明天起就回去吧。”   “你这样决定的啊。也好。”冲田总悟微笑,心脏却疼痛地几乎不能呼吸“这份工作反正我早就做烦了!正合我意啊。”   坂田银时在确定冲田总悟离开后才从屋脊上跳了下来,他眼里的情绪复杂至极,深深地看了林悟一眼才道“或许以我的身份问出这句话有些不妥,但是,神羽桑。”他表情严肃,眼神锐利,语气甚至有些咄咄逼人“我想知道,这个世上究竟有谁是你真正在意的呢?”   林悟垂眸。这个问题,他早就没了答案。      ☆、银魂五   街道两旁疏朗的枝干没有残留任何树叶,纵横的灰黑色枝干线条毫不留情地分割着浅灰色天空。高杉晋助饮了两杯热酒之后便从酒屋走出,已是初冬,树干屋檐上基本没了飞鸟,街道上却依旧人流攒动。   那个人病情恶化地比他想象地更快,基本上已经没可能活到下个春天。想到这里,他伸手压低了一些帽檐,心情同阴霾着的天空没有区别。   接下来发生的事情有些不可思议。眼看着一个长着猫脸的蓝胖子天人急匆匆地向他撞过来,高杉晋助却突然发现身体竟然完全不能动弹,在一系列阴谋论的猜测后,他只能眼睁睁地看到天人把他撞倒在地。后脑勺一阵剧痛,约莫是磕碰上了尖利的石子,眼前一片漆黑,好不容易缓过来之后睁眼发现眼前竟然绿树成荫。   饶是淡定如高杉晋助也有些惊讶。难道就在这一会儿的功夫就被别有用心的天人绑到了别的星球?   “矮杉,对不起啦。”   高杉晋助眼皮一跳,银发卷毛小鬼正蹲在地上看他,一双下耷的死鱼眼里看不出半点愧疚。被这熟悉的形象吓了一跳,高杉晋助从地上坐了起来“银时?”   “还好你没事。”小鬼头坂田银时拍了拍胸口“矮杉,你可千万不要告诉松阳老师哦,我真的不是故意打到你的。你,疼不疼?”   愣愣地看着缩小到不及原来一半的小巧手掌,高杉晋助摸了摸没有任何损伤的眼睛。几天前他从春雨集团得到密报,科技发达却濒临灭绝的蓝□□族天人发明了一台可以让时光回溯的机器,因此那一族便遭到了全宇宙的追杀,没想到竟然会巧合到被他撞上还因此回到了过去。   他想明白缘由之后一把扯过坂田银时的领子“松阳老师在哪?”   “你要勒死我了!不是答应了不跟松阳老师告状的嘛!”坂田银时从高杉晋助手里抢过衣领“怎么年纪轻轻就得了老年痴呆,刚才咱们不是才刚从私塾过来练武么。”他看着高杉晋助急不可耐的样子,立即伸手拉住他的衣袖“矮杉,松阳老师说是有重要的客人在,你不能过去的。”   桂放下了手里的木剑,挑着眉毛“你们两个今天都忘吃药了?好好练剑。”   坂田银时一脚踢了过去“假发你装什么装,你难道不对松阳老师的贵客好奇?刚才练剑的时候眼睛一直在乱瞟!”   “不是假发,是桂!”桂站了起来,拍了拍身上沾染上的泥土,提议道“我们去看看吧。”   此时的他们年纪尚幼,性子里还残留着孩童的天真,离残忍血腥的攘夷战争还有几年之久,离松阳老师的死亡以及他们之间的决裂则更为久远。那些会在未来发生的很多事情都还来得及改变。高杉晋助眸色暗沉,随后大笑起来“走吧,一起去看看。”   三人并肩而行,刚走两步就被前来寻他们的渡边先生叫住“你们三个怎么又偷懒了?”   “呃。”坂田银时立即把手指指向高杉晋助,面不改色地说起谎来“都是因为他啦。矮杉他不小心摔了跤,身上全是狗屎,我和假发就想陪他回来换衣服。”   “呵。”高杉晋助唇角上的笑僵住,一脚把坂田银时踹到渡边先生怀里。   桂在一旁憋笑,还不忘纠正“不是假发,是桂。”   渡边先生气得黑色胡子都翘了起来“你们几个小子啊。对了,你们三个,松阳刚才让我把你们三个带过去,在别人面前一定要表现地好一点,最起码看起来靠点谱。最起码要让客人认为你们是令松阳骄傲的弟子啊。”   三人表情严肃,齐齐点头。   “罢了,一群小鬼头。”渡边先生笑笑“真是拿你们一点办法都没有啊。”   见到所谓的重要的客人的时候高杉晋助表情僵硬至极,那个贵客穿着浅灰色的直衣,长发垂至腰际,见到他们的时候微微眯起眼睛,姣好的眼部线条轻轻拖延,眉眼是过分的干净漂亮。他轻轻挑起唇角“初次见面,你们好,我是神羽。是你们松阳老师的朋友。”   “哇,你长得真好看。”坂田银时把目光移到一旁的吉田松阳身上“松阳老师,他就是你的女朋友吗?”   “银时。”吉田松阳在尴尬地咳了咳,脸部白皙的皮肤上浮现出一丝不自然的绯色“女朋友是指女性。你这样说有些不礼貌呢。”   “抱歉。”吉田松阳伸手摸了摸坂田银时乱糟糟的天然卷,眼里有一闪而过的赧然。   林悟不甚在意地笑笑“没关系。”   高杉晋助瞳孔猛地一缩,思绪也紧跟着混乱起来。他以前从来不知道松阳老师和神羽这个人认识,他呆呆地看着浅笑着的松阳老师,那样看着神羽的温柔眼神有着明显的不同。根本不知道是应该怀疑自己的记忆还是应该怀疑回到过去这种事情的真实性,高杉晋助狠狠地掐了一下掌心,剧烈的疼痛险些让他眼睛溢出生理性盐水。   吉田松阳接着给林悟一一介绍了他的三个弟子,最后做出评价“他们三个,现在都还只是璞玉。”   “以后定会成为栋梁之才。”   季节是盛夏,傍晚有鎏有金边的火烧云。高杉晋助一遍又一遍仿佛不知疲累地挥动着手臂,凌厉的眼神随着木剑挥动的弧度逐渐加深。   “高杉君不会累的么。适当地,也要歇一歇啊。”   在这里会叫他高杉君的只有一个人,高杉晋助放下木剑,深深地凝望着即便站在夕阳下依旧撑伞的人,语气冰冷“我不能松懈。”   林悟笑了笑朝他走近“想要变强,是因为有想要守护的东西吧。”   “......没错。”被汗湿的额发湿漉漉地贴在额头,高杉晋助用袖子擦了擦汗“你可以回答我一个问题吗?”   “高杉君想要问我什么问题呢?”   “你,你和松阳老师究竟是什么关系?”   林悟俯身低头,视线放在同高杉晋助水平的位置上“你想要的答案是什么呢。”   “......你只要告诉我就行了。”   “嗯?告诉什么?”   “你装什么傻?松阳老师他,老师他......”   看到高杉晋助倔强地快要哭出来的表情,林悟伸手摸了摸他同样被汗湿的脸颊“放心吧,你担心的事情不会发生。”他很快收回手“高杉君,心意若是不说出来,即便聪明如松阳,也不会明白的。”   “你,你究竟在胡说些什么啊!”高杉晋助恶狠狠地瞪着林悟,只是这种表情放在一个一米出头的小朋友脸上怎么看怎么可爱。   林悟轻笑,如果不让高杉晋助意识到他对吉田松阳的感情只是敬重,这个任务就没有结束的可能。他侧过脸不去看他“小朋友并不适合摆出这种凶恶的表情,尽管你很可爱,但是松阳看到的话并不会喜欢哦。”   “......”高杉晋助此刻才发现,这个在他印象里一直斯斯文文的男人性格竟然恶劣地要命。   “呐,我会暂时留在江户。高杉君若是需要帮助的话,可以找我。”   夕照艳红瑰丽,那个撑伞的身影似乎随时可以烧灼起来。高杉晋助抿了抿唇,快步朝远处向他挥手的坂田银时走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银月冰月的地雷三颗!!!我一定会加油的,明天努力努力,说不定可以更两章,么么哒(づ ̄ 3 ̄)づ   ☆、银魂六   夏日祭开始的时候,吉田松阳约了林悟,带着三个弟子一同去看烟火。   坂田银时和桂在一旁抢夺对方的仙女棒,高杉晋助则是安静地站在吉田松阳身侧,陪着吉田松阳和林悟在稍显荒凉的河岸上仰望星空。   “今夜的星星很漂亮。”   林悟点看着天际漫天的星群以及由它们组成的豪华星座,浅笑“是啊。我已经多年不曾见过这么漂亮的星星了。”   吉田松阳博学强识,对于夜兔星球的终年阴雨以及种族的强大也有一定的了解,他清澈的眼睛里划过一丝黯然“你喜欢这些星星么?江户这里,星星每天都很漂亮。”   “我很喜欢。”林悟柔和了眉眼,眼神温柔。   高杉晋助眸色暗沉,手掌在身侧不自觉地紧握成拳。他还没有想好怎么把松阳老师的目光从林悟的身上挪开,就听到桂大喊他的名字“矮杉,矮杉,快点过来!银时犯事了。”   他赶紧跑了过去,发现地上坐了一个绷着脸长相异常熟悉的小鬼头。“怎么回事?”   “呃。”坂田银时瘫着一张脸道“我不小心点了他的仙女棒。”   “不对哦银时。你是故意点完了人家的仙女棒。”桂在一旁笑得幸灾乐祸。   “才不是!”坂田银时目光游移不定“这小鬼长着这么让人讨厌的V字刘海,一看就是不会玩仙女棒的人啊,我勤俭节约不让他浪费怎么了?”   “呵。”高杉晋助冷笑“那喊我过来干什么?”   “那个,那个......”   桂在一旁学着坂田银时的声音补充道“想找你借钱。”   深知坂田银时尿性的高杉晋助淡淡瞥了他一眼“门都没有。”他看了看日后会成为真选组鬼之副长的土方十四郎,笑容戏谑“你想让他赔给你吗?”   土方十四郎抿唇点头。   “那好。”高杉晋助左手指向坂田银时“他叫坂田银时,虽然是个银发天然卷,长得也不怎么可爱,但是他的功夫还是不错的。你可以把他娶回家,天天看着他让他赚钱给你花。”   坂田银时炸毛“你在说什么鬼话啊,矮杉!我怎么可能嫁给这个V字刘海当老婆!咦,仔细一看长得还是挺帅的嘛。啊,等一下,矮杉,老子是货真价实的男人啊!”   高杉晋助直接看向土方十四郎“你觉得怎么样?”   土方十四郎盯着炸毛状态中的坂田银时看了良久,最终犹犹豫豫地点了点头。缩小版的土方十四郎想了想,走到坂田银时身旁,语气严肃“卷毛,你以后就是我老婆了。”他说完径直往坂田银时的脸上亲了一口,还体贴地用袖子给他擦干净脸上残留的口水。   桂在一旁捧着肚子笑地几乎岔气,高杉晋助也弯了弯嘴唇,暗忖着以后这俩货在一起的时候要怎么感谢他。坂田银时欲哭无泪,无论怎么使劲都甩不开V字小鬼头牵住的那只手。   此刻的高杉晋助眉眼含笑看着闹成一团的伙伴们,真正成了数年前的那个名为高杉晋助的少年。这个年纪的日子正长着,过了今天还有明天,过来今年还有明年,过了春还有夏,过了夏还有冬,过了冬天又能看到明年春至,依旧桃花满稍,人面春风。   “高杉君。”   “什么事?”高杉晋助立即敛去笑容,面无表情。   桂笑得更加大声“哎呦,矮杉你竟然会变脸哎!”   高杉晋助眉头轻蹙“桂,你闭嘴。”   坂田银时向找到了救星一般,大喊“神羽桑,松阳老师,快点救我!这小子拉着我不放啊。”   “银时,怎么了?”吉田松阳走到坂田银时身边,看了一眼目光倔强的土方十四郎,语调亲切“银时是做错了什么事所以你要拉着他不放么?”   “卷毛他是我老婆,我不能松开手。”   “才不是啊!松阳老师,我只是不小心点了他几个仙女棒而已,他就讹上我了。”   土方十四郎摇摇头,把坂田银时往身边拉了拉,固执地重复了一遍“卷毛他就是我老婆。”   “松阳老师!”坂田银时都快哭了。   吉田松阳发挥着身为一个老师应有的耐性“嗯,在我们这个武士国度,同性是不能结婚的。所以,银时没有办法做你妻子的。”   土方十四郎睁大了狭长的眼睛,慢慢解释道“他姓坂田,我姓土方,不是同姓,所以可以结婚。”   听完土方十四郎的话,此时就连吉田松阳都忍俊不禁,他轻轻摸了摸土方十四郎的头“真是可爱的孩子啊。”   “卷毛,那你以后就是我老婆了,你的老师已经同意了。”土方十四郎终于笑了起来,脸上浅浅的酒窝也显露出来。   “胡说!松阳老师他什么时候答应了啊!你这个不听别人说话的混蛋!”坂田银时连翻白眼的力气都没了。   松阳笑道“老师给你们买仙女棒,大家一起玩怎么样?”   卖仙女棒的老板是吉田松阳的熟识,除了仙女棒还送给每个孩子一人一个旋转小炮仗“夏日祭要玩得开心点哦,银时你不要太调皮了哦。”   “大叔,你说什么我听不见哟。”坂田银时淡淡地对老板翻了下死鱼眼。   此时土方十四郎的哥哥终于赶到,一个劲地道谢“多谢你们。十四郎他给你们舔麻烦了,非常感谢。”   土方十四郎只好松开坂田银时的手,眼神无比认真“卷毛,我会想你的。”   “......哦。”坂田银时有些不自然地点头。   “那个,”土方十四郎有些不好意思地问道“我可以再亲你一下吗?”   “啊?”   被嘴唇上的柔软触感惊到的坂田银时整个人像被施了定身术一样浑身僵直。   “银时,我已经留下记号了,你长大了一定要嫁给我。”土方十四郎抿了抿唇,从怀里掏出一个东西,郑重地塞到坂田银时手里“这个是我最重要的东西,现在送给你。”   等到一脸尴尬的土方哥哥拉着土方十四郎消失在人海之中,脸蛋爆红的坂田银时才摊开掌心,脸色顿时大变“混蛋!老子就值一瓶蛋黄酱吗!老子宰了你!”   桂在一旁一边大笑一边揉着肚子“银时,银时你真的要给别人当老婆喽。”   不远处有烟火绽放的嘶鸣声响起,人群陡然安静下来,仰头欣赏。繁花之中再生繁花,梦境之中再现梦境,人群的脸都被映照着斑驳的光影,宛若易碎的梦。高杉晋助把目光投向前方并肩而立的人身上,他们身高相仿,都身着白色浴衣,浅笑的模样同样优雅至极,周遭的空气似乎都沉静下来。   高杉晋助恍然失神,身体里似乎有某种坚韧的力量被抽空,疼痛至极。他怔怔地看着吉田松阳在烟火下依旧出尘的脸,生命的狂喜与刺痛,都在这顷刻,宛若烟火。 作者有话要说:  叩谢银月冰月的地雷,稍后差不多半夜还有一章   ☆、银魂七   高杉晋助独自一人躺在屋顶上看暮景,晴天的黄昏把深色的砖瓦都染上金红色,瓦的下檐凹凸的黑斑都清晰可见。   视野里出现同松阳老师道别的撑着伞的人,高杉晋助从屋顶上跳了下去,紧随其后。   林悟出了院落便站在柳树下等待。傍晚难得无风,柳枝笔直垂落,如同庙宇里的菩萨垂下眼帘。“这次又想问我什么事?”   “神羽,你就是我认识的那个神羽对吧。”高杉晋助眉眼冷然“你究竟什么目的?”   “哦?”林悟眯起眼睛笑了笑“晋助是怎么发现的呢。”   “第一点,我的过去改变了。第二,你和松阳老师竟然是旧识,天人还有几年才会对地球开战,你出现地太过突兀了。第三,我的鼻子很灵,醒过来的时候,房间里总会残留你的气味。”高杉晋助的目光是毫不掩饰的凌厉“我出事的时候身体很奇怪,除了你,没有人能够在我毫无察觉的情况下对我动手,再者,世上没有那么多巧合。所以,你大费周章地把我送回过去究竟是想做什么,这点,我很想知道。”   “该说真不愧是晋助呢。”林悟避而不答“见到松阳你不开心么?”   “......我很开心。”   “这样就很好。这次,就由你亲自保护他。”林悟深深凝视着高杉晋助“你想要的,我会尽量给你。”   “......多管闲事。”高杉晋助无法从对方轻描淡写的语气以及平淡的表情下窥视出他真正想要得知的东西,他只是突然觉得有些难过“想给我真实的过去,你就应该离开我的生命。”   林悟垂眸,长长的睫羽在脸上投下小片的阴影“是这样啊。我只是想陪在晋助身边而已,这样对晋助来说,已经是困扰了么。”   “我不会喜欢你的。”   “嗯,我知道。”   “那你......”高杉晋助突然缄默,就像他喜欢松阳老师,而松阳老师只会把他当做学生看待一样,同样是无望的感情。他已经回到过去的生活,面对多出一个人的过去,便避免不了无可抵消的不安。   “晋助想让我离开么?如果是你的要求的话,我可以离开。”   夕阳在暮色中燃烧,高杉晋助盯着西天的残霞看了良久,轻声道“留下吧。”他此时虽然还不知道这个人究竟在他不知情的过去做了什么事,但有一件事他极为确定,那就是这个叫做神羽的人,绝对不会伤害他。   “谢谢你,晋助。”林悟浅笑,唇角弯起的弧度一时间让高杉晋助略微失神。   那天之后他们之间似乎达成了一种共识,相处起来比以往自在地多。在一起聊天的时候也会像是相处多年的朋友。高杉晋助一直认为林悟是个内心刚硬并且无可琢磨的人,在对方成为私塾的老师后,通过经年累月的相处,他看到了对方身上一些清淡平常的东西,像是一个温柔淡然的普通人。   不知何时天空总是飘着鹅毛大雪,不知不觉已是新年。他们在一起用完晚饭之后,几个人坐在被炉里围成一圈,坂田银时提议玩国王游戏。   桂有些兴奋“好啊好啊,我运气一向超好的,如果我抽到国王的话就让银时抢了矮杉的压岁钱。”   “别做梦了。”坂田银时斜了桂一眼“假发你真没出息。这样好了,我要是抽到国王,就让松阳老师抱着我睡一晚。”   “哈哈哈!”桂拍桌子大笑“银时真是有你的啊。矮杉,你呢?听到这里是不是想宰了他啊。”   “呵。”高杉晋助弯了弯唇角“如果是我的话,就让假发和银时你们俩穿上女装跳舞好了。”   桂顿时止住笑声,一脸菜色。   坂田银时两只手放在脸上,紧握成拳,他歪着头眨了眨眼睛“松阳老师,一起玩国王游戏好不好?”   “受,受不了了!银时你竟然用你那改不掉的死鱼眼卖萌啊,笑死我啦!”   吉田松阳看了一眼林悟,在得到他的同意之后点头“难得的新年,不过,你们也不要太调皮了,不要为难老师们啊。”   坂田银时狗腿地剥了两个渡边先生送的蜜桔,分别放在吉田松阳和林悟面前“请用。”   国王游戏开始,桂果然第一把就抽到了国王,他看了一圈,笑眯眯道“反正我也不知道大家是几号啦,那这样,2号把你的压岁钱给4号。”   坂田银时黑着脸,僵硬着表情把还没有焐热的压岁钱递给亮出4号牌的高杉晋助。   第二把桂还是国王,他轻轻咳了咳“请4号把身上所有的钱交给2号。”   坂田银时黑着脸咬着牙把身上衣兜里的两张千元钞票递给亮出2号牌的高杉晋助。   第三把桂同样是国王“那这样吧,请3号拿走5号身上的钱。”   然后亮出3号牌的高杉晋助眯着眼睛把一脸苦逼的坂田银时身上搜了个遍,最后从坂田银时的袜子里搜出一张万元钞。   第四把桂还是国王,他看了一眼浑身冒着黑气目光像是利剑一般要射穿他的坂田银时,咽了口口水“那个,这次就请5号拿走2号的新棉衣吧。”   高杉晋助淡定地亮出5号牌,在坂田银时佯装看天的表情下抽出他紧握在手里的2号,笑眯眯地剥掉他身上的新棉衣,放在自己怀里。   “啊啊啊!这还怎么玩啊假发!你到底是多喜欢矮杉啊!还是说你平时对我到底积累了多少不满啊!你这是想坑死我么!”   桂讪笑“啊咧,别生气,我是真的不知道啊。对不起啦,银时。啊,对啦,你不是想要和松阳老师睡么,这次我替你完成愿望。”   下一轮的国王果然还是桂,他轻声咳了咳“松阳老师,可以告诉我你的号码吗?”   “游戏也是不能作弊的,桂。”   “啊,果然是松阳老师呢,即使是玩游戏也这么有原则啊。”桂烦躁地摸了摸头发“呐,这就只能靠运气啦。5号和3号今晚一起睡好了。”   吉田松阳亮出手里的牌,正是3号。桂突然心生不安,他僵硬地抬头看向亮出5号牌的人的脸,正是一直中标的高杉晋助。他赶紧扔了牌,拔腿就跑“银时,镇定!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哎呦,你别拿木刀砍我啊,会死人的......”   国王游戏就到此为止,高杉晋助紧张地跟着吉田松阳进了卧室。他在进门的时候看了一眼倚在纸拉门上的人,那人脸上面无表情,灯光在他脸上投下大片静默,他抿紧了嘴唇,别过脸去。   和松阳老师睡在一条被子里,高杉晋助清醒至极,想翻身却又怕打扰了老师的睡眠。深夜太过安静,甚至可以听到大雪覆盖屋脊的声音,他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松阳老师在暗夜中模糊不明的脸,脑海中属于另一个人的脸却逐渐清晰起来。   高杉晋助心下一惊,眼前却突然掠过那个人第一次亲吻他时认真的表情。   他赶紧闭上眼睛,明明这才是自己一直奢而不得的事情不是么。究竟,究竟在不安个什么劲啊。      ☆、银魂八   下了那么长久的雪,终于难得迎来一个晴天。阳光虽然稀疏但却温暖,从额头开始笼罩全身,皮肤里的湿气也随之消散。   高杉晋助端了煮好的中药,皱着眉看向披衣坐在床上目光却一直投向窗外的人“该喝药了。”   “先放在那儿吧。”林悟收回眼神,轻声咳嗽。   “你们夜兔族身体不是很强悍的么,你怎么就这么弱不禁风。”高杉晋助把药碗放在桌子上“病情又在恶化了么?”   “不必忧心,我只是和普通的夜兔族不太一样。”林悟笑笑,从新年开始他就开始虚弱,身体状况也是一天差过一天。他微微蹙眉,喉咙一甜,从唇角慢慢溢出血来。   高杉晋助沉默地坐在一边。很多时候他不愿同这个人讲关于他自身的事情,甚至于一些普通的谈话,不经意间还是会感觉被这个人洞悉到内心隐秘的东西。他被对方熟知,而他对于对方的了解却只是停留在一些表面的东西上,相处地越久,就越觉得这个人深不可测难以触及。他曾经因为这个人给他的感觉和松阳老师相像而在一起三年,而无论他做出什么事,如何冷酷无情地利用对方,对方永远都是一副从容不迫的样子,面对他的时候是永远不变的温柔怜惜。正是这个原因,即便身体再怎么接近,肢体再怎么亲密无间,他也无法对神羽这个人产生真实感。   林悟拭去唇角的血,殷红的血迹在洁白的手帕上蜿蜒,如同盛放的梅。他撑着下巴看向高杉晋助“晋助在想什么?”   “只是在想你这病什么时候会好罢了,毕竟已经一个月了。”   “时候到了,病症自然便好了。”剧烈的疼痛让林悟眼前发黑,他揉了揉额角“晋助先离开吧,我需要休息一会。”   高杉晋助指着药碗“这个你什么时候喝?”   林悟勉强笑了笑“只是一碗药不喝,我也不会死的。还是说,晋助不希望我死?”   “......我不知道。”高杉晋助看向窗外的皑皑白雪,眼神冷清“很多时候我希望你死。但是,我始终无法设想你死去的样子。”   “晋助,事情很简单。你喜欢我,但并不相信我。”   高杉晋助看着林悟眼里的笃定,唇角勾勒出邪佞的弧度“你想太多了。”他深深地看了林悟一眼,推门而出,室外很冷,大风呼啸,刮在脸上,冷冽发疼。   春天来临之后,夜风也微微的潮湿柔软起来,天人的侵略提前来临,街道上也因为幕府的内乱而越来越静。   坂田银时在战场上背部受了重伤,龇牙咧嘴地看着高杉晋助给他上药“你小子就不能下手轻点嘛,疼死阿银了。”   “闭嘴!上个药你还这么多废话。”   “矮杉你真是冷淡无情。”坂田银时伸手揪住高杉晋助的一撮头发“动作轻点哦。”   高杉晋助淡淡地瞥了他一眼“需要我让假发给你上药?”   “呃。”坂田银时讪讪松了手里的头发,让假发上药的结果只会得到各种关于他被偷袭成功的嘲笑“我只是跟你开个玩笑。”   高杉晋助给坂田银时包扎好之后就去寻松阳老师,并没有注意到在他转身之后坂田银时陡然深邃的眼神。   等到将一屋子的伤患处理完毕,已经是月上中天。他拎了一壶酒跃上屋顶,继续思索天人侵略提前的原因。   身上突然多出一件单衣,高杉晋助继续饮酒,不看来人“你来做什么?”   “身上的伤怎么没有处理?”   高杉晋助放下酒壶,眼帘半垂“小伤而已。”   “即便是小伤,如果不及时处理的话,也会留下隐患。”林悟拉过高杉晋助的手,将一个色泽莹润的瓷瓶放在他手里“这个你先拿去用。”   高杉晋助淡淡地看了一眼伤药“这种药用在这种小伤上太过浪费了。神羽,你什么时候愿意告诉我?”   “晋助,想知道什么?”   “你在这场战争里究竟扮演着什么样的角色?”高杉晋助眉眼冷峻“不要拿一些莫须有的理由搪塞我,我要听真话。”   由远处传来的炮火轰鸣声依旧刺耳,人们哭喊的生硬却在风中模糊不清。林悟的目光在高杉晋助的脸上慢慢巡梭,最后轻轻叹了口气“晋助心里已经有了答案,若是我否定,你也不信。”   “你不说,我永远都不会知道。”   “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么?”   高杉晋助拿起酒壶仰头饮酒,良久之后才道“你问。”   “晋助,你希望我死么?”   “......我不知道。”   林悟轻笑“如果再具体一点问。若是有一天,我和松阳之间只有一个人死去,另外一个人才能存活,你希望谁活着?”   高杉晋助眉头拧地死紧“我并不认为你问出这个问题有什么意义,这种情况也不会发生。”   “是么。”林悟仰头望向天际清冷的月色“晋助的人生还很长,以后会遇到很多事,在很多时候,你会被迫做出各种选择,尽管结局你并不满意。但是,人生,就是由未知和种种无奈组建而成的啊。”   高杉晋助不想去思考这些话语背后的深意,他只是在朦胧的月光下半阖着眼睛“以后的事,以后再说。”   在他说完这句话后,身旁的人很久没有动静。他终是忍不住将目光投向对方,却正好触及对方平静深邃的眼睛。空气不知不觉地起了变化,慢慢地粘稠起来,高杉晋助看着对方精致苍白的脸慢慢贴近,最终没有拒绝。   高杉晋助顺从地和对方接吻,思绪却极为清晰。他想,至少在此刻,他是不愿意这个人死去的。      ☆、银魂九   一些事物在脱去光彩的外衣后,陡然冒出污浊而膨胀的现实。战场上血肉横陈,腥臭不堪,高杉晋助扯下头上的白色布带“战事已经告一段落了。”   桂擦了擦脸上迸溅的血滴“鬼兵队已经折损一半,幕府和天人已经准备议和,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毁灭这个世界么?可是又没什么用,这个世界,本来就是错误的。”高杉晋助面无表情,这次松阳老师没有为了救他们几个弟子而死,却还是被天人偷袭,如今意识不清,生命危在旦夕。他甚至产生了一种错觉,似乎不论怎样努力,也改变不了既定的结局。   身体由内而外透露出庞绝的无力,他看向在一旁面无表情擦拭刀刃的坂田银时“你是要离开了么?”   坂田银时收了刀点头“现在得守在松阳老师身边,虽然天下大势已定,我们几个,还是待松阳老师身体恢复再分开比较好。”他朝远处看了一眼被血色浸染的玫瑰灰天空“你去看看他吧。”   那个隐晦于舌尖的名字高杉晋助下意识地想要逃避。那个将敌方精英屠戮殆尽护了他们周全也能全身而退的夜兔强者,却自愿顶替松阳之名而成为刀下亡魂。他沉默了良久之后道“好,我去看他。”   名叫神羽的那个人作为乱党施以极刑,当众斩首示众,头颅被悬挂于城墙之上曝晒三日,作为对攘夷志士的警醒。   大动乱的年代,颓避残垣间野花盛开,被凝固的黑色血迹覆盖的刑场上蒲公英星星点点,瓦砾堆边松菌蓬生依然。   他安静地站在城楼下看那颗被阳光侵蚀地看不清原貌的头颅,无法把这个血腥肮脏的物体同那个完美优雅的强者联系到一起。这个人的身体和那些战死疆场的普通攘夷志士没有任何区别地被胡乱葬在万人岗,唯有头颅在日光下缓慢地四分五裂,最终会慢慢变成一堆模糊的血肉碎片。   死亡的证据虽然已经见到,但是潜意识里依然没有关于那个人死去的具体概念。高杉晋助把目光从那个满是血污的头颅上移开,回想起不久前那个月夜他们亲吻彼此之前那人预示性的话语,他当时没有回答,那个人便主动为他选择了答案。他所依存的这种爱与望终是经受住所有的质疑与考验,所以,连死去,都是故意的吧。   他转身离开,心里没有特别明晰的哀伤,眼里也没有液体溢出,只是心里被硬生生地剜出不可弥补的一块,鲜血淋漓,无法结疤。   他们一同守了三日,松阳老师意识在午后清醒过来,却是回光返照之态。他的眸光清淡,露出浅浅的哀婉“人事已尽,命数如此。我走后,你们以后就过得开心些吧,别让那些无形的枷锁压弯了脊梁。”   三人点头称是。   吉田松阳交代完毕便不再言语,只是把眸光投向窗外战争过后的断壁残垣,没有看到相见的那个人的身影,他垂眸掩去眼底的失望。他已经无力再去做些什么事情了,终是山河岁月空惆怅,今生今世已惘然。   桂仍旧穿着攘夷志士的服装,眉宇肃穆“我已经决定好了,我要去改变,幕府也好,民众也罢,我会努力把这个国家变成期许的样子。”   坂田银时挠了挠蓬乱的卷发“我啊,就留在江户当一个普普通通的百姓就好。那些打打杀杀的事,一点也不适合我啊。”   “我啊。”高杉晋助深深地看了一眼刻有吉田松阳四个字的墓碑,接着道“我就负责毁灭掉这个世界就好,讨厌的世界,就应该毁灭掉。”   “又开始中二起来了。”桂挥了挥手“再见了。”   高杉晋助拿了木瓢舀了清水洗濯墓碑,语气淡淡“银时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坂田银时摸了摸鼻子“你早就发现了啊。”   “你也没有准备瞒我不是么。”高杉晋助放下木勺,模样冷清。   “要回去么?”   “......”高杉晋助怔愣了片刻“回去哪儿?”   坂田银时折了跟狗尾草放在手里把玩,说话的样子有些漫不经心“高杉,人生不可能重来,过去也不可能改变。你应该明白的吧。”他将狗尾草的根茎一圈一圈缠在食指上“你要回到现实中么?”   高杉晋助抬眼望向夕阳“回去,亦或是不回去,于我而言,又有什么区别呢?”   “装出这幅伤春悲秋的样子可真的不适合你啊。”坂田银时撇了撇嘴“你那副中二到老子天下第一的表情哪里去了?你不回去不就是因为怕见到神羽么。还有,你真的不知道这个平行空间是哪儿么?”   高杉晋助倏尔大笑“我的梦吧。故意放出那种假消息的人也是他吧,这个世上根本就没有能够让时光回溯的机器,他只是专门为我创造了一个梦境对吧。在梦里为我生为我死,这又算什么呢。”他伸出手指指向坂田银时“你一直看着我的笑话觉得好笑是么?银时,松阳老师的死亡也是事先设计好的吧。你究竟陪着他在做什么啊!”   “高杉。”坂田银时依旧瘫着一张脸,眼里却有波澜起伏“我不是帮着他。只是这么多年过去了,你也因为松阳老师......”   “闭嘴!你懂什么!”   坂田银时一步一步逼近高杉晋助“事到如今,你真的还能说出你爱松阳老师这种话么?别再自欺欺人了,你早就认识到这一点所以才会不停地伤害神羽不是吗?我倒想问问你,一直在逃避这种事情的你,还是我认识的高杉晋助么?”   高杉晋助瞳孔微缩“逃避?我高杉晋助就是个可怜虫!所以明知道一切是骗局还是沉溺不醒,但是松阳老师还是死去了,为什么?我只是想让松阳老师活下来!”   “你,究竟什么时候才能放过你自己呢?”坂田银时别过眼去“别再苦苦折磨你自己了。我只是想提醒你一件事,这个梦境消耗了神羽过多的能量,我进来的时候他已经没剩下几天了。最起码,见他最后一面吧。这个梦,除了我们,其他的都是你内心的真实残影的折射,你早就接受了松阳老师死去的事实,这个梦,也再无其他的意义。”   高杉晋助突然失了力气,手指紧紧扣在石碑上,青筋暴起。他喃喃地念着吉田松阳的名字,眼神空茫。      ☆、银魂十   刚刚清醒过来的时候,身体还带着负累般的沉重,头部也昏昏沉沉隐隐作痛。高杉晋助有些僵硬地挪动身体,拉开窗帘,漆黑的夜色下路灯明亮,依稀可以看见树木抽生的新叶,生机蓬勃。   一个冬季,就这么做着梦过去了。高杉晋助勾了勾唇角,下一秒唇角上挑的弧度加大,他侧过头,堪堪躲过饱含杀意的一刀。“哟,冲田桑,趁人之危可不是你们这些真选组的警察应该做的事情哦。”   冲田总悟收了刀,表情平淡“只是开个玩笑而已。不过对于高杉君你这种极端的危险分子,若是现在立刻死去的话,江户的人们大概也会欢欣鼓舞吧。”   “说的恰好相反,冲田桑这种危险人物死掉队江户人来说才是应该大肆庆祝的喜事呢。”   两人针锋相对,唇角虽然都带着笑意,却都眼神冰冷,目露杀意。   “两个混蛋你们干什么啊阿鲁。”神乐湛蓝的眼眸鄙视地扫了两人一眼,合伞扛在肩膀上“喂,高杉混蛋,这里是江户医院,阿银让我来问你,最后他跟你说的话你还记不记得?病房号是148。”   “......我知道了。”高杉晋助敛去笑意“我要去见一位故人,冲田桑还是不要跟来的好。”   神乐在高杉晋助走后叹了口气“抖S,阿银曾经说过,有些东西是你的就是你的,不是你的怎么想方设法去夺去抢,也不会成为你的。阿银说的话一般都是对的阿鲁。”   冲田总悟收起刀,眼神沉寂“我知道,所以,才会早早地放弃了啊。”   病房里浸满沉郁的消毒水气味,高杉晋助一眼望进房间里的死气沉沉的白,那个倚靠在病床上的人依旧眉宇干净,灯光浅浅地笼在他的脸上,更显地俊秀典雅。他眉间的褶皱逐渐加深,轻轻地念了一声对方的名字“神羽。”   林悟在听到响动的那一刻睁开眼睛,他张了张嘴,还没有说话却先咳嗽了起来,好一会儿他才缓过神来,笑容是与往日并无不同的清浅温柔“晋助。”   高杉晋助抿着唇不说话,一步一步走近林悟。他走到林悟的床边,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他微微眯起眼睛打量着对方苍白俊秀的脸,目光从对方淡薄润泽的眼睛落至浅淡薄削的嘴唇,目光深邃。   “我现在才发现,你一点也不像他。”   他在时光流逝的日子里愈发了解对方,也愈发对对方不解,他只是落进了时间的陷阱里,在时间日复一日的怂恿里,沉溺与对方温热的笑意与毫无底线的温柔。   “你觉得我和他相像的时候,我就像他,你认为我不像他的时候,我便和他找不出半分相似了。”林悟凝眸看他。   病房里的窗户半开着,夜风潜入进来,吹不尽病房里特有的味道。窗外的月亮慢慢变亮,月光像是浅浅靡靡的水光一样倾泻进来。他看着对方典雅浅笑的脸庞沐浴在清浅的微光里,刹那间让高杉晋助觉得这个人立刻就会死去。   他怔怔地盯着对方看了良久,窗外是墨染般的夜色以及升到最高处的月亮,高杉晋助像是受到了某种蛊惑似的,他不由自主地低下头,慢慢吻上对方干燥柔软的嘴唇。   林悟在高杉晋助松开他之后眯起眼睛微笑“晋助,我们去约会怎么样?”   高杉晋助愣了愣神,他们在一起前前后后已经好几年,只是身体互相索取的关系,那些普通情侣之间会做的事情他们确实一件也没有做过。他也跟着笑了起来,声音里多了几分温度“好啊。”   他们离开医院,在夜色苍茫里牵手走在一起,慢慢走过寂寥幽深的街道,最终在遇见大海的时候停了下来。   大海暗沉,潮水在夜风的作用下缓慢涌动,发出沉闷的震动声音,一阵接着一阵,似乎永不停歇。   “晋助喜欢海么?”林悟将上一个世界里被问到的那个问题问向高杉晋助。   “我喜欢。”高杉晋助看向幽深暗沉一望无际的海,迎风沿着海岸线走“这种看起来就能吞噬毁灭一切的海,我很喜欢。”   林悟笑了笑“海,并不是只有这种作用的。即便身体和灵魂被黑暗覆盖,还是要看得到光啊。”   后来两个人都不再说话,他们肩并肩坐在一起,气氛静谧安宁。   天际微明的时刻林悟站起身来“晋助,海上日出,最是瑰丽,千万不要错过。”   通红的太阳从海平面一点一点上升,不消一刻钟便呈现出完美的圆形,艳红的火光将海洋染成同样的色彩,着火一般,视线所及尽是瑰艳,优美至极。   高杉晋助为这自然的景象所震撼,转过头正好看见对方沉静清寂的侧脸。青天白日,日光开始剧烈,他看见浅金色的日光在对方脸上一寸一寸缓缓碎裂,皮肤的纹理随之轻轻撕裂。他几乎以为这幅景象是他的错觉,头晕目眩。   这个人正在死亡,高杉晋助极其清晰地意识到这个问题。   他在一瞬间想了很多,这个人闭上眼睛就不会再次睁开,灵魂陷入永眠,即便被呼唤,也再也无法从睡眠中醒过来。意味着这个人从此从这个世界消失,从他的生命中彻底离开,他再也不会见到他,只能从回忆中勉强触摸模糊到随时会消失的影子。他理解的死亡,是一个人肉体的彻底停顿,而这种停顿,会让所有有关这个人的东西失去全部含义。   夜兔族生而不得见光,是被太阳抛弃苟活于黑暗中的种族。他僵硬着身体看着对方苍白的脸在日光的倾照下如同碎裂的瓷器,不得愈合。在涌动的日照中,那人像是树枝一样□□笔直,目露笑意“如果可以的话,晋助,请一定要忘记我。”   这个人出现的时候如同被时间遗失的一段时光,最后他却以一种残酷的方式,生生将自身从旁人的生命中剥离,不带丝毫留恋地消失。   高杉晋助背转过身体,一个人面对广阔无垠的大海。曾经模糊的疼痛突然明晰至极,如同苏醒的猛兽,用利齿在心脏处啃噬,即便鲜血淋漓,也不肯罢休。   他抬头可以看清空旷天空中的大片洁白云块,眼睛却在强烈的日照下疼痛不堪,他眨了眨眼睛,有液体从眼中掉落。那种透明的液体腥咸至极,同海水是相同的味道。 作者有话要说:  亲爱们,大家有没有什么想要推荐的剧或者动漫啊,我要补充一下资源啦,现在根本就不知道下一个写什么,大家请推荐 所以,十一就不更了,结束之后恢复更新,么么哒   ☆、对我说谎试试一   米色的窗帘拉开了一半,太阳只升起了半边,不算灼人的日光薄薄地铺上一层光亮。玄尚希缓缓睁开眼睛,看着洁白的天花板愣了两秒才伸手揉了揉因为酒精遭致疼痛的头部,他掀起被子,却在下一秒为身上红色暧昧的痕迹傻眼。   房门被轻叩了两声然后拉开,玄尚希怔怔地看着穿着白色居家服的男人走到床边,后知后觉地发现腰部,甚至连难以启齿的隐秘□□都隐隐泛疼。他在模特圈已经混过好几年,当下也就明白了昨夜发生的事件,不由得脸色一白。   林悟看到对方变了又变的脸色,出声询问“怎么了?还很疼么?”   “呃。”玄尚希张了张嘴,却不知道应该说什么。事情已经发生,他模模糊糊地能够想起昨夜的片段,酒精与醉酒,甚至还是在他意识不清楚的情况下达成了你情我愿的状态。他皱紧了眉,实在没有想到会和男人睡了一夜,面露尴尬。   “先起来吧,早餐马上就好。”林悟指着房间里的浴室“先在这里洗个澡,里面有新的洗漱用品,你的衣服被我拿去干洗了,暂时先穿我的衣服。还有其他的想问的问题么?”   对方的声音很温和,甚至称得上温柔,玄尚希抓紧了白色的被子,无声地点了点头。   “那我先出去了,有什么需要可以叫我。我的名字是朴安在,你呢?”   玄尚希迟疑了两秒,最终道“我叫玄尚希。”   林悟颔首,随即退了出去,顺便带上了房门。早餐是简单的鱼片粥和三明治,他把食物在餐桌上摆放整齐的时候玄尚希步伐极其不自然地走了过来,头发只是略略擦过,湿润地还往下缓慢滴水。   “是没有找到吹风机么?”林悟装作没有看见对方略显局促的表情,语气温和“先坐到沙发上吧。”他找了吹风机之后便自然地给玄尚希吹头发,在手指触碰到头皮时明显感到对方一瞬间的僵硬“放松一些,只是吹个头发而已。”   玄尚希没有说话,身体却也听话地放松了些许,他闭着眼睛感受着干燥的热风吹拂着头发的气息,头皮却在对方手指有意无意的按压下舒服至极,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就连因着酒精带来的痛感也因此削减了几分。   他安静地坐在椅子上吃饭,时不时地拿眼睛瞥一眼对方。对方的相貌很好,是直接可以进演艺圈的类型,吃饭的样子也隐隐透着优雅从容的气息。玄尚希微微蹙眉,他刚刚从美国回来,也不知道那群朋友究竟是怎么给他接的风,竟然让他被陌生男人给接到了床上,也不知道那群人对他如今的状况知道几分。   林悟可以看清玄尚希眼里起伏不定的情绪,他收拾好餐具送去厨房“早餐还合胃口么?”   “嗯,啊,很好吃。”   “那就好。”林悟戴上围裙开始洗碗,水流细细地流淌,他的语调尤为自然“刚刚回国有住的地方么,暂时没有地方去的话可以住在这里。”   玄尚希脸色一僵“多谢你的好意,但是不必了。”   “嗯。”林悟点头,不再多言。   衣服送来之后玄尚希就和林悟道别,语气也轻快些许,有着显而易见的迫不及待“再见了。”   林悟虽然知道玄尚希没有一丁点再次见到自己的念头,却还是浅笑着点头“再见。”   窗外是明媚的日光,餐桌上摆放着大捧应季的白色栀子,满室清新。黄石峰低头定定看了玄尚希几秒,轻声咳嗽了一下又在木质的桌面上敲击了两下“不食人间疾苦的少爷这是怎么了?刚从美国回来就一副愁眉不展的样子,发生什么事情了?即使被你哥找到你也不应该是这个模样啊。”   玄尚希讪笑两声“也没什么事。”   “你不想说也就算了,我又不会逼你说。”黄石峰把炒好的炒饭放到玄尚希面前,顺便坐到了他的对面“你哥昨天打电话给我了,你怎么刚回来他就知道了,他也真是够神奇的。”   “唉。”玄尚希揉了揉头发“酒店反正是住不成了,只能指望你救济一下了。”   “家里是开酒店的也是麻烦。”黄石峰一副我就知道的样子“昨天我已经收拾过了,只要你别动我的画室里的画就可以了。”   “没问题。”玄尚希看了一眼不远处气质优雅正在和服务员说着什么的女性,目露揶揄“是因为追她才到餐馆打工的吧。”   “是又怎么样,我可是很坦诚的。不过她一直都对我没意思,只会把我当厨子使,但是能够为她做出喜欢的食物端给她吃对我来说已经是一种幸福了。”黄石峰笑了笑“毕竟她还没有结婚,我就是有希望的。”   “那你继续努力吧。”玄尚希垂下眼睫,喃喃道“没有结婚,就有希望的啊。”   黄石峰当下变了脸色,声音压低“其实,你哥和允珠没有结婚。”   “嗯?”玄尚希愣神,半晌苦笑“是因为我吧,果然是一心为我着想的好哥哥啊。因为要结婚的对象被弟弟喜欢着,所以连喜欢的女人都可以放弃,多伟大啊。”   黄石峰尴尬地笑了笑“你都从美国回来了,那就是放下了。再找一个喜欢的不就成了么,反正,你自己别对你自己不好。”   “知道了,别乱操心。”玄尚希笑了笑。   黄石峰给他腾出来的房间很大,环境也简单舒适,床的柔软度让玄尚希非常喜欢。但是当晚玄尚希睡得并不安稳,身体还未完全消退的疼痛让他隐隐感到羞愤和耻辱,夜里两三点的时候他才迷迷糊糊睡了过去。梦里却是那个刚见过一面却发生关系的人,他们很平和地坐在餐桌上吃饭,场景同早上没有区别,下一秒却转移到了床上,他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被那人压在身下,梦里他只能看清那人漆黑深邃的眼睛。   恍惚间醒来的时候他神色惴惴,摸了摸加快了的心跳心有余悸。他深深吸了口气,平静下来的时候却为下身黏腻的触感仲怔。   “混蛋!”好半天玄尚希从牙齿里挤出这两个字,他拉起被子盖住身体不去看窗外浓稠如墨的夜色,从空荡荡的内心深处涌现出深深的委屈。 作者有话要说:  准备开新坑啦,文案已经放上来了,是写赤司巨巨的同人,名字叫《黑篮之痴人说梦》,大家感兴趣的请收藏一下 这个好像很冷,不过大家看过没看过都没有关系啦 非常感谢JPY墨金的手榴弹,银月冰月以及七月流火^九月无衣的地雷,么么哒,恢复更新啦   ☆、对我说谎试试二   至此之后玄尚希打定了注意赖在黄石峰那里,极少使用手机,闲来无事就在不远的公园转转或者到黄石峰工作的餐馆蹭饭吃。他偶尔也会坐在店内日照充足的座位上点上一杯橙汁,思绪放空,听闲下来的年轻服务员练习吉他,心情愉悦的时候会指导一下,得到对方崇拜的眼神会更加细心指导。   “你过得也真悠闲啊。”黄石峰捧着一杯冰水站到玄尚希身旁,他故意不去看不远处和中年男人相谈甚欢的心仪对象,冲玄尚希扬了扬下巴“那个怎么样?合你胃口吗?”   玄尚希看过去,隔了两个桌子的位置坐了一个穿着粉色衬衣的女人,长相算不上多精致,眼睛却大而漂亮,眉头皱着,嘴唇向下撇,喝啤酒的模样也带着显而易见的焦躁。玄尚希挑眉“石峰,你什么时候见我对这种类型的感兴趣过啦。”   “又没让你做什么,用你那迷死人不偿命的模特脸搭个讪,聊一聊,也算打发你那无聊的时间啊。”   玄尚希并无兴趣,正准备回绝的时候却看见刚刚注视的女人瞪着眼睛看他,他愣了一下,随即尴尬地摸了摸鼻子“她刚才是在瞪我么?”   “毫无疑问,就是在瞪你。”黄石峰一脸严肃,脸上却是一副等待看好戏的表情。   “什么啊。”玄尚希起身,礼貌地询问过后坐到女人对面,展颜露出迷人的微笑“玄尚希。”   女人对玄尚希引以为傲的脸完全不在意,反而翻了个白眼,将手伸到玄尚希面前“我是孔雅婷。你拿我的东西也该还给我了吧。”   “呃,我们不是刚认识么?我什么时候拿过你的东西了,对初次见面的人就说这种话真是完全让人摸不着头脑啊。”玄尚希做出略微苦恼的样子,在脑海中遍寻不到有关于和孔雅婷认识的场景后,脸上依旧保持着礼貌的微笑。   “4月12日,酒吧,夜晚,还有,我用纸巾写的辞职信。”孔雅婷定定地看着玄尚希,似乎要从他微微僵硬的脸色上找出端倪来。   4月12日就是他回国的日子,玄尚希也就真的想起了那晚上孔雅婷是他和朋友打赌搭讪的女人,一时笑容讪讪,所有关于那晚涌现的回忆都被他再次封锁起来。他迅速找了个借口“我不是故意拿走的。不过那个辞呈没有递上去,也不会惹你上司生气,现在问题应该很好地解决了吧。”   孔雅婷白了他一眼,语气带着些微埋怨,一股脑地把她工作中遇到的不靠谱的直属上司以及那天晚上遇见玄奇俊之后头脑发热把对方对朋友说成丈夫的乌龙事件。她大力地揉了揉头部,大口大口地吞咽啤酒“那个玄奇俊竟然直接给我发律师函到我工作的地方了,不就个子高点,人长得帅点,比普通人多点钱嘛。我真是要疯了,这件事要是不解决的话我肯定饭碗不保啊!这个恶劣的家伙根本就不给我私下和他接触的机会。我可是国家公务员哎!要死定了。”   一席话说得颠三倒四,玄尚希却也听明白了前因后果。听完孔雅婷的诉说,他在笑够了之后决定给自己无聊的日子找点乐子,顺便给那个总是绷着一张脸的哥哥找点事做。他露出真诚的微笑“孔雅婷小姐,我可以帮你哦,用来抵消我弄丢了你辞呈的事情,怎么样?”   孔雅婷思索之后决定破罐子破摔,当场答应。   为了制造孔雅婷和玄奇俊见面的机会,他在对方如同割肉的痛苦眼神下笑眯眯地拿过手里的那张卡刷了一晚WORLD酒店的总统套房。   他竖起衣领,夸张的墨镜遮住了他的大半张脸,剩余的面部用白色口罩遮住,不放心地嘱托道“这可是你一个月的工资,好好享受。玄奇俊是WORLD的代表理事,至于怎么见他,你住到这里就已经有办法了。我就先走了,加油。”   他一想到自家大哥可能露出的无奈表情,唇角上扬的弧度就扩大两分,步子也轻快起来。一时的得意导致他还没走两步就碰见了一个戴着黑框眼镜的娃娃脸男性,他还没来得及挪动步伐,想到自身堪称完美的伪装,便杵在原地不动和对方大眼瞪小眼。   “是二少吧。”娃娃脸的朴勋推了推并没有下滑的眼镜,眼神笃定。   “......”玄尚希无语,半晌道“你认错人了。”   朴勋笑笑“本来还不确定的,你一出声就确定了。”他指了指玄尚希左边眉稍处针尖大小的黑痣“二少,玄理事一直在找你。”   “哎呀。”玄尚希见瞒不过立马换了笑眯眯的表情“朴助理,我突然想起我还有急事,我就先走了。”   朴勋笑容扩大,眼里闪过精明的算计“如果直接把二少您的行踪报告给玄理事的话我不仅会升职加薪,而且说不定会有带薪假期,这么好的机会我为什么要错过呢。”   “呵呵。”玄尚希干巴巴地笑了两声,然后迅速掠过朴勋像一阵风似的跑了出去,他没有顾及背后朴勋狐狸般的笑容,却因为跑地太急,在转角处直接撞到了另一个男人,冲击力过大,两人都摔倒在地,而他直接倒在了那人怀里,把对方当成了肉垫。他赶紧爬起来,把摔坏了的墨镜握在手里,还没看清对方的相貌就忙不迭地道歉“对不起!”   对方似乎愣了一下,然后从容不迫地站了起来,声音温和动听“没关系的。”   玄尚希为对方略微熟悉的声线困惑,下一秒抬头正好撞进男人漆黑深邃的眼睛,他的身体都随之僵硬,好半天才回过神来,声音也因此磕磕绊绊“朴,朴安在?!”   “是尚希啊。”林悟笑笑,眼里温柔“真巧呢,能在这里遇见。”   “啊,是啊。”玄尚希无意义地附和了两声。   林悟看出玄尚希的不自在,眼里的笑意加深“难得在这里碰上,我请尚希喝杯咖啡如何?”   玄尚希本想摇头,可是在触及对方墨沉的眼眸后怎么也说不出拒绝的话来,他抿了抿唇“那个,可以不在WORLD这里么?”   林悟点头“当然可以。”   两人最终没能喝成咖啡,因为玄尚希在跟随林悟走出WORLD的路途中正好遇见正在视察工作的玄奇俊,他本想躲在林悟身后,却没想到对方竟然和自家大哥是熟识。玄奇俊以姑姑太过想念侄子的理由把玄尚希带走,两人坐在属于玄奇俊的办公室之后却都沉默不语。   在喝完一杯咖啡之后,最终还是玄奇俊先开了口“在美国过得好么?”   “好。”   “你不在的时候,姑姑很想念你。”   “嗯。”   “有空和我一起给爸妈扫墓吧。”   “......好。”   “明天和我一起去看望姑姑吧。”   “行。”   在干巴巴的问答结束之后,玄奇俊皱着的眉头也没有舒展开,他沉吟了片刻,最终问道“你和朴先生什么时候认识的?”   “......这是个人私事吧。”   玄奇俊在得到玄尚希的回答之后眉头皱地更厉害“他是朴勋的哥哥,那个人他虽然非常有才华,也非常有能力,但是......”他欲言又止,最终给了一个含糊不清的答案“总之,你不要和他接触过多。”   玄尚希对玄奇俊暧昧不明的态度好奇“为什么?”   “他。”玄奇俊沉吟片刻,最终以实相告“他是个GAY,我怕他对你有兴趣。”   玄尚希听到这话仲怔片刻,眼睛盯在喝空了的咖啡杯上,凝眸不语。 作者有话要说:  非常感谢紫芸扔哒地雷^_^ 目前哒状态是努力更新中哦   ☆、对我说谎试试三   听完孔雅婷关于玄奇俊的抱怨,玄尚希笑得开心“不要在意啦,虽然你说他性格小气,还有让人忍受不了的强迫症,严肃地像个老头子,可是啊,听你这么说,我觉得你应该看上他了,以我灵敏的感觉来讲,我倒是觉得他也应该挺喜欢你的。”   “喜欢?你在开玩笑吧。”孔雅婷撇了撇嘴,可是脑海里又浮现出她和她口中所谓的那个‘讨厌’的男人接吻的画面,脸色通红。她掩饰性地喝干了杯子里的烧酒,目光不自然地投向桌面“你又不是女人,哪有什么第六感啊!哎呀,总之你想太多了。”   “嗯,我倒是觉得你们俩挺合适的呢,在一起也很好啊。要不要追他,我正好没事,我帮你追他好不好?”玄尚希歪着头看她,眯着眼睛笑道。   孔雅婷用手覆盖住发烫的脸颊,有被人看破心思的窘迫“才,才没有啊,追什么啊,没法跟你好好说话了。”她说完就抓起身旁的背包就走,走到门口转过头看他“玄尚希,你可不要跟别人乱说哦。”   玄尚希对她做出一个OK的手势“放心吧,有要需要帮忙的尽管说啊。”   “不要你管!”孔雅婷挥了挥手,这次是真的走了。   黄石峰看着孔雅婷走之后才走到玄尚希身边“怎么?真的看上她了?”   “那倒不是,只是,觉得她很有趣罢了。”   “恶趣味。”黄石峰伸了个懒腰,他看了一眼空荡荡的餐厅,金色的光线太过明净,可以清晰地看见空气里漂浮的细微尘埃“哪是她有趣啊,明明是......”他突然噤了声,目光聚焦在推门而入的男人身上,眼睛里是显而易见的欢喜“学长!”   玄尚希抬眼望去,那人站在金色的光线之下浅笑,周身笼罩着一层浅淡的光晕,英俊地让人移不开眼睛。他眨了眨眼睛,在黄石峰殷勤地给他介绍那人时笑容微僵。   在自顾自地说了一大堆之后,黄石峰才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发“学长,尚希就是那个我经常和你提起的那个帅地天怒人怨的发小,现在是个模特,前几天才从美国那边回来。尚希以前也是个学画的,不过他太爱玩,虽然有天分,也被他自己给浪费地差不多了,否则真想让你指导指导他。”   “指导倒是不敢当,我也已经许久不画了。”林悟笑笑,虽然在同黄石峰说话,目光却轻轻地落在玄尚希脸上。   黄石峰笑得有些不好意思“学长,我的画还没有完成,今天就让你白跑一趟了。非常抱歉。啊,对了,学长,我马上去给你煮咖啡,你就先和尚希聊一会吧。”   两人之间沉默了片刻,玄尚希拿起手边的啤酒抿了一口,琥珀色液体里的方形冰块在这个动作下起伏不定,碰在透明的玻璃杯壁,清脆好听。冰凉的略带苦涩的液体顺着喉管滑进胃袋,在一定程度上缓解了玄尚希浮躁的心绪,他轻轻吸了口气,尽量使自己的语气自然“朴先生,没想到您是石峰的学长呢。”   “同时也是你的学长。”林悟笑了一下“以后不要叫我朴先生了,可以和石峰一样叫我学长,当然,叫我安在也可以,我对称呼并不在意。”   “呃,好。”黄石峰和玄尚希是大学同学,黄石峰的学长自然就是他的学长,称呼对方为学长也确实无可厚非。正当他绞尽脑汁想着下一句开口应该说些什么的时候,对方的手机适时地响起了舒缓的钢琴曲,他松了一口气,看着对方只是看了一眼来电显示便挂掉电话,愣愣地问道“不接没有关系么?”   “没有关系的。”林悟把手机放进口袋,轻声道“我该回去了,下次再见。”   “嗯。”玄尚希抬头,正好触及到对方铺展在他脸上的绵软目光,心脏陡然漏了一拍“下次再见。”   他透过落地玻璃窗看着对方渐行渐远的挺拔背影,半晌才收回视线。   “尚希。”   “嗯?”玄尚希这才发现黄石峰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站在他身边,他又拿起杯子抿了一口啤酒解释道“人已经走了,应该是有事吧。”   黄石峰低头定定地看了他几秒,随即把手中端着的那杯刚刚研磨好的咖啡放在玄尚希面前,半敛的眼眸看不出深意“忘了和你说了,允珠前两天从巴黎回来了。”   “......”玄尚希脸色微变,嗓音干涩“是这样啊。”他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嘴唇紧抿,眼睛直直地盯着只剩了一半的琥珀色液体,面无表情。   “尚希。”黄石峰看着他这幅样子,忍不住轻轻摇头“尚希,那些事情已经过去了。你也应该已经放下了她才对。”   “......应该吧。”他脑海里不知怎么的浮现出另一个男人俊朗至极的面孔来,当下烦躁地厉害“不管了,我出去走走。”   他漫无目的地四处走着,最终走进一家酒吧里找了个角落自顾自灌酒,瘫着一张脸的模样倒是让那些意图搭讪的女人止住了脚步。他其实也没有那么伤心,早在美国他就已经做了三年的心理建设,那个记忆里深刻恋慕着的女人也已经模糊了模样,但是心里的另一种烦躁感太过强烈,让他只想通过饮酒的方式的纾解。   “喝太多酒对身体不好哦。”   在玄尚希喝得迷迷糊糊的时候他手里的杯子被一只修长的手轻巧地夺了过去,他愣愣地抬头看着对方“朴,朴安在?”   “没想到喝醉了的尚希还能认出我呢。要跟我回去么?”   对方的声音清冽干净,响在玄尚希的耳边尤为好听,他用已经模糊了大半的脑回路认真地思考了一会,道“好。”   林悟毫不费力地把对方抱在怀里,玄尚希像是个孩子似的安静地被他抱着,因为饮用太多酒的原因眉头有些不舒服地微微蹙起,脸上染上一层浅淡的绯色。   “尚希。”   “嗯?”玄尚希不解地抬眼看他,有些茫然地伸出手去抚摸对方的眼睛,他能感觉到手指下轻轻颤动的睫毛,不知怎的有些开心,然后轻声笑起来。   林悟抓住玄尚希的手指,目光落在他微微弯起的眼睛,然后移动到他沾染上些许酒水湿润泛红的嘴唇上。他轻声笑了一下,然后俯身吻了下去,轻轻接触又轻轻离开,不沾染任何□□。   他朝站在不远处皱着眉头一脸复杂之色的黄石峰点了点头,然后转身抱起玄尚希离开。他的眼睛带着浅淡的笑意,眸光在酒吧不停变幻着色彩的灯光下显得斑斓陆离。   黄石峰在原地站了良久,最终叹了口气转身离开。 作者有话要说:  非常感谢傻猴子才说话的地雷两颗,低调转身&涅槃的地雷!!!   ☆、对我说谎试试四   玄尚希醒来的时候晨光熹微,微微的失神之后便看见身侧躺着的男人,他的睡颜很安稳,眉目舒展,五官柔和,带着让人安心宁神的气息。玄尚希一瞬间睁大了眼睛,在发现自己整个人被男人搂在怀里的事实后脑海里便接连不断地涌现出前一晚的记忆。   虽然昨天晚上并没有发生那种事情,但是他还是觉得有些尴尬,他的鼻尖可以闻到自己和对方身上同样的沐浴露味道,就连身上的睡衣都和对方是一个颜色。想到这一切都是由身侧这个男人亲自料理,耳根缓缓上升起温度。   他小心翼翼地移开对方搭在他腰间的手臂,下一秒却猝不及防地对上对方睁开的黑色眼睛,并无半分刚醒过来的睡眼惺忪。玄尚希愣了一下,不知怎的就脱口而出“你早就醒了为什么不出声?”话音落下玄尚希才发现自己话语里轻微的埋怨,他意图拿下腰间的环着他的那只手臂,却被对方搂得更紧。   看着玄尚希有些疑惑的眼神,林悟把下巴搁在他的肩头,声音有些因为初醒的原因有些嘶哑慵懒“天色还早,再睡一会儿吧。”   “醒了就起来吧。”玄尚希动了一下,没想到因为这个动作使得身下的小尚希碰到了对方的大腿,他一下子浑身僵直,他明显能够感觉到耳根开始烧灼起来的温度,结结巴巴地解释道“这,这是每个男人早上都会发生的生理现象,你,你应该懂的吧。”   林悟笑了一下,声音温柔“我懂。”   玄尚希这下连脸都红了“我,我,你先放开我,我要去一下洗手间。”   “去洗手间做什么?”   被对方的装傻充愣惊住,玄尚希有些恼羞成怒“朴安在,你这个人简直恶劣地要命!”   林悟笑起来,低沉的笑声带着专有的热度传到玄尚希的耳朵上“我帮你怎么样。”   虽然是疑问句却被对方用肯定的语气说了出来,玄尚希的耳朵差点被过高的温度融化掉,本来白皙的脸也浮现出一层浅绯色“我,我不......嗯!”他话说到一半的时候那人的手就直接伸进了他的睡裤里,不轻不重地撸动了两下,清晰的快意就从□□迅速地传到了脑部中枢,他还没来得及反应就发出了一声可以称之为甜腻的口申口今。他赶紧捂住嘴,不想再泄露有关羞耻的半点声响。   “尚希,是在害羞么。”林悟另一只手撩起玄尚希的睡衣,动作缓慢地抚摸他的身体,在触碰到他胸前敏感的□□的时候故意加大了力度,毫不意外地看见对方微蹙的眉头,微弱的口申口今也难耐地从唇齿间漫溢出来。   玄尚希睁大眼睛瞪他,然后用手掌覆盖住眼睛“你快些。”   “可以哦。”   喷发在对方手里的时候玄尚希有一瞬间的失神,脑中也是白茫茫一片,他睁开眼睛看到黏腻在对方手里的白浊,脸颊通红“对,对不起。”   “没关系。”林悟拿起床头的纸巾擦了擦手,掀开被子起身“我先去一趟洗手间。”   听着洗手间吱呀一声地关合上,接着浴室里就响起了哗哗啦啦的水流声,玄尚希看着不远处的磨砂玻璃微微失神。空气里还残留着刚刚释放过后的米青液的膻腥味道,他狠狠地甩了甩头,有些孩子气地用被子将自己整个人包裹地密不透风。   用完早餐之后林悟提议开车送他。因为是高等住宅区,四周的环境很是清幽,也没有出租车可以乘坐,玄尚希只得点头。   在离黄石峰打工的餐厅还有一个路口的时候玄尚希叫停“送到这里就好,已经不远了,我自己走过去就好。”   林悟了解玄尚希有些别扭的心思,当下点头同意“有事的话可以找我,不要再一个人喝闷酒了,对身体不好。”   “......哦。”玄尚希有些不习惯来自于林悟的关心,解开安全带“那我走了,再见。”   林悟倾身,在玄尚希的额头印下一吻“再见。”   玄尚希伸手摸了摸额头,那种来自于对方嘴唇柔软的触感似乎一下子印在了心里,他迷迷糊糊地下了车,对方浅笑的样子不论如何也在眼前挥散不去。   不会是喜欢上他了吧?   这个突如其来的想法如同一道惊雷闪现在他的脑海里,他僵立在原地不动,清醒之后赶紧跑到餐厅,不顾黄石峰惊讶的眼神把他拉回了那个被美术作品侵占了大半面积的家“石峰,我好像恋爱了。”   日光开始灼热起来,温度也随之升高。朴勋穿着一身板正的西装,找到林悟的时候额头已经微微渗出汗意“哥。”   咖啡厅里并没有什么人,空气里萦绕着外籍女歌手低沉温柔的歌声,这种环境让人感到舒适。林悟点了两杯拿铁,随后递给他一张纸巾“怎么突然想起找我了?”   朴勋接过,粗略地擦了擦汗,语气有些小心翼翼“哥,我就是想问问,你不会是看上玄尚希了吧。”   拿铁在此时端了上来,林悟轻抿了一口,想起那日在WORLD时玄尚希撞倒他的时候朴勋也在现场,便不遮掩“是这样。”   “哦。”见林悟这样直白地承认,朴勋抿了抿唇,道“我昨天看见你带他回家了。”   “嗯。他喝醉了。”   “哥!”朴勋微微提高了声音“玄尚希他有喜欢的人,还是个女人。他很喜欢吴允珠,甚至因为这个原因和玄奇俊闹掰,销声匿迹地一个人在美国生活了三年。”   林悟笑笑“所以呢?你怎么就认定了我是没有希望的呢。”   “嗯?”   “尚希他既然从美国回来,就说明他已经可以坦然面对这段没有结果的恋情。”林悟伸手揉了揉朴勋的头发“说我是趁虚而入也好,但是,结果一定不会像你想象的那样悲观。小勋你,对我担忧过头了啊。”   “哥。我,”朴勋低下头“我只是,担心哥哥受到伤害。”   “不会的。”   朴勋为这个肯定的答案沉眸,他盯着穿了一身白色休闲装的林悟看,咖啡厅里倾泻的橘色暖光落在他身上,更衬得他眉目如画,生出一种虚幻的优雅与美感。   他心下一跳,复又感到深深的担忧,对这个完美温柔的兄长,他总是害怕这个人会受到伤害。   ☆、对我说谎试试五   同姑姑玄明真用过晚饭,玄尚希轻轻叹了口气,一个人走在路上看着不变的行道树有些惆怅。他和哥哥玄奇俊幼年丧失父母,全凭姑姑一人拉扯长大,等同于亲生父母无异。他长相俊秀,性格乖巧,比起总是冷着一张脸的兄长更让姑姑怜惜,因此给了他全部她所能够给予的宠溺。   不想接手费脑的商营便由兄长来做,不想承担的责任便由兄长来承担,所以当时得知心仪的女子所爱之人是兄长的时候他选择放手,他从不曾回报兄长什么,更何况他只是单相思,因此思量过后便只能选择祝福。   但是这份祝福被兄长本人亲手拦截,即便他远赴重洋,那对郎才女貌的璧人还是没能够在一起。在餐桌上姑姑的泪水让他措手不及,那句轻地几乎能够飘散在空气里的话语却不停地在他耳边回响“我只要你们兄弟俩好好的。”   玄尚希以自由为名拒绝了回到别墅去住的提议,心里却晦涩不已,他的脸上浮起一抹极淡的苦笑,只是知道他和玄奇俊无论如何也回不到从前了。   在街上遇见吴允珠纯属偶然,她还是他印象中的那个样子,穿着昂贵的长裙,画着精致的妆容,笑起来的模样优雅漂亮。玄尚希愣了两秒便浅笑着走过去打招呼“允珠。”   吴允珠点头笑笑,眼里并无笑意“尚希,好久不见。”   他们寒暄了两句之后便坐到了公园的长椅上,时令已是夏季,植物都苍翠欲滴,空气里都浮动着好闻的花香。   两人沉默片刻后由吴允珠先开口“尚希不好奇我为什么回来么?”   “啊,我知道,是为了哥哥吧。”   吴允珠低头抚摸着左手无名指的戒指,那是她和玄奇俊订婚之前挑选的对戒,设计简洁优雅,戴在她葱白的手指上尤为漂亮,即便是取消了婚约,她也不舍得摘下。她抿了抿唇,声音很轻“奇俊他,是有了喜欢的女人了么?”   玄尚希愣了愣神,脑海中迅速掠过玄奇俊和孔雅婷相处的场景,那时候的玄奇俊,脸上是少见的放松表情,就连眼睛里的光泽也会柔软两分。他看了看吴允珠假装镇定却依然露出不安表情的脸,声音没有任何起伏地给出一个肯定的答案“是啊。”   “......她是什么样的女人?”   玄尚希思索之后认真回答“她是文化体育观光部的公务员,不怎么漂亮,性格有些大大咧咧,有些莽撞,但是很善良。”说道善良这个词的时候玄尚希停下来,吴允珠是在从小受尽宠爱的和睦家庭里长大,整个人就像是没有划痕,没有任何破损的透明玻璃一样,心地善良,总会给人一种温暖亲切的感觉。她身上所具备的那种温暖正是玄尚希曾经深深迷恋过的。   “怎么会,一切怎么会变得这么快呢。明明,才三年啊。”吴允珠抬头望向不远处嬉闹着的年轻情侣,语气是毫不遮掩的忧伤脆弱。   “时间太过残忍。人,也总是会变的。”玄尚希随着她的目光落到看起来似乎无忧无虑的情侣身上,突然开口问道“你恨我吗?”   吴允珠勉强笑笑“你说什么呢。”   “对不起,允珠。”玄尚希直直地盯着她的眼睛,目光里的自责与愧疚一览无余。   “......尚希,我该走了。”吴允珠并不想继续这个话题,她从长椅上站起来,轻轻地笑了一下“再见。”   她的脸上又浮现出那种礼貌的笑容,玄尚希看着吴允珠拎着包一步一步走远,离去之际那双微红的眼睛却让他愧疚不已,心里也如同压上了千斤巨石。归根结底,一切都是他的错,他好不容易放下的女人,同时也被别人放下了,但是他却没有资格去指责玄奇俊,因为他自己,心脏也因另外一个人加速跳动。   玄尚希第一次主动约了林悟,位子订在米其林餐厅,素来吃起来口感极佳的食物到了嘴里突然间失了往日的好味,他一口一口默不作声地吃着,如同嚼蜡。   “慢些吃,你吃得这样快会不好消化,对胃部会造成负担。”   玄尚希听着这熟悉而又关切的话语,微微发愣,心里本不明晰的难过一点一点蔓延,如同肆意疯长的藤蔓迅速将他的心脏包裹了个彻底,半晌点头“哦。”   坐在他对面的玄尚希表情失了平日的鲜活,林悟不动声色地打量着他线条流畅的侧脸,最后凝视着他满是郁结的眼睛“尚希,是出什么事了么?”   “......没什么。”玄尚希深深吸了口气,本来紧绷的肩膀也渐渐放松下来,他没有和林悟对视,放下筷子慢条斯理地用餐巾擦嘴,擦完嘴之后才道“朴安在,你不觉得这样不好么。”   林悟已经知道玄尚希索要表达的意思,他看了一眼低垂着头似乎在专心研究餐盘的玄尚希道“这样是指哪样?有什么不好?”   “你知道的,不要逼我明说。”玄尚希的喉咙紧了紧,却还是继续道“我们就做朋友就挺好,其他的,就算了吧。”   “尚希,你觉得同性恋恶心么?”   平静至极的语气却让玄尚希神经一下子绷紧,他猛然抬头,猝不及防地撞进那双眼形姣好却深不见底的眼睛,张了张嘴,却发现解释有些苍白无力“不是。”   “那尚希只是单单恶心我么?”   玄尚希的声音不自觉地提高,甚至有些焦急“怎么可能!”   “既然尚希不讨厌我的话,那就是喜欢我的吧。”   “我......”对方薄削的嘴唇微微翘起,清淡的笑意彰显着优雅从容,他白皙优美的脸在暖色的灯火下似乎镀上了一层温柔,光影都恰到好处,好看地如同定格的照片。他心下重重一跳,有些艰难地解释道“我并不是同性恋,所以,我,我也不喜欢你。”   林悟没有说话,只是深深地看了玄尚希一眼,没有给他继续解释的机会,起身离去。   玄尚希怔怔地看着对方起身离去,巨大而汹涌的委屈一瞬间将他淹没。他轻轻闭上眼睛,玄尚希,你没资格的,你没有资格去承受另一个人的好。他反反复复说了几十遍,心脏却如同被狠狠捅了一刀,不停地淌血。   他又在座位上一个人孤零零地坐了许久,最终面无表情地离开。   失魂落魄地还没迈出两步,突然身后多出一个温暖的胸膛狠狠地将他箍在怀里,那力道极为凶狠,玄尚希被那一瞬间的疼痛撞击地差点落下泪来,心里却蓦然涌现出浓浓的欢喜,他小心翼翼地出声询问“朴安在,你不是已经走了吗?”   林悟没有回答他,下一秒扳过玄尚希的肩膀,狠狠吻了上去。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长天一色的地雷,么么哒^?_?^   ☆、对我说谎试试六   玄尚希沉浸在那个带有掠夺性质的亲吻里,在对方松开他的时候仍然没能缓过神,甚至有些疑惑“朴安在?”   林悟看起来还是那副优雅冷淡的模样,只是黑沉的眼睛里似乎被泼上一层火,危险地燃烧着,他一把拉过玄尚希,瞥了一眼一旁屹立的高级酒店“去么?”   在意识到林悟的意思后玄尚希的脸倏然烧灼起来,过于明显的暗示让他的骨子里开始透露出一种危险的动向。他愣愣地看着林悟瘦削的身形,白色的衬衣,最终看向那双黑晙的眼睛,点头。   酒店豪华的套房灯光也是温暖暧昧的,做完爱后林悟仍旧埋在玄尚希的身体里,趴在他身上享受着忄青事过后的余韵,声音慵懒“尚希。”   玄尚希仍然在失神,被唤到名字时才轻轻嗯了一声,他的手搭在林悟的腰间,脸色绯红。   林悟亲了亲他的耳朵,轻声询问道“舒服么?”   “什,什么啊。”两人的身体紧紧贴合,玄尚希脸上的温度迅速攀升“这种事情就不要问我了啊。”   “我想知道你的感受啊。”林悟抱紧他,湿润温热的气息吞吐在他的耳边“尚希,和我在一起吧。”   “......”心跳史无前例地跳动着,仿佛下一秒就能够跳出胸腔,他知道,一旦答应,便再无回头路。   看出了玄尚希的犹豫,林悟声音温柔“先和我在一起一段时间,你厌倦的时候,就可以离开我。怎么样?”   玄尚希没有立刻说话,他借着光线观察着对方游移在他身上的手指,对方的手指瘦而修长,或轻或重地抚摸着,变换着细微的位置,让他隐藏在皮肤底下的血液再次躁动奔流。感受到对方的物件在他身体里的变化,他的呼吸急促起来“快些。”   林悟并不动作“尚希,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呢。”   对方瓷白的脸在暖光中暧昧不清,却散发着致命的诱惑,玄尚希咬了咬唇,声音已经有些难耐“我答应,我答应了,你快些。”   “那搬过来和我住可以么?”   朦胧中听到林悟说了这么一句,声线带着丝丝隐晦的喑哑,用一种不同于以往的方式骚动着人心,玄尚希甚至觉得,在这一刻,他会答应来自对方的任何要求。   “可以,你快些动啊。”玄尚希重重喘息,眼睛蒙上一层莹润的光泽,伸着脖子有些急切地亲他,袒露出贪婪而天真的本性。   林悟笑了笑,然后吻上他的嘴唇,将玄尚希哽在喉间的口申口今悉数吞咽下去。   在搬去和林悟同居之后的第二天玄尚希便被玄奇俊约了出去,他穿着干净的白色衬衫,是林悟经常穿的品牌款式。这幅模样的玄尚希让玄奇俊看到的第一眼就微微蹙起眉头。   “你知不知道你现在是在做什么?”   被这么质问的时候玄尚希只是抿了抿唇,露出浅淡的笑意,他淡淡地看了一眼努力压制内心愤怒的玄奇俊“我也是近三十的年纪了,当然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尚希!”玄奇俊霎时提高了音量,眉头紧紧拧在一起“我不同意。”   玄尚希不咸不淡地问道“你凭什么不同意?”   “我是你哥!”   “这不是理由。”玄尚希起身,桌面上摆放的咖啡依旧泛着白蒙蒙的热气,一口未动“我想试试。哥,在我遇到允珠的时候她爱的人是你,现在我好不容易放下允珠,喜欢上另外一个人,你为什么非要反对呢?虽然性别是一个问题,但是我喜欢他。你现在不是喜欢上孔雅婷了么,所以,我的心情你应该可以理解的吧。”玄尚希叹了口气,眼神认真“哥,你担心的我都知道。但是喜欢这种事,是没有办法控制的啊,我曾经尝试过放弃他,但是,当他抱住我的时候,我才知道我根本放不开他。”   “尚希,你们都是男人,不要为一时的躁动迷惑,说不定那根本不是爱。”玄奇俊揉了揉泛疼的额角,脸上流露出深深的疲惫与无奈“你并不是同性恋。”   玄尚希微笑道“人的一生,就那么短短几十年而已,能够得到真正的爱情的机会又有几次呢?我不想以后娶一个不爱的女人,机械地维持生活。”   当晚许久不曾做梦的玄尚希进入了很深的梦境。那是父母的葬礼,没有铅灰色的天空,也没有下个不停的冷雨,晴空万里。人们都身着黑衣,脸色肃穆或是流出哀伤。他被要求穿上黑色的小西装,乖乖地被比他大上两岁的玄奇俊牵着,那个时候的他,年仅五岁,并不懂得大人口中生离死别的含义。   黑色套裙的姑姑走到他们兄弟二人面前,眼神并无多少柔和,只是怜悯“以后你们就跟我吧。”   “为什么?我要和爸爸妈妈在一起,他们都说爸爸妈妈一起去了很远的地方,可是他们一定会回来的。”   “呵,小孩子真是天真啊。”姑姑脸上没有露出半分笑意“死了就是死了,他们已经变成了灰,永远被埋在地下,不管你们有多想念,不管你们有多不舍,这些都跟他们没有关系,无论如何,你们以后再也看不到他们了。事实就是这么简单。”   玄尚希被这样冷漠刻薄的语言吓到,求助地摇了摇玄奇俊的手,却发现一直沉默不语的兄长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泪流满面。他似乎意识到了有关死亡的含义,突然落下泪来“我不要!”   他醒过来的时候便看见林悟担忧的脸,喃喃问道“怎么了?”   林悟低头细细地亲吻他的眼睛“你哭了。”   玄尚希伸出手紧紧地抱住林悟,半晌才开口,他的声音有些颤抖“安在,我梦到爸爸妈妈的葬礼了,他们不要我了,我害怕。”   林悟从来都是冷漠淡然的人,此刻却在玄尚希安静地流着眼泪剖露伤口的时候心潮起伏难安,有种难以言说的滋味。   “我在。”林悟抱紧他,安抚性地一下一下缓慢抚摸他的脊背,嘴唇贴近他的耳朵,轻声重复道“我在呢,尚希。”   金色的灯光如同酒液一般流淌满室,玄尚希眯起眼睛看向林悟,眼神里是全然的信任,恋慕,以及依赖“朴安在,你不会离开我的吧。”   林悟却没有办法立即回答他,他只是轻轻吻了一下玄尚希光洁的额头,声音温柔地和往常没有什么区别“睡吧,尚希,我陪着你。”   玄尚希闭上眼睛,往林悟怀里缩了缩,脸上是全然安心的表情。      ☆、对我说谎试试七   已经是过了三十的年纪,玄奇俊在一个晴朗干燥的很是平常的午后向玄明真坦言要和孔雅婷结婚。他的表情是和办公时无异的严肃,态度却是一往无前的坚决“雅婷她是我想要过在一起一辈子的女人。”   玄明真听到这话眼皮只是掀了掀,她一直未婚,也不相信什么海誓山盟的爱情。不过她本身对家庭普通的孔雅婷并没什么不满,心里只是对侄子找到了愿意度过一生的伴侣感到高兴“这些事姑姑倒是不会管,奇俊你喜欢就好。”   “谢谢姑姑。”   她端起红茶轻轻抿了一口,脸上的笑容是放松而惬意的,似是有些漫不经心地提起“那么尚希呢?现在有了想要结婚的对象没有?”   玄尚希看了身侧脸色沉下去的玄奇俊,淡淡答道“暂时还没有。”   “不会是还对那个吴允珠念念不忘吧。”玄明真沉思片刻后道“允珠她是出身好人家的女儿,品行样貌才华样样都是顶尖。但是,尚希啊,这......”   玄尚希笑着打断了玄明真的话“姑姑,我已经放下了。你放心吧。”   “小混蛋。”玄明真悠悠叹了口气“你只要好好的姑姑就心满意足了。”   “嗯。”玄尚希轻轻应了声,心里软成一团。   玄明真笑了笑,突然咳嗽起来,常年负责照顾她的金姐立即端了杯纯净水喂着玄明真喝,随后她便拨通了家庭医生的电话,简单地介绍了情况之后就朝着兄弟两人解释道“会长最近身体出了点状况,不过并不是大问题。两位先回去就好。”   两人对视了一眼,便颔首告别。   玄尚希一个人坐在附近公园的长椅上等着林悟接他,因是夏日,粗壮的树木撑起浓绿的荫冠,并不会被日光灼烧。他有些无聊地晃着腿,侧耳倾听独属于夏季的连绵不绝的蝉鸣声。   “你好。”   清脆的属于女性的声音打断了玄尚希的惬意时刻,他抬头看着眼前微红着脸的女子,有些不解地询问“你好。有什么事情么?”   “那个,我可以要你的电话号码吗?”   女子的搭讪方式太过直接,甚至让玄尚希愣了一下,他迅速笑起来,露出洁白的牙齿“不好意思,我已经有另一半啦。”   “啊,抱歉。”女子似乎有些委屈,道了歉之后便小跑着离开了。   玄尚希向站在树荫下的人招了招手,笑得眉眼弯弯,像是刚出的新月“看够了吗?”   “不够,尚希很好看。”林悟浅笑着看向他,玄尚希穿着简单的白色体恤衫,上面是他自己手绘的球星偶像,身下搭了一条深色的七分牛仔裤。明明是最为简单的夏日装扮,穿在他身上就有一种与众不同的时尚感。   玄尚希抿了抿嘴唇,耳根却悄悄地红起来“好歹我也是模特。”他游移的目光一下子捕捉到林悟手里的冰糕,直接伸手拿了过来,拆开包装袋就往嘴里塞,冰凉酸甜的口味在嘴里融化开来,暑气一下子消失地干干净净。他舒服地眯起眼睛“怎么只买了一根,你不吃吗?”   “我对甜食并不感兴趣。”   “可是现在是夏天,偶尔吃一下也不碍事的吧。”玄尚希大方地将手里的冰糕递至林悟的嘴边,认真地保证“很好吃的。”   冰糕是玄尚希喜欢的柠檬味,通体呈橙色半透明,格外好看。林悟淡淡地看了玄尚希一眼,在玄尚希咬过的缺口咬下一块,细细地咀嚼了两下,眼里是明晃晃的笑意“味道还不错。”   玄尚希一下子红了脸,心脏又开始鼓噪起来,他暗骂自己的不争气,眼睛却盯着林悟刚刚因吃了冰糕而略微泛红的嘴唇上。   林悟只是笑“再不吃冰糕就要化了。”   “要你管。”玄尚希小声嘟囔了一句,然后低下头慢慢地吃起冰糕,另一只空闲的手却握住了林悟的右手。他微笑起来的模样英俊明净,眉宇间却带着一股容易受到伤害的天真。   天空蓝地纯粹,不掺染任何杂色,明净透亮。林悟心底缓缓滋生出一种隐秘的怅然,尽管并不具备爱的能力,在这场换取爱意的骗局里,他照样能够一一取胜。他老练无比,知道用什么样的方式让对方心跳加速,也知道用什么样的方式付诸温柔,他总是能够让别人沦陷在他恰到好处的温柔里,从而剥夺对方的所有可能性。这是残忍。   林悟闭上眼睛复又睁开,从口袋里掏出湿巾细细地给玄尚希擦了擦唇角“回家吧。”   “我想要吃西红柿炒鸡蛋,你做的很好吃。”   “好。回去给你做。”   玄尚希便乖乖起身,扣紧林悟的手,步调轻快“你怎么中餐做得这么好,还是不是韩国人啊。”   林悟回道“你吃中餐吃得这么频繁,你是不是韩国人?”   “那是因为你做的好吃我才吃的。”   林悟浅笑“是我的错。”   两人牵着手慢慢走远,有一搭没一搭地谈论非常家常的话题,眼神在空气中非常温柔地互相缠绕。   鼻腔里尽是消毒水的味道,玄尚希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手术室等待。他沉默地靠在林悟身上,沉默着等待,不吃不喝,一直落泪。   他们之间的交往虽然很低调,但毕竟有迹可循。拿在手里的照片无一不在彰显着他和一个男人恋爱的事实,玄尚希面无表情,将照片收到口袋里“拍得还挺不错的。”   玄明真冷眼看着他,眼神平静锐利“尚希,你还年轻,有些事情只是图个新鲜,玩玩也就罢了。千万不可当真。”   “姑姑,我是真心的。”   玄奇俊在一旁嘴唇已经抿成了一条直线“尚希。”   “我要和他在一起一辈子,姑姑反对也没有用。”玄尚希直视着玄明真,眼睛里没有一丝退让。   “你要是跟他在一起就别认我这个姑姑!”玄明真眼神冰冷,一个烟灰缸被她顺手砸了过去。   玄尚希并不躲避,玻璃的烟灰缸直直擦过他的脸,划过眼角再落到地上支离破碎,大滴大滴艳红的鲜血顺着玄尚希的眼角滑落,他却毫不在意“姑姑,你气消了我再来看望你。”   “玄尚希,你真的是想气死我啊你!你还有没有......”   未说完的话就这样以一种突兀的方式消散在空气中,他回过神的时候已经被玄奇俊拉着坐上了救护车。   玄尚希的身体一直在簌簌颤抖,心里是说不出来的恐慌,他紧紧攥着林悟的手,像是得到了全部支撑。脑海里翻来覆去只有一个念头,不能让她死。   而林悟唯一能做的只是抱紧他。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银月冰月的地雷,么么哒   ☆、对我说谎试试八   经历了六个小时漫长而又煎熬的等待,手术终于顺利结束。医生推开手术门出来的时候脸上也满是疲惫,仍是认真嘱咐“病人已经脱离了生命危险,至于能恢复到什么程度仍然需要观察。还有,病人的情绪你们要多顾及一些,不能起伏过大,大概两个小时后她醒来你们就可以探望了。”   玄尚希也终于安下心来,看着玄奇俊在一旁不停地向医生道谢,抿着嘴唇不发一言。   走出医院的时候玄尚希抬头,夕阳已经咬破白昼的嘴唇,夏日的余热还在空气中浮浮沉沉,却很难让人生出温暖的感觉。玄尚希垂下眼睫,声音有些飘忽“我今晚去石峰那里。”   “好。”林悟早已了解事情的始末,对玄尚希做出这一决定并不感到吃惊。   玄尚希听到确定的答复时睫毛颤了颤,他始终未曾抬眼。那个人的眼睛里有一片深色的海,只有在微笑的时候才若隐若现,他已经看不到前方的道路,因为道路已经被无尽的黑暗笼罩着,他没有方向,甚至无法摸索。   他清楚地知道自己是在畏惧着未来,那些坚定不移的勇气在玄明真倒下的那一刻悉数毁灭。未来幻境像是一面直窥人心的镜子,仅仅是打了个照面,就刺地人睁不开眼。玄尚希此刻并不想从那双眼睛里看到自身的狼狈模样,思来想去的最佳结果便是逃避“我们,最近就不要见面了。”   伸出的手僵在了半空,他最终没有抚摸上对方柔软的发丝。林悟沉默了片刻,遵从对方的决定,沉声道“好。”   他站在原地看着对方渐行渐远,直至有人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玄尚希转过头看向来人“朴助理?”   朴勋笑笑,宽大的眼镜巧妙地遮挡了他眼里的繁杂情绪“所有的事情到了最后都会好起来的,如果不够好,就说明还没有到最后。”   “你这是在安慰我么?”   “玄尚希。”这是朴勋第一次郑重地念出玄尚希的名字“我想拜托你,不要这么早放弃。”   玄尚希瞳孔猛然收缩,接下来唇角勾起了嘲讽的弧度“我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啊。”   他向朴勋挥手告别,一个人沿着长街走到经常去的那家酒吧,绷着一张脸便叫了威士忌一杯接一杯地喝。   调酒师阿丁是玄尚希的熟识,见到他这幅样子倒是有些惊讶“难道是失恋了?以前允珠干脆利落地甩了你的时候也不见你喝得这样凶啊。所以,你一有事就借酒消愁的习惯究竟是怎么养成的啊。”   玄尚希笑“这样不好么,给你送钱。”   “好什么好,别不把身体当回事。”阿丁低头擦拭透明的酒杯,酒红色的头发在灯光的照耀下更显艳红“我说,这世上没谁离开谁是活不下去的。你现在看不开,还是太年轻。”   “那你为什么到了这个年纪还不结婚?”玄尚希挑着眉笑,大半张脸暴露在昏暗暧昧的灯光里“自己都做不到的事情就不要过来要求我啊。还有,我的情况可不是你想的那样,又不是小孩子。”   “可不就是小孩子。”阿丁也笑了笑,随后缄默。   黄石峰找到玄尚希的时候他还很清醒,整个人斜斜地依靠着椅背,稍长的刘海垂落下来微微遮住眉宇,眯着眼睛盯着酒杯,看不出丁点醉态。他抬眼看向黄石峰,侧脸在并不明亮的灯光里被勾勒出秀丽干净的线条,只是脸上的笑容有些难看。   他皱着眉头“不想笑就不要笑,这个样子很难看。”   玄尚希慢慢地用手指摩挲着酒杯的边缘“石峰要一起喝一杯么?”   “你究竟怎么回事?又要用酒精来逃避问题么?”黄石峰一把拉起来,态度甚至有些强硬“跟我走!”   他歪了歪头,表情不解“为什么?”   黄石峰深深吸了口气,表情严肃“尚希,你真的准备放弃朴安在了?”   “嗯?”玄尚希掀起眼皮,目光微凉“这不是你该关心的事吧。”   “你这话什么意思?”黄石峰有些生气,眸光沉了下去“玄尚希,你他妈要不是一副全世界都抛弃你的模样我会屁颠屁颠地过来拿热脸贴你的冷屁股么!”   “谁他妈一副全世界都抛弃我的模样了!”玄尚希站了起来,眼里有晃动的火气“这是我自己的选择!你一个局外人说什么都好,我不离开他该怎么办?姑姑因为我俩的事情已经住院了,手术要是稍有差池就会死在里面,我还能怎么办!你说啊?难道你要我不管不顾地和他在一起然后把姑姑气死吗?你说啊!我能有什么办法?我没有办法,我根本毫无办法啊!”   黄石峰沉默半晌,终于道“尚希,去美国吧。”   夜风将他的头发吹得凌乱,玄尚希梦游似的走了很久,再次抬眼的时候已经走到了林悟的楼下,他的思绪紊乱,强烈的思念与不舍狠狠地撕扯着他,光是看着窗户暖色的灯光就心生酸涩。   “尚希。”   玄尚希身体僵了一下,接着转身就跑。夜风呼啸着抚摸他的身体,他还没跑两步就被拽住了身体,他重重地喘着气,两人陷入了沉默。   “尚希你喝了不少酒。”林悟开口打破沉默,眼睛里沉淀着的情绪让玄尚希不敢直视。   “只是一点点而已。”玄尚希垂首,目光落在路灯下两人交缠在一起的影子上。   林悟拉过他的手“为什么要露出这种随时都要哭泣的表情呢。在希,我们可以一起面对。”   心脏如同打鼓般鼓噪起来,他抬眼看向林悟,两人的目光在已经微微泛凉的空气里纠缠,倏然暧昧起来。林悟扣住玄尚希的肩膀,低下头去亲吻他柔软却略微干燥的嘴唇。   玄尚希愣了一秒便开始迎合,呼吸滚烫,身体也热得想要燃烧起来。   分开的时候嘴唇扯出暧昧的银丝,两人的呼吸都紊乱不堪。林悟拉着玄尚希的手打开房门,一进入玄关便锁上房门和他接吻。   玄尚希闭着眼睛抱住他,只顾唇齿间毫无间隙的亲昵,他跌跌撞撞地被林悟拉近卧室,躺在床上眯着眼睛剥离对方的衣物。   林悟极尽温柔地抚摸他的身体,带着温度的吻浅浅深深地落在对方白皙修长的脖颈上。   “安在。”玄尚希捂住眼睛,声音微微颤抖。   “嗯。”   他深深吸了口气,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我爱你。”   林悟愣了一下,随即拿开覆盖着脸的手掌,温柔地亲吻他被眼泪润湿的眼睛,声音带着浅淡的怜惜“我知道的,尚希。”   身体更加贴紧,玄尚希的眼泪却流个不停。   林悟抱紧他,更加深刻地理解自己的无能为力。 作者有话要说:  非常感谢阿青和巷尾猫的地雷!!!么么哒^?_?^   ☆、对我说谎试试九   由首尔飞往洛杉矶的机票起飞时间还剩下不到二十四小时,玄尚希决定用这为数不多的时间进行告别。   他坐在黄石峰打工的那家餐厅里,坐到惯常的位置上,点了一份黄石峰最为拿手的蛋包饭。隔了两张桌子的服务生还在练被他指导过却仍然不算娴熟的吉他指法,一首舒缓的情歌被弹奏地几乎分辨不出原曲,玄尚希只是笑笑,不再有指点的心情。   等蛋包饭端上来的时候,玄尚希才发现那层薄薄的金黄色蛋皮上竟然用番茄酱画了个卡通版的笑脸。他低着头笑“喂,黄石峰你怎么回事啊?这么矫情可不像你啊。”   “给你吃你就快吃啊,矫情的是你才对吧。”   “我又不是不回来了。”   黄石峰低声“嗯”了一下,从口袋里拿出烟盒,刚掏出一支烟准备点上的时候却又紧皱起眉头,动作有些粗鲁地将烟支重新塞到烟盒里去,两只手指无意识地一下一下地敲击着桌面。   “石峰,我会回来的。”   “我知道。”黄石峰垂下眼帘,他知道就连玄尚希本人也不能确定归期。   玄尚希勉强笑了一下,目光流转到和烟盒一同掏出放在桌子上的一支已经枯萎的玫瑰。   注意到玄尚希的目光,黄石峰便开口解释“老板娘喜欢玫瑰,我便每天清晨买一朵送给她,好让她每天的心情能够好些。这支是昨天送的,今天便枯败了。”他说到这里,倏尔露出一个悲悯的笑容“很多时候我都渴望这支玫瑰能够打动她,明明知道她有喜欢的男人还抱有这种想法的我是不是很好笑?”   平日里见到的玫瑰都是色泽艳丽,饱满傲然,有一种盛气凌人的美,而这只摆放在桌面上的玫瑰已经枯萎凋零,干瘪发黄。越是美,死便愈发显得惨淡。   “你都告别了么?”   “对啊,姑姑对我这次的离开也表示了谅解。”玄尚希苦笑“明明上次去美国的时候她还气恼我那么久。”   “尚希。”黄石峰重复道“我问的是,都告别了么?”   玄尚希拿起勺子舀起一勺子炒饭就往嘴里塞,缓慢地咀嚼了几下,在全部咽下食道的时候才道“算是吧。”   夏日的日光灿烂地过分,和春季烂漫的日光不同,过高的热度很容易就能灼伤人的皮肤。刚刚递交了辞职信,林悟撑着透明的遮阳伞沿着人行道笔直行走,这个世界的攻略目标已经完成,他已经做好了离去的准备。   被人从马路上拦下邀请和对方的社长见上一面的时候他也没有拒绝。   玄明真穿着蓝白相间的病号服坐在床上看书,在听到房门拉开的时候合上书本。她的脸色还很苍白,因为手术的原因整个人看起来憔悴不已,但是她看向来人的时候,眼神倏然锐利无比。   空气中有一种倏然而至的沉静,使得人与人之间的距离以及氛围,敏感疏离地延伸。   林悟点了点头,顺手关上房门,将从医院旁边的超市购买来的果篮礼貌地放在一边“您找我?”   玄明真冷淡地道谢“先坐。朴先生是聪明人,应当知道我这次见你是因为什么吧。”   林悟依言坐下“大致是有一定的了解的。”   “我这个人是个商人,虽然习惯了同商人打交道,但还是更习惯于直来直往。接下来我要说的话,还请朴先生不要在意。”   “您但说无妨。”林悟微笑,他嘴唇微微撩起的时候会露出些许洁白的牙齿,使得他的笑容看起来真诚而又温柔。   “尚希这个孩子是什么样子,我这个做姑姑的心里可是非常清楚。我并不希望有人拿‘爱情’的把戏蒙骗他,使他走上歪路。”玄明真盯着林悟的墨色眼睛“朴先生自幼丧失父母,独自一人将幼弟拉扯长大,这一点我十分敬佩。朴勋那孩子工作能力很强,仅仅作为奇俊的助理还是有些屈才,他能取得如今的成就也全部仰仗于朴先生你。所以,朴先生也一定能够理解我的心情了吧。”   明示暗示都过于明显,林悟自然都懂。他沉默了片刻后道“您想必也知道尚希乘坐的航班,这是他的选择,我自然不会干预,也不会去纠缠他。至于您说的那些,倒是我思虑不周了。”   玄明真盯着林悟看了良久,最后确定无法从那双波澜不惊的眼睛里得到有用的信息后叹了口气“朴先生请先出去吧,今天的聊天很愉快。还有,我相信朴先生一定是个说到做到的人。”   林悟浅笑着告别,在关上房门时眼中有倏然而逝的黯淡。   路过那个名叫‘HONEY’的西点店的时候林悟按照惯例买了一小份草莓味的慕斯。因为价格昂贵,包装地也非常精致,慕斯被放进特制的印有‘HONEY’字样以及草莓图案的盒子里,并且饰以玫瑰色的丝带,丝带最终被店员灵巧的双手结成蝴蝶的优美形状。   “朴先生,又来给你女朋友买慕斯啦。能够做您的女朋友真是幸福呢。”   林悟笑着道谢“谢谢你每次都包装地这么漂亮。”   店员笑着同他道别“朴先生,欢迎明天再来。”   草莓味的东西玄尚希都非常喜欢,慕斯却是最爱。他是属于那种只吃不长的类型,吃再多甜食也看不出来,却因此吃出了蛀牙。他们正式同居之后林悟便给他限了量,每天一块草莓慕斯,而这块慕斯,自然是由林悟购买。   其实林悟很喜欢看玄尚希吃草莓慕斯时候的样子,那个时候的玄尚希总是眯起眼睛,小口小口地吃着,不经意间流露出贪婪而天真的本性,却也干净漂亮。   他一个人拎着慕斯走回房间,在按下墙壁上的按钮后房间骤然明亮。他坐在沙发上一层一层拨开包装,思量片刻便学着玄尚希的样子小口品尝。味蕾险些被一瞬间蜂拥而至的甜腻淹没,林悟皱了下眉头,放下勺子。   甜腻的东西总是不适合他,他也不必强迫自己去适应。   脑海中依稀闪现出玄尚希流着眼泪说爱他的样子,那种脆弱又迷恋的眼神和氤氲水色的眼睛让他心生怜惜。   林悟突然觉得难受,他的人生除去欺骗根本毫无意义。而感情的虚假如此诱惑,他总是刻意蒙蔽,借此度过生命中的荒芜清凉。   这样的他,卑劣无比。      ☆、对我说谎试试十   “这个,我想给你。”   林悟抬眼看他,黄石峰的神色有些憔悴,眼角下面有淡淡的黑色暗影“怎么会有画给我。”   “这个是尚希留下来的。”黄石峰点了支烟,缓慢地抽了一口,吐出淡白色的烟圈。“他好多年没有画过了,他走的时候油彩还没有干,我也不知道他究竟什么时候回来。最后决定把这幅画给你保管,你愿意怎么样都好。”   “......那我就收下了。”   “朴安在。”黄石峰的声调听起来有些伤感,还带着隐约的责问“你为什么不去送他?”他直视着林悟黑沉的眼睛,凝视了片刻“我换一种问法。我已经认识你许多年了学长,所以,你为什么不挽留他?你只要开口,尚希他就一定会留下来。”   “你真的觉得这样好么?”林悟淡淡开口,声音平正温润,却不带丝毫的情感起伏。   黄石峰深深吸了口气“学长,我本来以为尚希走进了你的心里,可惜现在看来并不是。你不爱他,你也不爱你自己,甚至,你根本就不明白什么是爱。但是,你为什么要和他纠缠,尚希他,明明是那么努力地喜欢着你。”   “很多事情是不需要什么理由的。”林悟眼里掠过一丝复杂,然后迅速隐去“我和你是不一样的,石峰。”   年少的时候黄石峰最为崇拜林悟,那时候的他为着林悟作品里的色彩线条痴迷,每一个笔触在技法上都登峰造极,他觉得一个人怎么可以有天分到这种地步,让人连追赶都觉得遥不可及。   最后他终于有幸拜到学院里资历最深的林教授门下,潜心学习绘画,那个时候的他真正地成为了林悟的师弟,也多了和他见面的机会,了解愈多,便越对这个师兄推崇备至,眼神里满是毫不掩饰的崇拜。   一次他和林教授闲谈,林教授听完了他对这个师兄的溢美之词之后却只是浅笑“石峰,你还年轻,很多东西都只能看到表面。你这个师兄的绘画技法确切来说没有几个人能够比得上他,可是也仅仅止步于此了,他的作品缺失了一个艺术家最为重要的东西。如果他真的以后还在绘画方面发展的话,便只能成为一个匠人,而成不了一个大师。这一点,你以后会明白的。”   “我仍然记得学长你的画,完美,却太过疏离,根本看不到你蕴含于里面的感情。你把自己隐藏地太深,没有人能够触碰到真实的你。学长,这么多年,你还是一点没变啊。”   林悟不甚在意地笑了笑“石峰倒是成长了不少。”   窗外的行人大都步履匆匆,脸上鲜有表情,神色淡漠,他们大批大批地在城市里穿梭,最后不知所踪。林悟站起身,他拿起画向黄石峰点头“画我会看的,谢谢你。”   黄石峰摆了摆手,坐了一会儿便去结账,被告知账单已经被买过的时候他还有一瞬间的怅然。紧接着他走出了咖啡厅,他抬起头,恰好看见沿着特定航线飞行的飞机。   本来巨大的机身因为距离的原因落在他的眼里也就真的像只飞鸟,那只飞鸟不会煽扇动翅膀,单薄如同剪纸一般划过浅蓝色的天际。   看到那幅画的时候其实林悟时有些惊艳的。整副画没有任何留白,悉数被深浅不一的蓝色侵占填满,分不清画的究竟是天还是海。画本身并没有运用什么难度大的技法,只是每一笔都极其用心,包含了绘画者当时澎湃而又饱满的感情,朴拙而又震撼人心。林悟凝视良久才把目光移开,轻轻叹了口气。   “该离开这个世界了。”   “系统。”林悟重新把那幅画封好“我不会再继续下去了。”   “......林悟,你是一心寻死么。你应该知道不继续执行任务的后果吧。”   林悟倚靠在沙发上,眼神古井无波,似乎不论什么都无法使他心生波澜“我知道。但是,我很累了,系统。”   一次又一次的轮回,杳无尽头的穿梭,他和无数人一同在不同的世界里聚集,生存,告别。他的外形随之改变,内里却愈发冷漠无情。他的心根本没有办法与其他人融合,只能用一个接一个的谎言诱使他人靠近。林悟太早将自己封闭在自我的深渊里,并且找不到通道出口,世间的种种景象在他眼里逐一过滤,留不下深刻的痕迹,他早就清晰地认识到了自身的无情,却又无从改变。   “我累了,系统。”林悟又重复了一遍。   “经历了这么多世界,我见识过很多人,他们明知道固有一死,却仍然努力地活着,重要的不是死亡的结果,而是活着的过程。林悟,你为什么不想活?”   林悟笑了笑,他瓷白的脸在灯光的倾覆下显得有些温柔“生活是一个慢慢枯萎的过程,我早就没有了养分。早就活不下去了啊我,系统,你是由梁栋做出来的吧。”   系统沉默了许久,最终回到“对。”   梁栋就是由爱生恨到最后杀了他的人,和他智商不相上下的天才科学家,同时也常人拥有着常人难以理解的疯狂思维。林悟接着道“我只是知道这个研究项目而已,但是没有想到竟然真的让他给研究成功了,而且还被他运用到了我身上。”   “你不想知道真正的原因么?”   “很好猜。由爱生忧患,由爱生怖畏,我成了他的牢笼,而你是他做出来囚禁我的牢笼。”林悟顿了顿,眼神流露出不明显的怅然“人活着,就是在失去。他得不到,却太过极端了。”   “我不明白。因为我只是系统,永远无法像你们人类一样思考,但是,一切只要你改变一点点就好了。梁栋要的,只是你能够爱人,即便那个人不是他,你为什么不尝试着改变?”   夜色降临,霓虹灯次第亮起,城市依旧人声喧嚣。林悟弯了弯唇角,声音浸染上明显的嘲讽“你真的不明白么。不是不想改变,而是根本无从改变啊。”   林悟下了楼,停留在夜风呼啸的通道上,前方就是灯火通明的马路,无数的车灯冷冰冰地照耀着,却点亮了黑夜。他倏尔眯着眼睛笑了起来,满眼都是如同星辰般流动的车河,他又抬头望了一眼悬挂在头顶上硕大的冷月,闭上眼睛缓缓走了过去。   夜风呼啦啦地吹着,携裹着冷意吹起他白色衬衫的衣摆,凌乱着他柔软的发丝。   身体倒在地上的时候他可以清晰地感受到血液从身体里涌出的痛感,外界的喧闹因为剧烈的耳鸣形成绝对的阻隔,生命真切而缓慢地流失着。林悟缓缓笑了起来,被血渍模糊的脸上终于显出真切的笑意。   谢谢你,系统。   林悟知道,这双眼睛他再也无法睁开。   除此之外,他安心至极。因为知道终于不会再次醒来。 作者有话要说:  目前正在开新坑《黑篮之痴人说梦》,希望大家能够支持收藏一下!还有,正在大修《快穿之虐渣虐渣》啊,那是第一篇文,真的写地非常渣,文笔情节都是各种渣,但是大修之后应该明显不一样,大家可以看一下,我正在竭尽全力地修改中!!!请大家收藏看一下,非常感谢!!! 另外非常感谢银月冰月以及S先森的地雷!!! 这本书到此就正式完结了,非常感谢大家一直以来的支持,非常感谢坚持看完的各位啦,么么哒(づ ̄ 3 ̄)づ 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书本网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